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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五蠹(全)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嗯……”此刻荥阳郡守面对苻长卿递给自己的卷宗,默默擦了一把冷汗,他斟酌了许久,最后终于试探着开口,“这群匪劫狱,属于‘谋反’,实在是没办法轻判啊……”

    “如果是从犯呢?”苻长卿不以为然地追问。

    “从犯……”荥阳郡守对着卷宗又干瞪了半天,“那除非是守在门口望风的那种。”

    “好,就算那种。”

    苻长卿的话令荥阳郡守眼珠子险些瞪掉下来,他难以置信地对苻长卿强调,“苻大人,那犯妇还刺伤了您呢!仅这一点就难逃重罪!”

    “算误伤。”

    荥阳郡守脸颊一抽,语重心长道:“就算是误伤,伤势也分轻重,大人您这样的……”

    “算轻伤。”

    荥阳郡守已然无可奈何,他重又拾起卷宗研究了半天,才抬头回答苻长卿,“如果是无辜被卷入乱匪劫狱,又轻微误伤刺史,那么可判流放。”

    “嗯。”苻长卿显然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点点头道,“就判流放吧。”

    荥阳郡守闻言侧目,小心观察了苻长卿一眼,带着明显的讨好意味道:“其实再想想办法,可以将她没入官户做奴婢,用不着流放到边疆去。”

    一个略有姿色的胡女,这样处置似乎再合适不过。

    “不用,就判流放吧。”坐在榻上的苻长卿沉吟片刻,还是下了这般结语。

    荥阳郡守马屁拍到马腿上,只得悻悻收起卷宗,对苻长卿道:“苻大人,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日郡府中看见您被刺的人虽有限,可您被刺伤的事,迟早都会传出去的……”

    “的确,民众素来爱看好戏。”苻长卿漫不经心地接接过话,脸上的表情仍极冷淡,“所以想要堵住众人的嘴,只消再安排一场大戏给他们瞧瞧……”

    自古赏以春夏、刑以秋冬,处决犯人都会定在秋冬二季,但属于十恶大罪的“谋反”不在此列。因此苻长卿很快便将处决大兴渠匪首的奏折上呈至大理寺核准,而安眉一个人“意外”获判的流刑,也将在不日后启程。

    当安眉在狱中得知自己将被流放到交趾后,心中很是庆幸,但一想到从此流徙千里再也看不见苻大人,又不争气地徒自掉泪,可怜兮兮地对狱卒道:“我是罪有应得……”

    “你这还叫罪有应得,真正罪有应得的还在牢里等着杀头了!”狱卒凶巴巴地怒吼,“知道我们最讨厌什么吗?就是押送犯人流放!来回几千里风餐露宿,而且还几个月见不到婆娘!”

    安眉顿感歉疚,嘴上虽唯唯诺诺告罪,心底却仍希望押解自己的差事能落在这位狱卒头上,因为毕竟自己与他相处习惯了,感觉比较亲切。

    当今天子出于仁政慎刑的考虑,要求将死刑案件奏报大理寺复核,而流刑一旦本州刺史核准了,则根本无须上报朝廷。因此安眉隔日便在两名狱卒的押送下,启程前往交趾。临行前她还奢望再看一眼苻长卿,满心指望他在那日许下不离不弃的诺言之后,至少可以送送她。谁料打从荥阳南门一路走出三十里,都不曾见到刺史的车骑人马出现,安眉便渐渐死了心,认命地扛着枷锁南去。

    这一路才走出荥阳不远,当晚安眉与狱卒投宿在野径驿站,草草吃过晚饭便开始歇息,只等着明日一早继续动身。这一夜安眉虽被去除了颈枷,却仍是拖着条锁链辗转难眠,她枕着胳膊,侧耳倾听着驿外啾啾的狐鸣,在这孤寂春寒中睁大双眼,分外伤神。

