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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懒妃之魔王霸爱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陆苑一折回来,守在他手边,轻声问道:“都结束了么?”

    “唔。”郁琉钦答得有些含糊,后来还是清了清喉咙,认真回答“应该是已经结束了。”

    “凌墨呢?”他声音听来有些凉意。

    话音刚落,就见凌墨现身在车厢外,冷冷的声音在车外响起“主子。”

    车厢内,有淡淡的日光。

    也比外面多了一丝清凉、宁静与舒畅。

    车厢外,凌墨看着郁琉钦,只道:“禀主子,玺天浩在宫外埋伏了一千死士欲除掉凤翊王的旧部,方才却于混乱之中,已不幸身亡。”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陆苑一有点错愕,她抬起眼来,止不住眼中的愕然。

    然后,凌墨领命意欲退下。

    陆苑一叫住了他,当着郁琉钦的面,问了一句:“我老爹没有事吧?”

    凌墨微微一怔,望向陆苑一,见他仿若无事人一般地笑着,目光清明柔和,这才答道:“凤翊王略有不适,不过,应无大碍。我和妖媚,原也在场。”

    陆苑一轻轻地“哦”了一声,心里有些暖却又有些酸楚。

    他没事就好,如今总算是可以一解多年的遗憾与怨恨了。

    而郁琉钦即使事到如今,却是一心帮着他——他此刻的存在,无疑是解除了他对朝廷上所有残余的担心与忧虑。

    其实,他最应该好好道谢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这个懂得拿柔软笑意隐去旁人忧虑的男子,她在那个皎洁的夜晚,突然偶遇的男子。

    车帘外,烈日当空,天地间一片妍丽刺目的色彩。

    浓烈,却干爽。

    夏日炙热的阴霾已然退去。

    陆苑一坐在郁琉钦身边,玩着他左手的手指,闲闲地问道:“我们要进宫么?”

    身边的男子白袍如雪,虽是素净,仍难掩其清冷高远。他任由她玩着他麻木的手,答道:“对。最后的一场戏应在两仪殿内就会结束。”

    “真的?”陆苑一眼睛一闪,声音愉悦起来。

    他含笑轻轻“嗯”了一声,又道:“安然自以为万无一失,却不曾想过泰山大人的突然出现,亦不曾真正算清泰山大人工于心计,会是何等人物。不知己,不知彼,怎会登极?更有甚者,性命堪忧。”

    陆苑一好奇地问道:“我在这些天内都未曾听到什么动静,你如何知道?”

    郁琉钦宠溺地揽过她的腰际,她就十分自觉地挂在他的右手边。郁琉钦笑道:“安然以为可以借此乱为掩护除去心头大患。计谋很好,不过,败在不密。”

    “不密?”

    郁琉钦笑答:“是的。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己不密,则成害。我自达北仁后,总有办法洞悉他们的动向,即使”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一开始并没什么目的,可他们却仍是错漏了我的存在。”

    好吧,他承认,他做这么多确实存有私心,目的不过是为了替陆苑一报仇,谁让安然没事找事的招惹上了他的心上人,这不是自寻死路还是什么?!

    原来,他早就做好了打算。陆苑一只有感叹,然后问道:“那你们打算如何做?”

    “将计就计罢。”郁琉钦微微往后一仰,身形放松下来。

    他轻轻笑出声来,道:“你在我身边,所以不知道我暗中撤走了一百暗卫,况且,你还发觉妖媚与凌墨不也在么?”

    陆苑一瘪了瘪嘴,道:“原来你们都瞒着我!”

    皇宫。

    两仪殿外下午的阳光静静投洒在大殿的台阶上,隐隐泛着柔和的青光。

    殿内,日光却有些蒙淡。

    威严的两仪殿之上,挤着不少的人,三人若无旁人地处着,气氛渐渐诡异起来。其中有老皇帝与安然、众位大臣、利锐以及其他部下、安国候以及被郁琉钦抓走多日又被妖媚掳了回来的安阳公主,等等。

    此刻老皇帝与安然虽然安好的坐在那里,却是发丝凌乱,满脸倦容,显得狼狈不堪。尤其是安然,说来玺天浩的死,对于她而言,是多么致命滴打击?

    她这辈子所努力所筹划的一切,全都付诸东流。

    那一刻,虽然安然很不愿意面对,但是,她仍旧不得不承认,她向来高傲自负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尤其是玺沉渊出现的那一刻。

    那一瞬,殿内所有的人在亲眼目睹了一场颠覆王朝的浩劫之后,还没来得及消化完全,紧接着便又亲眼目睹了一个令人惊骇非常的事实。

    死了十八年的凤翊王竟然又突然出现了,而且还好端端的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玺沉渊缓缓的走了进来,两仪殿上气氛凝重,一片诡异的寂静,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竟像是一时之间忘了出声,甚至忘了呼吸。倒是只有利锐以及其他部下反应正常些,因为在这之前已经震惊过了。

    “皇兄、皇嫂、皇姑姑,好久不见。”

    见着众人,玺沉渊极缓慢地开口,话明明是对着三个人说的,可眼眸却骤然凝成一根针,直直地刺向老皇帝。老皇帝的身影被夹入他眯细的眼缝中,像是突然被挤压到了极致,没由来的生出一股窒息感。

    “你们近来可好?”

