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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之后。

    刘吉已无需鬼王的特别许可,便可自由进出仙池秘洞,他若高兴,还可以扣下洞门,将自己独自一人关在洞中,大半天没有动静。

    鬼王曾问他躲在秘洞中做什么,刘吉只是笑答闭关参禅。

    鬼王当然知道他“参禅”是假。

    但见他双眼神光日渐精亮,便知他是真的在闭关练功。

    只是问他练什么神功,刘吉总是回答不太清楚,反正体内劲流会自动运转,而他人一入定,就什么都不知道,只知清醒后,精神特好。

    鬼王本想藉机套出刘家秘传的内功心法,如此一来,反倒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然,鬼王自恃神功已成,一旦神功护体,刀枪不大,气可伤人,便也未将刘家功夫放在眼中。

    既是问不出,索性作罢,懒得再去管刘吉躲在秘洞中做啥。

    他只是提醒刘吉,尽早完功出关,阴阳门正等着少门主领军出兵。

    刘吉只道当然当然,我也挺急的。

    一日,刘吉又径自关起洞门,闭他的关去也。

    直到半夜,刘吉仍未出关。

    鬼王但觉奇怪,遂带了新任的阴阳双使前来探看。

    打开秘洞石门,赫然看见刘吉衣衫凌乱的俯倒于地,口角挂血。

    鬼王大惊,急忙运掌抵住刘吉灵台穴,通入内劲,渡劲救人。

    刘吉悠悠醒转,鬼王惊心问莫非有剌客闯入!否则,你岂会伤卧于此?

    刘吉有气无力道:“此秘洞只有一门,别无通路,门口有卫兵站岗,秘门又被我关起来,任是再厉害的刺客也不可能穿墙而入吧!”

    言下之意,暗指鬼王问得太笨

    鬼王道:“也对,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刘吉气息微弱:“是我练功时逆岔了真气,伤及内俯,我本是极力压抑伤势,自己从仙池中爬出来,穿妥了衣衫,准备启门而出,叫人救命。但是因为用劲施力之故,牵动伤势,终于不支倒地,亏得你们进来查看,要不我的小命休矣!”

    鬼王直道原来如此,忙叫阴阳双使率手下将刘吉小心翼翼抬回东宫居的寝室,而她自己亲自前往请孟神医来为刘吉治伤。

    东宫居里。

    刘吉安稳地躺莜那张镶金嵌玉的红木大床上,盯着一名年约五旬上下,长相清瘦,留着漂亮黑髯,颇有道骨仙风之貌中年文士。

    刘吉笑得甚是愉快:“你就是孟冲医?”

    孟神医乍见刘吉,极为诧异,不禁反问:“你不是阿吉吗?”

    鬼王立即冷言:“他乃吾子,姓梅名吉,因练功不慎,岔气受伤,特请孟先生救治。其他之事,孟先生可不必多问,亦无需多言。”

    孟神医帮鬼王炼过阴阳汤,隐约已猜到是怎么一回事,脸色不禁微郁。

    刘吉笑道:“你认识我最好,拜托救命吧!”

    孟神医叹道:“救人本是吾之天职,何需拜托,伸出手来,让老夫替你把脉看看。”

    刘吉依言伸出手腕,先是右手,再是左手。

    孟神医眉头微皱,一边把脉,一面问道:“你是因练功不慎而岔气?告诉我,你觉得何处不舒服?”

    刘吉可怜兮兮:“不舒服的地方可多了,从中庭、膻中、巨阙直下神关、气涨、石门,然后,绕过带脉,冲转命门,上至阳,通灵台。就连神庭,前顶和百会也在扑通直跳呐!”

    这一说完,立刻吓坏了环立周遭的练武之士,就连鬼王亦为之动容。

    原因无他,刘吉这一路报出来的穴道名称,正是任督二脉的各大重穴,甚至连带脉,冲脉都有波及,那他岂非快废了?

    以练武者而言,这简直比丢了性命还叫人痛苦。

    难怪刘吉快哭出来的表情。

    怪的是,孟神医听完非但不惊奇,反而面露微笑:“这回情况如此严重?那可真是考验你、我的时刻。”

    刘吉唉声叹气:“我是没什么关系啦!麻烦的是你,如果搞得不好,就会砸了你神医的招牌。”

    孟神医笃定道:“这块招牌已经几十年了,没有那么容易砸掉,尤其,你若肯跟我好好配合,哪有不药到病除之理。”

    鬼王岔言道:“这么说,阿吉的伤没问题喽!”