    夜半时分,人正懈怠,下一刻却猛听得一声枭叫拉破长空,小小的驿站竟被突然出现的乱匪包围。当劳役变作匪寇,铁锹和犁头就成了了杀人的武器,单薄的木门便被毫不费力地砸开,晃动着的熊熊火光照亮了驿站四壁,还有官差与安眉惨白的脸。

    两名官差知是乱匪前来劫人,又听着驿外的嘈杂声,早已吓得心惊胆战。他二人哆哆嗦嗦拔出腰刀应战,却在寡不敌众的心思下全无斗志,只是虚张声势地乱砍一气,也不知是机缘还是巧合,竟被他们杀出了重围,当下二人赶紧见缝插针,在虚晃的火光与凶神恶煞的呐喊声中落荒而逃,冲进了驿站外伸手不见五指的丛林当中。

    安眉在驿站内傻傻瞪大双眼,看着五六个脸上抹着锅灰的大汉包围住自己,惊骇地浑身打战却叫不出声。直到一名彪形大汉凑上前哗哗拽起安眉身上的锁链,将她整个人抓小鸡一般拎起来,她才牙齿格格打战地仓皇发问:“你们是大兴渠上的人吗?你们是大兴渠上的人吗?”

    她忽然想到徐珍,双目立刻涌出眼泪,像做了错事般哀哀告饶:“是、是不是……徐大哥他来救我?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们放过我吧,不要救我……”

    然而没有一个人愿意开口回答安眉,劫匪们拽她出了驿站就往东北跑,平素只晓得垦地挖渠的劳役此刻竟像训练有素的武人一般,在崎岖的山林间健步如飞,安眉被他们一路拖拽跑得晕头转向,连鞋都跑掉一只,昏乱中啥都不记得了。

    一场灾难般的奔逃总算结束,安眉上气不接下气地跌进泥地里,嘶哑的喉咙泛起一阵阵呕吐的欲望。雨后林间的空气分外清冷,她眼前发黑,忍不住张大嘴使劲喘气,嗡嗡耳鸣中模糊听见这样的对话:

    “事情如何?”

    “回禀公子,一切顺利。”

    那道冷冷淡淡的声音使得安眉浑身一震,漆黑的眼前似乎闪出一星光亮,令她视野逐渐地清明。于是她顺着那声音的来处一路望去,直到看见一支手杖戳在浸透了春雨的泥泞里,而手杖后是玄青色毡绒大氅在微微地晃荡,她慢慢抬起头,顺着大氅流畅笔直的衣线向上望去,惊疑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那压低的风帽之下……

    这时一只手伸出大氅撩开风帽,让原本藏在阴影下的脸暴露在夜色中,苍白的面色瞬时唤得天边新月破云而出,照亮了一双墨黑色的眸子。

    刹那间,安眉只觉得眼前一亮,这个春天的蒙蒙雨季对她来说,总算结束了。

    夜阑将尽,一辆马车从密林中狭窄的山道间险险而过。安眉坐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尤自傻傻瞪着对面一脸漠然的苻长卿,半晌后才恍惚嗫嚅道:“大人,您劫了我……”

    苻长卿听了这话瞥她一眼,继而轻声道:“你记住,是乱匪劫走了人犯。”

    安眉浑身一震,被苻长卿轻描淡写的嫁祸惊得目瞪口呆,却听他又道:“趁天未亮,我送你去一个地方。”

    安眉扶着车座讷讷无言,偏头望着车外不断倒退的黑暗丛林,一切听从苻长卿的安排。

    马车在东方露出鱼肚白时终于冲出密林,飞快地向荥阳县方向奔去,于晨光初曦时分到达城下。这时装扮成劳役的苻府死士早已换过装束,用刺史的令牌一路通行无阻地进城,随后驾车找到了城东头一户僻静的人家。

    两名侍卫敲了敲门,一人径自彬彬有礼地请安眉下车,这时院门一开,便听院中人传来一声惊呼。满头雾水的安眉还没回过神来,就连人带锁链一起被拽进了院落,她在哗哗铁链声中仓惶抬起头,待看清面前人时也不禁惊呼了一声,“康古尔?”

