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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到她这边的啊!”

    一旁的慕映琸也笑:“另两个脱靶的是沐霁晴与隋如晖小将军。”

    “笑、笑什么笑?弹孔都长一样,你俩说是谁打的就是谁打的啊?”张玖朝恼羞成怒。

    先时在靶桩那头监督记录的侍卫公允笑道:“张公子您别跳了。夏世子与慕公子说的全对。”

    哄堂大笑。

    高台锦棚中,慕随对钟离瑛解释道:“最顶尖的神机手,哪怕在万人混战中都能知哪个是自己打中的目标。”

    钟离瑛点点头,转头去问贺渊:“赵二姑娘平日里是怎么个练法?”

    夏俨与慕映琸使用火器的本事在世家子中已算出色,今日就连他俩都各有一发走空,赵荞却十一发全中,其中还有两发是中的同一个弹孔,实在惊人。

    “没见她如何正经练过,说是打猎玩出来的,”贺渊轻笑,“从前我也曾与她闲聊过北军神机手的问题。她说,北军神机手配备的火器造价昂贵,且整个北军不足十支,将官兵卒都觉很宝贝,舍不得过多耗损,平日便多是空练,五感所得记忆与实际使用时有所偏差,所以实弹时就很难做到百发百中。我觉是这道理。”

    钟离瑛颔首,在心中记下此事,又笑望贺渊:“你老实说,此次你举荐她,又大费周章安排了今日这场面,有无私心?”

    五月中旬赵渭命人向昭宁帝传回水连珠改造的最新进展后,钟离瑛与慕随便有意开始推动各军大规模装备火器的事宜。

    但火器这东西在军中是稀罕物,会用的人不多,能用到顶尖水准的就更少。若要尽快推行配备,除了需争取各部支持外,更需一位能服众的教头。

    钟离瑛打算先从执金吾北军及邻近两三个军府挑一些中低阶将官,归拢到京中统一接受教头指点,之后再回去教导各自兵卒。

    各军现有的神机手水平接近,相互间谁也不服谁,若从这些人中挑总教头,没被挑中的人总会有怨言。

    所以钟离瑛想到了夏俨,而慕随想到了自己的儿子慕映琸。

    贺渊得知此事后,又举荐了赵荞。

    毕竟岁行舟等人即将到达东境,北境戍边军前哨营两千人能不能被活着带回来,事情很快就有分晓。若有任何差池,赵荞定会被连带问罪。

    这等同将赵荞的前途命运全赌在岁行舟身上了。

    岁行舟说的是真是假原不关贺渊的事,但此事与赵荞有关,贺渊便不会去赌运气。

    信王赵澈协理国政,政敌不少,一举一动都被盯着,家中兄弟姐妹若出了违律犯禁的纰漏差错,他很难在明面上做出包庇护短之事。赵荞这事对他很棘手。

    赵荞协助岁行舟违背圣谕急令私行“希夷巫术”这事可大可小。若是若能得到钟离瑛给的这个机会,哪怕岁行舟说了假话被问罪,她就能在钟离瑛的力保下全身而退。

    毕竟钟离瑛是年高德勋的开国肱骨,保一个自己正得用的人,朝中大多数人轻易不敢找茬置喙的。

    但赵荞无官无封,眼下又有一桩不大不小的罪行尚待定论,要想启用她也是件麻烦事。

    所以在贺渊的提议下有了今日这一出。

    如若赵荞能在众目睽睽下完胜夏俨与慕映琸,再加上她之前对茶梅国使团的大胜、南郊刺客案时的壮举,朝野之间都不会非议此次对她的启用。

    “私心自是有。您给的这个机会,她比夏俨与慕映琸更需要,”贺渊坦荡荡认下,“但她确实是三人中最强的。”

    慕随打趣地看向桌上的大冰鉴:“可谁都没告诉她此事的真正目的。若她只当是玩乐,最后输了怎么办?别的事且不说,你这精心准备的彩头可就尴尬了啊。”

    “她不会输,”贺渊看着场中准备开始第二轮比试的赵荞,眉眼温柔,语气笃定,“她应该已猜到你们想借此为舆论造势,争取朝中各部同意推行配备火器至各军。这是国之大事,她能想明白自己有多关键,定会全力以赴。”

    他的阿荞最聪明,从不让人失望。

    而他要做的,就是早早替她考虑并摒除一切风险,为她铺好稳妥退路,护她余生无忧。

    *****

    毕竟今日是钟离瑛的寿辰,第二轮比试要打的目标是填充了不同颜色彩砂的锦布沙包。

    每个沙包里还藏着些零碎银角、铜角,算是寿辰散喜。

    当侍者将锦布沙包一颗接一颗抛至高空,赵荞、夏俨与慕映琸也相继扣动扳机。

    红、蓝、银白三色彩砂在空中炸开,灰蒙蒙的穹顶霎时绚烂。

    散喜用的银角、铜角飞溅,宾客中贪玩的年轻人们便雀跃起哄,摩拳擦掌等待比试结束后上前收集。

    按照事前约定,红色沙包是赵荞的猎物,夏俨蓝色,慕映琸银白,三人各自可换两次弹匣,以众人目之所见的彩砂颜色多寡判定胜负。

    比试才过半,漫天红色彩砂就成了主色调,蓝与银白点缀着那烈烈张扬的红,胜负已分晓。

    “你换弹匣怎么那么快?”慕映琸一边扣动扳机,一边沮丧嘟囔。

    赵荞笑回:“手熟而已。”

