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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刀剑笑新传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sp;少三嘿嘿地干笑了两声,一脸紧贴在地,如一条虫般蠕动起来,说道:“哈哈,你始终还是斗不过我的,回家的路我都熟悉了,就算闭着眼也可以回去,你就坐在这里等吧!”

    堂堂一个皇上皇,怎可能被一个小孩子如此作弄了眼看着少三一边贴地爬行,难道真的无计可施么!他伸手抓起夺爱的刀鞘,尾随少三向前行,说道:“你就继续爬吧,我跟你回家,不看到你抬头便不走,看哪一个最后放弃。”

    少三说道:“你疯了么?为了要看我的脸跟我回家了我公公一定会把你打走的,我公公很恶的!”

    皇上皇道:“你说谎,你公公是个善良得不知所为的人、正因为如此,才有一个婆妈的儿子,还有一个干不了大事的孙儿!”

    少三愕然,几乎要抬起头,可是旋即又把头紧贴在地:“你干么骂我公公?啊!你认识我公公笑三少的吗?”

    皇上皇道:“正是,我是因他而来。”——

    第 七 章 做个好兄弟

    这时天色向晚,白杨青草间笼上了淡淡的烟雾,少三依然贴着地下爬行,乡间阡陌纵横,小路弯来绕去,皇上皇一直跟在后面,果然为了使少三心服口服,没有使强硬将他的头抬起。

    皇上皇谈起笑三少,少三的心里面已感奇怪,怎么他一提起公公,这个陌生人就知道是笑三少?难道他早跟自己见过面,所以知道他跟笑三少有关连?

    行行重行行,一直反覆猜想,可是自已没有抬起头被他看到过脸,就算曾经见过了,也不可能认得出来,而自已当然也不知道皇上皇长得如何模样,假如抬头瞄他一眼,就会被他看到,这样一来不是输了给他么?

    少三忽然觉得这是他的诡计,刻意引他抬头去望,不过这也说不通,任他如何胡乱妄猜,也不可能一下子便猜出自己的公公是笑三少吧?

    况且笑三少旱已绝述江湖多年,若不是他的儿子小白当年想在江湖见识,打响了名号,可能江湖上的人都已将笑三少忘掉,甚至猜想他可能在退隐的生活中悄然离世,知道他还在“白云村”享受安稳闲逸的人,着实甚少,愈想便愈对皇上皇起戒心,少三心忖:“说不定此人跟公公有过节,这样被他跟回家去,岂不是引狼人室?”

    一个转念,便背道爬行,欲引皇上皇迷路,远离自己居住的大屋,黑夜之中愈走道路便愈是狭窄,静夜中听得呱呱的几声,他不敢抬起头望,这么背着家爬走,他都不知这里是哪儿了,心下惊慌,听得心脏噗通噗通地跳,身躯不自觉地抖颤。

    呱呱的声音愈来愈响,他曾听把他捡回来抚养的初一婆婆提起,黑夜林中会有山魑出没,专吃胆小的孩子,他因不想被山魍吃下肚,便锻炼自已的胆子,他并不知道这是初一担心他夜间走入林中会遇险,所以说来吓吓他罢了,又怎会有甚么山魑鬼魅?

    可是同村的小孩知道他胆子小,经常作弄,如今听得怪叫连连,不知是何物躲在暗处,心想应是山魍无疑,愈想愈惊,终于开口说道:“喂!你真的打算跟我回家去么?”

    少三向皇上皇问话,可是久久没有人回应,他心下更慌,心忖:“他是耐不住走了,还是已给山魑吃了?”于是又说道:“喂!既然你识我公公,我就带你回去,现在抬起头来,但不当我输。”

    他倒是想得细心,不等皇上皇答话,便抬起头来,眼前是漆黑的丛林,皇上皇已不知所终,只剩得自己一人,少三确信跟着自已的那人已成为山魑腹中晚餐,哇一声又扑地嚎哭,只寄望这样趴着,山魍就不会吃掉自己,愈哭愈大声,以哭声来壮自已胆子。

    可是,呱呱的叫声愈来愈近,他又不敢走动,终于停住哭声装死,哪知一物拍他的背,吓了一跳,他哇地跳了起来,头也不敢回望飞跑,刚一起步,便撞着大树,碰的一声倒下。

    天旋地转间,望到眼前有几人围住自己,擦一擦眼睛,确定所看到的是人,不是山魑,大喜叫道:“好啊!不是山魑,不是山魍!”

    可是这边丛林不是荒地一片么?怎会有人?而且略一数点,眼前围着几人,后面又窜出十几人,俱是十来岁左右的少年,个个脸上表情都凶神恶煞,又拿住刀剑长刃,似要吃人,心中害怕,撒出尿来。

    少年们嗅得异味,皆向少三上下打量,其中一个开口问道:“你很害怕吗?”

    这人声音粗哑,上身赤裸全是伤痕,说话语气令人毛骨悚然。

    少三已经惧怕得不懂反应,也忘记自己刚哭过,被他们这样盯着,骤觉已离死不远,少年们见他面青唇白,怕得魂不附体,互相望了一眼,露出笑意,那声音粗哑的少年又问道:

    “你怕些甚么?”

    少三突然晕倒过去,少年们好像如获至宝,喜悠悠地笑道:“这个人潜质不错,够资格做我们的好朋友。”

    声音粗哑的少年把矮小肥胖的少三搁上肩膊,说道:“带他回去。”

    为致差不多五十个的赤身少年,便带住少三隐没在丛林中。

    其实少三哪里有晕,他只是无计可施,想起公公笑三少教过他假如遇上无法克服的困难,也就不必去想太多,倒不如轻松点睡一觉,说不定一觉醒来难题便迎刃而解。

    这种环境下,他虽不能突然入睡,不过装睡还可以,便合上眼来,岂料被以为晕倒,听见有人说“够资格做他们好朋友”才有点放心。

    少三的爹娘在连场战役中,被战火波及,无辜丧命,像他这样一家遭逢惨祸的例子,当时实是成千成万。

    早两年小白意欲争取领军之权,与名昌世争战后,知道名昌世比自己更有王者之气压倒众强者,自己便与耶律梦香在民间挽救战火孤魏,其实笑三少与初一也跟他们一样,在那段时间离开了“白云村”能救助的人都尽力去救。

    可是两个人,四只手,受害百姓却有千万,怎救得完?那次机缘巧合下遇上了还是婴儿的少三,见他胖胖的煞是可爱,忆起一对儿女笑苍天及笑天算都离家外闯,各有天地,身边已久没有人陪伴,遂决定带他回“白云村”抚养,让他感受家庭的温暖。

    少三这个名宇,是他们两老特意而改,在笑三少还在江湖中打滚之时,曾经也收养过一个叫少三的小孩,为他们带来不少欢乐,可是最后他却不幸被杀,两老不怕禁忌,只想把这婴儿当真的少三一般疼爱。

    在“白云村”长大的日子,少三朋友不多,喜欢作弄他的人倒是不少,全因为他胆小如鼠,在村内称冠,便成为小孩间争相嘲讽的对象,每次都要初一好好安慰才下了气。

    正因如此,他乍听见这班神秘的少年会跟他交朋友,心中有点窃喜,又担心少年来历不明,便继续装晕,任随他们将自己带去,只等待一有机会便发足逃跑回家,从此也不踏足此处一步便算。

    想着想着,突然想起了皇上皇,要不是那个陌生人突然出现,自已便不会落至这步田地,猜想他此时究竟在哪儿?会不会已去了自己的家中找公公婆婆?

    少年们将少三带到丛林深处,他偷偷地睁眼四望,郁郁葱葱的树林,遮掩住一大片空旷的平地,隐隐约约可见有成千上万个营帐,黑影在营帐中来回穿梭,好像没人是闲着,不知是不是为了掩人耳目,所有人虽然忙着,但却没发出丁点儿声音来。

    那是一个十分诡异的情景,这里少说也有一万人,但行动起来居然如此寂静,难道他们全部都是哑巴么?

    少三十分好奇,再仔细看清楚,这些人行动有条不紊,有些拿着刀剑兵刃,有些忙着抬住一包包厚重的麻布袋,在黑暗中来回传递,又不见生起火堆,难道他们又是盲的?就算生了火也是无助视物的么?

    他不曾见过这种秩序井然,人人忙得不可开交的场面,起初时是有点害怕,慢慢便觉得很好奇,这时他终于看得见,往返的人有时是会靠近一起,不过唇不动,却以手指上下比划,另一人又点头示意。

    少三并不知道这是一种手语,是用来不让第三者看得明白的沟通方法,至于他们为甚么要用这种方法沟通,少三当然不会知道。

    把他抬上肩膊的少年带他人去一个营帐之内,这裹也是一片黑暗,要不是知道抬着他的人在指手划脚,他真的无法看得见里面有人,那少年终于将少三放了下来,惟恐被识穿他在装晕,少三即紧闭着眼。

    闭目之中,有一双温柔的手在轻抚着他的脸庞,他并不觉得对方有恶意,是以不感害怕,刚才还有丁点儿的恐惧都消失殆尽,细意感受这略带冰凉的双手,确信这双手属于一个女人,动作带着关怀之情。

    除了婆婆初一之外,从未有人这样轻抚自己,只觉胸口温暖,欲睁开眼来看一看眼前人的脸孔,随即想到要是被发现他装作晕倒,不知后果会是如何,马上又紧闭双眼。

    这时抚摸他的人说道:“少三。”

    这一句话顿时教他吃惊起来,双眉一紧,心想这次可糟糕了,一定被他们看到自己有反应,岂不是被识穿他是诈晕么?可是这个人怎么知道自已叫少三?难道这个人跟刚才的陌生人是一道的吗?

    事到如今,少三还希望没被他们识穿装晕,就这样一直紧闭双目,当作是发了一场噩梦,等有机会时便溜掉算了,然后甚么也不想。

    但抚摸他的人又说道:“没办法,这孩子吓死了,拿出去葬掉。”

    少三登时睁大双眼叫道:“不!不!不!我还没死,我只是装晕而已,不要把我葬掉!”

    这么一来,他便自己揭穿了诈晕一事,只见眼前一个约三十六、七岁的少妇,一头黑发,纤手如白玉,一身轻纱令她看起来甚具风韵,眉宇间神采奕奕,可以猜想她年轻时必定是个面容秀美的绝色美人。

    少三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看见眼前少妇微微展笑,十分友善,这才放下心头大石,松一口气。

    那少妇说道:“以为装作晕倒,便甚么事都没发生了吗?这方法一定是公公教你的了。”少三略一沉吟,犹豫问道:“姑姑识得我公公?”