    眼前人正是康古尔,如今她已换了一身朴素打扮,一头红发被包在碎花头巾里,俨然是荥阳城中最普通的民妇。安眉呆愣愣地任凭侍卫将自己的手镣脚镣敲开,在获得行动自由后却顾不得一脸惊愕的康古尔,而是转身跑向苻长卿的马车呼唤道:“大人!”

    她在侍卫的拦阻下依旧拽住马车的窗棂不放,并连声对着帘内呼唤:“大人……我……”

    “你在这里躲几天。”这时车内终于传出苻长卿冷冷的声音,隔着车帘与安眉说话,“哪儿也别去,等我回洛阳时,自然来接你。”

    安眉一怔,便乖乖松手任由马车离开,而她自己站在原地望着苻长卿的车骑消失在长街尽头,却半天回不过神来。这时康古尔来到安眉身边,抱住她吻了吻她的鬓发,悄声哄劝:“快进屋来,小心被人看见。”

    安眉这才惊醒,慌忙低头擦着脸走回宅院,跟在康古尔身后进屋。她一路好奇地打量着屋内摆设,忍不住问康古尔,“你怎么会搬来这里?”

    “你不是苻大人帮忙,安排我脱了贱籍吗?”康古尔说完漾起一脸笑容,牵着安眉的手走进内室,替她脱下囚衣,“倒是你,安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安眉语塞,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康古尔。

    “前阵子你忽然失踪,苻大人还上我这儿来找过你,却没想到隔了几天你忽然闹出劫狱的事,吓了我们好大一跳。”康古尔端来热水给安眉擦洗身子,又翻出自己的衣物让她换上,转身时却面色歉然道,“对不起,我们没敢去看你……”

    安眉明白康古尔说的是她与卢师爷,慌忙摆手道:“不不不,我闯下这么大的祸,你们不来看我是对的,要不然万一被我牵连可就糟了。”

    安眉说完,想到苻大人在她失踪后还找过她,心里就更是内疚,“哎,我真是该死……”

    康古尔一边烧水给安眉泡茶压惊,一边问她:“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苻大人叫我在你这里躲两天。”安眉不好意思地吞吞吐吐道,怕给康古尔添麻烦,“这样会不会打扰你们?”

    “怎么会?”康古尔放下竹勺,一双碧绿的眸子望着安眉,苦笑道,“反正他……他也不能常来,你尽管住下。”

    “可是……”安眉发觉康古尔神色低落,想问又不敢多问,只好欲言又止地嗫嚅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卢师爷他……”

    “他没什么,他那么孝顺的一个人,怎敢拂逆双亲的意思呢?”康古尔笑了笑,凑上前抱着安眉低喃道,“那苻大人敢为你做到这些,倒颇有些我们胡人的血性,真是个好男人。”

    “嗯。”安眉闻言轻轻一笑,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大兴渠的乱匪劫狱刺伤刺史,又半道劫走被流放的同伙——这些本该占据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竟没有在荥阳县内流传多久——因为大家的眼耳已迅速被一条石破天惊的消息占据,那就是豫州刺史苻长卿上书朝堂,请求将大兴渠匪首车裂示众的奏折,竟然被天子恩准了!