    京中许多人都说她是个败家子。可败家子有个好处,就是烧钱的玩乐从不心疼。

    以往她拿水连珠打猎或打木桩玩乐,每次都仿佛是抬着银子往水里丢,慕映琸这种规规矩矩的世家小公子可不敢这么奢靡无度。

    而夏俨本就是治学为主,虽对火器有所涉猎,凭着过人天资也能玩得很出众,但与赵荞这种“用无数铜弹喂出绝对五感”的熟练精准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两次弹匣换过,赵荞完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赵荞身上,惊讶、钦佩、震撼,继而欢声雷动。

    这似乎还是她生平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得到如此待遇。

    她低头看着自己裙上的碎晶星图,再抬头时便忘了先前对贺渊的那点不快,笑眼弯成慧黠甜蜜的细月牙,下巴高高抬起,优美的脖颈抻出骄傲的线条。

    贺渊你看,我在发光。

    *****

    侍者们将那做为彩头的巨大冰鉴从高台锦棚上抬下来,钟离瑛、慕随与贺渊也随行而来。

    众人正围着赵荞叽叽喳喳,见状稍稍消停了些,好奇又紧张地看着那个神秘的彩头。

    “承让承让啊。”赵荞笑着对手下败将们拱手,惹来连绵不绝的哀嚎。

    “没有谁在让你!就是纯粹干不过你而已!”

    “呔!炫耀可耻!”

    “搞不好钟离将军给的彩头就是一大坨冰块,看不把你气得嗷嗷叫!”

    “哈哈哈,钟离将军哪会这么调皮?又不是你。”

    众人笑闹着,酸唧唧地瞎起哄,巴不得这个彩头让赵荞捶胸顿足才好。可他们也知道,端看那冰鉴上少府匠作的如意祥云纹精雕,就知定是个稀罕物。

    在钟离瑛与慕随慈蔼带笑的鼓励目光下,赵荞走路带风地穿过起哄的众人,笑吟吟执了谢礼:“多谢钟离将军馈赠。”

    “谢我做什么,”钟离瑛手拄虎头拐,笑睨贺渊,“我老人家借花献佛而已。”

    侍者将冰鉴打开后,赵荞与一众好事围观的年轻人全都惊呆了。

    那是一座形色俱佳的缩微园林,亭台楼阁、水榭瀑布、繁花巨木,该有的都有,色彩绚丽逼真,讲究的不得了。

    连靠墙的青梅树都做得像模像样。

    树下坐着个小小的姑娘,仰头笑眼弯弯,慧黠如狐狸,微微张着嘴。

    而树梢上有位小少年探头而出,调皮地捏了颗青梅果,扬手正要往她嘴里投掷。

    最重要的是——

    “是沣南贺氏糖庄的浆果糖做的啊!!我闻到味儿了!”沐霁晴羡慕到破音,口水狂飙。

    冰鉴中有冰块蒸腾起的泠泠白雾,所有细节都活灵活现的糖果园林在那白雾环绕下如梦似幻。

    糖甜与果香混合交驳的甜酸滋味淡淡飘来,使人不住齿颊生津,胸腔里仿佛有百爪挠心。

    沣南贺氏的糖庄有许多前朝古方,制出的所有糖果中最有名的就是“五彩浆果糖球”。

    浆果或滋味可口的植物碾汁上色,好吃又好看,在镐京城的孩子们中间已风靡好些年。

    而眼前这个还不是糖球,是一!整!座!各色浆果糖做的大园子!

    别说小孩子,大人都忍不住羡慕起来。

    “贺大人,这东西在贺家的糖果铺子能买到一模一样的吗?”

    “是要订做的吧?”

    “贵吗?”

    “娘啊!我也想要这么大一座糖做的漂亮园子!”

    面对众人此起彼伏的问题,贺渊淡声应道:“抱歉,我家糖庄不卖这个。全天下就只这一座。”

    赵荞还在发愣。

    有人开始嗷嗷叫:“为什么啊?为什么只有一座!”

    贺渊道:“五月里有个人喝了摘星酿醉迷糊了,说了很多话。她说,小时很想有一座糖做的房子,可以在里头打滚,高兴了就咬一口,把隔壁小孩儿都馋哭。”

    全天下就这么一座,莫说隔壁小孩儿,包管能将满镐京城的小孩儿都馋哭。

    别家小孩儿哭没哭不好说,反正赵荞是有点想哭的。

    原来,那日在泉山别业中,贺渊神神秘秘躲在书房画了大半天,是为她准备这样一个礼物。

    一个别人都没有的礼物。

    一个她小时候异想天开的礼物。

    连她自己都不记得的醉话,贺渊却仔仔细细放在了心上。

    他没有直接送给她,而是让她风风光光凭自己的本事赢来,再纵容她在别人面前痛快炫耀。

    这个人啊,从来都这样纵着她。

    不管她的要求或念想在旁人看来有多荒谬,有多可笑,他都会郑重对待。而且,通常她所求不过“一”,他却总会出其不意地给到“百”,真真是惯到了骨子里。

    赵荞揉揉发烫的眼,泪中带笑,环视着周围一张张羡慕的脸,像小时幻想过无数次那样,以熊孩子特有的幼稚嚣张叉腰——

    “哭!都给我哭!”

    童稚时的无聊妄想在多年后姗姗成真,滋味竟比想象中更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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