    今日先后遇到两个人都认识他公公,实在是太巧合,本能地叫他戒备起来,那少妇走过来轻抚着他的脸,又微笑道:“我怎会不懂,我比你更早认识他,他总是这样教人。”

    少三诧异道:“哦?姑姑也被公公教过?”这时少三向那少妇身后望过去,见另有三人端坐,其中一个是小孩,看他身高,该只大他几年,另外两个,一个似凶神恶煞,脸容苍老满布皱纹,额上有块黑黑的东西,因黝暗关系看不清楚。

    最后哪个则恐怖之极,衣袖随风摆动,一张脸血肉模糊,犹如鬼魅,要不是先看到美丽的少妇,他准会认为自己真的走进了地狱,心下更加好奇,眼前少妇如此清丽,怎会跟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人物走在一起?

    少妇这时答少三:“姑姑是你公公的女儿,怎会没被他数过?只是我不肯听教而已。”

    这句说话便即揭露了少妇的身份。笑三少是少三的公公,又是那少妇的父亲,那她当然就是笑天算,而在她身后的几人就是小黑、小丙,还有他们三人的儿子小血海。

    而少三看到小丙额前黑黑的东西不是别的甚么,就是那个“丙”字。

    少三听见少妇的说话,大喜叫道:“甚么?姑姑是笑天算?就是公公的女儿?这是真的么?”

    笑天算说道:“嗯,我就是笑天算,怎么会假?”

    少三伸手去握着笑天算只手,兴奋说道:“我常听公公婆婆提起你和小白叔叔,对了,他在吗?”

    他说罢看到笑天算神情有点抑郁,一提到小白,线是有点愁苦,可是她既是小白亲妹,关系不能分割,每次听到小白的名字,便想起如今小白已是九五之尊,自己却要像流寇般避世,与他相斗多年,终究是给比了下去,怎不教她欷歔无奈?

    见她默默无言,少三又再看了小丙他们三人一遍,肯定没有一个是笑三少曾对他形容的小白模样,他又说道:“姑姑既然就在‘白云村’附近,怎么不回去看婆婆公公一眼?对了,你怎会知道我的?”

    当日“皇国”被攻陷,笑天算带着自己的兵马远走图另谋根据地,等待东山再起,沿路被神山八代及不凡圣子的兵马追杀,幸而小白早知对方此着以铲除后患,派朱不三和“八神”前往救援,并进言笑天算返回“白云村”退隐,没想到她今番真的回来了。

    笑天算站起身来,伸手要小血海走过去,一追说道:“这还不简单吗?娘亲初一早就知我在这儿,她也曾来看过我,对我提起你,说你是个胆小的家伙,我也曾经在附近见过你,只是站得很远,你不知道罢了。”

    少三听见婆婆对人说他胆小,两烦绯红,心中咒骂自己真不成器,想来是婆婆她不想少三过来丛林这边骚扰笑天算,才会向他撒谎说这边有山魑要吃小孩,自已被愚弄了也不知。

    这时小血海走到他面前,跟少三有了正面接触,四目交投,少三打了个寒颤,只觉小血海样子阴森,全身透着寒气,本能地觉得他不好交往,笑天算说道:“少三你既然唤我爹娘作公公婆婆,也算跟我有缘,这是我儿子小血海,他就是你的兄长了。”

    此时少三听到一阵吱吱的怪叫声音,四处张望,小血海由怀中掏出一个麻布袋来,只见有东西在里面蠕动,发出吱吱的怪叫,好像是老鼠的叫声,再看一看小血海,他对着自己咧嘴而笑,但只让少三觉得恐怖。

    小血海拍着手掌说道:“哈哈,有趣,有趣,我终于有个兄弟了,我的好朋友听见都为我而兴奋!”

    少三愈看小血海,便愈是面容苍白,他竟然称唤袋中的东西为好朋友,可见他甚为诡异,这使他又想起刚才抱他进来,声音粗哑的那人曾说过交一个好朋友,现在想来,交朋友这回事还是小心选择才好,万一误交了坏朋友,不知会带来甚么坏事干。

    见少三眼定定瞧着自已手中的布袋,小血海眯眼咧嘴,伸出手来说道:“哈哈,你很害怕做我的好朋友么?不怕,不怕,你的身份与他们是不同的,你是我的好兄弟嘛,来,我们握个手,做个好兄弟!小血海愈是长大,行为便愈是怪异,幼时常抓一些虫蚁折磨,研究它们的死状,为了有自己的势力,他又教一班战争中成为孤儿的小孩,如何以痛楚克服恐惧,训练出一班不惧生死的“好朋友”其实在小血海出世不久,笑天算便带着他和小丙回来过“白云村”一次,算是正式向两老交代下嫁予小丙,曾巧遇当时尚留在中土的一痴大师。

    一痴大师就是一休大师的师弟,他那次一见小血海,便说他是“天邪妖婴”是恶魔轮回转世,必须及早将他杀之,否则会为祸苍生,天翻地覆,无人能逃避他的魔掌伸延。

    可是小黑、小丙及笑天算三人均视小血海如珠如宝,宠爱有加,甚么都听他所说,好胜的笑天算肯来这里暂避风头,重新组织势力,也是小血海的功劳。

    眼前的小血海已经伸出手来,少三还是犹豫不决,他便大笑道:“哈哈,甚么?原来你不想做我的好兄弟,想做好朋友?”在笑天算盯住之下,少三不好意思拒绝,便跟他握了手,小血海兴奋地道:“好兄弟!我的好兄弟!”——

    第 八 章 夺爱夺人头

    少三在不自愿的情况下跟小血海称兄道弟,小血海乐得要死,一手搭着他拉出营帐外去,少三怕与小血海接近,刚想摇头,小血海快他一步便说道:“哈!做兄弟,我一定照顾你,来吧,我替你介绍我的好朋友!”说着便将少三强拉出外面,令他没机会拒绝。

    到了营帐外,如今可以大胆地看清楚,刚才秩序井然地搬运东西的人,几乎全都是十岁至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年纪差不多都比少三和小血海大,个个赤着上身,没有一个的身体是完好无缺,或多或少都有伤痕,有些甚至乎断了一臂。

    小血海高声叫嚷:“喂!好朋友,你们都过来,我介绍一个人给你们认识认识!”他振臂高呼下,随即一呼百应,全部动作一致,迅速地靠拢过来,气氛无比热烈,少三从未见过这种大场面,胆子小小的他不自觉瑟缩起来。

    人群之中,其中一个开口说话,听他粗哑的声音,便知道是刚才抱少三回来的人,这人正是小不点,他身上的伤痕跟人比较,几乎可用满目疮痍来形容,端的是将一块烂肉披在身体一般恐布。小不点略带兴奋地说道:“怎么啦?他有资格做我们的好朋友吧?”

    小血海挥了挥手,嘻哈狂笑,笑声如子夜鬼哭,说道:“哈哈哈,他不是好朋友,他是我的好兄弟,跟你们是不同的!”此话一出,本来高涨兴奋的气氛瞬间冷却下来,小不点板起了脸说道:“为甚么我们是好朋友,他却是你的好兄弟?”

    少三察觉事情有点不对,想要退开,但小血海总像猜知他心里想些甚么,一手搭在他肩膊,用很诧异的表情问道:“对了,真奇怪,为甚么我跟他们是好朋友,你却是好兄弟?”

    他这样问起,少三心忖:“是你硬要叫我做好兄弟罢了,我才不想跟你有关系见少三不懂回应,小不点有点不耐烦,小血海即插进来打圆场;“算了,算了,娘亲说他是我的好兄弟便是好兄弟,在我眼中好兄弟跟好朋友都是一样,不分彼此,这样行了吧?”

    虽然小血海自圆其说解了围,但少三仍见到小不点有点悻悻然,厉目盯着自己,似会喷火,小血海又嘻嘻哈哈一把搭住少三,说道:“对了,好兄弟,跟我们上战场去吧!”

    这一吓非同小可,少三哗然道:“甚么?战场?甚么战场?”少三的爹娘都在战争中丧命,每次笑三少及初一跟他提起,都只觉战场无比可怕,比诸山魍鬼魅尤甚,怎么初见小血海,就说要带他上战场。

    这时小不点递了一柄染上血渍的大刀过去给少三,说道:“好,你跟我们去战场杀敌,斩得下一个敌人头颅,我小不点跟你做个好朋友!”

    小血海与小不点提起战场这两个宇,其他少年个个士气昂扬,抓着手上兵器狂叫道:

    “好!上战场!杀他妈的一千个一万个狗贼外族,我们做个好朋友!”

    成千上万人振臂狂呼的雄壮场面,单是声音已足可震穿耳膜,少三几曾见过?

    身体抖动退了一步,摆手摇头说道:“不!不!我不去战场,我要回家。”

    小不点见他拒绝,怒喝道:“甚么!你不想跟我交朋友!你是瞧我不起还是怕死?”看小不点扬眉瞪目,吓得少三呆了半晌不懂反应,小不点又扬了扬手,叫了旁边两个身材比他更高大的少年过来,说道:“小石头,小豆子,去训练他的胆子小石头及小豆子同声说道:

    “要去找尸哥哥吗?”

    小不点刚想回应,小血海又插进来笑道:“哈哈,不用,不用,我的好兄弟怎会贪生怕死,他不过想先回家去跟家中老人告别,然后就会回来,这一场战役,我们就预了他,不用找尸哥哥。”

    他替少三解围,却将事情扭曲,少三想要解释,小血海却拉了他回身,在他耳边低声细语,说道:“我早说过,我俩是好兄弟,我一定会照顾你,我这样骗他们,等会你便返家去不要再回来,这裹由我应付好了。”

    突然见小血海态度诚恳,替他想了办法,少三顿时对小血海有点改观,他不知道这其实是小血海的计策,要是少三真的回家去,他省得麻烦,如果少三真要同上战场,日后也容易将他利用。

    既然有了好感,少三也大胆开口问道:“怎么他们身上全都有这么多伤痕了一听说要上战场又兴奋如狂?”

    小血海诡异地一笑,说道:“伤痕么?”然后拉开自己的衣襟,给少三看看他的胸膛,见他虽是年纪轻轻,胸口却有条长长的疤痕,少三看了,抓着头表示不明白。

    小血海解释道:“哈哈,我们这里的规矩,伤痕便代表战绩,伤痕愈多,便愈多人尊重,愈多好朋友,我没用,只有一条,所以地位低微,我看得出你有潜质,应该可以交很多好朋友,千万不要像我般不中用。”

    以伤痕为记,以痛楚克服懦弱,以杀得人多表示勇敢,这是当日小血海开始建立自己势力时所灌输的信念,自小不点开始,其他人都被感染了,每杀一次敌人都大为痛快,开始对此深信不疑。

    少三迷迷惘惘,对他们这种心态完全不能理解,因为他自小便跟生性平和与世无争的笑三少及初一相处生活“白云村”这里又像“世外桃源”最大的争执也不过是顽皮的小孩在别人身上撒了一泡尿罢了,怎会知道外面的人原来是好战成痴?

    回头看去,见他们个个剑拔弩张,持刀的正仔细检视刀锋,不时用布拭擦,十分专注入神,看了真使人害怕。

    少三说道:“他们现在就要上战场了吗?”