    他笔直的站在大殿中央,明明声音很冷很冷,可清俊恬淡的脸庞上却缓缓浮起温和澄净的笑意,此际看来,显得既妖异又诡谲。

    阳光从窗台上折射而来,他整个人瞬息之间没入了绚烂的金色光芒中,那一袭蓝衣在光中轻轻撩动,随即跟着妖冶起来——一一如多前的他。

    老皇帝看得出了神,他明明也该很震惊的,态度却是平静得不可思议,只是拧着眉,淡然看着眼前这一切。

    放佛,他一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玺沉渊突然出现的一天!

    “玺沉渊!”

    面对他的死而复生,安然嘴角抿成了震惊的弧度,虽然刻意抑制着情绪,可仍旧控制不住心中翻腾的气血与汹涌的撼动,话尾不觉微微抬高,暗哑的嗓音中有着压抑不住的狂乱:“你竟然没有死!”

    “是的!我没有死,又活着回来了!”玺沉渊仍旧非常非常温柔地笑,一双晶莹的瞳孔分外深邃,别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闲淡地开口,口气有些凉凉的:“皇嫂倒是一点都没变,性情还如当年那般急躁!”

    “你——”安然如被雷殛,脸开始变得一阵红一阵青,显然正努力控制情绪,冷静低缓的言语使得那阴暗的眸中凝结出冰冷的光芒,却怎么也遮掩不住其间蓄积勃发的狂烈怒焰,心里被这怒焰一烧灼,逐渐沸腾成回不了头的狂暴。“你如今这是什么意思?是来找我们报仇的!?”

    “皇兄、皇嫂、皇姑姑,你们欠我良多啊!”玺沉渊的目光缓缓扫过老皇帝等三人,似乎有些答非所问,将话说得特别慢、特别轻,一字一字敲进众人的心坎。他做出一个类似笑的表情,但这并没有软化他此刻的冷酷,脸色阴沉,黑眸里跳跃着熊熊火焰,无数的波动闪过眼底,却化作无形无色的痛楚。

    他们三个,是他曾经最为亲近的亲人,亦是伤他最深最狠的人!

    常听人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曾经,他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虽然出身皇室,却有一个处处疼他、爱他、让着他、为他着想的好哥哥。他们兄弟俩的关系一直很好,从小到大都是。只是,他却不曾想过,他的哥哥会和他一样,爱上同一个人。或许,大概,只是他的哥哥隐藏得太深,刻意没让他看出来吧。

    以往不管发生何事,他总会先告诉他的哥哥,即便是后来与安卉相爱的事情。那一日,他真的很开心。因为安卉怀孕了,是他的孩子。他当日虽然身在军营,却还是迫不及待的写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的哥哥。很快地,从宫内返回信息,他的哥哥邀他当晚回宫庆贺。

    他当真去了,只是做梦也没想到,会是一场鸿门宴!

    他的哥哥不仅下毒害他,还派人杀他。其中还有两个帮凶,便是他敬爱的大嫂与姑姑。

    大概是老天保佑,他逃过了一劫,从密道内摔下了悬崖,虽然没死,却让他迷失了自我十八年。亦是,让他从此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是朕等对不起你!”

    这时,终于,老皇帝垂下头,开了口,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言辞更近乎于是含糊不清的低喃。眼里显出黯枯无泽的疲惫之色,像是已经厌倦了一切。

    无数次想起当年的那一幕,可事到如今,不过短短一句话,却如千钧巨石一般沉沉压在他的心头,不负重荷。

    “对不起我?”玺沉渊极缓慢地重复着那四个字,轻蔑地嗤笑一声,如同那是个多么匪夷所思的笑话。他咬紧牙关,逼着自己残忍地开口,声线沙哑异常,可是却仍旧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那么清晰,夹杂着冷笑:“你们对不起我什么?你们说?!”

    他困难地吐出一口气来,接着,用那沙哑的声音轻轻地唤了一声,问道“皇兄?卉儿呢?”

    老皇帝的身子顿时一僵,全身的血液仿似瞬间便被抽光了,喉咙像是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弥漫着哽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告诉我,卉儿呢?”