    “没问题。”孟神医保证:“情况虽然严重,不过他底子好,加上有我亲自照料,安然可以痊愈。只是,时间可能快不了。”“大概得多久?”

    孟神医望了刘吉一眼,再看看鬼王,沉吟道:“如果门主这边的事,能暂缓进行,让老夫专心照料阿吉的话,快则七天,慢则不超过半个月,一定能结束。”

    刘吉突然呛咳起来,脸色刹时憋红。

    鬼王略一思索。即道:“也罢,反正本王之事已告一段落,其余细节,暂缓亦无妨。就请孟先生先治疗他吧!”

    孟神医颔首称是,并问:“老夫如果搬过来,就近照料病患,方便吧?”

    “不行!”鬼王断然拒绝:“东宫居有的是侍候的人手,孟先生若有需要,每天来此诊治便是。”

    孟神医似不爽快:“便随门主之意吧!现在请容老夫告退,我得去为病人抓药熬汤了。”

    “先生情自便。”

    说是自便,鬼王仍命阴阳两使者“护送”神医回去居住。

    刘吉嘘声一叹:“好累,我想休息了!”

    鬼王道:“正是。没事你就多歇着,一切以早日恢复为目标。”

    侍候刘吉的仆役轻手轻脚掩好身上的被褥,并为他放下床畔的薄纱罗帐。

    鬼王又看了刘吉一眼,似是无奈地微一摇头,转身便走。

    “对不起”刘吉语声惺松,显然将要入睡:“我耽误了你的大计。”

    鬼王停身,沉默有顷,遂挥袖道声罢了,径自离去。

    床上,刘吉的呼吸已见平缓轻细,侍仆们识趣地俏然告退,并顺手掩上房门。

    刘吉一觉醒来,已是入夜时分。

    孟神医独自坐在室内的圆桌旁,挑灯夜读。

    刘吉发出声音的伸了个懒腰,侧首透过罗帐看着孟神医。

    “只有你一人?”他不信鬼王会如此放心。

    “太阴使者在房外等着。”

    “我就说嘛!”

    孟神医放下手中书卷起身,打开置于桌上之保温药笼,倒出药汁,刹时,一股草药特有的药香,浮漾在空气中。

    刘吉苦笑道:“吃药时间到了。”

    孟神医端着药汁走向眠床,揭开罗帐,笑道:“不乖的小孩才要吃药。”

    他将刘吉扶起倚着床头而坐,自己端着药汁坐在床榻,亲自喂刘吉喝药。

    如此一来,他们一人几乎没有距离的贴面而坐。“老夫有八、九年没见着你了吧?”孟神医耳语笑问。

    刘吉斜瞄一眼,亦低言细语:“自我去了少林之后,咱们就没有见过面。你不是诈死了吗?怎么又被逮来关在这里,害我爹到处打听,不知如何救人。”

    孟神医苫笑:“没办法,对头厉害呐,你呢?是怎么混进来的?我听说阴阳门最近来个嚣张狂妄,不可一世的少门主加入,打算统一江湖,君临天下,没想到竟是你。”

    “那是演戏。”刘吉邪笑:“反正有人喜欢看,我就客串一场。不过千万不能泄底,否则咱们都会吃不完,也兜不走。”

    孟神医会意点头。

    好奇问:“鬼王要老夫熬炼的那一碗丧魂汤,就是给你喝的吗?”

    “然也!”

    “你真的喝下去了?”

    “废话!否则鬼王怎么可能相信我。我连未来的老婆,都亲手杀给他看,他才满意。”

    “真的?”孟神医大惊:“可是,你的神智并末迷失呀?”

    “当然!如果不是我动了点手脚,这一次还真差点玩不开哩!先不提这些,鬼王的计划,以及要你整容的目的,你都了解了?”

    “他虽未明言,但老夫在此待得久了,听着、看着,也差不了猜出是怎么一回事。”

    “手术结束了吗?”