    小血海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对啊!外面很快便又要开战了,我们在外面的探子回来禀报,我的大舅父,也即是你的小白叔叔已经出兵了,大军已经在途中,看来这次是真的要跟‘天皇帝国’决一生死,他们等这机会等得许久了,所以都很兴奋,赶去配合,我刚才问你是否愿意跟去,是想你可能想跟大舅父见个面。”

    原来笑天算及小血海他们隐伏于此,也是要等候小白大军出动,才配合一起杀敌,看来经过上次的教训,大家都终于知道,要除掉“天皇帝国”的确需要万众一心才可以成事。

    少三平时听笑三少说小白的事迹多了,但真人倒从未见过,听了小血海的一番说话,正在脑海中幻想小白的风釆时,蓦然省起了笑三少,叫道:“呀!不得了,不得了,我真的要赶着回家,否则公公婆婆便可能有难了。”

    听了少三这句话,连营帐内的笑天算也吃了一惊,立即冲了出来问道:“少三,你刚才说甚么?”

    少三不敢怠慢,把刚才遇见皇上皇的事说了,笑天算又追问道:“那个人是怎么模样?”少三惭愧地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笑天算神色愈加紧张,再追问:“怎么会有这样奇事?你不是说你见过他吗?少三低下头来说道:“因为我害怕,所以一直低下了头,没正式看过他一眼。笑天算、小丙和小黑都在思索着到底是谁人要来找笑三少和初一,毕竟是笑天算的亲爹娘,要是两老有事,他们在这么近的地方也不过去看一眼,实在说不过去小丙说道:“与其呆在此间空猜想,倒不如过去看一下。”

    小黑也深表赞同,于是笑天算、小丙、小黑及少三都一起动身,小血海本来不想干涉闲事,但因为可能会出现他所不知道的敌人,也跟了他们一起上路,剩下小不点在这里打点一切。

    早在少三趴下地爬行,欲引皇上皇远离自已的家园之时,皇上皇已经识穿他的诡计,撇下少三暂不理会,自己来到笑三少的屋前找着了初一与笑三少。

    对于皇上皇突然来到“白云村”探访,笑三少不觉得诧异,初一得知大师哥的儿子光临舍下,还特意去烹弄一顿丰富的饭菜出来招呼。所谓丰富的饭菜,也只是一只鸡,一碟白菜和一些肥猪肉,甚至连酒也没有一坛。

    皇上皇一直待在简陋的客厅中等待,看着笑三少和初一在厨房中一起烧火煮饭,十分温馨,直至饭菜端了出来,笑三少微笑道:“此处乡间,平时我们都是粗茶淡饭,煮不出甚么好菜,这已是我们最丰富的菜了,希望你吃得惯。”

    皇上皇在十四岁之前已贵为“皇国”的皇帝,万人之上,吃的和穿的都是最好,笑三少这一顿最丰富的饭菜,比起皇上皇吃过最差的菜仍有不如,不过荒郊野外,皇上皇来得突然,着实弄不出甚么珍馐百味来招呼,笑三少惟有送上热情。

    只见皇上皇对着面前的粗陋菜肴,仍满心开怀,夹了一箸肥肉便放入口中,状甚滋味,竖起大拇指说道:“真是好菜式,比起我上次在‘风林村’所吃的‘五热糊涂面’要好吃上千倍万倍,师伯娘的手势更胜那个甚么常吉,你不该躲在这个地方,应该出去开一间食肆,让其他人都能够一试师伯娘的巧手菜式。”

    皇上皇说时表情甚为夸张,真的就像品尝山珍海错,初一被他如此盛赞,苍老的脸容也禁不住泛起红晕,微笑说道:“你来捉狭师伯娘。”

    细看笑三少与初一,今年已经七十多岁,样子真的苍老了,不禁慨叹岁月催人,从前一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爱侣,男的俊朗不凡,女的貌似天仙,仍是敌不过苍天岁月,幸而冲不淡情意,多年共对,不离不弃,真是到了最令人羡慕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境界。

    皇上皇又举筷夹了一块鸡肉放入口中,用力地咬住不放,每咬一口都状甚陶醉,一块小小的鸡肉,就被他咬了几十口才舍得吞下肚,说道:“哎呀!甚么京城名厨,就算再枯肠穷智去想甚么菜式,都及不上这一口,因为这块肉有情、有爱,皇上皇有幸得尝,真是要我死也愿意。”

    就是这样,皇上皇一边盛赞初一与笑三少一起炮制的佳肴,一边吃,三人享受一顿十分愉快的晚饭,这时初一见少三在外迟迟未归,有点担心起来,说要出去找,皇上皇才说:

    “我见过他了。”

    初一有点愕然,说道:“你见过了少三?你怎会认识他?”

    皇上皇说道:“有这种特别脾性的人,又胆小怕事,必定跟三师伯有关连,皇上皇最初只是瞎猜吧,不过还是给我猜中。”

    这时笑三少也好像察觉事情不太对头,满布皱纹的嘴角微微掀动,初一又问道:“奇怪啊!你既然知道少三,怎么不跟他一起回来?他现在又在哪儿?”

    皇上皇笑道:“哈,或许他玩得痛快过头,不愿回来也说不定。”

    初一略一沉吟,只觉皇上皇说话怪异,笑三少轻轻握着她的手说道:“初一,或许少三他跟村里的小孩在外玩耍罢了,你就去找他回来吧!”初一真的有点担心,便推门出去。

    屋里剩下了笑三少和皇上皇,气氛已变得没刚才般快乐和谐,皇上皇感到失望,把碗筷放下叹息道:“这顿饭已经没刚才般美味,不吃也罢,三师伯,你觉得对吗?”

    笑三少却依然捧着碗筷不放,继续夹菜,说道:“我老了,更珍惜每一顿饭菜,所以不管好吃不好吃,我始终会把每一道菜吃光,你觉得不好吃,因为你不是真心欣赏菜式里的心意。”

    皇上皇突然将“夺爱”的刀鞘大力地放在抬上,说道:“对,其实这些菜难吃得要死,坦白说不是人吃的食物,因为我根本不明白你们的爱,更不知道你们为甚么总是喜欢躲在这种穷乡僻壤,明明可以大鱼大肉不要,偏偏要粗茶淡饭,完全是自讨苦吃,有其父也必有其子!”

    笑三少咬了一口肥肉,说道:“呵,你见过了小白,他近来好吗?”

    皇上皇说道:“好得很,十分好,对着一大片山水草木,养得肥肥白白,人更英俊潇洒,有这种独特的个性,端的要赞你这个做爹的教导,教他明明被人搞上头了,依然像个缩头龟躲在一角,任人鱼肉。”

    笑三少笑道:“看样子大师哥最后也仍是没有教好你。”

    皇上皇说道:“我跟他学了所有武功、刀法,旱已青出于蓝,但最后他却将夺爱拿走了,放在你处,说我要取回的话便必须来找你,学习人生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课,所以我今天便来讨教了,真麻烦。”

    当日皇上皇去“神国”找小白,其刀鞘之内并没有“夺爱”原来“夺爱”真是的下落就在“白云村”难怪他今天必定要来。

    笑三少端起饭碗,大口大口地将饭扒入口中,连最后一粒饭也不放过,咕的一声,终于吃饱了,才笑道:“你来这里吃我的饭,也来向我讨教,又要我交回‘夺爱’,你却一点付出也没有,岂不是很便宜?”

    皇上皇呆了半晌,才哈哈大笑道:“哈哈!我怎会没有付出?我这么一来一回,付出了多少时间了你知道我的时间是多么宝贵吗?你知道单单是这么一点儿时间,我可以杀多少敌人?”

    笑三少也笑道:“对呀!时间很宝贵,所以你可能不花时间来此走一趟,可能有更大得益。”

    被笑三少反唇相稽,皇上皇登时一呆,从来只有他令人无法答辩,可是笑三少这么一说,又好像很有道理,不过他的倨傲性子始终不改,仍然不肯服输,说道:“你错了,大错特错,我今次就算不来要‘夺爱’,还是必须要来‘白云村’走一趟!”

    笑三少说道:“你终于说出你的真正来意了。”

    皇上皇说道:“全都是你教儿子的方法,教出了个大白痴,既然他要做皇帝,便要战争,战争便一定会流血,婆婆妈妈常担心自己的手下牺牲,根本干不了大事,我有这种对手会好失望,要根绝他这种要不得的思想,就得将祸根完全铲除。”

    笑三少说道:“哈,我教儿子要热爱生命,反而成了他的包袱,反而有罪。”

    皇上皇说道:“的确有罪,而且是死罪,只要连你也死了,你的乖儿子和乖孙才会明白逃避不是办法,然后才会迸发最狂的杀意,将敌人歼灭。”

    看见皇上皇咬牙切齿,状如疯虎,笑三少依然保持那么从容,笑道:“我先还你‘夺爱’。”——

    第 九 章 杀了笑三少

    “夺爱”既属于皇上皇之物,而笑三少只属于代人保管,他要来取回,就算最终目的是要用“夺爱”割掉笑三少头颅,责任上也必须物归原主,否则要是皇上皇先将他杀掉“夺爱”变成下落不明,那笑三少便等于失信于人,从此也可以知道笑三少行事如何光明磊落,条理分明,难怪几十年前江湖上叱吒风云的“三大盗帅”笑三少纵没有多大成就,仍然是最受人尊敬爱戴,被称颂为情操最高尚的一人笑三少走进内堂,皇上皇以为“夺爱”就随便放在屋内,却见他捧了一个以幼细竹枝织成的笼子出来,竹笼里传来唧唧的叫声,皇上皇一见便说道:“三师伯,你不是要跟我玩把戏吧?”

    看见皇上皇神情自信傲慢,像是说着“最怕你不来”一般神气,笑三少和颜悦色地笑道:“这些蟋蟀不是给你,我早几天应承了村里几个小孩,替他们抓几只蟋蟀去玩,你三师伯我年纪虽大,但好玩性子改不了,我怕这一去没法回来,你就先同我去跟小孩们玩一玩吧!”

    虽然隐隐觉得事有跷蹊,但“夺爱”在笑三少手中,明颗地被他掌控一切,皇上皇也只得遵从,跟了他走出屋外,笑三少不忘回头说道:“不会太阻你,我不想失信于人,尤其是小孩,他们最记仇,错了一次便永远将我记住,是记住好事还好,学坏了,我便是千古罪人。”

    两人走出了家门,此时天色全黑,时值秋分,晚风送爽“白云村”内几条纵横交错的百路上,皆有村民坐在月下纳凉,有老有少,老的像笑三少一般年纪,三五成群细说前尘,每谈起往事都洋溢喜悦之情,像他们这般垂垂老去的年纪,脑里所记都是赏心之事,天下间还有甚底比做一个快乐老人更好?

    笑三少经过老人家身伴,皇上皇恰好听见有人称颂自已年轻时的事迹,他即不屑指着他骂道:“没用!没用!人老了,再承受不起失败巫力,脑海自行美化陈年往事,其实壮志消磨,能力退化,甚么也做不了便以此来自欺欺人,清醒吧!老头儿!”

