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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假凤虚凰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p; 如果你能活下去,我就让你为我所用。

    水波浩渺,两个不省人事的少年宛若落叶随波逐流,绳索尽职地维系他们之间的距离,漂流数十里仍未失散。

    生死由命的当口,平静的江面再起喧哗,几十头雪白晶莹的江马跃浪驰来,这种鱼在哺育幼儿时习惯把孩子顶到江面,因而将漂浮的少年当成自己的子女,纷纷围上来,用头和嘴顶起他们,不断往江岸移动。

    到了靠近岸边的水域,强有力的浪涛推着他们滚上江滩,烈日曝晒,伤口血涸凝固,血腥味引来一只在江边觅食的野狗,它伸着长满脓疮的红舌,饥渴警慎地绕着猎物打转,滴落一汪汪浓稠的唾涎,若非那对男女经过,二人必定葬身狗腹。

    这对男女都很年轻,男的不过二十四五岁,方脸高鼻,额头饱满,眉目浓深,天生的紫红面色,体格高大俊伟,手提一根熟铁棍,举止彪武,好似一尊神威凛凛的天将。

    女的年约二八,云鬓月貌,美不可言,贵气清和却穿着一身格格不入的粗布衣衫,面上微含忧戚之色。虽与那男子结伴同行,却一个当先一个随后,始终保持两三丈远近,不像夫妻也不像兄妹,叫人看了好生诧异。

    “恩兄你看,江边躺着两个人。”

    青年闻声止步,扭头张望一眼便拔腿飞奔过去,边跑边舞动棍棒呼喊啸呵,吓跑那正待撕咬的野狗。

    他将商荣赵霁一齐拎到干燥的石滩上,伸手探一探鼻息,再将耳朵帖住他们的胸膛,寻找心跳。

    少女碎步奔来,惶急地问:“怎么样?还有救么?”

    青年摸着商荣肿胀的额头,左额那道血肉模糊的狰狞伤口令他眉头紧锁。

    “这孩子伤得很重,好像流了很多血,能不能活命还不好说。”

    “那这个呢?”

    少女握住赵霁肩膀,将他翻过来,少年的脸苍白泛青,面皮被水浸泡得微微浮肿,但没能阻碍少女辨识的目光,惊奇一下子铺满她的眼角眉梢。

    “哎呀,这不是赵少侠吗?”

    少女推摇赵霁的身躯,大声呼喊,火苗似的焦急已烈烈焚心。

    青年忙问:“贤妹认识这孩子?”

    少女不住点头,捧着赵霁的脸,按摩人中和脑侧的穴道,试图唤醒他。

    “他是峨眉山玄真派的门徒,去年救过我的命,恩兄,求你救救他。”

    青年坚毅的表情更多了几分笃定:“就算是不认识的人也会尽力搭救,何况还是贤妹的恩人,这两个孩子身负重伤,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再为他们延医诊治。”

    说罢肩托臂扛地抱起商荣赵霁,领着少女去投奔附近的人家。

    赵霁是被双手的伤口疼醒的,那深深的剑伤被水泡过,再经过硫磺消毒,药物浸渍,火辣辣的疼,恍如握住一块烧红的烙铁,皮肉都粘在上面,怎么甩也甩不掉。

    若能重头来一次,他肯定不会干空手抓白刃这种蠢事,可当时头脑发热,一心只想替商荣找回兵器,连痛感都丧失了,更别说考虑祸福存亡,明知是鬼门关,也闷头闷脑闯了进去。

    话说……他居然没死?

    种种迟来的心绪纷纭上浮,撑开他沉重干涩的眼帘,前方是老旧的房梁屋瓦,昏黄的桐油灯光飘飘荡荡,身下是被体温烤热了的凉席,一张凉被搭在胸前,轻如蕉叶。

    他扭头寻找光源,先看到一幅久违了的熟悉场景。

    灯盏旁,一位美貌女子正穿针引线缝补衣物,她微微低着头,身体曲成优美的弧度,拈针的纤指俨若兰花,缝几针便停下来仔细端详,神情专注而温柔。

    “姨娘……”

    赵霁沙哑地唤了一声,眼眶倏地湿了,那女子连忙放下活计,轻捷地赶到榻前。

    赵霁定睛一看便知认错人,这女子比费初蕊年少,身量也更纤巧,分明是林荫村赵员外的女儿赵京娘。

    “赵少侠,你醒了,来,先喝碗米汤解解渴。”

    听声音,第二次判断是正确的,这正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赵小姐,意外的是,她竟认得他。

    温热的米汤很快送到嘴边,加了冰糖,甜甜润润,饥渴时来一碗,胜过杨枝甘露。

    赵霁一口气喝个底朝天,觉得这女子就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爬在枕头上向她磕头道谢,忽而惊忙。

    “赵小姐,你只救了我一个吗?我师父和我一同遇难,你有没有看见他?”

    “你师父……是你旁边那位小兄弟吗?”

