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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来看我呢?”她嘟着嘴说道。“人家没有别的办法了嘛!”

    “你真是的!”他只能叹气。

    “你头上还痛吗,好了没?”隋缘见他额角上留下个指印大小的疤,伸手轻触了触。“这个疤会消吗?怪难看的!”

    “早就好了。”他并不以为意。“这个小疤消不消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我娘说,脸上是不能留疤的,否则就算破相了,不好的。所以每回我爬高钻低,我娘就紧张得半死,就怕我碰伤了头脸呢!”隋缘叹了一口气。“要是容谦哥哥也像我有个刘海可以遮一下还好些。”

    裴容谦哈哈笑了出来。“我又不是女孩子,哪能留刘海?反正我也不在乎这些,不过是个小疤痕罢了,又不会死人!”

    “要是我真的一个失手打死了你,那我一定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还有些余悸犹存地说道。“容谦哥哥,我跟你说,前几天我作了一个噩梦,梦见那天我拿石子打你,你知道吗?你被我打中以后,也是流了好多血,而且后来后来你就倒下来昏过去了,不管我怎么叫,你都没有醒过来,我吓坏了,一直哭、一直哭,以为我真的把你打死了。”

    裴容谦安慰道:“别再想这件事了,我知道缘儿不是故意的。”

    隋缘又说道:“前几天我在练习射箭时,一箭就射穿了一只大雁,我师父也说,现在我的手上劲力愈来愈大了,叫我以后出手一定要很小心谨慎才行。”

    “这倒是。”他微笑。

    虽然这件事很快就事过境迁,众人也不放在心上。但隋缘每回不经意看见他额角上的伤痕,总是难免愧疚。

    到底是“天高皇帝远”所以,隋王爷及王妃平日对于一些皇室贵族的礼数规矩,也并不十分看重。又想此地并不比京师,小小的乡下地方,还是自在一些比较好,于是对隋缘的管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多。

    “爹,娘,”隋缘央求。“赶明儿元宵晚上让人家去庙前看看花灯、逛一逛嘛!反正有容谦哥哥陪着我,不会怎样的啦!”

    “不行!”隋郡王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在街上跑来跑去的,像什么话!”

    “是啊!”王妃也说道。“你若是男孩儿,我就不管你,你爱到哪去野都行。谁叫你身为女孩儿,那就得给我乖乖的待在家里,不许到处乱跑。”

    隋缘气得嘟了嘴,一跺脚转身跑回房里,生闷气去了。

    当晚,正准备更衣上床时,忽然心生一计。

    “有了。”她暗自窃喜。“明儿个就这么办去。”

    棒日一大早,隋缘便差了一个小丫头秋蕙去葯铺里找裴容谦。

    裴父在旁,小孩子们也不敢大声说,秋蕙在裴容谦的耳旁悄声说道:“裴少爷,我们小郡主说要向您借样东西。”

    “她要借什么东西?”裴容谦奇道。

    “小郡主说要借您的衣裳穿。”

    “什么?”他意外极了,失笑道:“她又要闹什么鬼?”

    “我也不知道!”秋蕙笑笑。“小郡主说您别问这么多,反正一定要借她就是。”

    裴容谦虽然猜不透她要做什么,但若不借她,她一定又不依,骂他不讲义气。

    “好吧r你在这儿等会儿。”然后到内院屋里,趁着裴母没留意,迳自从衣柜里拿了一套自个儿嫌小已不再穿的衣裳,交给了她。

    “谢谢裴少爷。”秋蕙忙抱了衣裳,喜孜孜的跑回去交差。

    正当隋王爷与王妃在厅里商量着过几日元宵要准备的事情时,却见隋缘一头跑了进来。

    他夫妻二人一看,登时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看吧!”隋缘插着腰,英气勃勃地说道:“这样像个男孩子了吧!”

    只见她束了发,一身半旧不新的青衫长袍,一副男孩子的打扮。虽然她肤色白嫩、五官细致、身量略小,但小男孩长得清秀俊俏的也有。因此乍见隋缘这般打扮,加上她满脸英气,举止又大方爽朗,倒很有几分像是小盎家子弟似的味道。

    “胡闹!”隋王爷失笑道。“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

    王妃也说道:“缘儿,你这是做什么?”

    “人家元宵夜里要出去看灯嘛!”她央求父亲道。“您看我这身打扮,别人一定瞧不出破绽的啦,我只出去一、两个时辰就回来了嘛!您就让人家去看看花灯嘛!”

