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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诗文已誉满天下,特别是春江花月夜更是广为传颂。然而张若虚空有一番报国志,在兖州兵曹这个卑微的官职上一做就是十年,其间他阅尽官场黑暗和*,对功名早已心灰意冷,就在他意志消沉之际,妻子染病而亡,张若虚悲痛万分。将妻子遗骨送回扬州安葬,回兖州的途中,不幸病倒在汤池县,生命垂危,也是张若虚命不该绝,竟被一位江湖郎中所救。有趣的是当他苏醒后竟然惊得险些又昏迷过去,因为给他治病的江湖郎中竟然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完全和他一样的人,他们两个人就像是一个人。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是因病而致的幻觉,但当江湖郎中开口说话时,他才知道这不是白日梦,是千真万确的。经过一番攀谈,他得知这位音容笑貌和自己极其相似的人,是一位走街串巷、四处云游的江湖郎中,靠祖传秘方治病救人为生。张若虚听罢慨叹自己既不能救世,也不能救人,流露出对江湖郎中羡慕的神情,没想到江湖郎中眼睛里射出渴望功名的目光,诡谲地笑道:“想救人有何难,只要我们交换一下人生,你便可以悬壶济世了。”张若虚颇感兴趣地问:“怎么个交换法?”江湖郎中竟然语出惊人地说:“我将医术和祖传秘方传授给你,你将功名相赠与我。从此以后我去做兖州兵曹,你来当江湖郎中,如何?”张若虚听罢沉思良久,心想,当今政治黑暗,仕途险恶,在官场上熬功名,无异于浪费生命,眼前这个和我一样的人很有点悬壶济世的本事,如果真能将他的本事学到手再加以发扬光大,要比当一个小小的兵曹有意义。再者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既然他恋慕我的功名,何不成全他,于是张若虚爽快同意与江湖郎中交换人生。江湖郎中听罢非常高兴,将自己的医术和祖传秘方倾囊相赠后,欣然前往兖州赴职。张若虚就在汤池县定居下来,苦心钻研医术,治病救人,还在江湖郎中的祖传秘方的基础上,独创养生汤,并以自己名满天下的诗文春江花月夜命名,只不过将“夜”改成了“液”从此“春江花月液”成为张若虚传给后人的养生至宝,代代相传,绵延至今。

    张老板讲得十分生动,三个人听得目瞪口呆。他更是觉得果然如张老板所言的话,无异于撞上了一座金山,便饶有兴趣地问“春江花月液”的功效,张老板用自豪的口吻夸赞“春江花月液”组方独特,配伍合理,具有补肾壮阳、益髓健骨、延年益寿、抗衰老的功效,而且没有任何副作用。马杰将信将疑地问,与六味地黄丸比如何?张老板竟夸口说,功效远胜于六味地黄丸。贝妮看了一眼他和马杰,见二人对“春江花月液”颇为动心,便将话题转到了产品销售方面,没想到张老板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儿了下来,原来由于“春江花月液”一直打不开销路,企业连年亏损,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夕阳西下,透过窗户可以看见落日的余晖映出大片火烧般的晚霞,他看了一眼手表,工于心计地感谢张老板热情的接待,然后使了个眼色示意马杰和贝妮告辞,三个人配合默契,不约而同地起身,张老板顿时慌了,连忙挽留,坚持请他们到车间看看产品,盛情难却,他显露出一副很勉强的表情,将计就计地跟随张老板来到车间。在车间,他一仰脖子喝下一瓶“春江花月液”之后,他就断定他梦寐以求的奇迹就要诞生了。如果说性病诊所是他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起点的话,那么他预感“春江花月液”就是可以腾飞的翅膀。此时此刻,他不仅感到心里热乎乎的,腰部也热乎乎的。张老板见他和马杰喝了“春江花月液”未动声色,一再追问感觉怎么样,他微笑着说:“张老板,我对‘春江花月液’很感兴趣,愿意与我们合作吗?”张老板迫不及待地问:“怎么个合作方式?”他看了马杰和贝妮一眼,算是征求意见,然后卖关子地说:“怎么个合作方式,一个星期后我派人来和你谈。”张老板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唯恐财神爷跑了,非要请他们吃饭不可,他胸有成竹地说:“等我们签了合同后,张老板再请也不迟啊。”就这样,他故意留下一个伏笔,吊足了张老板的胃口,然后扬长而去。

    进入东州城时,天已经彻底黑了。滔滔黑水河滚滚向前,华灯初上的东州大桥上蒙上了一层神秘的夜色。他一直喜欢河流,喜欢它壮阔的流淌和激流勇进的精神,他在心中慨叹“上善若水”此时此刻,他的雄心若奔腾的河水势不可挡。马杰和贝妮也很激动。他提议立即到他家商讨与张老板合作事宜,两个人都同意。于是他往家里打了个电话,让江冰冰下点面条准备点小菜,告诉老婆,今晚他和马杰、贝妮有重要事情要研究。挂断电话后,他非常兴奋,情不自禁地朗诵起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