    玺沉渊心底汇聚的怒气,终于被老皇帝那看似不咸不淡的态度给催逼得迸裂出来,所有的燎原野火在瞬间扩张成了熊熊烈焰。他骤然变了脸色,那一句话几乎是字字从唇缝间硬生生挤出,似是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怒意难忍过,咬牙切齿地,近乎咆哮似的吼道:“我的卉儿呢?你告诉我,你对她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老皇帝什么也回应不出,有一些莫名的情绪哽在胸口,咽不下去,却也吐不出来,只能缓缓阖上眼,垂下的睫毛在眼下投落两道阴影,晦暗沉重。

    这时,一旁缄默了半晌的安然却毫无预警地开口了:“安卉?你想知道安卉那贱人的下场,是吗?”此时此刻,她似笑非笑,可眼眸灿烂妩媚得像在血中绽放的花,灼亮得不可思议,可声音却是干涩的嘶哑。

    “我可以告诉你啊!”她的语调也在颤抖,说不清是因为报复即将得逞的兴奋,还是因为恨意难消的激动。“这个秘密,可在我的心里埋藏了十八呢!”

    “安然,你——”老皇帝因她的话语而骤然转过头来,看着她那诡异的表情,脸色更是难看了,似乎是想要喝住她接下来的话,几乎要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却硬生生地哽在喉咙口,化成一股难以吞咽的抑郁。

    安然却并未理会,抬起头,所有情绪全数凝结在唇角,一丝一丝慢慢变成残酷的漠然:“其实,安卉,根本不是因食中毒难产死的。”

    她手指着一旁的老皇帝,深吸一口气,带着诡异的笑,终是说出了她那藏在心里十八年的秘密:“而是,不堪受皇上污辱,自杀的!”

    一语既出,错愕的不仅仅是满殿的人,还有一直沉默的安国候。

    他攸地瞪大双眼。这个事实于他而言,无疑是极难接受的。

    他考虑过很多种结果,暗杀,毒杀,却独独没有料到,他的女儿,会是不堪受辱自杀的!

    这一刻,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会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到,只怕这一切是他们早就谋划好的。

    他没做声,只是静悄悄地站在原地,唇不住颤抖,连牙齿都似乎打了结,发声变得格外艰难,哽咽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味地颤抖,不停地颤抖,身心都如撕裂开来一般,痛得格外厉害。

    他这个父亲,当得何其失败啊!

    安然的话犹如一支箭,直直刺进了老皇帝的心里,正戳中他一直以来隐隐作痛之处。他想要辩驳,却是哑口无言。最终,只能苦苦一笑,像是无话可说的敷衍。

    他垂着头,轻轻呵出一口气来,他一直极力藏掖的秘密终于曝光了,原以为会不堪忍受,却没想到反而感觉一下就轻松了起来,像是一下就卸除了背负已久的包袱。

    这是个难以启齿的秘密,却也一直是他的噩梦。

    那个笑意温婉的女子,他一直是爱着她的,却没想到会走到万劫不复的那一天。

    当年,安然无意间得知他真正爱的人是安卉以后,气恨难耐。虽然当时安卉已经嫁给了陆文冲,可是安然仍旧心有不安。于是,她找来安阳公主,两人欲商量着如何除掉安卉。

    原本,安卉早已与安国候府脱离关系,安然邀她入宫,她本可以不予理会。可一直以来,安卉最关心的事情便是玺沉渊,偏偏那时安然又以玺沉渊的消息为饵,诱她入宫。虽然她明知道有可能是陷阱,却还是毅然决然的去了。

    安然最初的计划其实就是打算下毒谋害的,却因为他的突然介入而改变了计划。

    那一晚,他没想到自己还可以在皇宫内再见到心爱的女人,于是,高兴之余,多喝了点酒,最终喝醉了。安然要留他在庭掖殿过夜,他欣然的接受了,因为睡在那里,可以离她近些。只是,当时的他根本不知道这其实是安然故意设的局。

    到了半夜,因为喝多了酒,他急着出恭,等到再回寝房时,床上躺着的女人却由安然变成了安卉。许是欲望作祟,他一忍再忍,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做出了那么禽兽般的事情,虽然是,未遂!他从来都知道安卉是那般绝决果断的女子,当她举起剪刀刺入的咽喉那一幕,他永生难忘!

    鲜血从剪刀缝间近乎喷涌而出,在她那雪色的衣衫与裙裾之上开出深红的花朵。那一刻,她依旧是笑着,眼眸却只看着他一人,其间的恨意,刻骨铭心。

    她已是无法说话,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一句什么话,可最终却只是狠狠抓紧了他的衣襟。最后的一笑,犹如随风飘离枝头的落花,凄美极致,在他眼中永永远远地定格。

    从她的口型,他清楚的明白,她想说的是“孩子”

    她肚里的孩子当时已经成形,只要将孩子拿出来,孩子还是可以存活的。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他还是做了。即便他知道那是她和皇弟的孩子,即便他知道那个孩子不该生出来,不该留下。可他还是做了,而且还将孩子的身世完好的隐瞒了下来。

    记忆在脑海中回旋,老皇帝扯着唇角,露出凄然一笑。

    如今,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时是怎生的心绪波动,可却为什么能够硬是装出面无表情,毫不动容?

