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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大明皇后:揽溪传(全)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他还告诉我,我的性命是苏苏答应与皇九子巴布泰完婚换来的,让我永远不要再出现在苏苏面前,不要打扰她新的生活。”

    “她现在说不定……”我想安慰他,可“幸福”两个字就是写不出。

    公孙徵看了,轻轻道:“是啊,离开我这个不爱她的人,她说不定会幸福。”

    可被迫离开自己心爱的人,要有多大的运气,才能遇上一个彼此心动的恋人?

    而此刻,我是衷心希望,巴布泰是她能够托付终身的良人。

    “苏苏的兄长还替苏苏转达了一个请求,让我永远不要参与大明与女真的战争,她说她会心痛。”公孙徵怅惘道,“我几乎快被她动摇了……她是个好女孩儿。如今我才懂得你当年的话,有些热闹喧嚣,只有待失去了,才知道它弥足珍贵。”

    命运弄人,我看向湛蓝无际的天空,却看不出个答案。公孙徵轻轻扬手,琴音泠泠而起,正是《风入松》,此刻听来,少了几分洒脱,多了几分惆怅。

    我承认,打从一开始,公孙徵就吸引着我,他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他对我的关怀照顾,都一分一分地打动了我的内心。可我一直在用全部的力量抗拒着他,因为我知道,在这个世上,有比两厢情动更贵重的东西,我既已有良人,又何必贪心呢?

    而后世事无常,历经艰难,他对我的一片赤诚,我岂会真的看不见,只可惜如今我虽恢复了自由之身,却已是将死残存。他应该与一人白头偕老,写意江湖,而不是被我这个短命鬼拖累,徒然心伤。

    我既然明白自己的心意,又如何能让自己的私心耽误他?

    短命如何配得长情?那琴,我终究是接不得的。

    今天天气极好,洁白的云如同随心挥舞的一笔,丝丝缕缕地浮在蔚蓝的天空上,让人说不出的心情好,十分适合踏青。

    我来到公孙徵的房门口敲门,没有人应答,他一向起来得早,难道是练功去了吗?

    小二路过我身边,我忙拉住他,指了指房间。小二道:“您是问这房里住的客官吗?他昨儿夜里就退房了,您不知道?”

    我听罢就往外走,刚好碰见如意经过院子,她一见我便神情闪躲的模样,步子都加快了。我忙上前拦住她,扯过她的袖子写:“公孙徵人呢?”

    “啊?啊……我不知道,不在房间里吗?”如意笑得勉强。

    “别瞒我。”我知道,自己的脸色正急剧地苍白下去。

    如意瑟缩道:“听他们说,好像是‘孤花宫’。”

    那三个字就好像一个惊雷打在耳边,我不由得身形一晃,一颗心直直坠下,果然,他还是去了。

    我推开如意搀扶的手臂,快步向马厩走去。如意着急地在身后追问:“揽溪姐姐,你要干什么?”

    我顾不得答她的话,也顾不得其他,牵出我惯骑的小黑,翻身上去,我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去找他,把公孙徵找回来。

    没跑出多远,身后便传来疾速的马蹄声,稽无循扬鞭赶到我前面,拦住我的去路,小黑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稽无循勒马,皱眉道:“你去哪儿?公孙徵将你托付给我照顾,你若出事,我没法向他交代,回去等他吧。”

    我坚决地摇头,一字一字做出口型:“我不要还珠丹,我要他回来。”

    “你都知道了?”稽无循微微惊讶,“那你更该明白,他是为了你。”

    可那还珠丹是那样随便好拿的吗?我说不了话,不想与他在此浪费时间,拉扯小黑准备绕过他。

    稽无循跟到我身侧,并肩而行:“你知道去哪儿找他吗?找不到又当如何?”

    我不理他,扬鞭催马,飞驰而去。

    不一会儿,稽无循赶上来,叹气道:“我带你去,孤花宫。”

    我一直不知与荡浩山相距不远的孤花宫,竟然就隐藏在离太湖极近的地方。当时请公孙徵相陪一同游山玩水,以为这样便会离孤花宫远些,他便没有机会去取还珠丹,没想到他提出来游太湖,一切反倒入了他的计划。

    “穿过前面那片林子,就是入口了。”稽无循道。

    前面隐约有不少人在林子前徘徊,竟像是宫中锦衣卫的飞鱼服。我怀着疑惑驱马靠近了些,为首之人瞧着十分眼熟,竟是朱常洛的心腹军师晏语南!