    江冰冰一见贝妮就仿佛见到了自己的双胞胎姐妹,拉起贝妮的手就往镜子前走,照过镜子后就问丈夫她和贝妮长得像不像,他却笑而不答。马杰非常了解江冰冰的心思,便逗趣地揶揄道:“冰冰,你知道你哪儿最像贝妮吗?”江冰冰认真地问:“哪儿像?”马杰一本正经地说:“影子,你的影子和贝妮的影子简直是一个影子。”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江冰冰撇了撇嘴说:“我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着袅袅婷婷地走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在餐厅就准备好了饭菜。

    三个人都饿了,都吃得津津有味。他一边吃一边富有激情地说:“白天咱们上山时一直争论是走但丁赞赏的‘路’还是走鲁迅赞赏的‘路’,我喝下第一瓶‘春江花月液’后心里就有答案了。我的想法是哪条路能让咱们实现自我就走哪条路。现在‘春江花月液’给我们提供了这样一次机遇,咱们何不放手一搏?”马杰举双手赞同,认为这是个政商合谋的时代,只要敢于冒险就能创造奇迹。“奇迹”两个字说到了他的心里,他坚信“奇迹”属于自我,绝不属于“他人”只有独辟蹊径的人,才能创造奇迹。想到这,他越发觉得马杰是他的另一个我,只是不知道如果将他和马杰比作张若虚和江湖郎中的话,马杰相当于张若虚还是江湖郎中。贝妮很喜欢两个男人交换人生的故事,建议深入挖掘其中的文化内涵。这正是他看中“春江花月液”的原因之一,他坚信每个人都有两个我,只是大部分人没有意识到而已,他就是想通过张若虚与江湖郎中交换人生的故事,唤醒人们两个我的意识,进而达到让人们喜爱“春江花月液”的目的。他甚至想用“通过享用‘春江花月液’,体味两个我的人生”做广告语,他还想好了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的广告轰炸战术。最后三个人一致同意包销张老板全年的产品,并在产品包装上重新设计。当然,和张老板谈判的任务还是落在了贝妮和白明海的身上。三个人决定成立一家保健品公司,实行股份制,法人仍然是白明海。

    这一夜,他失眠了。他隐隐约约地感到,自己上了一架新的战车,他的一切都绑在了这架战车上。他指挥着这架战车,充满了激情。黑水河之波融进了他的血管,巍巍白山在阳光的照耀下也不过是他的身影。为了做自己,他将不计代价,只求战得酣畅淋漓。人从来都不是僵死固定的存在,人有着无穷无尽的可能性。他笃信,执著就是长久的冲动,冲动过后人才懂得生命的意义。他不愿意成为卡夫卡笔下的甲虫,卑微到不配绝望,猥亵得自我痛恨。他知道甲虫也好,爬虫也罢,虫子之间是不会惺惺相惜的,那只是英雄们的特权。虫子们只能互相恐吓,或者从命运的缝隙里探出一只脚,互相践踏。每个人的自我都是他的精神家园,他渴望回家,渴望成为英雄,奥德修斯式的英雄。这种渴望就像鲜亮的青苹果,带着一层淡淡的绒毛,挂满枝头,让人充满希望,让人充满幻想。

    这些日子,省报、市报整版套红广告都是宣传“春江花月液”的,同时,电台、电视台每天都集中一段时间介绍“春江花月液”东州城的主要商场、药店都挂着“春江花月液”的大幅广告。同时,密密麻麻的“春江花月液”广告几乎包下了全省各市所有报纸的广告版面,半个月就攻下了东州城,东州城市场打下来之后,全省的其他城市不攻自破。他的广告轰炸战术取得了出人意料的效果。应该说,在商业运筹上,他的谋略、马杰的胆量、贝妮的细致和白明海的执行力,构成了他们商海淘金的最佳组合。当然他们也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优势,到目前为止,他们是成功的,也是幸运的。

    “我还是女人吗?”马杰的老婆白雪经常这样问自己。她一直为自己找不到做女人的感觉而苦恼。直到她在省委附近开了一家美容院并因此结识了省委副书记邵玉欣以后,才终于找到了点儿做女人的感觉。起初她并不明白邵玉欣为什么喜欢自己的美容院,几乎每个周末都要来美容一次,随着她对邵玉欣越来越熟悉,才终于悟明白,邵玉欣也是一个找不到做女人感觉的人,她喜欢到美容院,无非是寻找做女人的感觉。在白雪心目中,最有女人味儿的是欧贝妮,但是她深知自己做不了欧贝妮式的女人,因此她非常羡慕江冰冰模仿欧贝妮的勇气,她没有江冰冰的勇气,但又渴望找回做女人的感觉,因此常找江冰冰切磋做女人的心得。