    那个被他出口指骂的老叟手中摇着葵扇,咧开已掉了门牙的嘴巴笑道:“呵呵,你也会老,也会像我一样。”

    皇上皇即驳斥,喝叫:“我未到你这般年纪,便自杀死了!最怕看见人老,甚么也做不来!”

    那老叟不动不气,仍是十分和悦,淡然说道:“那真可惜,你连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都不会尝到,凄凉、凄凉。”

    旁边几个同样年纪的老叟也附和着,摇首叹道:“唉,凄凉,凄凉。”说罢便继续谈天,不再理会。

    皇上皇一楞,竟自说不出话来,从来只有他教训人,几时有给人教训过,还要令他无话可说,一口气噎在喉头,脸上青筋暴现,看他正要发作,那老叟突然转头厉目盯住,怒叫:

    “他妈的臭家伙!不服输吗?要打么?你以为我会怕你?”

    老叟暴喝声中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已松弛的肌肉迅即拉紧,双目炯炯有神,与之前判若两人,可见这老叟隐藏了功夫,现在收发自如,十分精纯,再看他身伴几个老叟却是若无其事,眼前这情况像已是他们司空见惯,悠闲地抽着水烟,摇扇乘凉,能有如此从容的态度,自是各有修为。

    皇上皇又岂是等闲,瞪起双目各不相让,眼看两人就要大打出手,笑三少忙笑看回头来解围,说道:“哈哈,铁大哥你的‘混元惊世’又比上次出手时更收放自如,隐居多年仍不忘每天练功,这勤奋的态度笑三少真的自愧不如,今日大师哥的儿子来探望我,他性子像大师哥一样强硬,不过要是真的比斗,我倒是猜铁大哥不会比输下去。”

    笑三少明知皇上皇狂傲好胜,绝不喜欢输,仍然语带挑衅,难道真的想两人决战比拼么?

    皇上皇噗嗤一声,笑了一下,扬手说道:“‘混元惊世’?原来是四十年前,能与‘三大盗帅’齐名天下,御前四大捕快的二捕头铁手,那促膝而坐的几人,不用看,也知道必定就是你那几个臭兄弟,冷血、追命和无情,当年叱咩风云,今日年老却无所依靠,躲在这里避世,想是怕当年曾被擒于你们手上的人来寻仇,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归隐,你们才是他妈的一万个可怜再可怜!”

    四大名捕当年威名颢赫,几多作奸犯科的人都命丧他们手上了四个人四十只手指亦数不完,今日居然也跟笑三少一样,在“白云村”安享晚年,可见“白云村”虽然宁静和谐,直是卧虎藏龙之地,当中还隐伏着多少世外高人,真的难以预料。

    可是对方威名愈是响当当,皇上皇愈是得意洋洋,他最喜欢就是看到曾经被称颂不凡的江湖人物落泊潦倒,却不一定要被他所打败,他总认为注定失败的人必定会失败,最喜欢猜度他们失败后的境况是否一如他想像般穷愁,而结果总是猜得所去不远。

    来“白云村”之前,皇上皇早已郁结闷气,一股燥火滞在胸臆,不散不怏,难得遇上四大名捕跟他口角相争,想要显示一下自己武功造诣,可是铁手突撒手散劲,又回复一个龙钟老人的模样,其余三人冷血、追命及无情也站起身来离开。

    明明是剑拔弩张的场面,一下子便烟消云散,皇上皇又不屑骂道:“可怜!可怜!始终证明了我是对的,从来英雄不许见白头,恶老虎老了,又残又跛,吓人还可以,哪还可以吃人?”

    铁手突然回头说了一句:“我不喜欢跟你打,你耐得我何?”说罢大摇大摆而去,浑不觉逃避是羞耻,皇上皇继续在背后厉声叱骂,他始终不肯回头,当真对他无可奈何。

    笑三少不忘补了一句:“哈哈,以前我们常说‘老家伙’、‘老头儿’来骂人,原来‘老家伙’是怎么一回事,真的要等老了才明白,大师哥常说你聪明,不过你不够老,谁人也帮不了你,老这回事是要等时间的。”

    这么扰攘一下,令皇上皇像个傻瓜一般,但的而且确四大名捕是因听了皇上皇是横刀之子才容让三分,还是年已老迈气力不继才避而不战,他又怎会找到答案?

    悻悻然说道:“白痴!老便是老,人老便应该去死,我一老便立即去死,兔得烦人!”

    不等笑三少再说,他已迳自上前,一班小孩刚才一直在旁边看着,原来就是早些时候将少三戏弄,累他从大树上跌下来的那五人。

    见刚才扰攘风波过去,几人听见笑三少手上提着的竹龙传来唧唧的叫声,大乐围拢上前,将笑三少去路扣住,叫道:“给我,给我。”

    皇上皇只觉他们好烦,毫不客气骂道:“他妈的!你们烦够没有?再吵我便割下你们舌头!”

    以为会吓倒这班小孩噤声,岂料他们年少无知,自小在村中生活,有名的村中小恶霸,人人忌他们几分,少三就是他们经常欺负的对象,连笑三少也要容让三分,尽量讨好,望他们欺负少三时可以手下留情。

    村中小恶霸遇上新一代狂人,结果是小恶霸们骂道:“叫甚么?大声只代表你心怯,我们在玩,干你甚么事?”

    这一回连笑三少也掩着了脸叫道:“唉,这里是他们的地头,你得罪他们,绝对有你好受!”

    皇上皇一手将笑三少手上的竹笼抢过来,叫道:“三师伯,不要再耍把戏了,你的一套人生道理我皇上皇绝不会接受,平凡非我要走的路,我生存,就是为了创造风云,哪管将来的情况会怎样?现在我只要回‘夺爱’,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似没料到皇上皇有此一着,笑三少沉着了脸,这时小孩们吹了声哨子,长啸传开,便有几百头狗吠声回应,笑三少说道:“是你急着要‘夺爱’,我可不会急,说过还你便会还你,不然你可现在便杀了我这老头。”

    此时村内已跑来几十头壮犬,全向皇上皇跑去,小孩对恶犬发号施令,恶犬张开血盆大口噬向皇上皇,他头也不回,以刀鞘飞快割斩一圈,便将恶犬分成几段,单是刀鞘便有如此威力,皇上皇的刀招武功,的确令人瞠目结舌。

    其他几头恶犬见同伴被分尸当场,吓得不敢再上前,只围住皇上皇猛吠,五个小孩子们哪知道皇上皇如斯厉害,均后悔刚才把他惹火,全部慢慢地向后退。

    皇上皇一手将竹笼扔往地下,怒道:“你看到了吗?你清楚看到了吗?你与我爹一样,总是以为我不明白你们所谓的人生道理,我刚才处处容让,是因为我对你还有一点尊敬。”

    笑三少略带失望的脸说道:“你明白些甚么?”

    到此刻,皇上皇的怒火已达至沸点,再也压抑不住,吼道:“听清楚了!我明白你想跟我说甚么叫‘选择’!这亦是爹要你教我人生最后的一课!你想说年轻时尽力去闯去冲,把自己锻炼至最强,是应有的态度,也是爹要助我提升武功的原因,但最后走甚么路,我们还是有权‘选择’,对吗!”

    笑三少低头不语,连常见的笑容都消失了,似乎被皇上皇猜中了他的心思,还可以说些甚么?

    皇上皇怒气未消,继续吼道:“就好像王师伯你当年一样是江湖出色人物,但不代表就要把江湖摧毁,要是想退隐,也是一样可以退隐,选择权在你自己,对么?我对你说,我不知道甚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我只知道江湖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天皇帝国’在这里肆虐了多久?那小白在干甚么?如果他当日够狠的话,应该杀掉名昌世由他来领军,就不会导致今日这一种局面!他还要婆婆妈妈,顾自已手下生死,就不需要顾天下人么?”

    面对皇上皇的疾言厉色,义正辞严,笑三少竟无法答上半句话来,皇上皇骂得性起,继续叫道:“你刚才看见我做了一个很好的示范,甚么恶犬臭狗来攻击我,我一刀杀了一头,其他的狗就不敢再动,这才是最直截了当的解决方法,狗会听你的道理么?‘天皇帝国’会理会你怎么选择么?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吓怕他们,不是像你这般龟缩!”

    小孩们退得远远,连那些凶猛恶犬,也不敢太接近皇上皇,事实摆在眼前,皇上皇的道理比笑三少中庸平凡的道理更站得住脚。

    有谁会想得到平时只懂呼呼喝喝的皇上皇,原来心底里充满了豪情壮志,其他人一直只看到其表面,事实上他今次回来,不是只想掀起一番风云,首要的,是先将“天皇帝国”赶出去。

    “天皇帝国”夺去他昔日“皇国”土地,他看不过眼许久了。

    皇上皇伸出“夺爱”的刀鞘,说道:“来吧,单靠那一班海外臭狗,皇上皇最多也只能够吓一吓‘天皇帝国’的家伙,现在拥有最强兵力与‘天皇帝国’周旋的人就只有小白,可是他仍斗志不足,为了要令他疯狂,我不借用任何方法。”

    笑三少明白皇上皇所指的方法,就是迫小白迸发昂扬杀志,他今日来除了要取回“夺爱”也要取下笑三少的人头,虽然这个方法会令皇上皇自己成为小白的敌人,但他似乎早已将此视为必然的事,毫不在乎。

    相反,他既决定要卷土重来,争雄称霸,干一番人事,与小白为敌也是必然的事,天既赋予他有争雄的条件,断不可能要他甘心过平凡日子,横刀与笑三少的一番苦心,看来是失败了。

    皇上皇道:“还我‘夺爱’。”

    此时,刚才转身离去的四大名捕又再次出现,合力抬着一个铁桶,晚风吹来,腥气扑面,只见铁桶里面盛满了血,奇怪是铁桶兀生一股灼热,把血蒸沸,咕嘟咕嘟地升起阵阵烟霞。

    四大名捕将铁桶抬至英三少身后放下,四人各自思潮起伏,久久不语,静默了一阵,同时说道:“‘夺爱’你可以拿去,但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命,却不能取去。“夺爱露光一盏茶,江河饮血始归还。”毫无疑问“夺爱”就放在铁桶内“饮血”压抑“他”的杀性。

    四大名捕既与笑三少是一道,替他保管“夺爱”那么刚才所有的事,也即是笑三少与他们串通起来,目的想令皇上皇明白人有“选择”的权利,不过皇上皇早已识穿一切。

    笑三少转身伸手入铁桶之内,取“夺爱”而出,再次遇光“夺爱”又发出凄厉的鸣叫,陡然震动,自生一股狂劲,自笑三少手上飞脱,皇上皇一手执刀,人与刀顿时如成一体。

    假如没有像皇上皇一般狂傲气焰,根本绝不可能抑止“夺爱”的杀性,至此大家都相信“横刀夺爱”已成过去。

    今日“夺爱”是皇上皇所有。

    皇上皇夺爱。

    “夺爱”夺人头。

    皇上皇反手握刀,平扫过去,第一刀便向笑三少颈项处斩落,可是笑三少还是双手垂立,动也不动,似乎甘心死在“夺爱”之下,身后突然射出一点寒芒,迅如电矢,当的一响,刚好在笑三少的颈项前三分格住“夺爱”这一剑冷如冰,鲜红如血“他”的主人叫冷血。