    隋王爷被她闹不过,只得答应了她。“好吧!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到时就让薛远志跟着你一块儿去。”

    薛远志是府里的侍卫队长。

    “不要,不要!”隋缘又不依。“爹,人家是去看花灯,又不是去打架,要薛远志跟着干么?有容谦哥哥陪着人家就行了啦!”又撒娇道:“您不是常说容谦哥哥最老成,您对他最放心吗?那有他陪着缘儿,还不够吗?”她一面又向王妃使眼色,央娘帮着说话。

    隋王爷沉吟。“这”“王爷就答应她吧!”王妃含笑说道。“反正她只是出去看看热闹,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而且那薛远志又管不了她,跟着去也下济事。我看还是找容谦陪她一块去好了,他一向有分寸,说的话缘儿也还肯听一些。”

    隋王爷心想也对,但还是故意板了脸。“好吧!既然你娘都这么说了。不过,就此一次,下不为例。免得你把心都给玩野了,听到了没?”

    “听到了!听到了!”她喜得大叫。“谢谢爹!谢谢娘!”然后回房里,又差了秋蕙去跟裴容谦说这件事。

    转眼到了元宵,隋王爷设宴请了裴家一家三口。饭吃到了一半,隋缘眼看天色已暗,外头又不时传来一些鞭炮声,渐渐便有些坐不住了,只看她一会儿弄弄碗、一会儿玩玩筷子,谁都看得出她心不在焉。

    隋王爷见了,忍不住笑道:“你啊!一心就想着出去玩,连饭也顾不得吃了。这个样子,岂不让人家笑话!”

    隋缘听了,脸上一红,连忙端正坐好。

    “好了,好了,也别在这儿装模作样了。”王妃说道。“这里还有谁不知道你!既然不吃了,就快进去收拾一下吧!也好出去看花灯了。”

    隋缘一听乐不可支,忙站起来,盈盈一笑,说道:“那爹、娘、裴伯伯、裴伯母、容谦哥哥慢用。”然后带着小丫头,一溜烟的跑回房里去。

    “唉!这个丫头,都十二岁了还这样贪玩。”隋王爷叹道。“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不像你们容谦,真是一点话都没得说。”

    “王爷太客气了。”裴阳笑道。“依在下看,小郡主德容俱全,文武兼备,才是人中之凤呢!”他又转头嘱咐儿子。“谦儿,待会儿和小郡主一块儿出去玩,可要小心留意才行。”

    “是啊!”王妃也叮咛道。“待会儿,庙前看热闹的人必定很多,缘儿又贪玩,你可得牵好她,两个人别走散了,知道吗?”

    “是,我知道了。”裴容谦点头应诺。“我会一直牵着她的。”

    饼一会儿,隋缘便换了男装,笑嘻嘻的走出来。

    众人目光斗亮。好一个面如美玉、眉目如画的小鲍子。

    她与裴容谦站在一块儿。众人都笑道:“没想到他们俩居然还几分像,看上去倒也真像是一对兄弟呢!”

    “好了,你们俩去玩吧!”隋王爷笑道。“容谦,你得好好照看你这个‘兄弟’,别玩得太晚了,知道吗?”

    “是。”裴容谦答应,便带着隋缘一块儿出去逛了。

    一走到街上,果然热闹非常。花灯灼灼,如悬灯万盏,与月辉映,而烟火炮仗又是四下声响,光彩灿烂。

    隋缘以往上街,不是乘车便是乘轿,而且前前后后必是跟了许多丫头、老婆子的。今儿个可算头一回可以尽兴游玩。连一些极平常的小事物,对她而言也是新奇有趣,便吱吱喳喳向裴容谦问个不住。

    其间还遇上一些街坊熟人也出来逛,一见到她,不免向裴容谦问道:“容谦,这位小兄弟是谁啊?”