    星期六上午,江冰冰在美容院一边做头发,一边与白雪唠闲嗑,邵玉欣满脸倦容地走了进来。她梳着女干部常梳的齐耳短发,面容中性,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度。白雪赶紧迎上去殷勤地招呼道:“哎呀,邵书记来了,我正盼着您呢!”邵玉欣像是走了一宿的夜路,终于看见启明星似的,一张紧绷绷的脸顿时松弛下来,犹如摘下了箍在脸上的面具,眼角顿时多了一些鱼尾纹,人似乎一下子也长了几岁。她疲倦地对白雪说,只有走进这里,我才想起自己是个女人。白雪一边让手下给邵玉欣沏茶,一边恭维她是巾帼不让须眉,可以让无数男人竞折腰。邵玉欣虽然喜欢听白雪的甜言蜜语,但不喜欢听她称自己“邵书记”还不见外地倾诉道:“我跟你说过多次,我到你这里放松来了,不要叫我书记,就叫大姐,好吗?你是不知道一个人不能做女人,只能做领导,不能做自己,只能做书记的痛苦啊!”白雪是个性情直爽、脾气刚烈的人,和马杰结婚十几年几乎没撒过娇,平时对那些很会小鸟依人的女人既羡慕又嫉妒,其实她时常对自己缺乏女人味儿很自卑,只有见到邵玉欣时她才觉得自己的确是个女人。听邵玉欣这么说,她心情会格外好,大姐长大姐短的不离口,还用宽慰的口吻说:“大姐,您知道我为什么盼着您来吗?因为只有您来了,我才能找到做女人的感觉。”邵玉欣听了这话还以为她羡慕自己有女人味儿,心里特别受用。于是白雪借机把江冰冰介绍给邵玉欣,邵玉欣高兴地拉着江冰冰的手称赞商政聪明,江冰冰圆熟地说,还望邵书记多多关照他。邵玉欣冠冕堂皇地说:“用不着我关照的,商政跟着廖天北还愁没有好前程?”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什么美容啦、服装啦,邵玉欣似乎很陶醉这些女人的话题。做头发时,邵玉欣提出请白雪和江冰冰一会儿陪她逛逛街,白雪答应得非常爽快。其实白雪不止一次地陪邵玉欣逛过街,她很享受邵玉欣碍于自己的身份只逛不买的无奈。她之所以很享受,完全是出于五十步笑百步的心理,当一个普通女人目睹一个位高权重的女人想做女人而做不成时,难免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心理。

    一进商城,邵玉欣径直来到化妆品柜台。“白雪,我特别喜欢法国大牌子的口红,只是我现在的身份,不适合用。”邵玉欣望着琳琅满目的口红,略显失落地说。“大姐,今天是周末,你就当自己是普通女人,不妨让小姐拿样品,你试试!”白雪一边怂恿卲玉欣一边问柜台小姐“兰蔻的口红都有什么红的?”“什么红都有,如果是这位女士用,暗红色好一点。”柜台小姐说着递给邵玉欣一个样品,邵玉欣照着镜子在自己的嘴唇上抹了一圈,上下唇瓣抿了抿,镜子里的女人顿时光鲜了不少。“真好看!”白雪和江冰冰一齐恭维道。邵玉欣美滋滋地在镜子前欣赏了半天,然后摇了摇头,接过柜台小姐递过来的纸巾擦掉口红,爱不释手地放在了柜台上。来到金银珠宝首饰柜台,邵玉欣在一条白金镶钻手链前停住了脚步。江冰冰一看这条精美的白金镶钻手链标价五万八千元,心里禁不住啧啧称赏。邵玉欣让柜台小姐拿出手链戴在自己胖乎乎的手腕上,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愿意摘下来,直到柜台小姐不耐烦地问:“女士,买不买,你戴着特别漂亮。”邵玉欣恋恋不舍地摘下手链,酸溜溜地说:“小妹妹,这么精美的手链谁戴上都漂亮。”三个人乘滚梯上了二楼,二楼都是时尚精品女装,全部都是世界名牌,每件都价值不菲。三个人来到“凯撒”品牌专柜前,一个洋模特身上穿的一套墨绿色套装吸引了邵玉欣。“白雪,冰冰,我穿这套服装会好看吗?”邵玉欣一边用十分喜爱的目光端详着服装,一边问。“一定好看,试试吧。”江冰冰微笑着说。服务小姐取了一套服装,邵玉欣微胖,对服务小姐说:“得穿大号的。”小姐又换了一套大号的。邵玉欣兴奋地走进更衣室。江冰冰看着更衣室心想,官当大了真累,特别是女人,女人当官必然要失去做女人的乐趣,一个做不成女人的女人该有多痛苦。比如邵玉欣一定不会与丈夫撒娇儿,她试过的商品绝对买得起,但是她买回去,却不能用、不能戴、不能穿,只能放在家里看。有谁见过女省委副书记穿着露背装,抹着兰蔻口红,戴着铂金镶钻手链出入公众场合的?因此江冰冰断定上万元的“凯撒”套装邵玉欣再喜欢,也只能试试。这么一想,江冰冰庆幸自己是个普通女人。