    四大名捕要阻止皇上皇杀笑三少,铁手出手,追命出脚,无情散射如蝗的暗器,换了是几十年前,四大名捕一同出手,真的没有几人可以挡得住,可是现在事过境迁,一切都已然不同了。

    只见皇上皇手握“夺爱”在空中一挥,刀刃劈风,声音嗡嗡然长久不绝,轻易便将铁手逼退,追命缩退,无情的暗器叮叮当当散落一地“夺爱”刀势披荡往来,激起一股疾风,刀光组成了一片刀网,刀网包围着笑三少。

    冷血衣袍掀动,又射出冷剑,铮然巨响,冷剑竟无法阻截“夺爱”织构成的刀绸,断成碎片,铁手、追命同时欲伸手、长腿出去,可是笑三少突然吸了一口气,双掌向他们四人行出,掌风无俦,刮起的气劲涌向四人,便将他们推出战圈。

    说时迟,那时快“夺爱”刀网已将笑三少吞噬,嗤的一响,笑三少在不愿顽抗之下,被“夺爱”割下了他的人头。

    笑三少死了。

    这时初一刚好在外面寻觅,于树丛一边遇上急赶回来的少三及笑天算等人,亲眼目睹悲剧的发生——

    第 十 章 反覆无情天

    蟋蟑甚细微,哀音何动人。

    秋风寒凉,腥血飞扬,蟋蟑唧唧鸣叫,更增添了婪分萧索。

    初一刚好在树林那边遇上了急赶回来的少三及笑天算等人,一见笑三少的头颅被“夺爱”割下,突觉腥血之气直冲胸臆,眼前一阵金星吼冒,呼的一声,竟自向前晕倒。

    笑天算大吃一惊,忙抢过去将她扶起,嚷道:“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却见初一双目紧合,脸色煞白,手脚冰冷,伸手探摸鼻息,竟然没有了呼吸,她惊惶失措下高声嚷叫:“娘啊!不要死,不要死!”

    小丙走过去摸她脉搏,也是停了,忙一掌抵在初一背门,缓缓输入内力,少三也在旁边不断叫喊:“婆婆!公公!”叫声十分酸楚,两道泪水夺眶而出,红着眼厉目瞪着皇上皇,喊道:“你杀我公公婆婆,我跟你拼了!”

    少三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在地上拾了一块刚才冷剑断裂出来的碎片,冲将过去,笑天算忙喝叫:“少三,不要。”

    可是要阻止已迟,少三已跑至皇上皇跟前,碎片没有割中,却被他一手将少三揪起,少三手短脚短,挣扎下将碎剑扔出去,嚓的一声,划伤了皇上皇的脸孔,再添上一度疤痕。

    四大名捕怕皇上皇伤害少三,俱扑过去伸手袭击,哪知皇上皇单手擒住少三,另一手抡起“夺爱”拒挡,威力丝毫未减,刀网阻截四人,四人手脚胸腹同告挂彩少三怀着愤恨的目光,盯住皇上皇不放,两人面对面四目交投,少三突然又哭起来,呜咽道:“呜呜,杀人凶手,你杀我公公婆婆,你杀我公公婆婆!”

    皇上皇觉得哭叫声十分烦厌,把他拉过来紧贴面门将他迫视,只见皇上皇脸目狰狞,十分可怕,喝道:“他妈的小鬼头!你输了!”少三这才省起与皇上皇的约定,要是他用手去使少三抬头,便算皇上皇输,刚才少三正面冲来,已经将自己的脸孔暴露在他眼前。

    皇上皇赤红着双眼,再叫道:“你现在心服口服了吧?”少三只懂哭,这时初一噫了一声,眼皮眨动,有回起色,少三急忙挥手挣扎嚷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皇上皇却硬是不肯放手,说道:“你先说你心服口服!”少三心急,随口说道:“我心服口服!”皇上皇但觉积压的怨气这时消退,手一松便将少三放开,俯身拾起地上笑三少的头颅,就要大刺刺地离开。

    初一刚悠悠醒转,血气还未平复,眼见丈夫的头颅在皇上皇手中握住,五内翻涌,心一痛,哇啦一声吐了口血,呻吟着伸手要去夺回头颅,皇上皇哪里肯从?回身闪开,初一扑倒地上,满嘴是泥,呜咽抽泣极是凄凉。

    这时笑天算也大步走过来,红着眼恶狠狠地道:“把我爹的头给我!”小丙和小黑身为笑天算的丈夫,她要与皇上皇为敌,也企在一旁与之同一阵线,只有小血海,对公公婆婆遇害外表不见怎样激动,一直冷眼旁观。

    皇上皇看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淡然说道:“对了,你是小白的妹子,或许连你也杀掉,小白会更加疯狂。”

    此话出口,各人俱是一凛,皇上皇又即说道:“既然杀得了妹子,不如也一拼杀了他娘,全家死掉算了!”

    他动了杀机“夺爱”便嗡嗡地呜声不绝,似在催促他再多杀一点人,他略略思量了一阵,然后猛然怒吼道:“不对!不对!不如杀光这里的人会更好!那小白才肯挺起胸膛面对敌人!”

    狂嚎激动中,笑天算淡然说道:“小白已出兵了。”

    嘹叫声戛然而止,皇上皇哪敢相信他所听到的,登时楞住,笑天算再慢慢说道:“小白的大军刚好在出发途中,我们也正要赶去配合,要是你这次没有来这与世隔绝之地,应该也会收到消息,现在你杀了我爹,我以我大哥之名跟你说,今生今世,笑苍天和笑天算都将以皇上皇为敌。”

    皇上皇脑海如被重雷行击,他只是刚离开“神国”而已,小白竟然就在这时候出兵攻打“天皇帝国”那他今次前来,实在是枉作小人,心神震荡,手一松便将笑三少的头颅甩掉,初一即扑过去将它抱在怀中,不断哭叫,可是人已死,怎叫也不会再回来。

    小白的大军以“神国”为其根据地之后,一直按兵不动,谁料刚始一动,局势又起了波谲云诡的变化,就像当日大雨滂沱的日子,伍穷刚与十两破镜重圆,回到“天法国”重登帝位,一心以为太子会拱手相让,遽料为了可人,太子却与伍穷反目。

    那天之后的翌日,中午有过一阵晴朗“绮泥坊”的李老板百无聊赖,便走过去对面风掌框的“百花香”处找人消磨,刚一跨进大门,便与一名华衣美服的人撞个正着。

    李老板在“穷乡乞巷”里出了名难短,就算没有得罪,只要见你蛇头鼠目,便当作贼办,跟你瞎扯,非要你承认错误不可,今天他正闷得慌,既然有人撞上门来,心下大喜,眼也不眨将这人上下打量,要找出可以给他骂个痛快的地方。

    细看此人约莫四十余岁,脸如冠玉,一头及肩长发随秋风寂动,嘴角含笑,手中握着一把折扇,穿上了整齐的长袍,十分光鲜,单从外表上是找不到半分可以挑剔之处,甚至乎连一向来对外表甚为讲究的李老板都要被比下去,自惭形秽。

    他直觉认为这人并不好惹,便先忍了一道气,待有机会时才再发作,点头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走路不带眼。”

    说罢想要走进店里找个地方坐下,遽料那人却一手将他拉扯着,温文地说道:“明明是我撞到你了,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才是,怎么你要向我道歉呢?这道理说不通。”

    李老板一愣,心想这下可好了,我一心想暂时放过你,可是你不知好歹来找死,于是便说道:“甚么?原来是你撞到我?那你怎么走路不带眼?撞到了我都不第一时间道歉?”

    满以为对方被他这么反咬一口,定然会有点火,经验告诉他只要人一光火,准会给他抓着一点把柄再借题发挥,一肚子闷火正要爆发,不过那人却真的向他弯腰作揖,有礼地说道:“是我不好,真的对不起。”

    对方这个样子,教李老板又有点不好意思,正常的人听他如此恶言相向,都会滋生不满,怎么这人却真的把过失勇于承认?

    那人道了歉后,便踏进“百花香”店内想要找地方坐下,李老板又跑过来将他拉住,骂道:“不对!不对!你要道歉应该先说在前头,既然我向你道歉在先,那你无论怎么说都无法抵偿过错!”

    风掌柜一听见是李老板的声音,便即走出来,其他人熟知李老板的嗜好,知有好戏看,纷纷自店中走出来。

    这么一来,对方就算再好脾气,也应该是忍无可忍了吧?这也正是李老板的目的,他是绝不会因为别人道歉就放人一条生路,在此之前,必须让他青筋暴现地痛骂一番,消他心头之恨。

    但李老板又要失望了,只见那人噫的一声,把手上折扇收起来,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你既然已先一步跟我道了歉,我再向你道歉仍是有所亏欠,真令人惆怅。”

    李老板把握机会,打蛇随棍上,把头抬得高高,鼻子朝天说道:“那就是啦,说过的话可没法收回来,你始终是欠了我!”为要把事情弄得更惹人注目,李老板又不忘扬手向旁退的人叫嚷:“你们来评评理,你们来评评理嘛!”

    好事的人都希望有好戏看,乘机扇风点火,吵吵嚷嚷欲把事情闹大,令那人难堪,不过对方却依然气定神闲地说道:“我有一个提议,不如你认为如何?”李老板歪着嘴脸敷衍应道:“你说出来嘛!”其实心想无论怎样都不可能令自己满意。

    那人挺着胸膛,用折扇拍了拍心口,说道:“不如你就打我这里一掌,把你刚才跟我说的那句‘对不起’打出来,打了出来就即是我没有听过,这样应该可以解决问题了吧?”

    李老板挖了挖耳朵,不敢相信对方所说的话,心忖天下间哪有这等奇闻?打一掌便可以将听过的说话打出来?还是他想要花招?抑或他是叫自己打一拳泄愤便算?

    那人再用折扇拍了拍心口催促,一副五行欠打的样子,李老板说了声:“好,我就打你一拳。”

    李老板身体虽瘦,力气却不小,一拳打了出去,击中那人胸口,却不见他感到痛楚,相反是李老板自已面容扭曲,哗啦一声向后飞倒,直跌出茶坊之外去。

    那人笑着走上前,伸手要将李老板扶起,但刚吃过了苦头,李老板哪里还敢触碰这人一下,连爬带滚想要退开,岂料那人身子一滑,便如在雪上走动般滑到了面前,说道:“对不起!”跟着又笑着说道:“看嘛,我都说可以将这句说话打出来!”

    见他一身打扮像个公子,却疯不疯、癞不癫的模样,李老板为之侧目,知道自己今天是倒了楣,回身欲逃,不料手又被拉扯,他开始慌张,回头喝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眼不识泰山,不会再跟你纠缠,你这就放我走吧!”