    “己完成了一半。”孟神医道:“鼻子以下比较容易手术的部分,已经完成。原本鬼王伤口愈合后,便要进行脸的上半部的整形。还好有人临时插上这一腿,延误了鬼王的计划,否则,老夫明天便得替她进行手术,最慢不出三天,就会完成。”

    “这种大手术的伤口,有这么快愈合?”

    “全是托那些她取自苗疆的仙泉之赐。按老夫的研究发现,仙泉不仅有驻颜的功效,喝多甚至会令人产生返童的迹象,用来治疗外伤,不但促进肌肤快速愈合,而且完全不留疤痕。真是名符其实的仙泉。”

    刘吉低笑:“如此说来,我这重伤,装的可真是时候了。老实说,咱们恁久没见面了,我还真担心你已经忘了以前咱们联手唬我娘的那档子事。”

    “老夫岂会忘记。”孟神医呵笑道:“那有小孩像你一样,做错事被罚禁足却弄了个假人在房里打坐,而自己溜出去玩也罢,竟还玩得忘了时间,等回到家怕事情穿帮,居然故意迸岔真气自伤腑脉来掩饰。最后,搞得连你爹都险些救不了你,只好十万火急地将你送到我的住处急救,如果被人家知道,武林急救站的老板竟得将儿子送到别人家去急救,真不知会是何种感想?还好,老夫尚且留有一手金针渡穴的秘招,总算没砸了自己神医的招牌。

    不过,倒是便宜了你这小子,一点也不用费劲却打通自己全身的经脉。因为,老大在施展金针渡穴时,己顺便帮你打通了事。”

    刘吉笑道:“可是,我也偷鸡不着蚀把米呀,整整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不能出力,更甭提出门去玩了。真是得不偿失。”

    原来,刘吉告诉孟神医的那些受伤穴道名称,正是昔日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凄惨教训,无怪孟神医要笑。

    因为他先前把脉时,就不觉得刘吉像是重伤,再一听完刘吉所诉,便想起往事,知道刘吉根本是装伤。

    他再思及刘吉如今既改姓梅,又成了阴阳门少门主,自然是伪装身份混进来了,于是当场立刻抓住要领,以暗语和刘吉交换一下消息,知道刘吉打算救自己出去,便和刘吉一搭一唱,在鬼王面前演了出好戏,以便让自己和刘吉有近一步碰面的机会,好商讨逃脱之计。

    此时,刘吉一碗大补汤,已喝了大半。

    太阴使者突然推门而入,问道:“少门主醒了吗?属下似乎听见说话声!”

    孟神医道:“醒了,老夫正在询问少门主的伤势,是以使者听到语声。”

    刘吉冷冷一哼:“你知道东宫居的规矩吗?”

    太阴使者一怔尚未会意。

    刘吉已手扯动床侧一条锦绳,寝室外刹时人声骚动,一队人马冲入室内。来人之一身形末停,已然高声道:“亲卫队队长刘冲率所属卫队报到,少门主有何吩咐?”

    刘吉故意沙哑着嗓音,以示孱弱:“此人未经通报,且不曾在门外报名,即擅闯本少主寝室,你们这些亲卫队是干什么吃的?一点反应也没有,若是我遭谋害了,你们难道不怕跟着陪葬?”

    刘冲忐忑道:“启禀少门主,因为来人乃是太阴使者,因此属下不敢强拦!”

    “住口!”刘吉威喝一声,装咳两声,才又接道:“此人蒙面,你可曾验明正身,确定他一定是太阴使者?如果是,为什么闷不吭声便冲了进来了他若非企图不轨,就是不将本少门主放在眼中,这种人你们不快点给我拿下,难道要我自己动手?”

    对方是自己的上司,刘冲岂敢上前拿人。

    但若不动手,少门主的“罚”可是和他的“赏”同样有名,只怕自己就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正在犹豫之际。

    太阴使者已然拱手道:“少门主,本座乃是奉门主之命,护送孟神医前来为少门主诊伤,顺便探问少门主病情,以回禀门主,免令门主担心。”

    刘吉打断他的废话:“门主派来的,就可以不将少门主订定的规矩放在眼中了吗?你这就叫恃宠而骄,现在便不当我的话当回事,来日出征,你还会听我调度?”