    邵玉欣从更衣室里出来,像模特一样走了三圈,白雪和江冰冰都赞不绝口。两个女人都恭维邵玉欣天生就是衣服架子,穿上这套凯撒服装真是光彩照人!服务小姐也说邵玉欣穿着好看,一个劲儿地劝她买。然而,在更衣室里,邵玉欣还是恋恋不舍地脱下这套服装。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血肉像土地一样一天一天地肥沃起来时“春江花月液”的全部广告被省工商局广告处查封了,理由是在满天乱飞的“春江花月液”广告中,到处充斥着不实之词、夸大之举、违规之行。他得知消息后,一个劲地埋怨自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尽管马杰、贝妮和白明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是几个人的主心骨仍然是他。然而他碍于自己的身份不方便直接出面干预,他左思右想,猛然想起江冰冰常跟自己提起,邵玉欣常到白雪的美容院做美容,关系处得像姐妹一样。尽管他从来都不认为以邵玉欣的身份会真拿白雪当姐妹,但是这种逢场作戏的关系倒是可以利用。于是他和马杰商量,可不可以让白雪找一找邵玉欣的秘书,请她的秘书给疏通一下,马杰也知道邵玉欣常常去白雪的美容院做美容,但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老婆能有这么大的力度,否则做梦都盼着夫贵妻荣的老婆怎么可能还容忍他做小小的派出所所长。马杰在他面前提出了自己的顾虑,他坚持认为,这件事对邵玉欣的秘书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别忘了邵玉欣可是主管全省的组织工作。马杰只好答应试一试,无论是他,还是贝妮和白明海,对马杰都抱着极大的希望。结果马杰反馈的消息却极其令人失望。因为邵玉欣的秘书出事了,据说是被自己的老公传染上了性病,邵玉欣得知消息后,一气之下废掉了秘书,新秘书暂时还没有人选,他听了这个消息后简直是哭笑不得。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他抓住了一个难得的机会。因为廖天北在他的建议下,一直喝着“春江花月液”当时他告诉廖天北,罗立山喝了“春江花月液”头发都变黑了,廖天北立即让他也弄两箱尝尝,没想到这么一尝,廖天北便喝上了瘾。就在他挂断马杰电话、心里盘算着如何破解眼前这道难题之际,廖天北会见完外宾推门走进办公室,他一进门就满面红光地说:“商政,‘春江花月液’我可喝没了,再给我弄两箱。”他一听心里一阵窃喜,左眼皮顿时跳了起来,他压抑着流淌在血液中的兴奋,故作为难地说:“廖市长,弄不到了。”一句话,廖天北就像是走路不小心一头撞在了墙上似的,一双泛着血丝的小眼睛瞪着他,脸一沉问:“怎么弄不到了?”他露出一副抱不平的表情,避开廖天北的目光,一丝无奈在眉宇间闪过,瞬间又挂在了恭敬的嘴角边,用抱怨的口吻说:“被省工商局查封了,说广告词有问题。其实就是没拜码头。我跟您说过,经销商是我的朋友,刚才还打电话让我帮忙疏通一下,可是省工商局并不归东州市管,我正犯难呢。”廖天北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看得他后脊梁骨直冒凉气,心里升起一种被戳穿的恐惧,然而廖天北的心思似乎并不在他的脸上,显然对“春江花月液”更感兴趣,气哼哼地说了一句“乱弹琴”然后一把操起电话愤愤地说:“‘春江花月液’,我和罗书记喝了这么长时间了,都觉得是好产品,这么好的产品怎么说查封就查封了呢?我得问问‘大胡子’。”省工商局局长因胡子重得了个“大胡子”的雅号。廖天北打完电话,他才弄明白“春江花月液”广告被查封的真实原因。原来“大胡子”也喝了很长时间“春江花月液”只是“大胡子”越喝越觉得自己像换了一个人,甚至连他老婆都说丈夫越来越不像自己的老公了,属下也觉得自己的局长像换了一个人,一个人怎么可能成为另外一个人呢?后来“大胡子”仔细品味才发现都是喝“春江花月液”闹的,一定是喝太多产生了幻觉。“大胡子”觉得“春江花月液”太可怕了,喝了竟然可以迷失自己,这才决定查封。廖天北听后骂“大胡子”荒唐,问其是不是喝过量了“大胡子”承认确实是多喝了一倍的量。廖天北质问道,为什么不按量喝?“大胡子”支吾半天才承认都是老婆闹的,廖天北一听才恍然大悟,因为“大胡子”二婚娶了一个小媳妇。挂断电话,廖天北笑呵呵地说:“商政,你告诉你的朋友去省工商局广告处找一下水处长,办个手续,就没事了。”他一听非常高兴地说:“廖市长,我替我朋友谢谢您了!”廖天北没说什么,他趁机溜出自己的办公室,找一个僻静处给白明海打电话,让白明海赶紧打听一下水处长的爱好,白明海说已经打听明白了,水处长是个京剧票友,唯一的爱好就是收藏脸谱。他只好又给市京剧院院长打电话,撒谎说有一位日本外商是廖市长的朋友,很喜欢中国的京剧脸谱,能不能帮忙搞几副有收藏价值的。院长一听是廖市长的朋友又是外宾,当即答应可以转让手中收藏的卷轴闹天宫,他赶紧让白明海去取,并亲自约水处长晚上吃饭。

