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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大明皇后:揽溪传(全)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把他们分开!”说罢,皇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侍卫一拥而上,将紧紧相拥的母子俩拉扯开来,朱常洛惨白着面色,毫无反抗,就像一个无知无觉的死人。

    我知道,他此刻定然比死还难受。

    我眼角余光一闪,只见秦端妃一改慈爱的面孔,嘴角泛着阴冷的笑意,心中一动,随后悄无声息地潜过去,拾起了恭妃喝过的那只酒杯,放入袖子里。

    “哟,这恭妃素来懦弱,今儿是怎么了?”姜贵妃嘲弄道。

    “这下皇贵妃必复宠。”秦端妃亦冷笑。

    王贵妃仍旧哭闹不休,竭力挣扎,连发髻都塌陷散乱开来,侍卫拉扯着将她向殿外拖去,王贵妃凄惨的叫声渐渐远了。

    张公公挥挥手,示意余下按住朱常洛的侍卫松手,低声道:“太子,奴才送您回慈庆宫吧。”

    朱常洛仿若未闻,只失魂落魄地向外边走,一时,也无人拦他。我急忙跟上去,可刚一出殿门,便不见了朱常洛踪影。

    烟绕和云横本候在殿外,见我出来,忙问道:“怎么了,太子这是去哪儿?怎的也不搭理咱们?”

    我沉吟片刻:“他定然是去养性斋了。”

    “这养性斋位于后宫极偏僻的地儿,还是多些人陪着去比较好。”

    “不可,宫中不久便要下钥,侍卫的巡逻密不透风,人多了反而碍事,太子若真在养性斋,让皇上知道还得了!”蓦地想起皇上那森森的面孔,若他知道朱常洛真的去了他母妃那儿,会不会真的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宫里奴婢也算熟识,就由奴婢与选侍同去。”云横在一旁道。

    “好,就你和我。烟绕先回去。”说罢,我急忙就走。

    “小姐……”烟绕欲言又止,摇摇头,“没事,小姐,你们快走,奴婢这就回去了。”

    我知道,烟绕惯是怕走夜路的,可此时我一心挂念朱常洛,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避开了几队侍卫,只见越走越荒烟,甚至连巡逻的都没了,又走了许久,终于到了养性斋。

    朱常洛果然在这里,他颓然坐在两墙相隔的阴影里,一动也不动,几缕发丝落在额前,看起来格外萧索落魄。我来到他身边,站立了一会儿,也不知该怎样安慰他,只好蹲下身来,将披风打开,裹在他身上,温声道:“更深露重的,披上吧。”

    “你来了。”朱常洛喑哑道,低垂着眼不肯看我,不知何处刮来一阵阵寒冷的风,吹得他面前繁丽的绶带飘扬。

    他用手抓住,注视着上面精致的尊贵绣纹,沉声道:“知道我为什么费尽心力地想当太子吗?”

    “为什么?”

    “自小,父皇就不喜欢我,皇后总是教我讨父皇的欢心,她说只要我当了太子,父皇就会将母妃放出来的。”朱常洛苦笑一声,压抑着颤抖,“十年了……我以为娘终于得见天日,我以为从今以后,便是团圆了,就算有再多的艰难在等着我,只要有娘在,我什么也不怕!可,我与她一句话都还未好好说,她就又被关进这个地方,自生自灭!”

    他狠狠地一拳击打在墙上,拳头抵着粗粝的墙面不停颤抖,眼睛血红,泪水连绵不断地掉落。

    我不忍见他如此悲恸欲绝的模样,只能将头埋在他的肩窝,竭尽全力用双臂环住他,用力抱紧他。从来都是他抱我那样紧,这次,多么想换我保护他。

    “终有一天我们会和娘团聚的……”我哽咽着说不下去,泪落在他的衣襟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扑扑”的声响。

    这个元宵之夜,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节日的欢乐气氛里,只有我们两个,在寒风中相拥取暖,这个夜,仿佛格外漆黑又漫长……

    朱常洛病了,额头滚烫,身上却是冷冰冰的,干裂的嘴唇不停喃喃说着什么。昏睡之前,他拉着我嘱咐,不要请太医,他怕有人拿他的病趁机做文章,让皇上生气,怪罪他和母妃。

    我给他盖了好几层被子,捂得严严实实,也不见发汗,只烧得越发重了。眼见这不行,才遣了小栗子悄悄去请胡堂平。

    胡堂平向来到得快,把脉,开药,只是他这次倒没急着告退,等药煎来,朱常洛服下,他见药效起来,发了汗,才收拾起箱子来。

    闲杂的人早就让云横给清了出去,我这才拿出昨日在夜宴上拾到的酒杯,递给胡堂平:“劳烦胡太医看一下,这里面可有什么不对?”