    经刚才反震的劲力所冲撞,李老板胸口还在剧痛,其他人却看不出来,当真有苦自知,猜道对方是个高人,吃不了便兜着走,围观的坊众几曾见过李老板会落荒而逃,众人皆嘻哈大笑。

    李老板想走,那人却还不肯放过,说道:“哎呀!你刚才说了两句对不起,我刚想叫你再打我一拳把最后的一句也打出来,如今你又再说两句,我岂不是又多欠你两掌?”

    李老板说道:“算了吧,算了吧,不用还我。”

    那人说道:“怎么可以?我言出必行,你快打我三拳。”

    他只是轻轻摸住李老板的手肘,却有一股无形黏力将李老板的手缠住,任李老板如何拧腰纵臂,弯身蹬腿,依然无法将他摆脱,两个大男人就这样在大街大巷贴身纠缠,实在难看,坊众却看得开心,全都自“百花香”荼坊中走出来靠拢围观。

    难得有这等奇事可作娱乐,却独有一人乘坊众涌出外面去时与众人背道而去,这人头戴一顶竹笠,身穿着粗衣麻布,是一般百姓的打扮,并不特别起眼,但那个公子模样的人斜目瞥见他要远走,却催促着道:“你走不得,快还我三拳!”

    李老板这下真的烦躁了,说道:“哪有人强迫要人打?”说着又作势要将他推开,这轻轻一推,那人却反应猛烈,哗啦一声向后飞倒,撞开围观的坊众,直向那个要走的人撞去。

    带竹笠的人似长有后眼,猛风扑来,他向横滑闪,图避过相撞,不料那公子凌空倒飞中也能向横滑去,这么一来始终撞倒带竹笠的人,隆然声中,公子拉着对方衣袖跌倒,扯拉之下,左边衣袖被公子拉断,却不见有左臂,原来这带竹笠的人是个跛子。

    公子捉着那人连声道歉,故意拉开他的竹笠,大家看清了他的面目,均是大吃一惊,这人竟是“天法国”皇帝伍穷。

    伍穷经昨夜与太子反目之后,今日又来到了“穷乡乞巷”却故意作平民打扮混在人群中掩人耳目,必有其用意,坊众们刚才在荼坊内认他不出来,此刻得知其身份,全都议论纷纷。

    那公子不知是误打误撞还是刻意揭发伍穷身份,见了伍穷如发现宝藏般惊叫:“哈哈,原来是伍穷你啊!难道是这座‘百花香’荼坊新添了赌局,把你吸引来此么?”

    只见伍穷紧蹙着眉,喉头呜呜作响,怒火又欲发泄,但咕的一声却将火气吞回肚中。

    可能是经过太子教训之后,他真的要学习甚么是沉默,此刻的伍穷,不但态度温和,连说话也简短起来,缓缓答道:“那你又为甚么而来呢,皇玉郎?”

    这公子打扮的人,就是失踪了一段时日的皇玉郎,随着皇上皇再踏足江湖,他也回来了。

    知道这公子打扮的中年人是皇玉郎,另一个又是伍穷,坊众禁不住喧哗,最近“穷乡乞巷”这里可真是热闹,刚想私下猜赌两人乔装而来的用意时,皇玉郎遽然出手,以手中折扇向伍穷插去。

    伍穷不退不避,一头向前猛撞,皇玉郎料不到他会硬接自己一招,有点意外,又遽然缩手,双手负后,轻拨一身华贵衣袍,说道:“哈,不见一些时日,你信心又大了,竟然不加思量便想硬接我一招,很好。”

    皇玉郎曾位列天下五大高手之一,更是人所称颂的第一人,伍穷的武功实在他之下,多年来均无大突破,能不倒下来全靠一股不败的意志,坚信不死。

    而皇玉郎最本事就是跟人瞎扯纠缠,三寸不烂之舌,烦得人不死不休,当年皇上皇也是最怕被他所烦,但两人配合起来,却有令人意外的效果,要不是为了十两,皇玉郎当年也不会尝试夺取“皇国”帝位,与伍穷争一日之长短。

    辗转多年,酷爱宁静、热哀曲词诗画艺术的皇玉郎,尝试过改变自己,与其他臬雄争战称霸的滋味,始终发觉这条路并不适合自己,在“天皇帝国”攻打“剑气城”一役,他弃城不顾,几而销声匿述,这段日子里可能是寻回了真我,回复玩世不恭的嬉戏态度,更叫人难以捉摸。

    伍穷并不回答,也不想纠缠,竟然绕过他身旁就欲离去,皇玉郎一愣,施展了他的绝技,如游鱼一般灵动贴身滑了上去,又打出一招试探,直抢他面门。

    伍穷面对这一招却不闪不避,也不硬挡,皇玉郎又是一愣,怎么连续两次都将他猜算错误?难道他竟真有信心自己这招不会打下去?他竟然看得出自己只想试探他一下?

    伍穷轻轻说道:“你来‘天法国’目的,不是来找我,只是来找十两吧?”

    皇玉郎心中一震,这真是全让伍穷猜对了,不过伍穷能够猜出来并不令他意外,因为两人早因为十两而结下难以解决的恩怨。伍穷绕了一圈避战,欲离现场,皇玉郎刚又要打出一招,伍穷却说道:“我带你去见十两。”——

    第十一章 惊人的变化

    人群喧闹声中,伍穷领着阔别一载的皇玉郎离开“穷乡乞巷”这时若仔细计算,刚好是天狗丑人断了梦儿双腿腿骨,说要收他为徒之时,也即是小白尚未指挥出兵。

    返回皇宫的沿途上,伍穷一直沉默不语,又不对皇玉郎瞧上一眼,这种冷漠的态度,与皇玉郎昔日所认识的伍穷又有不同,虽然过往两人交手中,伍穷有过或大或小的转变,可是从未像如今这般沉默内敛。

    他来“穷乡乞巷”这里,因为知道伍穷从小白手上带走十两,为怕十两真的重投伍穷怀抱,皇玉郎当即赶来再与伍穷争夺。

    他很早便在“百花香”外边留意到伍穷混在人群之中,只是一直静心观察看他为何要这样做,可是仍茫无头绪,如果昨夜大雨滂沱时,他便在“穷乡乞巷”里流连,他定然得悉太子、伍穷及梦儿间所发生的事,那样准会找到一点端倪。

    刚才连试几招,伍穷的反应都带给他意外惊奇,带着一脑子的疑问,两人终于回到了皇宫中的“慈君殿”外,这里曾是十两身为“天法国”女皇帝时的寝宫,也是其母亲雪无霜最爱独个儿静思之地。

    当年雪无霜还未认回十两为女儿时,为解相思之苦,在“慈君殿”中放置了大量的泥塑,其取材形态,尽是渔夫出海捕鱼时的姿势,简单而朴实,却记录了雪无霜苦愁的思念。

    这些泥塑的造型、脸孔、神态,全是依十两亲爹长寸断的外貌而造,而另有一些没有脸孔的小婴孩泥塑,就是十两。

    因为当日雪无霜产下十两后便不辞而别,故雪无霜对十两样貌毫无印象,她又不想随便塑造一张女儿的脸孔,是以搓出了婴儿外形便放弃,以致一大堆看来有点恐怖的婴儿泥塑也放满殿中。

    后来十两与伍穷成亲,伍穷便间接拥有治理国事的权力,直至十两正式襌让帝位,伍穷正式登基为王,至今共历十五载,悠悠岁月之中,任江湖如何变化,任飞云如何变幻,伍穷都把“慈君殿”中每一物事原封不动,全因他知道十两必定会有再回来的一日。

    伍穷领着皇玉郎来到“慈君殿”前便停步驻足,皇玉郎也只好跟着他停步,只见伍穷低头沉思,久久不语,脑海却是思潮起伏,皇玉郎见他脸上表情变化多端,似有万般愁怀痛楚抑于胸臆,他未知何事,也不打扰,虽见伍穷哀愁激愤,自己却心情舒畅。

    始终伍穷是与他争爱之人,虽然今天皇玉郎已完全放弃王者之争逐,但他对十两之爱却始终不忘,今日十两既然回来“天法国”伍穷理应春风得意才是,如果他感到愁苦,也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与十两之间仍然存在解决不了的问题。

    只要他们有问题,皇玉郎便有机会。

    良久,伍穷徐徐开口问道:“皇玉郎,你有带你的箫来吗?”

    皇玉郎噫的一声,答道:“甚么?”

    伍穷不想多费唇舌,开口说道:“你先吹奏一曲,让她知你来到。”

    既然伍穷不想多加解释,加上再对十两献奏一曲又是皇玉郎多年来的心愿,难得伍穷不阻止,正中下怀,便自怀中掏出玉箫吹起。

    乐曲奏动,如花翻风啸天上来,裴回满殿飞春雪,犹似金铃玉佩相磋切,仙鹤雌雄唳明月。

    曲中情,尽是相思,柔情密意,皆融入了音韵之中,荡漾开去,隐隐送入“慈君殿”

    中,满山彩蝶飞鸟也闻音而来,铙着皇玉郎啼唱起舞,意境美妙无穷。

    忽然殿中传来砰砰碰碰的声响,乱了妙曲,皇玉郎关怀里面的十两,未知发生何事,心头一震,随即又传来宫娥的叫声,说道:“来人啊!来人啊!十两皇后又跌倒了!”

    皇玉郎猜到事态不妙,毕步欲闯,伍穷却一手搭在他肩膊,把他拉扯住,皇玉郎急道:

    “十两究竟有何事?你究竟对她怎样了?”

    伍穷冷淡地说道:“够了,让你对十两献了一曲,已是现在我所能够容忍的范围,你暂时还不能够见她,你可以留在皇宫里,适当之时我自会让你见十两。”

    既然难得来到了,皇玉郎又岂肯轻易错过机会?甚么留在皇宫等待,怎知会另生变卦,与其干等,不如硬闯相见来得实际直接。况且伍穷一直是皇玉郎手下败将,他要闯入去,谁又可阻?

    皇玉郎轻手一拨,身子挪移,便又施展出他诡异讯忽,无定无影的游移身法,身如蛇儿一般滑闪开溜,一滑便是一丈之外,头也不回,继续向前疾冲,伍穷不慌不忙,一步迈出。

    皇玉郎迳自向“慈君殿”大门跑去,尚未接近,头顶急劲破风,呼呼连声,陡然间八道青光扑面,他呼哈一声,举起玉箫去挡,满以为伍穷身边也不会有甚么厉害人物,可是八道青光合力袭至,劲力又夹住怒火,势道尚算猛烈,虽未致可伤他,也逼得他停下。

    八道青光来自眼前轰然直立的兵器,俱是由“慈君殿”殿顶处猛射而来,八种兵器分别是剑、枪、棍、戈、锤、拐、钩和叉,全散射闪烁却森寒的光芒,接着八条人影飞身扑下,各自来到所属兵器之前,提将起来,吆喝一声,整齐有致,十足威武,阻截皇玉郎前路。

    皇玉郎一见这八人,嘴角含笑,如沐春风一般得意洋洋,手指数点着眼前八个人: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哦?怎么只剩下八个人?当日我明明杀剩十个,谁个做这好心,又替你杀多了两个死剩种,免你太重负担?”