    水处长叫水彪,长得膀大腰圆,是个大块头,大脑袋、大鼻子、大眼睛、大耳朵,说话也是个大嗓门,给人的印象还真像个唱花脸的。他一见水彪就觉得此人是个性情中人,水彪为了套近乎,口口声声说和郭鹤年很熟,廖天北当副省长时刚好主管省工商局,水彪声称当时没少和郭鹤年打交道。他心想,早知道如此,让郭鹤年给水彪打个电话或许就能摆平此事。转念一想,不对,查封“春江花月液”广告的始作俑者是水彪的局长,并不是水彪,水彪怎么可能左右他的局长呢?但是有郭鹤年做话题,彼此的关系顿时拉近了许多。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他给白明海使了个眼神,白明海心领神会地取出了脸谱卷轴,满脸堆笑地说:“水处长,我听说您酷爱收藏京剧脸谱,老弟就多了个心眼,这是老弟特意为您准备的一副闹天宫京剧脸谱,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说完缓缓展开了卷轴,尽管他和马杰、贝妮都是京剧外行,但是也被卷轴上精美的脸谱深深震撼了。画面的上方为美猴王,中间的蓝脸为雷公,绿脸的是青龙,下为*,笔法精到,谱式古朴,水彪接到手里目光炯炯,爱不释手。众人欣赏完脸谱后,水彪郑重地敬了一杯感谢酒,言称“想不到一场风波,让水某有如此收获”空气中弥漫着贝妮身上散发出的体香,她低垂头,欣赏着卷轴上的脸谱,脸上挂着令人迷醉的微笑,好奇地说:“水处长,既然您如此酷爱脸谱,一定对脸谱有一番独到的理解,可不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水彪仰起圆乎乎的下巴,枪管般的鼻孔里长满了鼻毛,好像此人的大脑袋是由于鼻孔堵塞而憋大的似的,尤其是一对玻璃球似的眼珠子,扫视众人时让人有一种无处隐藏的感觉,见众人对其收藏心得感兴趣,水彪感慨地说:“一件好的脸谱,要让观众一眼就能识别出它的忠奸、贤愚、悲欢。”马杰蹙眉的表情活生生一张脸谱,仿佛心中早就背熟了所有台词,兴致盎然地问:“怎么才能识别出忠奸、贤愚、悲欢呢?”水彪清了清嗓子,又扬了扬眉毛,脸上挂着大花脸似的神情,用卖弄的口吻说:“京剧中的脸谱主要用于净角和丑角两类男性角色,每个脸谱都有三种以上的颜色组成,其中的‘主色’象征人物的类型、性格、气度。颜色大体遵循以下规律:红色代表忠贞英勇,黑色代表刚直不阿,白色代表阴险奸诈,蓝色代表”贝妮的体内似乎潜蜷着一个好奇的幽灵,总能提出令人惊愕的问题,就像她的脸蛋一样引人注目,没等水彪说完,她便发现了端倪,娇媚地一笑,插嘴问:“在现实中,黑色代表黑暗、肮脏、丑陋,白色代表光明、圣洁、纯真,怎么在京剧里黑白的用意竟然颠倒了?”这个问题显然问到了点子上,水彪兴奋地晃动着平滑的大脑袋,仿佛空气受到了挤压,顿时颤抖起来,见众人屏息凝神,水彪兴致勃勃地说:“这也恰恰是脸谱艺术的迷人之处,其实生活当中很多人都拥有一张脸谱,你很难看见他们真实的脸,因为真实的脸一直藏在脸谱后面,识别这些脸谱可比识别舞台上的脸谱要复杂得多、困难得多。”他的表情像是跋涉了很久,伴随着一声疲倦似的轻叹,脸上的毛孔里渗透出一种沧桑般的优雅,他颇为惆怅地说:“是啊,水处长的话让我想起王尔德的长篇小说道连格雷的画像,道连对那幅能够映射出其灵魂的‘画像’充满恐惧之心,毫无疑问,他那张俊美的脸其实就是脸谱,而画布上的面孔才是他真实的脸。实际上,‘道貌岸然’这个成语说的就是指有两张脸的人。”水彪眨着一对凸出的眼球,眼白带着烟熏似的黄色,神态颇为感慨,眼睛深处潜藏着的另一个我在探头探脑,正凝视着高高的杯子里冒着白沫的黄色的啤酒,水彪换了一副深沉的口吻,喘着粗气说:“没有舞台就没有戏剧的脸谱,生活当中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不敢露真容,只靠脸谱活着,根本原因就是滋生脸谱的土壤太肥沃,人们迷失在名、权、利当中,哪儿还记得有一个自我呢?”马杰一向对自我不感兴趣,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点上一支烟,叼在嘴角,对着烟的一只眼睛眯着,好奇地问:“水处长如此酷爱收藏脸谱,一定是出身京剧世家吧?”一句话似乎问到了水彪的痛处,表情很像是梵高打着绷带抽着烟斗的自画像,只是脸比梵高圆许多,好像耳朵因伤发炎而肿成这样似的,水彪惭愧地摆了摆手说:“什么京剧世家,纯属个人爱好。旧社会时,我爷爷是走街串巷推车卖烧酒的,家里穷得叮当响。有一天下着小雨,我爷爷卖了一天的烧酒,一点也没卖出去,憋了一肚子气,回了家。回到家里。让我奶奶给他炒肉,他要喝酒,我奶奶说,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哪有肉呀,我爷爷脾气特别火爆,说老子累了一天,想吃点肉都吃不上,顺手拿起一把杀猪刀在自己大腿上就剜了一块肉,扔在桌子上,告诉我奶奶去给他炒了,我奶奶吓坏了,结果,没钱治伤,伤口化脓溃烂而死。”众人听后无不露出惊愕的神情。他像一个长途跋涉的行者,露出一副终于到达目的地的表情,向白明海使了一个眼色,以兄长式的口吻说:“明海,今天水处长帮了你的大忙,你还不敬水大哥一杯。”白明海心领神会地为水彪斟满酒,啤酒杯里冒着嘶嘶响的白沫,空气里顿时弥漫着酒香,白明海端起自己的酒杯,一脸诚意地说:“水处长,您帮了‘春江花月液’的大忙,但是,您帮的更大的忙是让我们通过脸谱学会如何认识自己,也如何认识他人。我们这些在名利场上打拼的人是最容易找不着脸的,今天水大哥一席话让我懂得了脸的重要意义,就为这个意义,我先干为敬!”水彪几乎是将酒倒进了自己的大嘴里,肚子里传出咕噜噜的响声,然后打了一个响嗝,嘻嘻笑着说了一句“好小子!”他心头涌起一股犯罪似的*,鼻孔里喷着笑,动容地说:“水大哥,我和马杰是大学同学,亲如兄弟,明海是马杰的小舅子,所以这个面我必须得出。”水彪带着一丝狡猾的微笑,别有深意地看了看马杰,又看了看他,用揭秘似的口吻,逗趣地说:“你和马杰长得如此相像,简直就是一个人的两个身体,何止是亲兄弟,依我看,明海不只是马杰的小舅子,也是你的小舅子吧,是不是?”贝妮被逗得咯咯笑着,笑得花枝乱颤,仿佛整个人都在熠熠闪光,她不失时机地说:“水大哥,听说您不仅收藏脸谱,还是京剧票友,能不能给我们来一段大花脸,让我们开开眼。”一句话正说到水彪的兴奋点上,当即让服务员打开卡拉ok,点了包拯的铡美案,一嗓子唱出来了,字正腔圆,嗓音浑厚,声如洪钟