    那一刻,玺沉渊如遭雷击,只觉得自己那素来坚强的心被“啪”地一声便摔到了冷硬的地上,即便没有碎,可是到底摔出了几道豁着口子的裂缝,那汩汩流出的也不知是无色的血,还是无声的泪,痒痒地划过心扉,婉转而冰凉,似冬日的冰晶,还未陨落便已融化殆尽,明明是无形无色,却狠狠地刺入胸口最柔软的地方,磨蚀一般带来深深的痛楚。

    他狠狠咬着牙,唇间已满是猩红的血迹,隐于衣袖内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可身体仍旧是毫无反应。

    “皇兄,你知道么?不管你对我做过什么,我都可以毫无怨言,全部不予计较。但是,你却不能伤害她!你不可以伤害我的卉儿!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就算被她整得头破血流,我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指头,那么好的女子,你怎么下得了手?!你何其忍心?!”

    老皇帝不说话,只是那么僵直地坐在椅子上,有些无言以对,胸口内似乎浸透了刀刃翻剐,随着他一字一句清晰的质问而尖锐地疼痛着。

    事到如今,一切的秘密都已经呼之欲出了,他便低垂着头,不再说话,僵硬十指鹰爪似的紧扣着把手,那样的力道骨节都在发白,似要生生掐紧扼住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见一直以来暗暗烧灼的火焰终于被摆到了台面上来,玺沉渊的脸透着死灰的晦暗颜色,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暗哑,再也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却还要做出一副镇定的表情,极力掩饰自己内心那难以言喻的悲伤。

    “皇兄,事到如今,我们之间的纠葛,只能用死来清算。”

    他话音刚落,肃杀的空气便已经笼罩于整个大殿之中,利锐以及那些部下竟是连佩剑也抽了出来,毫不掩饰周身凛冽的杀气。一时之间,气氛极其紧张,周遭静得连大殿横梁上拂过的风声也清晰可闻,无声的气流仿似也凝滞了,一圈一圈无形地紧缩着,令人呼吸困难,几欲窒息。

    这下子,安然却是真的不敢再动,也不敢出声了。

    如今,玺沉渊似是已经陷入了偏执的境地,听他方才的言语,一切都再明白不过,若她再争一时意气,惹恼了他,她便就要死在那剑下了!

    就在众人皆是紧张得连脚趾也不免抓紧之时,老皇帝的声音突然响起。

    “悔恨与否,忍与不忍,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老皇帝依旧是那如初的脸色,可是,他那微微佝偻的身形和苍白如纸的脸色,却显示出他此刻状态极为糟糕的身体状况。

    他一步一步走近玺沉渊。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他明明已是如同死灰槁木,全身无力,却还尽量力求每一步都走得稳稳的。只是,不开口倒是没有察觉,一张开唇,他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得这么厉害,像是一个快要死的人,连气息也显得不稳了。

    “什么也都不用再说了,皇弟动手吧,朕只求你能利索一点,给朕一个痛快!”他在离他不过几步远的地方静静站定,极虚弱地咳嗽了好几声,才浅浅地叹息,似乎对别的一切也已是云淡风轻,再也不见半点不甘,半点遗憾。

    他说得很对,他与他的恩怨,只能用死来清算,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想来,陈王败寇,大抵如此!

    其实,他是想说,如果时光还能倒退,事情还有改变的余地,他又怎么会舍得伤害她呢。

    忍与不忍也好,舍不舍得也罢,终是已无法改变的事实。

    久久的,没有等到预料中刀尖刺入胸口的疼痛,他本能地望过去。却见玺沉渊仍站在那里并未动手。

    想来还是下不了手吧?老皇帝苦笑。

    趁着这时机,他抽出怀中早已备好的匕首,照准自己的胸膛便直直地刺了过去。

    那匕首毫不费力地刺入他的胸膛,血顺着柄端往下流淌,一滴一滴,又一滴,如同血红的琉璃珠子。

    “你为什么如此?!”玺沉渊凄然地凝住眼,眉目纠结,恻恻一笑,笑声已然变异“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么?”

    他自然是忘不了被亲近之人背叛伤害的苦楚,当日,他喝下他亲自斟的毒酒,遭他暗杀,险些丢了命之时,也曾真的有过报复之心。

    他不是不恨,不是不怨,他宁愿他将所有的行径都发泄在他的身上,也不愿他伤害安卉一丝一毫。

    “皇弟”老皇帝低低地喟叹一声,黯枯无泽的眼睛望定了玺沉渊,眸中的光芒淡了,散了,最后,只是空洞地怅望着,那里面是他所熟悉的疼惜与包容:“你这下解气了么?”