    晏语南似乎也认出我来,不由得惊讶,直到他身旁的锦衣卫将我二人拦住,他才吩咐锦衣卫道:“这是我的故人,你们先下去。”待锦衣卫离得远了,晏语南才若有所思道:“你还活着。”

    我拾了路边的一根长枝,在沙土上写道:“晏大人,好久不见。”

    稽无循道:“王姑娘身中剧毒,如今尚未复原,毁损了嗓音,故不能说话。”稽无循开门见山道,“阁下来这邪宫入口,凶险之地,不知所为何事?”

    “这位是?”

    “哦,在下不过是受人之托,照顾王姑娘的一个乡野郎中罢了。”稽无循云淡风轻道,“阁下有什么意图,不妨直说,既然您与王姑娘是故人,说不定咱们彼此还能有个商量照应呢。”

    稽无循这话有意思,对方是几十个锦衣卫,我和他就两个人,还能是我们照应他们吗?可他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还真唬人,加上刚刚他一言便点出这里是“邪宫入口”,只怕晏语南也不相信他是什么乡野郎中了。

    晏语南略一思量,拱手道:“公子爽快,在下也不相瞒,在下此番前来,是为,求药。”

    “还珠丹?”稽无循淡淡问。

    “你知道?”晏语南略惊。

    “传说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奇药,身为医者如何不知?”

    晏语南面上不由得流露出些微警惕:“你们,难道也为此奇药而来?”

    我与稽无循对视一眼,他心领神会道:“还珠丹是孤花宫首位宫主传下的镇宫之宝,就凭我一个破郎中,还带这么个病秧

    子,阁下不要开玩笑了。”

    晏语南立即松了一口气:“那二位前来,是为……”

    “哦,我们找人。”稽无循略略瞥了我一眼,“在下的幼弟不懂事,误入了孤花宫,在下想着去托人说说好话,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领回去。”

    “报!”一个锦衣卫上前来,“晏大人,前方毒草藤蔓交错,总旗大人询问是否再换线路探寻。”

    “如何再换也是一样的,让高总旗务必想办法拿下。”

    “是!”

    我指了指稽无循:“他知道如何进去。”

    又互相对视了一眼,稽无循镇定道:“是,我同孤花宫的采药人有点儿交情,不过时日有些久了,只能凭着记忆走走看。”

    “如此甚好!整队集结。”

    在稽无循的指引下,我们很快便穿过玄妙曲折的丛林,来到一片空阔之地,不远处的山壁上有一道高大的铜门,关得严丝合缝,唯有一条血色的溪流汩汩地从门中央流出来,长长地蜿蜒而下,流过我们的脚边,流入满是尘土的地下。

    几个锦衣卫警惕地靠近,试着推了推铜门,其中被称作高总旗的精壮汉子,掌中翻出一把薄刃,越过中缝,三两下便弄断了另一边的机簧,他猛推了一把,铜门应声而开——

    公孙徵!

    他白衣浴血,长剑撑地,被孤花宫的弟子团团围住,唯有一双雪亮逼人的眼睛,还有那长剑上淅沥沥流淌的鲜血,让敌人不敢再贸然上前半步。

    我忽地看见二楼横梁的阴暗处有一个如同蝙蝠般倒挂的人,他不动声色地一挥手,檐上顿时掠过好几个黑影。我心里顿时升腾起不祥的感觉,而眼前的铜门才打开一人侧身的宽度,我急得忘了自己说不出话,大呼一声:“公孙,小心!”

    几乎就在同时,我仿佛听见了羽箭离弦的嗡鸣声。来不及多想,我从那一人宽的门缝里飞奔出去,用我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气,向他撞去,我心中只想,将他撞出那个范围,他便能安全。

    他被我撞得一个踉跄,转眼锋锐的箭尖旋至眼前,我已无处可躲,不想公孙徵又贴了回来,抱住我一个转身。我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枚尖利的箭尖钻入他的后背,鲜血喷溅而出,落上我的脸。

    头顶传来一阵夜枭般的笑声,刚刚那个横梁下的黑影跃出。亮光之下,惨白的脸上妆色浓重,一身深紫色的披风,明明身形伟岸似男人,一张口却又妖异得很,不男不女:“还珠丹乃我宫圣物,岂容外人觊觎?公孙徵,你已中毒箭,若无解药,不出三天,会死得很难看!你将还珠丹完璧归赵,本宫主便大发慈悲,给你解药,如何?”