    太阳使者被“恃宠而骄”这顶大帽子扣得为之语塞。

    忙道:“属下不敢。”

    刘吉却铁了心要刘冲逮人。

    刘冲硬起头皮,请太阴使者和他一起走。

    这一走,可是送交地牢待审,太阴使者还不至于不懂转圜,只得再次躬身拱手,向刘吉承认自已的错误,请少门主念在不知者无罪的情分上,网开一面。

    待太阴使者好话说尽,刘吉方始故作勉强地放他一马,令这太阴使者又得谢恩连连。

    孟神医亲眼见识了刘吉张狂跋扈的德性,笑在心里。暗道这小子真会整人,梅也芳找他当少门主想斗刘千知,真是妄想。

    只怕刘千知尚未斗刘吉,阴阳门就己经被刘吉搞垮了。

    太阴使者可真有口难言。

    他奉鬼王之命前来监视孟神医和刘吉的会面,却又不能令刘吉知道。

    他心想,如果有了状况。得先通报才能进去,岂不是和捉贼之人向欲捉之贼大叫我来也,意思相同,如此还捉哪门子的贼?

    他终于也见识到少门主嚣张的气焰,以及难以侍候的狂妄脾气。

    接着,孟神医已诊视完毕,可以打道回府了,要不太阴使者的心情恐怕要更抑郁。

    刘吉见孟神医亲自提起药箱准备离去,立刻骂刘冲:“你是死人呐?孟神医乃为本门贵客,如今特来为本少门主诊治,你竟敢劳动他自己提药箱,这是什么待客之道?你究竟懂不懂规矩?”

    太阴使者听在耳里,刺在心里。

    暗骂刘吉混蛋、王八蛋,本门怎么会有这种少门主?

    门主到底在干什么?找这种人来让门中人受气的吗?

    盂神医见刘冲真的接过药箱,忙道:“无妨无妨,我自己来!”

    但刘冲唯少门主之命是从,说什么也不让孟神医动手,非得帮神医送至住处不可。

    孟神医一笑,只得再交待刘吉几句,千万别太动怒,心要平,气要和,安安静静休养方可,这才在太阴使者和刘冲的伴陪下离去。

    当然,刘吉故意骂刘冲是有计谋的。

    除了要刺激这个新任的太阴使者外,他还希望刘冲真的能有机会,送孟神医直抵住处。如此,他或许能探出孟神医被软禁于何处。机会或者不大,但总得试它一试。

    隔日

    孟神医改由太阳使者陪伴到东宫居来出诊。

    太阳使者似是学乖了。

    他索性跟着孟神医一起入内,探视刘吉病情。

    如此一来,刘吉倒没机会和孟神医私下交谈。

    还好,刘吉尚不急着离开阴阳门,便随由太阳使者监视他与孟神医之会面。三天下来,太阳使者并不觉得孟神医会惹什么麻烦,或是泄露什么,于放松对两人的注意。

    孟神医借口刘吉要适合量活动,亲自扶着刘吉到植满奇花异草的中庭花园里散步。

    太阳使者便自寝室推开窗口,遥望花园中两人的身形,寥尽监视之职。

    花园里

    孟神医为应付一干守卫之耳日,一边扶着刘吉“活动”一面随口诊问刘吉的“病况”

    两人边走边聊,刻意避开花园四周的守卫,走向庭中无人打扰的林荫小径。

    孟神医环顾四下无人,遂问道:“少门主,你打算再过多久才痊愈?”

    刘吉笑道:“再过两夭吧,我在装病之前,已送出消息,要后援部队备妥跑路工具,随时待命,照我估汁,他们这两天应该已经开始朝总坛附近潜近,再给他们两天准备时间,会比较充裕。”

    “你还有后援部队?”孟神医哗笑:“你一直没有离开总坛,又是如何和他们取得连系?”

    刘吉捉笑道:“你怎知我从没离开?”

    孟神医讶道:“从你就任少门主之后。即未听说你曾下山呀?”

