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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男子将逸风拉到面前同归于尽的一刻,从他清绝而戏谑地说出“我若不出手,只怕你还会背上重色轻友的骂名,你要怎么谢我?”的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再也没法面对翩o了,何止是翩o,再也没法面对所有红颜。

    因为那个他相依为命的人,已经为了他和他的红颜,消失了。

    有时候他恨,恨那个跟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傻子,为什么那么不自信,对自己不自信,对他天楚也不自信,固执地认为在他天楚心中的位置比不上那些红颜。

    可如今,他已再无力恨。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被他辜负了的红颜。

    “翩o,你多年情意,我无以为报,只愿你……”

    “罢了。”翩o轻轻挑眉,抬头仰望天空飞扬的落雪,只有这样,她才能控制自己的眼泪不会掉下来,并且在努力的笑,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这种境况之下,自己竟然还笑得出。

    她打断天楚的话,却缓缓道:“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便知道,在我之前,你也曾负了许许多多的红颜。你天楚一生负尽红颜,我只希望,我翩o是你负的最后一个红颜。你,保重。”

    言罢她转身,她不想让他先行离去,只好自己走,因为她怕看到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时,眼泪会止不住的决堤。

    他抬起手,想要触碰她的背影,却再一次缓缓落下。眼前的红梅肆虐的开,像是在尽情诉说着一场倾尽天下的离别。

    他们逃过了战场、逃过了天帝、逃过了生死,却最终没能逃过翎溪。

    他学着她刚才的样子,仰起头,任雪花飘落眼角,满眼一片无尽的白。

    暮光之下,无垠的战场,一袭白衣的男子定定地立着,他在怀念,怀念一位同样一袭白衣的男子,他的首领,他的手足,他是兄弟。

    清漠在这里已经站了整整三天三日了,魔尊逸风,却再也不会归来。直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玄色衣袍的身影,才把他从思绪中唤醒。

    “魔尊不在了,还有我们。”孤刃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

    “我……们?”清漠转头,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什么时候起,他又把他们称作我们?

    不过想想,他说的也对,魔界还有着千千万万的魔,只要大家都在,魔族就不会垮,他们嗜血、他们乖戾、他们嚣张,可他们也顽强、无谓、坚韧。

    清漠转过身要走,却堪堪踏出两步又停下来,沉默了一下,终于道:“前面就是神界了,你不去看看嫂子?”

    “嫂子?”他哑然,从什么时候起,清漠开始叫舞枫嫂子了。

    不过,他却转身,摇头笑笑,他孤刃活了万年,神魔仙妖是非恩怨早已看透,过去的情缘又何必至斯纠缠。

    不答清漠的话,却淡淡道了句,“我们回魔界吧。”言罢转身便走。

    清漠错愕,僵立在原地。

    见他没有跟上来,孤刃转身,拉过他的手臂,一同大步向魔界的方向走去,一如那年那月,也是这边拉着他的手臂,拖他去人界把酒言欢。

    南天门,通往人界的必经之路,雪涯一袭白衫,手中拿的却不是天渊法杖,而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剑,因为她最开始用心学习剑法时,是因为他。

    因为这个站在他面前的男子,秦莫承。

    两个人相对而立,却离得很远,像是一场旷世奇战的决斗,然而只有他们知道,这不是决斗,而是诀别。这一别,此生再不相见。

    “我走了,毕竟我不属于这里。”秦莫承淡淡地说着,再也找不出一个理由留下来,早知会有这一天,事到如今时,他反而淡定。

    “你肯为我冒生死之险寻找伏羲琴,却不肯为我留下来。”她轻轻叹息,虽然早知他不会留下来,可她还是想说,不知从何时起,她已不懂得放弃。

    “你若有事需要我出手,可以去凡间找我,若为其他,便算了吧。”他的声音中已没有了那份冰冷,却也没有多少温度,仿佛参透了,看破了。

    她凄然一笑,她已在翎溪面前立下誓言,千年不入人界,又如何能再去找他?

    “你会去江南么?”半晌,她也只堪堪问出这一句。

    他愣了愣,片刻才道:“那是我的事。”

    她咬着嘴唇,是啊,那是他的事,此后他的一切,都再与她无关。可事到如今,站在分别的悬崖上,她竟然还在企图最后的挽留。

    “你还有什么要与我说么?”纵然她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说,此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没有了。”他迟疑了下,才道。

    “我想,我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她缓缓低下头,像是在对他说,也像是自言自语。

    “我知道。”他却平静得一如既往。

    “你……保重。”面对这样的他,她想,或许他们之间的话早已说尽了吧,与魔尊那最后一战中他偶然流露的亲密,或许是一种本能,更或许是一场意外。

    “你也是。”他长叹一声,终于转身,向着南天门的方向,那里,还有陆云轩在等他。

    那是一条漫长的路,他情愿情真意切地让她保重,却不肯与她一同走下去。

    他的身影渐行渐远,终于不见了,其实她很想追上去,一遍又一遍地问他可不可以留下来。可如今,她真的就这样放手了。如此卑微的感情,或许换做别的女子,早就放手了吧,而她却挣扎至此,尽管也落得个一样的结局。

    她沿着南天门的石阶缓缓坐下来,一如当年他们并肩坐在长白山癫,可是身畔已不再有他。

    这一次,她终于彻底失去了他。她抬眸,望着那一眼望不见尽头的人界方向,眼泪终于止不住的决堤。

    饶是她当年被他那么憎恨厌恶的时候,都不曾流过一滴泪,可如今,她只想好好哭一场,或许千年以后,早已不记得他的容颜,却依然记得,在这里,在这通往人界的南天门,她曾为了一个人界男子哭得昏天黑地。

    人界,中原,一壶酒,一个转身,他们,终于还是走上了自己的路。与秦莫承在这里分别后,陆云轩却并未直接返回昆仑,而是踏上了另一条路,石桥寺,那里,关着一个人的心。

    春雨如丝,白衣青年撑着淡青色的油纸伞,踏过石桥寺外的石阶,这一场相思,断了谁的魂。

    远处传来悠扬的诵经声,和着那份晨钟暮鼓的清幽,他缓缓踏上石桥寺的桥。

    “我愿化作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盼你从桥上走过。”

    就这样缓缓走过石桥,他抬起手,轻触那寺前古老斑驳的山门。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长江的渡口,秦莫承身背行囊,望着远处来来往往渡江的过客,前方,这滚滚长江的另一端,便是江南,在那里,有位巧笑倩兮的女子用终生的挚情守候着他。

    可在身后的远方,却是他心之所向念念不忘的华山,那里有他的同门、他的梦想、他的江湖。

    究竟该何去何从,天地之大,连与雪涯分别都如此果断的他却在这一道岔路口皱了眉头。

    前方是渡江百姓的熙攘、艄公的催促,他脚步立在原地,没有动,却反而抬头望天,是一片比这江水还波澜壮阔的蓝。

    不知何时起,雪涯发现自己也如同天楚一样,喜欢站在凌波殿的那一株红梅下,怀念过往,怀念那些不再回来的人。

    秦莫承走了,翎溪走了,这万载孤寂的神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那些原以为刻骨铭心的过往如今只变成了哭过笑过的回忆,那么遥不可及。

    她抬手,轻轻折下一朵红梅,插在发间,犹记起当年那个一袭黑衫的凡间男子舞一场剑罢,剑身托起一朵红花,轻笑着送到她面前。

    梦一场剑舞桃花,奏一曲白首韶华。

    她笑了,没有人知道那笑,是在想着什么。

    天边,雪落无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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