    “我只求药,不求生。”公孙徵轻声嗤笑,“师父说过的,你这妖怪的解药可吃不得。”

    “我不需要这药了,”我摸着他后背上温热的液体,心里直打鼓,脸上却勉力微笑出来,“你看,我现在能说话了,我会渐渐好起来的,你把东西还给他。”

    “别犯傻,孤花宫的解药,毒是可以解,却让人武功全废,到时如何离开?倒不如速战速决,自求一线生机。”公孙徵转向我,眸光温润如水,“就算你能自行痊愈的可能是十中之九,我也不能用那一成来赌你的性命,这药,我必须拿走。”

    “我问你,你当初为什么要亲身犯险,救我出宫?”

    “自然是为了让你自由,真正的舒心快活。”

    “你几次出生入死,都是为了我,我又怎么能自私到为了自己,理所当然地拿你的性命来换,你救我出宫,却又赔上自己性命,让我怎么办?”

    他略略苦笑:“只要你好,我心甘情愿。”

    “公孙徵,你还不懂吗?我愿与你走下去,有一天便是一天,一个时辰便是一个时辰,没了你,我便一个时辰的快活也没了。你是选择给我一年的欢乐,还是一辈子的痛苦?”

    他的眸中渐渐浮现出激动欢欣的涟漪,用力握住我的肩膀:“揽溪,你这是回答我了?”

    我只向他伸出手,公孙徵定定地看了我片刻,终于将腰间的锦盒解下来交给我。

    上面那位阴恻恻的宫主道:“商量得怎么样了,公孙徵?你这药便是为这女人偷的吧?为了一个女人,你居然来这里偷东西,实非君子所为!”

    公孙徵勾唇一笑:“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君子,只不过世人都知道自己不是君子,而又希望旁人都是君子,这才装装样子罢了。”

    趁着他们俩斗嘴,我与稽无循目光交错,他略一点头,我便猛地将手中的锦盒向晏语南扔过去。稽无循凌空一跃,半途补上一脚,那锦盒便不偏不倚地正落在晏语南怀里。

    “晏大人,你要的还珠丹!”我扬声道。

    事已至此,我们要自己脱身,只好将晏语南推出去。他既要这还珠丹,就只当帮我个忙了。他带的几十个锦衣卫,个个都是高手,想必出这孤花宫,定是性命无虞的。

    四面立时炸开了锅,宫主再顾不得我们,直直向晏语南的方向掠去:“来呀,保护本门圣物!”

    此时稽无循也落到了公孙徵的另一边,搀起他道:“走!”

    公孙徵一声呼哨,小白小黑立刻奔至眼前,我们三人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听稽无循说,孤花宫行踪诡秘,轻易不会在闹市里露面,我们大隐隐于市,遂来到常熟,择了一家药铺对面的客栈住下。

    公孙徵几乎是跌下马来,喷出一口乌沉沉的血,落在雪白的皮毛上,极是可怖。稽无循略略皱眉,一把架起几乎脱力的师弟,轻轻叹了口气:“真是能忍。”

    将公孙徵扶到床上,稽无循迅速取了纸笔,龙飞凤舞地写了一气,递给我道:“你让小二端盆热水上来,再照这些去买药,其他的都交给我。”

    我走到门边,忍不住回头,只见公孙徵的脸色煞白得可怕,几近透明。我从未见过他如此虚弱的时候,就算那日在山洞内,也是他镇定地告诉我该怎样一步一步为他疗伤,给了我黑暗中支撑的勇气。

    可如今,他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毫无生气,竟还是因为我。

    待我将药买回,稽无循已经将伤口收拾得差不多了,盆里氤氲着血色,旁边一个沾染着血迹的箭头正泛着幽幽的蓝光。

    “你将药煎与公孙喝,一日三次,这药是延缓毒性的,要救他的命,我还要出去一趟。”稽无循替公孙徵脱下剪得破碎的外衣,嘱咐道。

    “师兄要去哪儿?”我心中慌得很,忙问。

    “公孙所中之毒,配制得实在精妙,要破解研制出解药,短时间内绝不可能。我只好再夜探孤花宫,打得那宫主说出真方子来……”稽无循蓦地顿住了,似在公孙徵的袖子里摸到了什么东西,他摊开手掌,只见一粒白色的药丸滴溜溜地在指间打转儿。

    稽无循看了看双目紧闭的公孙徵,又看了看手中的药丸,苦笑了一声,将手伸到我面前:“收好了。”

    “这是什么?”

    “还珠丹。”

    我不由得讶然,看着那粒珍贵的丹丸,缓缓接过。

    “我这师弟,从小就聪慧,可有时候,我又觉得他傻得很。”稽无循取了桌上的长剑,转身欲走。

    这一路上他饱受箭毒的折磨,自知性命堪虞,却不肯拿出这丹药来服下,不是傻又是什么?