    “这是我远房的小表弟。”他有模有样地骗道。

    “是么?”那位长得胖嘟嘟、手上还抓着一张葱油饼吃的邻人笑道:“几岁了?长得好可爱喔!”未了,还用他肥肥油油的手捏了捏隋缘的脸颊。

    隋缘惊得当场愣住。除了王爷、王妃及奶娘外,还从来没有人敢对她那么“放肆”过。

    “他他捏我的脸”她简直吓得几欲落泪。

    裴容谦忙哄她道:“人家洪大叔是喜欢你呢!你可不许哭喔!”赶紧掏出自己的手帕,替她在脸上擦几下。

    烟火明灭之下,他乍然发觉,小隋缘长得真是好,粉嫩的小脸蛋,晶晶亮的大眼睛,配上长睫毛,小小的鼻子,红红的樱唇,别说洪大叔,就连他都忍不住想捏她一把,一时笑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咱们到别处去看看吧!我买支糖葫芦给你,好不?”

    隋缘这才释怀。

    两人又玩又吃,一起逛了好半日,裴容谦眼见天色已晚,便道:“缘儿,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隋缘虽然留连忘返,但惟恐裴容谦回去不好交代,只得点点头,乖乖跟他回王府去。

    不过她此番尝到了甜头,以后便时常藉机出去玩。起初还会先征得王爷、王妃同意才出去。后来,就开始先斩后奏,每每换了男装便溜出去。等年纪再大些时,干脆连说都不说一声了,在王府里跑进跑出,如入无人之境。

    裴容谦十八岁那年,与昆明相距不远的阪屯镇有瘟疫蔓延,村民便来求裴阳大夫到镇上救治病患。裴大夫在那儿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总算阻止了病疫扩大。但自己却也因此感染,加上他连日来操劳过度,调理不善,病势登时大为凶险。

    裴夫人听闻,忙带了裴容谦赶去探望。只是,裴阳已是日薄西山了。

    “老爷。”、“爹!”母子俩仓皇垂泪。

    “夫人、谦儿,你们来了”裴阳暗哑着嗓子。“千万别揭开这帘子,免得也感染到恶病”

    裴夫人与儿子只得隔着一道黑布帘和裴大夫说话。

    “谦儿”裴阳无力地说道。“爹不行了,以后也没法再教你家里那些医葯经书,还有爹写的针炙经,你要仔细读。将来一定要好好孝顺你娘”说不了几句又咳了起来。

    裴容谦含泪道:“爹,您放心,孩儿一定会用功的,将来学爹一样,以医道济世惠民,绝不会辱没咱们裴家的名声。”

    “好,好好。”裴阳喘着气道。“好孩子,爹知道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大夫的你是咱们家里唯一的男孩子,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半晌,终于没了声音。

    裴夫人与裴容谦痛哭失声。

    裴阳大夫病逝的消息迅速传遍了阪屯镇,村民无不痛心疾首,难过悲嚎。消息傅到隋王府,府上各人俱是大惊。隋王爷忙唤了府里的林总管来,说道:“你马上带着几个人去阪屯镇,协助裴夫人料理善后。至于停灵送殡的事要怎么处理,只管一切依裴夫人的意思去办,你一向办事老道,也了解咱们两家的交情,不用我交代,也知道该怎么做。总之,别让裴夫人操心,明白了吗?”

    “明白了。”林总管便马上带了几个能干的家仆赶去阪屯镇。

    隋缘忽然听说裴阳大夫去世,想他素日亲善温和,不免伤心,再想裴容谦没了爹,必定也悲痛不已,便哭着要跟林总管一块儿去。

    “这怎么行!”王爷斥道。

    “缘儿乖,”王妃忙安慰隋缘。“现在那儿去不得的。你容谦哥哥这会儿定也正忙,哪还有空招呼你?况且,他们不日就要回来安灵,那时不但你要去,连爹娘也要过去吊祭一番的。你自然就见得到容谦了。”

    她闹了好半天,才作罢。

    林总管前往见了裴夫人,便转述了王爷的话。“王爷说,还请裴夫人节哀顺变,你这里若有什么需要小的帮忙的,只管直说无妨。”

    裴夫人遭逢丧夫之痛,且在此处人生地不熟的,虽说村民也是热心帮忙,但她孤儿寡母二人,又遭逢大痛自是不免慌乱。今日见王爷派了知事懂礼总管来帮忙,但她孤儿寡母二人,又遭逢大痛自是不免慌乱。今日见王爷派了知事懂礼总管来帮忙,真是再好不过,连忙感谢。

    裴阳的后事有了王府的人协助料理,果然是周到体面,无一不妥。

    到了辞灵出殡的那日,隋王爷更是带了家人童仆,浩浩荡荡的来到裴府吊唁。

    裴夫人含泪道:“拙夫之丧哪里敢当王爷如此厚待?”