    自大魏朝建国以来,两朝天子推行仁治,早已明令废弃了车裂之刑。而这一次苻刺史在乱匪劫狱后奏请恢复车裂酷刑,扬言非重刑无以慑盗寇,使得天子在得到乱匪又滋事劫走流刑犯的呈报后,终于做下了如此决定。

    至此,苻长卿的酷吏之名传遍四方。当时洛阳街头有谣谚云:苻郎苻郎,杀人如杀羊;乘醉归来扶花枝,猩猩落红染碧池。

    整个荥阳县在行刑之日沸腾了,数万人齐聚街头,等待着目睹传说中的五马分尸。安眉在这一天也戴着帷帽与康古尔一同出门,双手冰凉地前往刑场。她不明白苻大人为何要施行这样残忍的刑法,因此也混在看热闹的人群当中,看着行刑用的马匹被牵进刑场,然后是五花大绑的人犯被押到刑场中心,最后是卿乘着马车前来监刑的苻长。

    在冲天的喧哗声中走下马车的苻长卿,虽然拄着手杖步履缓慢,却是面色红润长身玉立,令他身受重伤的谣言不攻自破。只有安眉心里知道,他的官袍下一定垫着一层厚厚的冬衣,而他每走一步,都会牵得伤口一阵剧痛……安眉在人群中遥望着苻长卿,双目渐渐湿润。她根本不去理会刑场中心发生了什么,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站在监斩台上宣读圣旨、发号施令,然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刑场中心……

    民众的情绪随着人犯的惨叫声不断高涨,刑场中马匹的长嘶、喷气与踏蹄声,还有随之不断扬高的惨号声,都使得目睹这一惨状的人群跟着惊呼尖叫,紧张压迫的气氛笼罩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间或有孩童嘹亮的啼哭声加倍刺激着众人的耳膜。

    安眉只觉得康古尔攥着自己的手

    越来越紧,而她自己的心跳也越来越剧烈,冷汗顺着脊背潸潸而下……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往刑场瞄一眼,瞪大的双眼只是盯着苻长卿不放。当刑场中央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叫瘆得人毛骨悚然,随着骨肉拆分声响起时,她也只是看见苻长卿略略皱了一下眉毛。

    于是她的心在一瞬间如坠冰窟,安眉觉得监刑台上的那个人有些陌生,尽管他们曾经耳鬓厮磨肌肤相亲,但这一刻他们的距离竟然那么远……

    身旁的康古尔干呕了一声,拉着安眉逃也似的跑回家中,安眉恍恍惚惚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路冲进茅房拼命地呕吐。

    “安眉,那位苻大人,太可怕了……”

    安眉记得康古尔这样面色煞白地对自己说,而她恍惚中也点了点头,目光却并未对准康古尔惊疑的眼睛。

    当数日后苻长卿的侍卫前来告知安眉,苻大人即将返回洛阳,让她也准备好一同跟随时,康古尔仍旧迟疑地拉着安眉的双手,心有余悸地让她确定:“你还是要回去吗?安眉,苻大人他太可怕,他太……”

    安眉一把抱住康古尔,冰凉的双唇吻了吻她的鬓角,附在她耳边喃喃道:“康古尔,我要回去,我要跟着他……”

    她还是想跟着他,尽管监刑台上的那个人那么陌生,他冷漠的双眼那么无情,但她还是想跟着他。

    安眉含着眼泪与康古尔道别,跟着侍卫离开了康古尔的家。在融融春日中她一路跑出荥阳城,周围温暖熟悉的风好似将她带回了一个梦……在梦里她也曾这样跑向苻长卿华丽的马车——那辆马车那么高,她站在车下只及车轮,春日熏人的暖风正轻轻掀起车帘一角,恰好露出苻长卿俊美冷漠的侧脸。

    于是安眉忍不住向他伸出手去,想尽早触碰到这如梦似幻的现实,好让自己的一颗心从此不再忐忑。这时车中人正好也侧过脸向她望来,嘴角微含的笑意令她情不自禁啜泣一声,望着那双墨黑色的双眼轻声呼唤:“大人,等等我。”