    他亲自开车送水彪回家,回来的路上他有一种重铸自我的*,也有一种迷失方向的惊恐,随着自我意识越来越膨胀,他感到了潜移默化的变化,但是他弄不清是周遭的世界在变,还是自己在变,变得似乎自己的人生正在偏离正轨,抑或是刚刚走上正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上路,再也无法拖延了。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有能力掌握自己的未来,但他也明白,目前掌控他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心目中的他人。这个他人就像悄悄爬进他车内的霓虹灯光,企图把他引入某种无言的梦境。他不止一次地设想过这个梦境,一直以来他认为这是个难以企及的境界,他万万没想到或许这个梦境即将成为现实。因为在廖天北的头脑中,东州城再也不是按照“一主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理想营建的风水宝地,而是一个交通无处不“栓塞”根本无法畅通无阻的城市。廖天北一直酝酿要给东州古城的交通动手术,如今在专家们的建议下,一条环绕城乡接合部的环路即将修建,一旦建成,犹如一顶金光灿灿的王冠,因此廖天北称之为“王冠路”虽然建设王冠路的资金八字还没有一撇,但是,他最了解廖天北的脾气,只要他决定干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目前王冠路还只是在廖天北的脑海中,消息并未外露,一旦消息公布出去,王冠路两边的地价就会翻着跟头往上涨。正因为如此,他心中燃起一束巨大的光芒,这束光芒像一团火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使他不得安宁,跃跃欲试!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由这团火所烧制出的人物“春江花月液”广告查封事件让他想了很多,应该说“春江花月液”并没有多高的科技含量和技术难度,之所以热销,完全依靠高频率的广告,如今保健品市场鱼龙混杂,仿冒的“春江花月液”极大地诋毁了产品的美誉度。俗话说,凡事见好就收,应该集中资金干大事!这个大事是什么?他心里有了一个轮廓,只是被查封事件闹得他一直没来得及与马杰、贝妮和白明海商量,如今广告风波已经过去了,埋藏在他心中的那团火又熊熊燃烧起来,烧得他握方向盘的双手都有些颤抖,琥珀色的车灯照得前方一片通明,前方分明就是一个充满诱惑的新世界,他情不自禁地深踩油门,加快了车速,心里不停地想,只要一直走,就会离新世界越来越近。他甚至觉得随着车速的增加,周遭的旧世界已经被抛诸脑后。