    刘吉得意道:“要是让你们知道了,我就不用玩了。”

    他们二人在一座假山上的小亭台坐下休息,此地因位置较高,正可了望花园四周,若有人接近立刻可知。

    此外,也可让寝室内的太阳使者看清楚二人。以免惹得监视之人神经紧张,跑出来找人。

    刘吉休闲四望,低声道:“再过两夭,你藉口我的伤势大有进展,再假装炼一些有益于复功的药物给我喝,但必须借助仙池的寒性催化药性,跟我一起到那秘洞去,咱们准备走人了。”

    孟神医皱眉:“可惜根据老夫所知,那洞中无任何秘道或通路可以离开呀!”

    刘吉狡黠一笑:“本来没有就自己造嘛!不然你以为有一阵子,我每天关在秘洞里干什么?除了打坐练大仙。”

    他倒是想不透,凭刘吉赤手空拳,到底是用何方法去“造”一条秘道?

    他若是知道刘吉身上,有一柄挖墙像挖豆腐一佯的宝刃,就不会觉得奇怪。

    前一阵子刘吉将自己关在秘洞中挖地道时,每挖一尺,就赞叹自己一次,他实在太佩服自己的先知灼见,能够想到骗那老狐狸去偷回寒月匕首。

    这次,他只要想到这件事,他就得大笑三声以示庆贺。

    当然,他也常想,来日若有机会,可得当面谢谢那只笨狐狸。

    如果不是因为钱多财贪心有加,早已备妥假货换走匕首,他想如此顺利藏起匕首,只怕也很难。

    毕竟,若是让鬼王发现匕首失踪,第一个会被搜查的肯定就是自己。

    因此,每每思及此处,刘吉必得再笑三声,笑那老狐狸被利用了犹自欢喜的呆样。

    二人在小亭中稍坐片刻,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孟神医复又搀扶刘吉缓步踱回寝居。

    他们入内不久。

    刘吉才刚坐下,就听见室外守卫大声宣禀:“门主驾到”

    寝居那扇雕花木门被人咿呀推开,鬼王依旧黑衫飘飘,头巾蒙面。浑身神秘地踏入屋内。

    他见孟神医也在一旁,道声你在正好,随即颇为仔细的询问孟神医有关刘吉的伤势治疔的如何?

    刘吉先是心头一跳,以为鬼王开始怀疑自己。

    但再继续听下去,觉得鬼王口气甚是温和,不像起疑,遂又偷瞄鬼王一眼,发现鬼士之眼神竟流露着对自己真心的关怀。

    他心头微怔之余,不免对自己竟在欺骗鬼王稍感傀疚。

    刘吉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父亲,为何宁愿耗费多年的时光,陪着那些被困的恶人一起坐监,也不忍以杀止恶,永绝后患。

    因为,这世间真的是没有绝对的坏人呀!只因造化弄人,给了人种种不同的环境,人才有了善恶之念出现。

    就像是鬼王,若非自幼的过遇,岂会养成如今这般偏激怨毒的性情。

    眼见鬼王不自觉地流露出母性关系,刘吉不禁暗想,如果鬼王是在一个普通,正常的环境下成长,像一般的女子一样理所当然的结婚、生子,她一定也会是个关爱子女的好母亲吧!

    只是真是造化弄人呀!

    刘吉真的很遗憾,必须和鬼王对立,难道鬼王与刘家的恩恩怨怨,真的就不能解?

    刘吉心情黯淡地听着孟神医顺口提起,准备为自己炼一味有助复功的药物,但是怕药性太烈,刘吉难以完全消化,想借助仙池之功,不知门主允许否?

    鬼王闻及刘吉伤势渐愈,心情亦佳,自是慷概允许,并要孟神医越快越好。

    孟神医拂髯佯装思索道:“老夫当得至后山寻几味草药及药引,才能合成此道和合归元汤,大概得过两天方能令少门主服用。”

    鬼王直道没问题。

    并令太阳使者随时候传,好陪孟神医上山采药。

    孟神医笑道:“岂敢有劳使者候传?何不此刻说走就走?”