    隋王爷说道:“裴大夫仁心仁术、舍己救人,本就该按大礼来办。而且,我这一番用心,为的也是要让其他人知道你我两家的关系,谅从今以后,也不至于会有人敢来寻你母子二人的麻烦。”

    裴夫人拉了裴容谦一起跪下,叩谢道:“多谢王爷费心!”

    隋王爷连忙扶起裴夫人。

    隋王妃也在一旁忙扶起裴容谦,柔声安慰道:“好孩子,你也别太难过了,你现在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了,要好好照顾你娘,知道吗?”

    “是。”他一抬眼,只见隋缘站在王妃身旁,哭红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裴容谦知她关心自己,便对她微微颔首,要她放心。

    虽然镇上的人本来就对裴大夫敬重有加,此次,再经过隋王爷府里上上下下这一趟关照,更是对裴府另眼相待。

    裴容谦自父亲去世之后,便开始接下葯铺的工作,继续父亲悬壶济世的志业。虽然他年纪尚轻,但一向勤奋好学,人又聪明,对于医理早已有相当的根基。此时,虽然骤失明师,可是他行医闲暇之余,仍是潜心钻研,孜孜不倦。又知大空寺中的明真大师医术甚精,也时常与他讨论。

    如此一来,倒只剩下隋缘是闲人一个,除了翟青偶尔回王府时,再教她两手,她还觉得有些意思之外,其余跟着王妃学琵琶、绣花,跟夫子学练字、画画什么的,她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随便敷衍了事。

    连王爷、王妃也拿她没办法。

    有时隋缘没事还会跑到葯铺去走走晃晃,若见他不忙,便巴着柜台,跟裴容谦讨些山渣啊、甘草糖、山葯糕什么的来吃,然后跟他天南海北的胡扯。

    “容谦哥哥,我带了一包东西来给你。”隋缘又来串门子,她放了一包东西在柜台上。“你看看这些东西还可不可以用?”

    “这是什么?”裴容谦打开一看,原来是许多葯材,其中有一些是珍贵的牛黄、冰片、麝香等等,还有一些则是不堪久放,已经霉坏了的葯材。“你哪儿弄来这些东西?”

    “昨儿个我和我娘一块整理柜子、包袱时发现的。我娘说这些东西她都摆忘了,也不记得搁在那儿有多久了,这里面除了人参我们还认得出来,其余的也都不知道是什么。所以我娘要我拿来让你瞧瞧。”

    “是这样。”他一面翻检,一面说道:“这里有好几种呢!只是可惜有些好葯都给摆坏了。那好吧!我有空时再替你整理一下,写清楚葯名,回头再让小喜子给你送去就是。”

    隋缘自顾吃着罐子里的山楂片,摆摆手说道:“不用再还我了,反正有用的你就留下,没用的丢了就是。”

    “那怎么行!”裴容谦一怔,心想这个丫头不认货也就罢了,但也未免太大方了,便笑道:“缘儿啊,你想想,这些东西必是别人送给王爷的珍贵东西,虽然坏了一部分,但还是有好些难得的,就算花钱也未必买得到的宝贝,你别这么胡乱大方行不行?”

    “可是我们留着又没用,那东西再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浪费了!”她还是耸耸肩、摊摊手,说道:“我娘也是这么说,她说东西摆在那儿不用太可惜了。不如送给你好了,你的病人那么多,一定有人用得着,又说容谦哥哥常常给穷人医病人不收钱,所以把这些葯材放在你这儿,让你看着办就行了,那我们也算是布施作好事啊!”他还有些犹豫。“可是像这何首乌是很滋补的”

    “我爹说咱们好好的,平日只有多吃,没有少吃的,哪里还要补什么补!”她又笑。

    的确。

    裴容谦听了也笑。“好吧,那就放我这儿吧!”

    “对对对,你用不着客气,尽管拿去用吧”隋缘霍具的说道。“要不,就算是我付你这些山楂片的钱吧!”

    “你还真是好命喔,”裴容谦忍不住捏竺把,笑道。“全天下也找不到哪个人会傻到拿何首乌来换山楂片的。缘儿,我真不知该怎么说你才好!”每回裴容谦总是被隋缘闹得又好气又好笑。后来见她来,便故意板着脸说道:“缘儿,你又偷跑出来?还不赶紧回去!”

    隋缘却依然我行我素,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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