    他知道如果不让自己内心世界的火团释放出来,他会被烧成一团灰烬,因此第二天晚饭后,他就将马杰、贝妮和白明海叫到自己的家里,竹筒倒豆子似的讲了自己的想法,话一出口,几个人便目瞪口呆地面面相觑,因为他的想法太大胆了,竟然异想天开地想在王冠路周边押一块地。还振振有词地说:“我断定一旦市政府公布修建‘王冠路’,路两边的地价肯定疯涨,我的意思是咱们算算账,我们现在能出多少钱,现在买肯定便宜,因为修路的消息还只是个方案。”马杰很清楚这个计划一旦实施,无论成败他们都将步入另一种生活,因此难以抑制的疑虑从后背扩散开来,伴随着疑虑,似乎潜意识里有一个魔鬼在蠢蠢欲动,空气似乎变得沉重起来,马杰思忖良久,还是顾虑重重地问:“商政,你这消息有把握吗?要是没把握,一旦咱们押了一块地,结果路不修了,那么这两年咱们可就白忙活了。”贝妮也露出怀疑的神情,讶异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可怜的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秀眉微蹙地说:“这得需要一大笔钱,一旦倾囊投出去,‘春江花月液’怎么办?”一种深沉冷静的表情浮现在他的脸上,他刚毅地笑了笑,态度坚定地说:“‘春江花月液’的生命力是有局限性的,咱们已经做得很不错了,我的意思是见好就收,开辟新的领域。明海,我们一次性能拿出多少钱?”白明海一直没表态,神情像是突然被困在躯壳里一般,脸上始终挂着谨慎的微笑,慎重地说:“大哥,我回去得先拢一拢账。”他没再纠缠资金的问题,而是将话题引到了选址上。几个人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后,最后选定了位于北郊金陵区的小刘屯。这个小刘屯有个金牛集团,是个政治经济合一的组织,村委会成员分别兼任集团及下属公司的各级管理职务。董事长同时担任村主任。这两年金牛集团从农民手中把耕地征上来变为国有,搞房地产开发,盖了不少小别墅,叫金牛花园,因此贷了不少款,但由于地点不好,道路也不通畅,周边既无山,又无水,更无林,根本卖不出去,一栋两百多平方米的小别墅,盖得非常漂亮,三五十万无人问津。应该说金牛集团资金相当紧张,快撑不下去了。正因为他对这个情况了如指掌,才野心勃勃地产生了买地的想法,其实他早就看好了小刘屯这块肥肉。最后他深思熟虑地说:“我看过市规划局修建王冠路的示意图,王冠路正好从小刘屯附近穿过去。据我了解金牛集团存有大量的商业用地,贝妮、明海,明天你们就与小刘屯村委会接触,将他们未开发的房地产用地全部买下来,咱们这次要是赌成了,我保你们个个都有一个新人生。”经过他这么一煽动,几个人都热血沸腾起来,仿佛在大海上夜航,猛然看见了灯塔,那灯塔的光线宛若一种召唤,使得每个人似乎都看见了自己未来的人生