    眼前各自提着不同兵器的八人,正是“穷凶极恶十兄弟”死剩的八个,他们分别是用剑的癫奴、使枪的狂奴、耍棍的痴奴、舞戈的疯奴、手握大锤的惊奴、把拐搁在双肩的怒奴、以钩作武器的悲奴,及三叉插地的苦奴。

    “穷凶极恶十兄弟”原不只十人,他们的前身是“三十八穷奴”在“皇国”一役围攻皇玉郎之时“三十八穷奴”被皇玉郎一下子杀掉二十八人,满以为这样便可将伍穷吓怕,岂料伍穷反而连声多谢,原来“汰弱留强”正是伍穷领“三十八穷奴”往围剿皇玉郎的目的。

    借助天下第一的皇玉郎,杀掉了相对的弱者二十八人,那幸保不死的就是当中精锐“三十八穷奴”没了,换来是“穷凶极恶十兄弟”的开始,可是“仙洞听涛”外其中一人欲以火烧伍穷,被他杀了,用刀的秃奴又被太子在“律天殿”中一刀分尸,最后只剩下这“八奴”

    就因为曾经与皇玉郎决战过了,这八人都对他非常熟悉,同伴被杀,应该是心怀怨恨,可是“八奴”这一见皇玉郎,竟全部向他弯身作揖说道:“上次全靠你替我们杀掉二十八人,才可以令我有更多机会,只要你愈杀得多,我们争取表现的机会愈多,请不要客气。”

    “八奴”齐心说完,又再挥舞起自己兵器向前扑飞,向皇玉郎攻去,他再遇“八奴”第一个感觉便是他们真的比前进步了,虽然八人是互相竞逐伍穷的信任,冀望在宫中地位更高,但对敌之时却齐心一致,因为八人已经是精锐中的精锐,配合起来更难找寻破绽,杀势更烈。

    面对围剿,皇玉郎仍是嘻嘻哈哈,身形倏来忽往,先采戏敌之策找寻“八奴”空隙一举破之,边走边说道:“天下间竟真有这等奇闻怪事,求敌人来找出自己缺点破绽,最好还要杀掉最弱的同伴,这种旁门左道,早晚会将你伍穷累死,我今日就安安好心,帮你全部杀掉,免你对他们寄存幻想,以为他们可助你一统山河。”

    皇玉郎虽谈笑风生,但心里仍记挂十两在“慈君殿”中的安危,双目紧盯各人攻势。

    “八奴”齐攻来,虽不成阵式,但八个人八种兵器,便有八种不同的攻敌招数,飘来忽往,时而从上射来一剑,一时左又打来一棍,皇玉郎同时应付八人,又要急于拆解,不得不玉箫与折扇并使。

    癫奴所用的癫剑,人癫其形也癞,癫剑是一把剑锋柔软的剑,见他仗剑疾刺出去,便啪喇啪喇地拂动剑锋,这一招正是他自创一式“真癞假傻”皇玉郎见他持剑左右拍来,先直挺王箫将之格挡,岂料癞奴即收剑挺立。

    棍奴的痴棍见癫奴收剑,横打开去,皇玉郎运劲于折扇上,噗的一声落在腰间,棍奴突然手一甩,痴棍便以巧力在皇玉郎身上贴身回转,绕了一圈,但棍身浑圆,这一棍又有何杀着?

    痴棍仿佛黏在皇玉郎身上回转时,癞剑又啪喇啪喇刺出剑锋,皇玉郎刚用玉箫去挡,狂奴狂枪又至,长枪直伸,指插脑后,同时间疯奴的疯戈又从头顶处挫下。

    皇玉郎只觉四人好生烦厌,深吸一口气,身体随即胀起,要迫开众人,癞剑、狂枪、痴棍、疯戈一见状,同时抽回兵器退开并列,张口仰天狂笑,哈哈哈地大笑不停,真的若癫、笑狂、如痴、是疯。

    还以为他们刚才一轮急攻猛打是否留有甚么后着,皇玉郎急检视自已身体,但就是找不到有何伤痕,可是癞剑、狂枪、痴棍、疯戈仍是好笑,真教皇玉郎不明所以。

    四人退开,不表示皇玉郎可以闲着,概因惊奴的惊锤、怒奴的怒拐、悲奴的悲钩以及苦奴的苦叉又来,惊奴的惊锤真的使人吃了一惊,只见他提着逾百斤重的锤子,竟能一跃高飞,如天神一般喝叫打下,但皇玉郎不惊不惧,全因他早看到这锤根本不是打向自己,而是轰开他眼前地面,爆开一洞,但只是爆开一洞而已,还是没伤皇玉郎皮毛。

    惊奴虚攻一招又退了开去,仰天哈哈大笑,同样的情况,怒拐、悲钩和苦叉走过去作势要攻皇玉郎,但又是退了开去,八人围在一起纵声大笑狂笑,端的是奇妙的景象。

    皇玉郎见他们笑得这样畅怀,自已也觉得好笑,禁不住好奇问道:“喂,你们在笑甚么?”

    八人随即顿住笑声,齐声说道:“关你甚么事?”

    皇玉郎一愣,只觉被八人愚弄,但就被这么一阻,再好脾气也禁不住心底咒骂,但既然几人根本无心恋战,皇玉郎便举步向前迈进,又向“慈君殿”行去。

    岂知他一动,八人又动,癫剑、狂枪、痴棍、疯戈、惊锤、怒拐、悲钩及苦叉,八个人八种兵器、八种不同方位,八种情绪、八种神情、八种杀招同时击出。

    瞧见八人联手,齐齐叱喝,神情疯狂,杀势凌厉,皇玉郎以为这次要来真拼了,样子也狠劲起来,遽料他们又是虚晃一招,然后停下大笑,这次真的教人生气,皇玉郎忍不住喝道:“喂!你们究竟是打还是不打?”

    “八奴”又齐声说道:“谁说要跟你打?我们不过来寻你开心!”

    堂堂天下五大高手“神、魔、道、狂、邪”之曲邪皇玉郎,武功集天下之大成,如今竟然被这八个小人物尽情戏弄,教他颜面何存?登时收起了笑容,又一步踏出,同时说道:

    “这次谁阻我,我便真的要下杀手了!”

    “八奴”此回并不阻挡,可是他刚踏出一步,身后便传来声音说道:“我恐怕今日的皇玉郎,已不足以把我杀死。”

    声音来自身后,当然就是伍穷无疑,他曾数度败在皇玉郎之手,如今又为何如此自信,说能挡得住皇玉郎杀招!

    忽闻咚咚的响声传过来“八奴”退开两旁,只见春冰薄一拐一拐地走过来,他一手以“将军令”支撑左边身体,以斧代足来走路,全因为在太子变故的时候,春冰薄保护十两不力,伍穷一怒之下挥刀割掉了他左足小腿,而另一手则为伍穷送上“败刀”

    他如今是彻彻底底的伤残,就算如何再恶,也不可能是由他来抵挡皇玉郎,现在他的身份甚至在“八奴”之下,只能够为伍穷抬刀而已。

    皇玉郎见春冰薄如此模样,甚是诧异,再回想伍穷变得沉默寡言“穷凶极恶十兄弟”

    又死了两人,心想一定是遭逢了突变,这才蓦然想起太子不在伍穷身边。

    “八奴”见了春冰薄,虽然明知他已不再受伍穷重视,也即是自已的地位已提升,可是仍不敢对春冰薄投以不屑的目光,反而一直将他盯着,连刚才疯狂的笑声都停止。

    伍穷听不见“八奴”的笑声,淡淡说道:“怎么了,刚才的事你们不觉得好玩吗?怎么不继续笑?”

    被伍穷这么一问“八奴”又随即齐声说道:“好玩,好玩得很,难得可以尽情愚弄天下第一高手皇玉郎,实在好玩!”说罢一众人又纵声狂笑,真的如疯似癞皇玉郎瞧着几人,深觉异样,他们听从伍穷的指示本是合理,但连笑与不笑都要被伍穷所过问,这就有点过分,再看春冰薄表情木讷,一拐一拐地将“败刀”送到伍穷手上,昔日狂态尽褪,变化极大。

    伍穷伸手接过了“败刀”时,瞧也不瞧春冰薄一眼,说道:“怎样?你要不要也过去愚弄他一下,要是你够胆过去挑战皇玉郎的话,我就升你一级,以后替“八奴’们都拿兵器。”

    这种气焰和态度,直在有点咄咄逼人之感,连皇玉郎都觉得伍穷过分,开口骂道:“你叫我来,根本不是让我见十两,而是找他们来训练自己胆识,伍穷,你肯改变是好,但你现在是变态!”

    伍穷突然嘻哈仰天大笑,笑声狂豪,像耻笑天下人,像一个狂人高高在上睥睨世间一切,笑世间万物都是刍狗,惟有他最高,皇玉郎见状也为之一凛。

    伍穷戛然止住了笑声,又沉默不语,情绪大起大落,反覆无常,端的叫旁人为之心寒意冷,等了一会,他突然一腿蹬向春冰薄,用力极重,把他踢得凌空飞起再重重跌倒,可怜春冰薄一如丧家犬般挣扎爬起,却没有人敢过去扶他一把。

    皇玉郎见状摇头叹息,伍穷说道:“我喜欢怎样便怎样!你可以过问我么!我叫你来就是要尽情愚弄你,你要见十两,可以等我心情好转再考虑考虑,或者你令我开心,我会恩赐给你也说不定。”

    瞧着伍穷狂态毕呈,皇玉郎已经好肯定,伍穷为了争雄称王,穷尽了心力,既疯也癞,亦痴亦狂,在这种狂人底下“八奴”都要跟他一起那么疯痴才能够保命活着,假如十两跟着他这么一个狂人,如何会有幸福可言?心里便决定了今日带十两离开——

    第十二章 我比你更疯

    皇玉郎甚少杀人。

    虽然他曾被誉为天下五大高手“神、魔、道、狂、邪”之中最为厉害的一个,但在遇上十两之前,他所杀的人也不算多,说不上是满手血腥之人,因为他早已厌弃无止尽的争战,认为自己既已攀上了高峰,再在江湖上争名逐利已没有意思。

    在武功上再难以寻求突破的时候,他沉醉于曲词诗画之中,从里面找到了无限的发展空间,而且安逸宁静,再不必跟人比较竞争,只有自我的提升,是以曾一度归隐,纵情于抚琴弄墨。

    而且他的“三无武学”也只有“无中生有”和“无声无息”是用来杀人,而“无欲无求”则是以最卑微却奏效的身法,避过敌人的进击,每一次他不想跟人比斗,只要一使出“无欲无求”便可开溜,不管别人如何咄咄相逼都只是徒劳无功。

    不打不相识之外,不打也不会输。

    可是他今日眼见伍穷若疯狂痴,十两若继续留在他身边,非但不会有幸福,甚至早晚也被逼疯,决意就算十两不答应,也必定要带她离开,深吸了一口气,便提步纵飞,要越过“八奴”直闯进“慈君殿”带人。

    皇宫是伍穷的地方,十两是伍穷的人,伍穷又岂会让他如愿,将“败刀”夹劲一掷而出,刀刺若疾电,猛插过去皇玉郎脑后,可是他一使出“无欲无求”“败刀”明明指住他脑后半尺,看似快将刺中,但皇玉郎身形还是不住向前走,与“败刀”比快。

    直至“败刀”一掷之势已老“败刀”仍在皇玉郎脑后半尺,不少不多,最终力尽坠下,他这么施展身法,其实已在警示伍穷,自己几次将他打败而不杀,只是考虑到十两的感受,才让伍穷苟活到现在,要是这一次伍穷真的再阻,就算要在十两面前将他杀掉也在所不惜。

    雷霆一刀无法将皇玉郎截阻下来,伍穷终于叱喝叫道:“你以为我会这样轻易让你见十两么?白痴的家伙!”