    他接过,只放在鼻端轻轻一嗅,眉头微皱:“莨菪子。”

    “这是什么东西?”

    “莨菪本可做良药,可其子有毒,中毒的人往往会做出异于寻常的举动来,”胡堂平仔细端详着酒杯上浮凸的纹路,“这是……难道昨日册封王贵妃时……”

    见他以探寻的目光看我,我微微颔首:“那又要如何解毒?”

    胡堂平眼波微动:“若是想送入养性斋,微臣可让人做成药膳,再托人送进去,选侍以为如何?”

    “还请胡太医快些才是。”

    “选侍大可信我。”胡堂平再不多言,提了箱子便快步离开了。

    朱常洛常说,他的娘

    亲是一个温顺柔婉的女子。王贵妃当时走进大殿时尚且恭顺有礼,好好的,怎么可能不早不晚,偏偏就在郑皇贵妃面前发了疯,暴怒起来?这里面果然有问题!我又回想起姜贵妃和秦端妃两人说的话来,再加上酒杯里残存的莨菪子毒,这才明白了。

    既能借此复宠,又让王贵妃回了冷宫,只是她未免也太歹毒。朱常洛母子已经分离了十年,一个十年过去,只怕这又是一个十年的开始!

    想起昨日他颓败伤痛的模样,我知道,这一招如同一把淬了剧毒的剑,刺穿了他的心,分外致命,他撑不了。

    不行,我一定要将真相说出来,还王贵妃一个清白,思来想去,我决定去找皇后。

    一进坤宁宫,我便直直跪下,先磕了三个头。皇后见状,便让纫兰姑姑带着宫人都下去了。

    “王贵妃有冤情,还请皇后娘娘做主!”我将酒杯里有莨菪子毒的事原原本本地向皇后讲了一遍,“还望皇后娘娘向皇上说明真相,放王贵妃与太子团圆。”

    “你起来,”皇后道,“本宫知道王贵妃是冤枉的,可本宫不能为她求情。”

    我冲口而出:“为什么?”

    “这要提起从前的事情了。”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算王贵妃从前做错了事,十年母子分离的惩罚也足够了,这一次,她真的是冤枉的呀。”

    皇后良久才缓缓开口:“当年这后宫里的女人还不多,除了本宫,得宠的不过一个孙皇贵妃。本宫怀上了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皇上很是欢喜,哪个宫都不去了,只陪着本宫。本宫剧痛了三日,也没能将孩子生下来,太医说是难产,没办法,皇上下旨贴黄榜,召民间有经验的稳婆入宫。终于,孩子生出来了,待本宫醒来,只见坤宁宫里的每个人都哀哀戚戚的,琳霞……就是如今的王贵妃,当时她还在本宫身边伺候,琳霞抱给我一个死婴,是个女孩儿,她说小公主生下来便没了气息。”皇后向我伸手,仿佛心痛得不能支撑,“揽溪,那不是我的孩子!”

    我亦是震惊:“娘娘如何得知?”