    “师兄不用去了,”我心中一酸,几乎在瞬间就定了主意,“这还珠丹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给公孙服下,他不就有救了吗?”

    “这是他给你的。”

    “他希望我活,我又何尝不希望他活。”我扶他起来,欲将那粒救命的药丸塞入他的嘴里,可他牙关紧咬,一丝缝隙也无。

    公孙徵垂下的手蓦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极大,却连眼睛也睁不开。

    我心下酸楚,对他道:“好好好,还珠丹我存着,你放心。”

    听我这般说,他才手劲儿一松,彻底晕了过去。

    稽无循外出寻方,我惦记着去买压制毒性的药材,又不放心假手旁人,即刻也出了门。

    走到一处略微荒僻的地方,忽地冒出两个大汉,捂住我的嘴将我拖到角落。

    “好了,你们先下去。”

    眼前出现的不是别人,正是晏语南,他换了一身不太显眼的衣裳,额边垂下些许碎发,面颊上落了一处浅浅的剑痕,显得有些狼狈。

    “晏大人,你这是做什么?”我按下怒意,整理歪斜的衣裳。

    晏语南冷冷道:“王才人,你可把我们害惨了。”

    “对不起。”我自知理亏,虽说本是想将还珠丹顺手给了他,却不想公孙已将丹药偷龙转凤,我的确是将他们害惨了。

    晏语南面色稍缓,低声道:“王才人,你害了我们这些人不要紧,可不能害了皇上,皇上病重,等着还珠丹救命呢,那丹药若在你手里,还请您念在与皇上往日的情分上,交给下官。”

    我知道宫中的忌讳,若不是到那一步,谁敢说“皇上病重”!可朱常洛登基不过半月,怎的就病了呢?

    他一声“王才人”,将我拉回了久远的往事里,我摇了摇头,赶走脑中纷乱的思绪。

    “没想到,王才人面对皇上的生死,却比皇上面对你的生死,镇定得多。”

    我微微一笑:“晏大人还是唤我旁的,王才人已经死了。”

    “是,的确,大家都以为你死了,皇上也以为你死了,所以才会追封你为‘孝和皇后’,成日陷在对你的回忆里,才会因你茶饭不思,让小人钻了空子,落到现下卧床不起的境地,你真要对他如此绝情冷漠,不闻不问吗?”

    我面上仍是冷漠:“如何至此?”

    晏语南叹了口气:“皇上对你终日思念,每夜总是陷入梦魇,郑贵妃便进献了十个美人,起先皇上也不肯接受的,可那十个美人……均与你有几分相似,有的是模样略同,有的是气韵神似,皇上接连宠幸那十个美人,眼见着就病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崔文升私下同皇上煎了药来,皇上服下之后,病情更重,上吐下泻,自此一病不起了。”

    那崔文升从前是郑贵妃的内侍,这里面定然有着极大的阴谋,朱常洛喝那东西煎来的药,岂不是糊涂了!

    晏语南踌躇了片刻:“王才人,你若还担心皇上,不如就随下官回去,皇上是因你病的,兴许见着你,病就好了呢。”

    “再说……宫里还有皇长子,万一出了什么事,宫里没人护着皇长子,他还那么小,又不懂得自保,可要怎么办,你是他的亲生母亲,岂能不管他?”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校儿,我的校儿!是啊,若朱常洛真的出事,校儿他失去了父母的庇佑,岂不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有心之人怎么肯放过他?

    我思虑了半晌,终于道:“待我回去向公孙先生交代一声,就随你回宫。”

    “这……”晏语南的神情蓦地变得有些古怪,“公孙先生没同你说吗?”

    “什么?”

    “那日,他坚持要带尚存一息的你离宫,皇上本是不肯的,后来……作为交换的条件,公孙徵服下了一种来自苗疆的蛊毒,若他再踏入皇宫一步,便会蛊毒发作而亡。”晏语南神色复杂,“若你向他实说,他一定不放心你独自回宫,这不是害了他吗?”

    直到最后,朱常洛都没忘记提防他那个昔日里最亲近的兄弟,他也没放弃利用我。

    我真的,还要回去吗?

    热腾腾的饭菜放在桌上,这些都是公孙徵最爱吃的菜,不知道他闻见弥漫而开的香味,会不会提前醒过来?

    我写了封信,告诉他,我回扬州省亲,月余便回,回来便答他那个问题。

    若我,还能够回得来的话。

    他沉睡的面容宁静而安详,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我俯身试着摸了摸他乌黑的发,迟疑了片刻,便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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