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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天仁不好再和任贵客气,就走在前面,举步跨入。易云英紧跟在大哥身后,任贵则随在易云英的身后。

    这座客厅,当然没有前面大厅的大,但也相当宽敞,陈设更是精致古雅,上首一方横匾写着“乐山草堂”四个字。

    明明是画栋雕梁的精舍,却偏偏要说“草堂”咱们古老中国只要是有钱人家,都会附庸风雅一番,这是风尚所及,见怪不怪的事了。

    上首一把紫檀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浓眉鹞目,貌相威重,胸飘花白长髯的老者,看到三人走入,口中呵呵一笑,站起身,拱拱手道:“丁公子远来,老朽有失远迎”

    任贵连忙朝丁天仁低声道:“他就是敝庄老庄主了。”

    丁天仁走上几步,作了个长揖道:“在下兄弟途经贵地,蒙老庄主宠召,拜谒来迟,真是失礼得很。”

    金赞臣一脸欢愉之色,大笑道:“老朽久仰丁公子大名,昨日听到丁公子道经敝地,特地奉邀侠驾,以便一叙,哈哈,今日一见,丁公子果然少年隽才,老朽不胜荣幸之至,哦,这位令友、不知如何称呼?”

    任贵忙道:“回庄主,这位是丁公子的令弟丁天义二公子。”

    易云英脸上一红,连忙拱手道:“丁天义拜见老庄主。”

    “不敢,不敢!”金赞臣呵呵笑道:“原来是贤昆仲,真是一双珠树,老朽幸会,二位快快请坐。”

    丁天仁、易云英两人告坐之后,就在下首两把椅子上落坐任贵也向老庄主告退,一名青衣使女送上两盏茗茶。

    金赞臣举起茶盅,含笑道:“贤昆仲请用茶。”

    丁天仁喝了口茶,放下茶盅,拱拱手道:“在下兄弟承蒙老庄主宠邀,不知老庄主有何见教?”

    “哈哈!”金赞臣发出一声爽朗的大笑,一手捻着花白长须,目视两人徐徐说道:“老朽只是久慕丁公子英名,听说丁公子到了敝地,所以才着人去奉邀,惮能一晤隽贤,以慰渴思,如此而已,见教二字,老朽怎敢当得?”

    他说得极为诚恳,只是久慕大名,想见见丁天仁这个少年才隽而已,事情就是如此简单。

    但这话听到丁天仁耳里,不禁暗暗生疑,自己仅是峨嵋伏虎寺一名尚未满师的徒弟,这位老庄主是川中久负盛名的人物,但他却口口声声的说久慕自己英名,好像把自己请到他庄上来,是他莫大的荣幸。

    由此看来,他可能认错了人,误把冯京作马凉,他邀请的一定是另有其人了。想到这里,不觉站起身拱拱手道:“老庄主大概是认错了人,老庄主要邀请的可能另有其人,并非在下兄弟了。”

    金赞臣含笑道:“老朽着人去请的正是丁公子,一点没错。”

    丁天仁道:“但”

    金赞臣连忙摇手截着他话头,笑道:“丁公子刚从峨嵋伏虎寺来,总不错吧?”

    从峨嵋伏虎寺来的,当然只有丁天仁一个了。

    丁天仁点头道:“在下确实刚从伏虎寺下来,但在下初入江湖”

    金赞臣大笑道:“这就是了,除了丁公子,还有第二个人吗?”

    他不待丁天仁开口,接着又道:“老朽邀请丁公子莅临,一来是颇想一瞻风采,二来是因下月初九,重阳之会,今年由敝庄主办,也希望丁公子能够参加,也可使本届大会增色不少。”

    他每一句话都在竭力捧着丁天仁。

    易云英看着他一直没有作声,心中暗道:“干爹说过,凡是言甘辞卑的人,都是别有用心的,这位老庄主显然是一方大豪,大大有名的人,何以对大哥如此谦卑呢?哼,说不定没安着什么好心!”

    丁天仁忍不住问道:“不知老庄主说的重九之会,是什么性质的会呢?”