    你这下解气了么?

    这句话于他而言,实在是太熟悉了,犹记得小的时候,他甚爱耍脾气,而他虽然严肃惯了,却从不曾对他有过半分的严词厉色。每一次他心情不好,总是将气发泄在他身上,甚至还故意做些一时意气的举动,而他,也总是无奈的摇头叹气,翻来覆去,说的也总是这一句话。

    仿佛还和当年一样,他在耍脾气,而他含笑包容,可其实,一切早已不同。

    “皇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眼见着老皇帝这一自杀的举动,众人皆是呆愣,唯独玺沉渊面色平静,毫不惊诧,瞳仁深邃难解,黯沉得犹如不见底的深渊一般,那微寒的光芒一如话语中的风凉意味:“当年你为了一己之私毒杀于我,后来又害死了卉儿,那时,你便该预见自己有此报应!”

    “报应?”一切似乎都已在那白光中俱减,周围扰嚷的万籁之声也似是消失到了极远之处,四下里寂静得可怕,老皇帝独独听到了“报应”二字,却只能含糊不清地哑声低喃,语调之间溢满了凄酸的滋味,还有那不堪重荷的疲惫。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费力睁开眼只是哀戚地笑,那笑声隐隐透着死的灰败,即将面临殒没

    。他轻轻地咳着,唇角隐隐淌出殷红的血来,就连说话也开始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你说得很对,说的很对”他仰起头来,将心碎尽数哽在喉间,满心悔不当初。

    其实,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经中了安卉的毒,毒深入骨髓,且无药可解。

    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一个女子,而去谋害自己的亲弟弟。每每听到他谈及他与安卉之间如何如何,他都嫉妒得要发狂。

    那一次,当他收到安卉怀孕的喜讯的时候,他真的恨了。满腔的怨恨,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弟弟。可当安然看到他那副摸样的时候,却会错意了。她以为,他只是在记恨他对自己皇位的威胁,却不知其实是因为安卉。安然提议杀掉他,他竟然也跟着昏了脑似的点头同意了,心想着就这样将错就错也好。

    安卉死后,他也跟着心如死灰。他不是不知道安然一直在给他下毒,他不是不知道玺天浩一直在打他皇位的主意,他不是不知道

    他只是不在乎了,什么都不在乎了,仅此而已!

    若当年,他不是一味的隐忍着,也能像皇弟那般无畏一些。告诉她,他其实也是爱着她的。那么,会不会就不是如斯结局了呢?

    最终,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终至无声。

    他只希望,如果真的还能有来世,他只期望能静静等在灯火阑珊之处,于不早不晚最恰当的时候遇到她,然后,不顾一切地抱紧她,永远也不再放开。

    久久地,没有一个人说话,玺沉渊望着老皇帝的尸身,眼底是一片如冰似雪的漠然。

    最可恨的人死了,他却毫无欣喜感可言,心反倒是像被什么东西狂肆地蹂躏了一番,狼狈地纠结成一团,噬咬着身体的每一处地方,泛起一种深沉而空洞的痛楚。

    安阳公主颤抖的蜷缩在大殿的角落里,原本在郁琉钦别院的地牢里被折磨了几天的她,此际看上去更是狼狈得紧。

    她无意识仰起头看玺沉渊,只觉得此刻的他平静得可怕,温柔的神情连一丁点的痕迹都不剩,毫无笑意的他,显得格外冷峻且漠然,陌生得不像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个孩子了

    。

    她嗅到了一丝诡谲的味道,不敢轻举妄动。

    “夫君——”她轻声唤着安国候安戚奕,只期待着他此刻能救下自己。

    可安戚奕却毫无回应,只是以眼角的余光淡淡撇了她一眼,冰冷的唇角隐隐有抹寒气凛人的笑纹。

    待安阳公主又叫唤了几遍之后,安戚奕终于忍不住了。

    “公主不要在白费心思了。”眼中凛然掠过一道光芒,安戚奕转而望着安阳公主,神色一片冰冷。将话尾缓缓拖长,带着明显的讽刺,他眼中陡然射出一道森冷的寒光,几乎能刺穿安阳公主的心骨:“今天也是时候到我们把话说清楚了!”

    安阳公主微微瑟缩了一下,因着他的先发制人而有一丝慌乱“夫君这是何意?”她语带苦涩,唇角忍不住微微发颤。

    “公主心中明白,又何必再问我。”安戚奕她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了一步,掩在长袖下的手攥成拳头握得死紧。他幽幽的声音兀自沉着而镇静,一字一顿,让人不由打从骨子里发颤,沧桑到底容颜里因此有了抹肃杀的意味,淡然的语调,冷得像是腊月寒风:“卉儿的死,其实与你跟安然有关吧?!”虽然似乎是个疑问句,可他却讲得很肯定了。

    今日,他已决定豁出一切,为的就是替安卉讨回公道。如今有亲身体验了自己因当年的顾忌甚多所造成的悲剧,便就更加坚定了他不顾一切的心思。

    他绝不像以前那样!