    他乃想到自己即将离此,后山崖间有他无意中发现的几味稀有药草,若不趁机偕人去要,往后怕是失之交臂,岂非可惜。

    “也好!”鬼王一笑:“所谓救人如救火,本王亦不耽误孟先生宝贵的时间,太阳使者你便陪孟先生去吧!并助其采药。”

    太阳使者应是,鬼王这才回头,忽见刘吉有些无精打采,问他何故?刘吉推说刚才到花园走走,人已觉得有些疲累,是以没什么精神。

    鬼王本来有意和刘吉闲聊一阵,闻此只得作罢。便吩咐刘吉快去休息,复又交代一干仆役好生侍候,方始和孟神医、太阳使者一起离去。

    刘吉被人小心侍候着上床歇息,躺在床上的他却是思潮汹涌,难以安枕。

    他有许多事必须计划,必须思考。

    但他却不断想起鬼王那关怀的眼神。

    他不禁在心头苦笑,猜想着,当鬼王得知自己带着孟神医逃走时,会是什么表情?

    鬼王若知道又被自己欺骗了,连陈年心事都挖出来衷心倾吐,不知有何感觉?是否会觉得像被人扒光了一样难堪?

    不管她有什么表情,有什么感觉,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会被气疯了,然后恼羞成怒,接着大概就是誓杀刘家老少吧?

    刘吉任随脑中思绪起伏翻腾,来来去去,终也不知不觉地朦胧睡去。

    二日后。

    是午。

    刘吉在大队人马之前呼后拥中,仍由孟神医亲扶着朝秘洞前行而去。

    太阳使者肩背孟神医药箱,手提刚刚炼好的和合归元汤随侍而往。

    行经厉绝生、钱多财等人所住的西阳殿附近,少门主浩荡的出巡仪队早已惊动了众恶,但他们根本受不了刘吉那不可一世的德性,不屑观之。

    刘吉远远地便瞧见苗如花正在练功坪,挥拳舞掌的,练身手。他故意滋滋有声地抛了个飞吻给苗如花。

    苗如花见状杏眼一瞪,索性甩头回房,砰地一声关门闭户,明白的表达了她对这位少门主的观感,惹得刘吉哈哈大笑,直叫够辣够辣。

    刘吉甚且故意大声告诉孟神医,那个小辣椒是最有希望的未来少门主夫人人选。

    神医无奈地不断摇头叹笑,至于他在笑什么,大概只有他种刘吉心里明白。

    大队人马来到仙池秘道入口处,按照往例,众亲卫队单膝着地,跪送少门主,并预祝少门主恢复康泰,这才整队收班,返回东宫居候令。

    刘吉、孟神医和太阳使者则一起进入秘道,经过曲折回转,来到秘洞口。

    洞口前的守卫,早得鬼王交待,知道少门主与神医今日来此疗伤,必须小心护卫,若有动静,得听令行事,不得有误。

    于是洞口二人毕恭毕敬躬送少门主等人人内,而后真的非常用心的守护洞外,不敢擅动。

    洞中,仙池依然冷烟袅袅。

    前些时日刘吉为求逼真,故意喷溅的血渍与打翻压碎的屏风,早已经收拾干净。

    就连昔日鬼王击碎的石桌,也都换新,置于老位置上。

    孟神医秉持医生专业精神,首先先向仙池,蹲着查验仙池之物是否异样,以确定一切无误。

    随即,他要太阳使者放下药汤及药箱,径自可休息。

    太阳使者因近日来与之相处,算是非常熟悉神医“无吝”自然乐得轻松,放下东西,便自个找不位置坐下,不太注意刘吉和神医在做什么。

    孟神医还真的自保温药笼中,倒出一碗乌漆如墨的药汁,要刘吉喝下。

    刘吉也真听话。将那碗药汁一仰而尽

    “哇!这是什么汤?怎么又苦又辣?”刘吉不停呸声,恨不得将喝下去的药汁冉吐出来。

    洞口守卫和太阳使者都被他这一尖叫吓着,急急冲来探望。

    孟神医淡然一笑,道:“这是和合归元汤,疏通血脉、补气虚,服后腹烈如燃,浑身汗出如浆。”

    果然,他才说完,刘吉额头已开始冒汗,眉头也皱,起来,他双手抚腹怔愕着孟神医。

    孟神医朝其他三人摆摆手:“药性已开始发作。没事你们就出去,免得打扰少门主行功。”

    守卫立即遵其所嘱,回洞口站岗。

    太阳使者略一犹豫,走向距离仙池最远的一方石凳坐下,他还是不敢违逆鬼王交待,擅离秘洞。

    孟神医瞄着刘吉,淡笑道:“脱了上衣下去泡泡吧!对你有百利无一害的,”