    听他这一叫,皇玉郎随即顿住,猛然回头,就是这么一个窒步,已让伍穷追贴了两人距离,被他取回“败刀”再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十两根本不在‘慈君殿’!你又被我愚弄了!”

    口中这么说着时,已然扑杀而上,仗刀飞身,人如箭矢,皇玉郎眉头一皱,这么被他三番四次愚弄,佛也会有火,何况皇玉郎不是佛?

    心头有气,这次真的要杀人了。

    杀人的“无中生有”

    只见皇玉郎伸出了右手,脸容甚苦,又带点无奈,说道:“‘朋友’,出鞘吧!”

    出鞘!出甚么鞘!皇玉郎几时有剑了!

    的确是没有剑,但却见他伸直的胳膊突然皮开肉绽,有一道银光自里面闪现,这却是剑的光芒。

    “朋友”宝剑藏于他的手臂之内,听到皇玉郎的叫唤,便散射xx精光和凛然杀气,是“无中生有”的必杀神兵。

    五指一执,出招,扑上,杀伍穷。

    “天地风云正门开,龙虎蛇鸟奇门封,乾坤艮巽阖门破,坎离震兑开门来。”

    皇玉郎口中哺喃地念出口剑诀,顿觉眼花撩乱,有如星芒散布,剑招化作点点寒光,各依天象星宿排列,又闪又亮,迷人目眩,这就是“无中生有”的剑法。

    “无中生有”地杀人,以气血为剑,光芒迷乱之际,只要敌人有一刹那被迷惑,剑招便足以夺命。

    “朋友”向伍穷猛刺过去。

    可是伍穷如疯似狂,神智本已不大清醒,怪叫声中“败刀”卷起疾风,他人在半空狂猛怒吼,犹如恶龙活现,咆哮声中吞噬“朋友”宝剑,舞爪张牙,势道吓人这招式其形神髓一如太子“圣上刀法”的第一刀,但由伍穷使来,气势又截然不同。

    太子的龙是真龙,金光灿烂,不怨自威,教人不敢抬头,莫可逼视,完完全全臣服于真龙之下。

    而伍穷的龙,带了七分凶恶,三分痴狂,狂吼怒叫,教人心胆俱裂,心神震溃,是一头凶恶的龙。

    这是伍穷脱胎换骨自太子“圣上刀法”的第一刀。

    “恶龙吞天翻江海”

    恶龙吼声便将皇玉郎的剑光冲散,继而利爪狂挥而下,一爪捉住皇玉郎胸膛,他心神震荡间,刀招已将他带上半空,陡然间,皇玉郎镇住紊乱的气血,先求脱离刀龙,使出了“无欲无求”

    “无欲无求”的姿势虽然古怪难看,但的确是永远奏效,见他拧腰纵臂,人如蛇动,绕着刀龙外围盘旋,逆风而退。

    刀龙一掠而过,伍穷举起了“败刀”仰天嚎笑,皇玉郎避过了此刀而不死,但觉胸口剧痛传来,急忙低下头检视胸口伤势。

    一望之下,皇玉郎大吃一惊,刚才那刀龙已在他身上留下百多道爪痕,一点点血花不断在胸前迸射,情景煞是震怖。

    伍穷狂叫道:“哇哈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猜得不错,以皇玉郎天下第一的武功,一定可以帮助我们突破提升,刚才那一刀真的令我前所未有地痛快!”

    伍穷是市井之徒出身,就算贵为一国之君,但总给人一种穿起龙袍不像太子之感,而龙是天上之物,伍穷理应无法高攀,今日刀招使来,竟如恶龙飞舞,他的确又比之前提升了。

    每一次受败挫折,不但没令伍穷死去,反而因他凭意志挣扎爬起,比之前更强更凶,要把敌人杀他必死的信心完全摧毁。

    新刀招一出使将皇玉郎打伤,怎不教伍穷兴奋若狂?情不自禁狂笑不绝,意态举止,已迹近狂人。

    皇玉郎说道:“我的‘无中生有’未使全力,何况我还有‘无声无息’,你只不过一尝甜头便如此得意,我下招便可以败你!”

    伍穷喝道:“好!快使出来!看我这一招便杀你!不!不!不能现在便杀了你应该还有利用价值,应该留你一命,对对对,应该是如此了。”伍穷抱着头不断自言自语,时而痴笑,时而自责,神情诡异。

    皇玉郎驻足当场,没有立即冲上攻去,却深吸一口气,提起玉箫吹起曲音,扯动四周的空气,凝聚成一股倏忽幻变的旋风,身体突然暴胀一倍,平日的优雅意态此刻已换上了煞气严霜。

    见他嘴唇贴在玉箫一吹,全身罡气化作一个极高的调子吹出,破碎虚空,开天裂地,音波劲气一晃即逝,在白日中炸出一道剑虹。

    伍穷一见皇玉郎这般模样,抱头怪叫起来,说道:“呀!这一招我见过了,我真的见过了?在哪儿见过?几时见过?对了,对了,我想起来,这不是甚么‘无声无息’,是‘玉音箫煞’!对,是杀了我二十八个穷奴的‘玉音箫煞’!”

    “八奴”瞧着接近癫狂边缘的伍穷,暗自心惊,这已绝不是他们所认识的伍穷,现在的他,比甚么人都疯狂。

    看他一步一步迎着皇玉郎走上前去,喉头不断发出兽呜般的叫声。

    皇玉郎箫音不绝,音韵却无声,化成一股震荡开去,把“慈君殿”的百墙、窗框全部震得散裂。

    伍穷继续向前走,愈逼近皇玉郎,愈是头痛欲裂,七孔不断渗出血丝,他仍然支持下去,口中还哺喃说道:“破得了,我破得了这招的,我一定破得了。”

    接近皇玉郎十丈,无声无息的音波气劲已令伍穷寸步难行,但他依然强破直闯过去,连皇玉郎心中也叫道:“疯狂!”

    血,一直在流,伍穷终于提起“败刀”吼叫道:“破得了,对了,就是这样破!”

    伍穷握紧刀柄,旋身扑斩,大喝道:“看我的‘狂龙吼呜响云霄’,破你的‘玉音箫煞’!”

    这一招又是脱胎换骨自太子的“圣上刀法”第二刀“绝曲龙吟碎江山”伍穷亲眼目睹过太子以“圣上刀法”杀掉他的四“穷将”每一招起手出刀皆铭记于脑海中,可是他天资不佳,并不能尽得刀招神髓,只能自己苦思,以自身所学所识融人刀招中,所以虽有“圣上刀法”的形,却没有“圣上刀法”的意。

    “狂龙吼鸣响云霄”挥刀出去,刀气压得风呼呼怒响,把“玉音箫煞”的无形音波压下去,再反冲向皇玉郎,令他耳鼓剧痛,不得不停住吹箫掩耳拒挡吼呜。

    双手无法握箫出招,伍穷紧接刀招随来,看他一刀接着一刀,虚空发出砰砰声猛响,刀光四溅,锐烈之刀气已把皇玉郎身站之处割出一个坟墓,要将他活生生埋葬。

    皇玉郎并没有负隅顽抗,双手垂立,因为他用“玉音箫煞”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音波把“慈君殿”的亭柱窗框震塌崩裂,在殿中照顾十两的宫娥已把她带了出来,皇玉郎遥遥望见十两,她双目被白布所包扎,跌跌撞撞的模样,已让他知道,十两瞎了。

    伍穷眼见皇玉郎停下手来,也随即散劲撤招,随着皇玉郎的目光看去,见宫娥把十两带了出来,怒吼声道:“谁准你把十两带出来?癫奴,给我将那宫娥杀了。那宫娥吓得双腿发软,十两开口大叫道:“伍穷,你够了没有?”

    被十两这一喝,伍穷才冷静下来噤声,换上了温柔的脸孔说道:“这里风大,你就不要出来,我叫宫娥扶你进去休息。”

    十两冷冷道:“有分别么?”

    伍穷一怔,不明白她这样说是何意思,十两感觉到他呆住,才续说道:“你要我躲在宫内也只是不想我再看见你疯狂,但就算我在这里还是甚么也看不到,这不是没有分别吗?”

    原来这就是伍穷要斩掉春冰薄左腿的理由。

    太子那一招飞刀,迸裂出的碎片本来直接射去春冰薄处,可是他自知无法挡下,头一闪开,碎片便直插向十两双目。

    十两瞎了,情况一如当日的米花,这是报应,还是天意?

    皇玉郎向十两走过去,站在她身前,一副柔情似水的脸孔,可是如今十两已无法看得见。

    皇玉郎说道:“十两,不管你变成怎样,我也不会把你嫌弃,只要你愿意的话,我会一生一世照顾你,不再争名逐利,你跟我走吧!”

    伍穷就站在一边,但皇玉郎依然斗胆跟十两说此情话,教伍穷又再提升怒火,可是他知道自己已令十两受了万般折磨,不管是甚么事,现在也不能再令十两难堪,惟有把这口气吞下肚里。

    十两悠悠说道:“玉郎,我旱已嫁入伍家,是伍穷的人,这事实今生今世也不会改变,我不会离开这里,你走吧!”

    皇玉郎说道:“他根本不能照顾你,你刚回到他的身边,便遭逢了这种事,难道你真的愿意再为他牺牲吗?”

    十两轻轻答道:“他已经应承了我不再过问江湖事,只要有适合的人,便会将江山拱手让贤,从此再不会有伍穷这个人,也希望你们不要再咄咄相逼,放过我们吧!”

    至此皇玉郎才恍然大悟,为何伍穷会变得如此疯狂。

    要是十两没有随伍穷回来,她现在还会在“神国”过着平凡与世无争的生活,可是现在十两瞎了双目,伍穷难辞其咎,无论是甚么要求,伍穷也只得答应,可是“天法国”的江山由伍穷一手打回来,要他自白断送予他人,又是一个难以取舍的抉择。

    只有情,才会使人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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