    两天以后,廖天北率团出访香港。此行的目的就是为建设王冠路而招商引资。他的计划也在暗中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刚刚送走廖天北回到办公室,贝妮和明海就前后脚跟了进来。他现在像登山家一样正跃跃欲试地攀登顶峰,完全沉浸在征服高山的欲望之中,一看见贝妮和白明海,便迫不及待地问:“买地的事办得怎么样了?”贝妮娉婷地站在他面前,故作不顺地轻叹一声,他顿时露出焦虑的神情,急切地问:“怎么,谈得不顺利?”贝妮本想和他开个玩笑,见他如此认真,心头涌出怜悯之情,莞尔一笑说:“我和明海去小刘屯接触了一下,接待我们的是金牛集团总经理关文蕙,她是个留日的博士,很有水平,不过金牛集团资金很紧张,巴不得把地变成钱,目前他们拟搞房地产开发的土地还有一千多亩,每亩地的价钱很合算,现在就等你拿主意了。”他听后长舒了一口气,见贝妮和白明海的脸上还挂着疑虑的神情,便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我陪廖市长接待过一位香港的企业家,一次他到东南亚考察时,发现某国正在筹建一条高速公路,虽然当地政府给出了十分优惠的条件,但因该路段车流量小,而没人愿意干。这位企业家胆大心细,在考察时却发现它的旁边有一个储量十分可观的大油田,他以其非凡的判断力,认定这必将带来丰厚的利润,于是他以跳楼的决心毅然拿出全部资产,并以房产向银行抵押贷款,买下了拟建高速公路的土地。最后他成了商场上的大赢家。”白明海一直在自己头脑的疑虑小屋内徘徊,眼睛深处蹲伏着一个心事重重的小人儿,信心不足地质疑道:“大哥,咱这块地与他的情况不一样,这块地周围不仅没有大油田,连片像样的树林子也没有。”“是啊,”贝妮也犹豫不决地说“用不用再斟酌斟酌?”“你们的担心我都想过,”他胸有成竹地说“我详细研究了王冠路修完后的车流量,小刘屯正是它的咽喉,我相信我的判断力,机不可失,趁小刘屯还没有觉醒,你们抓紧签合同吧。”三个人又讨论了一番细节,白明海和贝妮匆匆走了。

    屋子里瞬间静了下来,不知为什么,他猛然有一种茫然若失的感觉,他一向认为自己是一个政治信念无比坚定的人,不知不觉中,自己的人生轨迹竟然悄悄发生了偏离,而且离既定的目标越来越远,尽管新的目标像海浪一样在他心中涌动,但是他担心这个新的目标也像那个在政治上既定的目标一样,不过是一块西西弗斯推来推去的石头。但是幽暗的海水给了他勇气,寻找自我的渴望迫使他不得不投身大海。

    很显然,商政试图突围,这用不着我猜测,这是他必然的选择。因为他在仕途上逗留得越久,他就越觉得自己被封闭或者说囚禁在了一个狭小的世界里,他被封闭或者说囚禁得越久,他心目中的自我或者他人就越像灯塔一样召唤他,突围是他意识到囚笼之外有更大的世界却又因囚禁而无法企及之后的主动选择。然而,他只能借助夜色突围,尽管他穿着雪白的衣衫,却只能被夜色染成灰色。找不到意义的生活是可以容忍的,事实上许多人也正是这么生活着,这些人甚至已经习惯了找不到意义的生活,然而找不到自我的生活却是无法设想的。这也恰恰是商政选择突围的初衷。在我看来,没有自我的生命算不得生活,哪怕选择做他人的生活也比选择找不到意义的生活有价值,比如我就感觉在选择成为商政的过程中越来越接近我自己。也许每个人心目中的偶像都可能是理想的自我,做他人或许也是寻找自我的必然过程,但是随着我对商政未来命运的猜测,却越来越陷入一种“我在,因此商政不在”或者“我不在,因此商政在”的困境。我不知道这种困境说明了什么,但至少让我意识到商政的精神危机,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也是我的,更是现代人的。因为商政的精神危机是根本性的,要解决商政的困境,不能期待一劳永逸的答案,只能依靠每个人在价值信仰上的自决。遗憾的是我们没有信仰,因为我们没有本土宗教。我们只能忠实于自我,然而自我是什么,始终是个谜。于是我们开始在“他人”的世界里游荡,正如我此时正游荡于商政的世界里一样,却发现“他人”要么迷失在权力之中,要么迷失在财富之中,要么迷失在美色之中,要么迷失在模仿之中,我真希望能有一种信仰犹如灯塔召唤着商政,哪怕他迷失于信仰之中,也比像大灰狼一样突围强得多,然而,这是怎样一种妄想啊!为此,我越来越为商政担心起来,越担心,就越觉得和商政挨得越近,几乎是身体挨身体,影子挨影子,整日如影随形,我发现尽管我只是在猜测商政的命运,但是我却觉得我经历过商政的命运,最起码他的一部分就是我本人,或者说我只有思考他时才发现我是我。莫非每个人都有两套记忆,不,不是记忆,应该是想象,我发现只有停止想象时,我才是我,可是我的想象却一刻也停不下来,想象几乎成了我认识世界的一个支点,我发现,我之所以痴迷于对商政命运的猜测或者说是想象,根本就是,这种猜测或者想象是对我自己生命价值的一种确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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