    “本宫着实在乎这个孩子,便提前在为孩子准备的襁褓里缝上了两颗拇指大的天然金色南珠,希望他得天龙庇佑,且尊且贵。可抱来的死婴襁褓里没有那两颗南珠,换本宫孩子的那人虽然心细到准备了一模一样的襁褓,却没注意到那两颗南珠。本宫便撑着身子逼问,琳霞才道悄悄瞧见稳婆换了孩子,别的一概不知,可那稳婆来自民间,叫本宫去哪里找?”皇后说起自己的孩子,终于忍不住抚胸泪流。

    “娘娘为何不告诉皇上,让皇上再贴黄榜,找回那个孩子呢?”虽已是过去的事情,我却仍旧忍不住为之心切。

    “这是有人密谋策划好的事情,本宫若告诉皇上,将那暗处的人逼急了,只恐对本宫的孩儿不利,本宫只好动用进宫以前的旧识,在民间暗中寻访孩子。”

    “本宫想留下琳霞作为证人,有朝一日找到孩子,还能让他回到皇宫,所以,本宫就将琳霞暂且送到太后身边去了,心想,太后身边总是安全的,没有人敢动手脚。”

    “谁料,皇上竟宠幸了她。琳霞一朝有孕,立即封妃,诞下了皇长子,也就是洛儿,母凭子贵。这时,郑氏刚入宫,与王贵妃倒是很合得来。突然有一天,当时的郑淑嫔举着一颗金黄的南珠跑到皇上与本宫的跟前,状告王贵妃才是换走本宫孩儿的元凶,那稀有的金色南珠便是在王贵妃处找到的铁证。本宫想起她之后一步登天的际遇,深信不疑,向皇上坦白了一切,一口咬定那些可怕的事情都是王贵妃所为。”皇后说完,又幽幽地叹了口气。

    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王贵妃为皇上诞下皇长子,成为后宫之中众矢之的,本宫因为孩儿也一时昏了头,竟为人所利用,是本宫对不起王贵妃和洛儿。”

    所以,皇后才将朱常洛当作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抚养?因为亏欠与愧疚。这些事情,只怕连朱常洛也不知道。

    “后来本宫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郑淑嫔与孙皇贵妃联手策划的阴谋。郑氏一直在等着本宫反口,可本宫不能,本宫若翻了供,便会失去洛儿,若她趁机做了皇后,本宫就更不能保护洛儿了!”皇后紧紧拉住我,叮嘱道,“这些,都不能告诉洛儿!揽溪,你答应我!”

    我只能跪下,斩钉截铁道:“娘娘放心,揽溪不会告诉任何人。”

    皇后倚靠着我,泪如走珠:“本宫心里有多苦,这许久都没人知道。”

    这宫里,似乎处处都是可怜人,尊贵如皇后,也不能幸免。

    求助不成,反而得知了这样一个沉重的秘密,我心里着实压抑。

    王安端着没动的饭菜一瘸一拐地出来了,冲我摇了摇头:“太子只那样躺着,任谁说什么也不搭理,让人看了害怕,选侍,这可怎么好?”

    “我去看看。”我遣了云横先回万荷台,便推开殿门进去。

    冬日的天,本就是灰蒙蒙的,衬着枯枝败叶,总显得格外萧索,颜色晦暗。慈庆殿里窗门紧闭,不见天日,帷帐都静静地垂落着,纹丝不动,更是暗沉静谧。

    朱常洛,这难道才是他内心真实的模样?

    他此时只是平平地躺着,闭着眼,毫无生气,像光秃秃的树干。我安静地坐在地毯上,将头伏在床边,轻轻握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与我的手指交叠,就这样,一坐便坐了一下午。

    浅浅淡淡的霞光透过窗子铺洒进来,照在檀木的桌面上,那光线折射成圆晕,美得静谧。

    “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蓦地,朱常洛喑哑道。

    “没有,我只是想陪着你,你还有我,”我轻轻一笑,“我知道,你自己一定会想得比谁都透彻。”

    “回万荷台吧,我会去找你的。”

    “好。”

    回到万荷台,我已是累极。玉翠、玉翘伺候着我更衣,我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是冰冷的,便问道:“烟绕呢,怎么不见她?”

    只见云横端着热腾腾的茶盏走来:“昨夜风大,烟绕受了点儿风寒,在屋里歇着呢。选侍先喝点儿热茶,解解乏,待会儿就可以用晚膳了。”

    “我去看看她。”我勉力支撑着自己混沌的脑子。

    “烟绕服了药,已经睡下了,选侍也累了,不如明早再去看她。”云横只一笑,过来搀我。

    “烟绕吃了什么药?”我转过脸问玉翠和玉翘。

    她二人小心翼翼地对视了一眼,玉翘说:“烟绕没找人瞧,想……想必是自己带来的药吧。”

    我顿了顿,又问:“她用晚膳了吗?”