    刘吉立时明白,孟神医确定给自己炼了碗超级大补汤,口味或许不佳,但功效可能不差。

    于是,他立刻解去上衣,噗通一声跳入仙池中,盘膝坐定,运功吸收药效。

    不过片刻。

    刘吉已然进入物我两忘之境,脸上神光湛湛。

    太阳使者见无异状,索性倚墙斜坐,环臂打起盹儿来。

    孟神医淡淡一笑,打开药箱,取出一方紫玉香炉,置于桌上,随后又拈了些不知为何物的粉末放入香炉中点燃。

    一缕淡淡白色烟雾袅袅腾升,秘洞中随即四散着若有若无的香味。

    太阳使者于瞌睡中,似也闻到幽香,不自觉地长吸了一下,睡得似是更加香甜。

    当幽香飘至洞口,守卫叫声好香,亦情不自禁地多吸两口,二人却于瞬间咚然倒地,沉睡不醒。

    反而入定中的刘吉,闻香而醒,诧笑道:“什么味道这么香?”

    孟神医笑道:“此乃老夫精心调制的情难禁睡香,是一种上等迷香。”

    “情难禁?”刘吉咯咯失笑:“好暧昧的名字哟!”

    孟神医笑道:“难禁者,难以自禁之意。乃是指闻及此香之人,都会情不自禁多嗅两下,而这一嗅便得魂游太虚,大梦黄梁。”

    刘吉恍然又问:“它既是迷香,为何刚刚我一嗅及,反而清醒提神?”

    孟神医解释道:“此香若是再多加一钱丹桂,则变成极为神效之醒脑剂,凡是因练功不慎走火人魔,神智混乱者,以此剂熏之,大都立可清醒。此剂对于打坐时深定不出者,亦是神效无比。”

    刘吉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我刚刚喝的那碗大补汤里,正好加入钱丹桂喽!”

    “你说呢?”孟神医笑而不答。

    刘吉跃出仙池,笑道:“这种事,佛曰,‘不可说,不用说’。”

    他看看沉睡中的太阳使者等人,接又道:“原来,我还在想,该如何解决这几个监视之人,方属上策。早知你还暗杠了这一招,我就不用多伤脑筋了。”

    孟神医轻笑:“既然此番你乃为救老夫而忙碌,老夫岂可不尽微薄之力?”

    “说得好。”刘吉笑道:“只要看到你如此识相,便能了解为何与我爹相交深矣!”

    他说着话,人已朝洞走去,将洞外一名守卫拖入洞内。

    孟神医笑骂一句没大没小,亦动手帮忙。

    刘吉问道:“他们这一睡,大概得多久才会醒过来?”

    孟神医估计道:“若无人解救,大约要睡四个时辰,方始自动醒转。”

    “此香如何解法?需不需要用别的药物?”

    “不必。”孟神医道:“只要以指压剌激中香者的人中穴即可。”

    刘吉点点头,表示明白,复又走向洞内机关钮所在,依法按钮,将秘门放下,封闭洞口。

    孟神医收妥桌上的紫金香炉,背起珍逾性命的药箱,问道:“我们如何出去?”

    “这边走。”

    刘吉推开屏风,在昔日他发现放置火龙内丹玉瓶那面石壁下方,贴掌一吸,登时拉出一块约有半人高的岩石,岩石之后。露出一条黑黝黝的地道。

    刘吉自地道口附近,摸出一个包袱,打开后,里面竟是他惯穿的青布衣衫,和两套阴阳门门徒所穿的黑衣制服。

    他将其中一套黑衣交绐孟神医,要神医套在衣衫外,他自己亦脱下湿答的长裤,换上干爽的青布衣服,才又套上黑衣。

    二人装扮妥当,刘吉接过孟神医的药箱,示意孟神医先进地道。

    他则将屏风拉回原处,看看四周,突然想起置于壁上照明的夜明珠,可都是自己“贡献”出来的财产。

    当下老实不客气地一一收回,藏妥于怀中,只留下一颗准备待会儿在地道内使用,这才满意地拍拍手,蹲身钻入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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