    车裂酷刑震慑了世人,而苻长卿在大兴渠骚乱暂时平息之后,便带着安眉返回了京城。

    甫一到达洛阳,他再次路过家门而不入,直接驱车前往豫州刺史府,公然摆出一副与家人决裂的姿态。结果不出三天,由苻夫人打发来的小厮便不停围着苻长卿诉苦,说苻公为了他的事成天在家气得跳脚,而思子心切的苻夫人则日日以泪洗面——其实最火烧眉毛的是苻府在青齐的田庄租赋。因为其中夹着一本向朝廷瞒报的假账,长年不当家的苻公根本理不清,偏偏又赶上缴纳夏季税迫在眉睫,于是到最后,一世英雄也不得不气短,装聋作哑地任夫人天天派小厮往大儿子这里跑。

    这一切正中苻长卿下怀,他借口公事繁忙托了两天,最后经不得母亲三催四请,才趾高气昂地带着安眉坐车回家,一路上竟得意洋洋地卖弄道:“幸亏我是鳏夫,否则苻府如今就麻烦了。”

    安眉坐在他对面傻乎乎咋舌道:“大人您怎么这样说话呢?您也该尽早娶位夫人才是。”

    苻长卿听了这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径直掀开帘子吹风,望着车外支颐冷嘲出一句:“你倒贤良。”

    安眉被他这句话堵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讪讪低下头拨弄着腰间的穗子——那里系着苻长卿送她的玉佩。苻长卿在车厢一侧懒懒瞄她一眼,才又开口道:“回苻府后给你换个地方住,白露园只不过是座客苑,位置太偏。”

    安眉闻言立即抬头,连连摆手回绝道:“不用不用,我住那里挺好。”

    “有什么好?”苻长卿皱着眉头不以为然,“地方那么小,而且离主宅又远。”

    安眉惶惶嗫嚅道:“远些才好,我怕……”

    一瞬间苻长卿沉默下来,两人在马车吱吱呀呀的晃动声中相对良久,最终还是由他开口:“嗯,那你就在白露园住着吧。”

    安眉心一紧,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马车却已停在了苻府门前。

    早有小厮欢天喜地的迎上来扶自家公子下车,小心翼翼好似伺候着一尊琉璃菩萨。安眉怯怯跟着跳下马车,躲在苻长卿身后不敢见人,倒是苻长卿不悦地敲了敲手杖,催着安眉跟在自己身边,陪着他一同跨进了河内郡公府。

    对于安眉的到来,苻府众人表面上笑脸相迎,实际上心头各自都藏起一把刀子,摆好了一层层锋利的关卡在等着她。

    外人带来的不快苻长卿固然可以不放在眼里,安眉也可以不放在心上,然而总有些人他们回避不得。譬如此刻,苻长卿就必须前往苻公的庭院面见父亲,而安眉也无法躲进白露园逃避现实,只能任由阿檀领着去见苻长卿的母亲苻夫人。

    这厢苻长卿拄杖走进客堂与父亲见礼,苻公看着自己病恹恹的儿子,在他落座后阴沉的面色却始终没有任何缓和。他信手扯过案上一张字纸,轻飘飘往儿子面前一丢,点了点手指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苻长卿往席上瞥了一眼,瞄见纸上写着“重一奸之罪而止境内之邪,此所以为治也。重罚者,盗贼也;而悼惧者,良民也。欲治者奚疑于重刑名”,便知道这纸上誊抄的是自己奏请恢复车裂之刑的全文,于是满不在乎道:“都是随便写写的。”

    “好个‘随便写写’啊,苻公子才名超著,老夫实在是佩服。”苻公冷笑道,“严刑峻法就是你的为官之道?废弃车裂之刑乃是先帝宅心仁厚,何时轮到你出这个头?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现在你这份奏折在京中四处传抄,简直是“洛阳纸贵”啊!你倒说说,什么叫‘轻刑,乱亡之术也;行剑攻杀,暴憿之民也’?什么又叫‘为政犹沐也,虽有弃发,必为之’?”

    “就是字面意思,难道父亲还看不明白吗?”苻长卿接过婢女奉上的茶碗,垂下眼轻声回答,“明主治国,就应多设耳目、重罚罪犯,才能用法令来约束百姓,而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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