    玉翠忙道:“用了用了,服下药便用了晚膳,选侍可别忧心了。”

    “那就好。”我不再多问,由着云横将我扶入里间,她将茶盏递与我,我接过,只不轻不重地在小几上一跺,“你们有事瞒我。”

    “云横不敢瞒选侍。”云横只是端然跪下,平静道。

    “你说,烟绕服下的是什么药?”

    “想必是从扬州带来的清凉还宁露。”

    “云横你有所不知,服下清凉还宁露的前后一个时辰内,都不允许进食的,这个药的药性烟绕不可能不知道,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

    云横闻言,面上强自维持的淡定一点儿一点儿土崩瓦解:“奴婢答应烟绕不说的。”

    “你若不说,我便亲自去问她了。”烟绕究竟生了什么病,哪里有必要瞒我?

    “不要!”云横扑过来拉住我的衣角,抬首已是泪流满面,“选侍不要问她了,奴婢都说,让奴婢告诉选侍……”

    云横再进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包袱,她颤抖着解开,里面是一件破碎的小袄,鹅黄妆花缎,是烟绕从十三日那晚逛灯市便一直穿在身上的。我翻看那些被撕破的地方,不由得后背发寒,心中隐隐有些害怕,却不敢相信,故勉力一笑:“就是衣裳破了嘛,她怕我怪她,才躲着我,对不对?”

    云横只是哭,不说话。

    我伪装的笑意一点儿一点儿湮没:“告诉我。”

    “是,”云横哽咽道,“玉翘说,烟绕是今儿早上独自回来的,打回了房间,就再没有出来过,任她们怎么叫门也不开。奴婢比选侍早回来一步,玉翘她们没主意,便让奴婢去。奴婢是翻了窗子进去的,好劝歹劝,烟绕才终于将事情告诉奴婢,她说……她说……昨夜她在回来的路上,被三皇子掳了去,就在御花园里被玷污了身子……”

    “啊!”我腿脚一软,跌坐在椅子上,眼泪不自觉便下来了,手臂打翻了小几上的茶盏,仍旧滚烫的茶水泼在我的手腕上。过了一会儿,便凉了,我只觉木木的,刺刺的,感觉不到痛。

    许久,我才缓缓转了转眼珠,努力缓过神来,无力地抬了抬手,示意她继续说。

    “三皇子放浪成性,皇宫里受害的宫女不少。可是这次的事,定是三皇子挑准了烟绕,蓄意报复!”云横恨声道。

    我蓦地想起第一次见到朱常洵的时候,是在一处偏僻的宫角。他提着裤子从假山后面出来,我分明看见假山后面有什么动了一动,再想看时便被朱常洛蒙上眼睛拉出好远去。现在想来,便知云横所言句句属实。

    想到朱常洵肥硕的身躯、猥琐的眉眼,我仿佛看见柔弱的烟绕在冰冷的假山后面拼命挣扎呼叫,被施以强暴,心中不由得一股剧痛袭上来,我强自按住心口,问道:“怎么说?”

    “因为状告三皇子有谋逆篡位之心的证人桂子,是烟绕偶然间救下的,也是烟绕陪着他去见了陈公公,三皇子一定是知道了,才对烟绕下手。”

    就好像空气瞬间稀薄了一般,我重重地喘息着,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早些告诉我,我一定会好好保护烟绕,不让她受这样的伤害!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晚了……

    我拼命地忍住哭泣:“云横,我们现在不能哭,我们只会哭,烟绕要怎么办呢?”我狠狠握住云横的双肩,道,“记住,今天,你没有告诉我这些,我从不知道这些事情,懂吗?”

    “选侍,奴婢不懂。”云横双眼含泪。

    烟绕害怕我会知道,也怕汉岳知道,那么,我装一辈子都不知道,向谁也不说。

    我勉力平复情绪,平静道:“烟绕不小了,我哥哥还在宫外等着她,择个吉日,我要让烟绕风风光光地出嫁。”

    “选侍放心,有些事奴婢烂在肚子里,决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云横跪下,字字铿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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