    武林中人,没有不好动的,听说有什么大会,自然会引起好奇之心,因此丁天仁这一问也早在金赞臣意料之中,闻言微微一笑道:“重阳大会,本来由川西同道所发起,没有门派之见,全以道义相结合,也没有会长的名称,每年一次,轮流作东,这轮值之人就是这一年之主,老朽就是今年的主人。”

    说到这里,口气略顿,伸手取起茶盅,轻轻喝了一口,续道:“重阳大会另一惯例,就是每一与会同道都可邀约一二位会外知名之士参加,年主当然更要广邀各地名家莅会,担任贵宾,以昭郑重,老朽今年只邀约了两三位老友前来,正好丁公子贤昆仲路过敝地,这比约定的还要凑巧,实是最难得也没有

    说完,不觉得意的呵呵笑了起来。

    丁天仁听他说出轮值年主都要广邀各地名家莅会,自己只是伏虎寺尚未满师的弟子,不,现在峨嵋派已经宣布封山,自己只是师傅的记名弟子而已,如何能和各地名家相提并论?

    想到这里,立即抱拳道:“多蒙老庄主垂爱,但在下兄弟,只是江湖未学,后生小子,怎好和各地武林前辈相提并论,担任贵宾,这个万万使不得,也万万不敢当”

    “哈哈”金赞臣大笑一声道:“丁公子名满天下,是武林中灿烂新秀,天下之人,有谁不知?丁公子担任重阳大会的贵宾,只是川西一隅武林同道集会的贵宾,就算担任天下武林大会的贵宾,又有何不可?”

    丁天仁听他说自己名满天下了,当真有一头雾水之感,自己初下峨嵋,几时名满天下了?但看金赞臣一口咬定自己是武林灿烂的新秀,自己再三解说,也是没用,只好拱着手道:“老庄主宠褒,在下兄弟实在愧不敢当,也不胜汗颜之至!”

    正说之间,一名青衣使女走了进来,躬身道:“启禀老庄主,可以入席了。”

    金赞臣点点头,站起身朝丁天行、易云英抬抬手道:“贤昆仲远来,老朽要他们准备了一席粗肴淡酒,聊洗风尘,现在就请入席了。”

    说完,引着两人至屏风后面,这是一间宽敞膳厅,雕窗纱帘,连天花板都是彩绘描金,极为富丽,这座膳厅最多可以品字形放上三张圆台面,如今却只在中间放了一张朱漆八仙桌。桌上早已放好三付瓷碟杯筷。

    两名青衣使女看到老庄主陪同两位贵宾进来,立即躬身施礼。

    金赞臣含笑抬手道:“二位丁公子请上坐。”

    丁天仁忙道:“在下兄弟年少识浅,以后还要老庄主多多指教,何况老庄主武林前辈,理应上坐,千万不可客气。”

    金赞臣还是再三相让,才在上首坐下,丁天仁兄弟分坐左右,一名青衣使女替三人斟上了酒,另一名使女也在此时陆续端上菜来。

    金赞臣举杯道:“来、来,老朽敬贤昆仲一杯,贤昆仲到了敝庄,就像自己家里一样,不用客气。”说罢,一饮而尽。

    丁天仁、易云英也连忙举杯道:“老庄主德隆望重,在下兄弟应该先敬老庄主才对。”

    同样干了一杯。

    青衣使女陆续上菜。

    金赞臣以主人的身份,一直在殷勤的劝酒劝菜。他这种殷勤,即使是丁天仁、易云英毫无阅世经验的人,也可以感觉得出来,殷勤得有些太过火了。

    这一席酒,当然宾主尽欢,丁天仁在伏虎寺长大,(住了六年)从没喝过酒,虽然只喝了小小三杯,已是满脸通红,感到头昏脑胀。

    易云英在席上再三推辞不会喝酒,但禁不住金赞臣殷勤劝酒,前后合起来,也喝了将近两杯,这时更是粉靥绊红,美目如水。

    青衣使女撤去杯盘送上香茗。

    金赞臣抬目道:“春香,去叫任总管进来。”

    一名青衣使女答应一声,转身退出,不多一回,只见任贵匆匆走人,躬身道:“老庄主传唤属下,不知有何吩咐?”

    金赞臣道:“老夫午后要稍事休息,你代老夫送丁公子贤昆仲到西花园宾舍休息。”

    任贵应了声“是”

    丁天仁、易云英同时站起身来,丁天仁拱手道:“多谢老庄主赐宴,在下兄弟暂时告退了。”

    金赞臣跟着站起,含笑道:“老朽午后有小睡的习惯,贤昆仲也至宾舍稍事休息,如有什么需要,只管交代任总管,不用客气。”

    丁天仁道:“多谢老庄主。”

    当下就随同任贵,回到客厅取了包裹,一直来至西院,那是西花厅边上五槛精致宾舍。

    洞圆门前鹊立着一名青衣使女,看到任总管立即躬身道:“小婢春晴叩见总管。”

    任贵一指丁天仁说道:“你来见过两位丁公子,他们是本庄的贵宾,你要好生伺候。”

    春晴连忙转身朝两人躬着身道:“小婢春晴叩见两位公子。”

    丁天仁忙道:“姑娘不可多礼。”

    任贵问道:“春晴,房间收拾好了吗?”