    当年,蓝慕心求他带她远走高飞时,他不是没有动过抛弃一切不顾的念头,可是,是什么让他最终放弃了?他十年寒窗,终至于位高权重,安家无数人偃仰着他过活,而她,身为贵胄千金,过惯了娇生惯养的日子,真的与他过那为了生计四处奔波的生活,能撑得了几日?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他承认他考虑得太多太复杂,却也没有掩饰自己的私心,最终,还是狠心拒绝了她。

    这么多年,虽然时间过去已久,他却无时无刻不在记着这一切,只要一想到她就觉得心痛难安,使尽了所有的力气,也无法使躁动不宁的自己平静下来,即便是偶尔去寺庙里清修佛道也不见任何效果

    。

    说到底,都是他辜负了她——

    如果那时,他能勇敢一些,即便是带着她隐姓埋名,以他的能力,如同范蠡一般成为富甲天下的陶朱公,不也一样能给她优渥富足的生活么?

    那么,他也不会在失去了心爱的女人之后,再再失去心爱的女儿啊!如今只要一想起安卉的惨死,他就恨不得他死了。(棉花糖小说网)

    可是,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后悔药可吃。

    听安戚奕毫不犹豫的言语,安阳公主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她本欲发作,可是却碍于现在的情形,不得不有所顾忌。

    她佯装镇定,再一次企图澄清那扣在她头上的罪名“夫君在胡说什么,你刚才没听见然儿说的吗,安卉的死是皇上造成的,并不关我们的事?”

    “狡辩!”安戚奕像是一心一意认定了这个事实,怎么也听不进去,兀自冷笑着哼了一哼,以示不信。他的眼神锋利如刀刃,其间所散发出的寒怆之意令人不寒而栗“难道你们就没有份?!”

    安阳公主噎了一下,突然觉得他此刻的眼神很吓人,那种表情,好像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须臾之后,她凉凉地扔过来一句话“夫君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反正,没做过便没做过。”

    “是么?”见她还在打算竭力掩饰真相,安戚奕轻轻扬起唇角,苍老的容貌隐于阴影之中,显得不太分明,冷笑间显出了藏匿已久的戾气。末了,他狠狠咬牙,一字一顿地,终是质问出口:“依照你的性子,自嫁入侯府后,就从不在皇宫里过夜,不管时间多晚,你都会当天回府,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在卉儿出事的那晚留在了皇宫?你敢说这事真的与你无关?你敢说你真的没害过卉儿?你敢说真的没有么?”

    对于这半是半是质问半是谴责的言语,安阳公主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似乎被那满坑满谷的冷漠给刺得微微发痛,连心也惶然失措地紧缩成一团。末了,终于她终于忍不住恨恨地开口,带着无尽的怨愤。

    “真的又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我是你的妻子,然儿也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从来就不试着相信我们

    。这么多年来,只要与安卉有关的事情,你都偏向她。即便你恨我,厌恶我,可至少也该对然儿公平点吧!”

    “因为像你们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相信,又谈何公平?!”安戚奕的言辞之间,竟是带着些许疯狂,让人不敢逼视。此时,他那冷冷的笑配上冷冷的语气,就像深秋的一道寒霜打在人心之上,蚀骨地凉“还有,你确定安然真的是我的孩子?”

    安阳公主的冷厉的眼微微一怔,安戚奕的言语他不仅无法反驳,甚至如同某种意料之外的引线,使她陷入了旁人难以触摸的深思,心底不觉浮现出某种激烈的情绪。有那么一瞬的时间,她觉得自己几乎无法呼吸。

    “你我也算夫妻一场,今日便就此了断吧!”见安阳公主久久不作回应,安戚奕语调颇为寒冷,深邃的眼中闪动着冷酷肃然的光芒,全身隐隐散发着绝然之气:“稍后,我会将休书奉上!”

    休书?

    “我看你是疯了!”安阳公主被他决绝而无余地的言语气得怒不可遏,满脸铁青,正待发作时,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响起。

    “公主,别再执迷不悟了。”

    众人本能地往那说话之人所在的方向看去,

    来人正是佐野之的父亲佐儒,亦是安然的生父!

    “佐儒,现在,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安阳公主似是对佐儒的突然出现感到有些意外,面无笑意地嗤哼了一声。

    “公主,他的心里这么多年来有没有你,你不是早就清楚了么,何必还要强人所难,伤人伤己?不如早些放手——”佐儒缓缓走近,出言规劝道。

    “放手?”安阳公主凝声低语,瞳眸里闪过一抹异色,挑高的眉梢让人猜不透她现今是喜还是怒。沉默了好一会,她蓦然发出冰寒讥诮的冷笑,于众人的目光之下,脸上的面无表情反倒成了最显而易见的讽刺:“佐儒,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把这劝人放手的话倒是说得恁地轻巧,可瞧瞧你自己,这么多年还不是一样,却为何还不放手?”

