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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掸了掸衣摆上沾的地上尘灰,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心中波澜,试图用最平稳的声音对季洺秋说道:“我和你在一起,总是不好的。我不想对不起季夫人。”

    季洺秋一瞬不瞬的看着牧青远,两人隔着半人多高的酒坛,牧青远听他问自己:“若我说,没有那个季夫人呢?”他又问,“元如米,你刚刚说的我们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牧青远看似镇定,其实手一直在轻轻发抖,他根本不明白季洺秋是什么意思,对方问出的两个问题,自己也根本不知从何答起。

    季洺秋看着牧青远有些惶恐的样子,终是于心不忍,没有继续逼问他,叹了口气想绕过酒坛走到牧青远面前,握着他的手,将这点误会好好解释清楚。

    隔开两人的酒坛此时在牧青远眼中就像什么不能逾越的线,他看季洺秋就要绕过来,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大了起来:“季将军!你别动!”他顿了一下,声音哽了起来,“你别过来,算我求你。”

    牧青远向后退的这一步,让他一直噙着的泪在眼眶里终究没留住,晃了晃落了下来。

    季洺秋看牧青远这个样子,只好停了下来,站在原地,解释道:“你说的季夫人,是武阳侯家的大小姐柳瑟芯。武阳侯镇守偆城,当年偆城三日,你是知晓的。你说的季夫人,我还未见过她,她就走了。若瑟瑟还活着,今年应是二十一了。”

    这酒窖里只有他们二人,季洺秋声音再轻,牧青远也听见了,他眨了眨眼睛,一时间像是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一样,有些晃神的看着季洺秋。

    季洺秋试探一样抬脚走了两步,看牧青远没有出声阻止,大步绕过酒坛走到对方面前,伸手抹掉了他脸上挂着的泪,叹了口气把身前人拽进了怀里。

    牧青远这次没有挣扎,酒窖没有装火墙,也没有取暖用的炭盆,他没穿外袍,只穿着单薄的内衫早就冻透了,冷的僵硬的四肢在季洺秋的怀里渐渐暖和起来。

    “我是个鳏夫,哪来的什么季夫人,”季洺秋根本没想过这件事会让牧青远反应这么大,他叹了一口今日不知是第几次的气,“这事不该怪你,怪我没和你说清楚,也怪师父话只说了一半。”

    牧青远终于听懂了,他手环上了季洺秋的腰,像是在贪恋季洺秋身上的味道一样,闭着眼睛把头往他肩窝理钻。

    季洺秋刚准备放下心来,就听怀里人认认真真的,一字一句的说:“季西颢,你若是哪天家里真有了新的季夫人,我们就不要再相见了。”

    自从他和季洺秋纠缠在一起后,自己一直努力回避不谈的问题,终于在今日爆发出来,这次他不想再回避了。

    季洺秋一下火了起来,他连声音都冷了:“牧青远,你什么意思?”

    牧青远咬牙推开季洺秋,从他温暖的怀抱里撤了出来:“你是侯府的公子,总归是要成亲的。”他边说眼泪边不要钱一样一颗一颗往下砸,说话时顿了几顿咽了几次哽咽,又重复了一遍方才自己说过的请求,“你答应我,你要是娶妻了,就别再和我相见了。”

    季洺秋恼火的很,可看牧青远这个样子也不能发火,牙关咬了几下,几乎是冷笑着说:“你又好到哪里去,你可是牧氏的少爷。还是你要娶妻了,才那这些话搪塞我?”

    牧青远摇头,斩钉截铁的说:“我牧青远这辈子,绝不婚娶。”

    季洺秋烦躁起来:“你不娶我也不娶,我们都不娶妻,这总行了吧。”

    牧青远根本听不进去,他像是被瘴住了,一口咬死了季洺秋会娶妻:“你不娶,别人也会逼你娶,若你爹问你要孙子呢?你也说不吗?”

    季洺秋的火气腾地着了:“牧青远,你今日奇怪的很,我不和你吵。”

    牧青远声音一下大了,像是在和什么较劲,生怕今日这场架吵不起来一样:“季西颢,你就这么有底气能扛得住?我不信!”

    季洺秋是真的不想吵,他怕自己压不住火,没有说话,也不愿意再多说一句,甩了下袖子就往酒窖外走。

    牧青远看着季洺秋的背影,几乎是喊了出来:“我是牧氏百年间,唯一一个庶子。”

    季洺秋脚步停了,他没有回头:“我知道。”

    牧青远接着说:“我牧氏祖训,有夫妇而后有父子,有父子而后有兄弟。夫妇,父子,兄弟,一家之亲,此三而已矣,为免因生母不同兄弟阋墙,建德牧氏家的男丁只娶妻,不纳妾。父亲当年肯纳母亲进门,不过是为了什么狗屁兄弟情义。”

    牧青远的父亲牧长水虽有两个颇有才学一路高中的儿子,自己的科举之路却只止于童生。牧长水的至交好友林云甫科举之路则相对顺遂,他考上了进士,进了官场。林云甫科举顺利,仕途却坎坷至极,没过几年因为卷进了文官派系之争。林云甫后因受贿入狱,一夜间抄家灭门,男丁斩决。女眷则要么流放,要么送进酒色场沦为官妓。

    牧长水与林云甫金兰之交,为老友几番奔波,最终只救出了林云甫的小女儿。

    林云甫的小女儿名叫林苔,也就是后来牧青远的母亲。

    “我父亲不过只因为兄弟情谊便能反祖训而行之。季西颢,不是我不信你,只是孝道二字重有千斤,还比不过那狗屁高山流水吗”牧青远知道自己说的话根本不再理,也知道自己在犯浑,可这些话根本克制不住的往外蹦。

    季洺秋听着牧青远拿两件情况完全不同的事相比,几乎被他气笑了:“先不说这两件是不是一回事,你拿我和一个酸儒臭老头比?”

    牧青远闭了闭眼睛:“就算我再不喜欢他,他也是我爹。”

    季洺秋觉得自己今日真是撞了邪,根本没法和牧青远把话说到一起去,他气的背着手在酒窖里转了几圈,一脚踢开酒窖的大门,回头看着冻得浑身发颤的牧青远说道:“好,你不愿提那个臭老头,我就不提,我们提别的,我们提我季家香火,提你嘴里那个鬼知道在哪的未来的季夫人。牧青远,你随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牧青远跟在季洺秋身后走出酒窖,外面雪又重了起来,季家别院长廊相连各个院子,长廊两侧挂着挡风的席帘挡得了风雪挡不住冷,牧青远只穿着单衣,很快就冻得指尖发青,季洺秋正在气头上,狠心假装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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