    赵京娘抬手指一指床榻靠墙的位置,经她提醒,赵霁方才察觉自己身边还躺着个人,床角黑乎乎的,只瞧得见人形,他急忙挣扎爬开,挪走压在对方身上的影子,赵京娘也端来灯盏为他照明。

    不照还好,视野一旦清晰,赵霁就被商荣此刻的模样吓坏了。

    少年头上缠着厚厚一圈白布,连眼睛一并遮住,只露出下半截脸孔,干裂的嘴唇紧紧闭合,里面的牙齿大概也咬得死死的,状似一具石雕,单靠视觉找不出生命的征兆。

    “商荣,商荣!”

    赵霁悚急呼唤,不断贴近,最后凑到他耳边喊话,商荣仍全无反应。

    定是那红衣人干的,故意把商荣打得半死不活,好慢慢折磨他。

    像有一把锥子扎进胸口,赵霁痛恨满腔,手指轻轻靠近商荣鼻底,绒羽般微弱的热气断断续续舔在上面,他的心血顿化眼泪,蜡油般滚烫。

    赵京娘安慰:“这小兄弟头部遭受重击,骨头都裂缝了,幸好有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在这村子里避暑,帮他缝好伤口,又上了消肿化瘀的灵药,说是这两天能醒过来就有救了。”

    赵霁含泪点头,想向她询问详情,却始终不能收回停泊在商荣脸上的视线,干脆就这样一面注视他一面同赵京娘讲话。

    问答中他得知此地名叫桑榆村,距襄阳已百里之遥,赵京娘会在远离家乡的山村出现也非偶然。去年她遭采花贼廖进劫持,虽侥幸脱险,但随之而来的风言风语代替淫贼的魔爪继续扼紧她的喉咙。乡邻们不相信她在魔窟里走了一遭还能完璧归赵,赵家小姐已是败柳残花的传闻不久成为公认的“事实”。

    问心无愧抵不过人言可畏,忍辱负重的员外夫妇只想快些送女儿出阁,以杜绝外人非议。然而谣言凶猛,当地已找不到合适的婆家,只好遍请媒贽,总算在襄阳寻着一家姓崔的富户。

    这家的儿子刚刚成年,品貌双全,世代经营绸缎生意,家财甚丰。两家相隔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传不到对方耳中,测过儿女八字,又是上上吉配,立马送书下聘,一个月前专差一路人马入川迎亲,赶上择定的吉日良时便好完婚。

    赵霁先替赵京娘抱不平,等听到她远嫁襄阳,而新郎名叫崔冉,不禁乍喜乍疑:“这个崔相公我认识呀,我们来襄阳的路上就和他同乘一条船,确是个良善人,相貌也不错,就是耳根子软,遇事缺点主心骨。小姐既是来同他成亲的,又怎会在这桑榆村逗留?”

    赵京娘垂头苦叹,情态萧索,犹豫半晌,流下羞惭哀怨的泪水。

    赵霁见状便知她途中遭逢变故,忙好言相问。

    这赵京娘也真是运蹇时乖,那日随迎亲队伍来到襄阳地界,路遇一名恶少,古人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美若天仙的弱质女流就好比手持珍宝的羸汉,碰上胆大包天的色鬼就要遭殃。

    当日那恶少窥见赵京娘美貌,竟指示手下公然强抢,他带着几十个身强力壮的仆从,旁人拦也拦不住,硬将新娘拖出花轿,往他的马车里塞,并且当场便想行淫辱之事。

    赵霁听到这里捶床大怒:“这厮好大的狗胆,不知什么是王法天理么?小姐,你可记得狗贼的姓名模样?我定要帮你报这个仇。”

    他思念费初蕊,不觉对赵京娘起了移情之心,见她受委屈,有如至亲受辱,非要替她讨还公道。

    赵京娘捏着湿透了的手帕,脸上恨意难平。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听那些恶奴称他蒋公子,那人大约二十来岁,模样也还体面,眼眉细长,下巴右边有颗豆大的黑痣,笑起来便像不怀好意,听口音很像峨眉县人士。”

    赵霁依言画形,被脑中的图像震惊。

    二十多岁,姓蒋,峨眉口音,下巴上有黑痣。

    这不是那个已经烧死在峨眉大牢里的蒋发吗?

    他细致描述了蒋发的形容,与赵京娘比对,最后确认他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比起死而复生这种玄异之说,人为的诡计显然更合理。半年前那场大火多半是蒋发勾结同党设下的障眼法,踩着几十条冤魂远走高飞。

    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残忍又麻烦的手段脱身?

    为什么会跑来襄阳?

    一个又一个问题像窗外的虫鸣不绝于耳,可赵霁无力解答,他并非不聪明,并非缺少分析判断的能力,只因此刻神思都被眼前昏迷的伤者抢占,那半张憔悴的脸,瘦削虚弱的身体装满他的心和眼,他知道,在商荣苏醒前,自己无法再做别的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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