    停顿了一下,接着她又嚣张至极地扬起眉,摆出了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些都不要紧,既然与我拜过堂,成了亲,做了几十年的夫妻,他便合该是我的夫君

    !生亦是,死亦是。即便是我死了,我也会拉着他同赴黄泉再做夫妻!”最后的话尾咬牙切齿地挤出唇缝。

    “你早该知道,你这样坚持,最终苦的也只是你自己。”刻意将某些字眼咬得极重,佐儒步履沉重地缓缓往前踱了两步,黑眸深处明亮得有些异常,一点也不惧怕安阳公主周身所散发出的敌意:“就算你拉着他玉石俱焚,在黄泉底下做夫妻,又能如何,他心里的人由始至终都不是你,即便是死了,尸魂也都不是你的。”

    安阳公主置若罔闻一般平展着眉,并不答话。

    “更何况,他早已知晓安然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眉宇间凝着倦意,佐儒的声音虽低沉而坚定,却也一针见血磐石一般沉沉压向安阳公主,在这静谧的大殿中,显得尤为清晰。“你就算是骗得了自己,可最终还是骗不了他的。”

    其实,安戚奕早在很久前就知道安然的身世。因为当时佐儒一直对他心怀愧疚,有一次趁着喝醉了酒时,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他。当时安戚奕之所以没把这件事说出来,是因为他觉得,反正他对安阳公主无任何感情,安然的生父是谁,于他而言都没多大的关系。

    似是被这一针见血的言语戳到了痛处,安阳公主虽然不动声色地继续保持着缄默,可深沉而凝重的表情却渐渐堆积了满脸,把那面容点染得说不出的沧桑。

    原来,他早就知道安然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背叛了他

    原来,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没说

    她的心不由得颤抖了起来,她开始在心里整合一切的已知条件,最后,得出了一个令人战栗的结论:那是因为他半点也没在意过她,所以才会对她的一切事情都无所谓,甚至蓄意漠视、无视她的所有。

    她终于知道,她的这一生,身为一个女人,做得何其失败!

    她定定地看着安戚奕,满脸罩着寒霜,那双眼,蓄积着满满的伤痕轨迹,闪着悲凉而却凄厉的光,就连腮边也染上了一抹凄厉的嫣红:“好,我成全你”他们相互折磨的日子,终于可以到尽头了呵

    当陆苑一与郁琉钦赶到两仪殿的时候,整幕戏正好进入了尾声阶段

    。

    安然因着今日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倍受打击,此刻看到陆苑一的突然出现了犹如见到鬼一般。

    她的视线转到了陆苑一的身上,瞬间就焰火熊熊地烧灼了起来“陆苑一!你怎么没有死?!”

    “即便你死了,我也死不了。”陆苑一的唇角因她的话语而勾起一抹冷笑,瞥了一眼一旁的安然,眼神犀利如钩。

    尔后,她皮笑肉不笑地轻晒一声,目光在安然的身上轮流打转,显得有些落井下石地意味。看着她如今发丝凌乱,双眼发红,衣衫不整,哪里还有半分当日的皇后仪态?

    殿外阳光透亮,风轻而天高,一场阴冷诡谲的动荡就便这样过去了。却谁也没有料到,无心插柳,竟然引出了这么多真相!

    虽然老皇帝之前曾经对外宣称玺沉渊之死以及他的谋逆之罪,可是,经过真相大白之后,当玺沉渊再次身着锦衣出现在朝堂之上时,一切似乎都变得顺其自然了。这还并带着将陆苑一的身世也公诸于众了,她现在可是身份尊贵的郡主!

    老皇帝死了,朝政暂时落在了玺沉渊的身上。虽说老皇帝死得其所,但玺沉渊还为他筹办了甚为隆重的国丧。

    至于安然与安阳公主,她们则被终身囚禁在了冷宫里。

    其实,陆苑一要杀她们为安卉报仇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死,对她们来说,反而是最仁慈的。

    但显然,陆苑一也绝不会让她们在冷宫里呆得有多么安逸的,她早已特地吩咐过几名属下:要他们‘好好’对待两位贵人,有什么折磨人的手段尽量都使出来,只要别把人折磨死就行。顺便时不时的多派些男人进去伺候,她要让她们晚年不保!

    五日后,

    陆文冲此前在牢里呆了几天,一番动荡过后,自然也平安的出来了

    。虽然受了些小伤,可经过这几日的调养,好的已经差不多了。

    伤好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辞官归隐。

    此刻,京城城门外,停着一辆小小的马车。

    正是陆苑一与郁琉钦在为陆文冲等人送行。

    在众人一番话别之后。

    陆文冲缓缓抬脚,躬身进了马车,钱氏母女跟在后面。

    就在马车上那蓝底白花的车帘子快要放下的时候,陆苑一转身看着马车里面眉目削瘦下去的陆文冲,轻声道:“爹,保重!”

    她柔和地开口,脸上挂着神色自若的笑容,看上去一派心平气和。

    这还是她头一回在面对陆文冲的时候,发自内心的笑意。

    在记忆之中,她从未喊过陆文冲一声爹,而现在,这一声‘爹’,她是为陆苑一叫的,却也是陆文冲应得的。先不说陆文冲的为人如何,单凭他为安卉以及陆苑一所做的一切,便配得起这个称呼。陆文冲听了,神情里终于有了一丝暖意,略微僵硬的身影也渐渐软了下来,他背靠着车厢,点了点头。

    这是他第一次听她喊他爹,以前他一直渴望着会有这么一天,能从她的嘴里听到自己最想听到的话,如今,他终于等到了。

    这一声‘爹’“虽然有些晚,但,并不迟!”

    陆文冲测过脸去,敛下眉目,压抑住内心满溢的苦涩,微微眯着眼,努力让自己的背影看起来与平日毫无二致,不让他们看出他心底任何的情绪波动。

    他在朝政上打滚了几十年,最终的目的亦不过是为了那个埋藏在心底里的女子,虽然,她从来就不属于自己。但是,为她,他心甘情愿。而今,岁月老去,他终于可以卸下这层包袱,陪伴在那一直没有离弃自己的妻女身边。

    人生匆匆数十载,他陆文冲庸碌了半辈子,到最终能落下个归隐的结局,总算是幸运的

    。

    他的言语,像是一种不需要丝毫掩饰的坦诚。

    那一瞬,陆苑一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只是,她没有任何的回应,不知是故意装傻,还是的确无话可说,只是默默抬起头,看着那车帘缓缓放下,分隔成两个世界。

    马车绝尘而去。

    天色就那么一丝一丝地渐渐暗了下来。

    此时此刻,她满眼都是茫茫雾气,似乎永远也不会消散,碧蓝如洗的天空,只能存在于自己的想象之中。那一刻,她是真的觉得累了。

    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了,这种感觉,很孤独,很不是滋味。

    但是,她清楚的知道,即便所有的人都走光了,也还会有那么一个男人静静的守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

    空气渐渐凉了起来。

    陆苑一出神地望着远处一片斑驳妍丽的花色,回过神后,却发现一旁的男子仍旧静静地站在原地,深深凝望着她的脸,目光柔得仿佛能将她化开。

    这一刻,她的心似乎被他眼中所有的柔情填满了,心底有着说不出的幸福。

    的确。

    能够被这样的男子爱着,会是何等幸福!

    她的脸压抑不住翻涌的喜悦与甜蜜,个中滋味甜得那么沁人心脾,暖了她的身,也暖了她的心。那种甜是她陌生的味道,是在遇到他之前从未感受过的,可是,却像是会令人上瘾,只消一次,便再也忘不了。

    现在她终于想明白了,那,是家的味道,她一直以来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真正温暖的家,也只有他,才能给她这样的一个家。

    迎上他宁静柔和的脸,她持起他的左手,神情变得柔软无比“琉钦,带我回家吧

    !”

    说到那个‘家’字的时候,她刻意将音调提高了几分,声音里带着一份坚定执着。放佛那个字,在她的心里代表着深刻无比的意义。

    那嗓音虽低回轻柔,却字字如锤敲在心上。

    郁琉钦愣了愣,直至明白她话中的含义后,唇边瞬息间起了柔软的笑意,如初开的花朵缓缓地轻柔地舒展了花瓣。那清冷幽深的眼眸迅速染上了几分神采与迷离,如星子一般烁亮,灿烂。

    “好!我们回家!”好半晌之后,他语意淡然地开口,那暗哑低沉的声线,缓慢温柔如水,淌过她的心田,突然就抚出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从此,有他的地方,便是她的家!

    两人当夜在别院里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清早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启程回魔域。

    因为北仁当朝的事情尚未处理完,玺沉渊还需要留下来主持大局,因此不能和他们一同随行。不过,他却答应了陆苑一,在她成亲之日之前一定会及时赶到。

    大道上韶光明媚,轻烟淡薄。送行的人中还有多日未有见面的唐颜绍和司徒蹁跹。

    于道路边上,陆苑一与司徒蹁跹在作悄悄话别。

    司徒蹁跹上前热情的牵着陆苑一的手,嘟了嘟嘴,未经修饰的眉毛拧做一团,小小声委屈地嘟囔着:“苑一姐姐,我好舍不得你。”

    陆苑一见了她单纯的模样,浅浅笑了开去。果然还是个孩子,什么心思都挂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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