    春晴依然躬身道:“总管早上吩咐的,小婢早就收拾好了。”

    任贵点点头道:“那好,你走在前面领路。”

    春晴应了声“是”才道:“小婢给二位公子领路。”说完,低着头在前面款款而行。

    任贵连忙抬手道:“两位丁公子请。”

    丁天仁、易云英就跟着春晴身后走去。

    进入月洞门,是一片青嫩草地,中间一条白石小径,两边各有一块圆形花圃,秋菊盛开着。

    跨上石阶,迎面是一间宽敞的客堂,两边各有两间卧室。

    春晴领着三人,打开东首两间房门,躬身道:“二位公子请进,不知这两间卧房是不是合意?”

    任贵陪同丁天仁跨入房中。这两间房既是庄中接待贵宾之处,自然十分豪华富丽。

    丁天仁从未见过如此豪华的卧室,连忙含笑道:“这样已经太好了。”

    任贵陪笑道:“丁公子认为可以,在下就放心了。”

    春晴在旁道:“还有一位公子的卧室,就在隔壁,也请过去看看才好。”

    任贵一指易云英说道:“这位是丁二公子,你叫二公子好了。”

    春晴欠身道:“丁二公子请。”

    易云英道:“不用看了,我大哥住这一间,我自然住隔壁一间了。”

    春晴应了声”是”

    任贵道:“两位丁公子就请休息吧,在下告退了。”

    丁天仁拱拱手道:“任总管有事,只管请便。”

    任贵拱着手退了出去。

    春晴给两人打来脸水,又沏了一壶茶送上,欠身道:“两位公子如有什么吩咐,小婢就住在后面,只要叫一声就好。”

    丁天仁道:“没有事了,姑娘请吧!”

    春晴躬身退出。

    两人各自在房中洗了把脸,易云英就朝大哥房中走来,口中叫着:“大哥!”一脚跨了进去。

    丁天仁没有午睡的习惯,自然不需要休息,看到易云英走来,含笑道:“兄弟来得正好,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一面拿起茶壶,替她倒了一盅茶,放到自己对面。

    易云英说了声:“谢谢!”就在他对面坐下,一面问道:“大哥要和我说什么呢?”

    丁天仁喝了口茶,说道:“这里的老庄主要我们参加了重阳大会再走,你看如何?”

    易云英道:“这是老庄主瞧得起我们,既已来了,自然也有好处,可以多认识一些武林中的知名之士”接着压低声音说道:“只是这里的老庄主对我们似乎太过殷勤了,礼多近伪,我们应该小心才好。”

    丁天仁也压低声吉道:”是啊,我也这样想咯,我们在江湖上,连初出道这三个字也挨不上,只是默默无闻的小卒而已,以他的名头,声望,何用这样拉拢我们?”

    易云英拿起茶盅,喝了一口,望着大哥沉吟道:“也许他想利用我们。”

    丁天仁道:“他利用我们什么呢?”

    易云英笑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呢?只是他这样拉拢大哥,一定是有目的的,现在离重阳不过十多天了,到时候就会知道了。”

    丁天仁道:“我们一直要住在这里,过了重阳才走吗?”

    易云英道:“老庄主把我们请来了,重阳以前肯让我们走吗?”***

    第二进,偏东一座小院落中,左右两边,各有两排木制花架,架上放着数十盆兰花,一年四季都有幽兰开花,进院落,就可以闻到袭人幽香,这里就是“兰花阁”金家庄大小姐住的地方。

    因为大小姐家闺名兰儿,所以就在院子里种了许多兰花。

    跨进门,本来是一问宽敞的堂屋,如今却变成了练功房,靠壁处放着一排兵器架,刀剑枪朝,应有尽有,那像是姑娘家的住处?”

    练功房的左首,有一道门户,跨进门,又会令你呆住,因为外面是练功房,一墙之隔,竟然会是窗明几净,四壁图书的书房,岂不是大不调和了?

    这里当然也不像是姑娘家的住处,却是像终日埋有经书堆里的考相公的书房。

    姑娘家的闺房,可在楼上,楼下只是她练功、看书的地方,这就可以看出这位兰儿姑娘对文才武学都有相当修养了。

    这时,从走廊上传来一阵咚咚履声,老庄主金赞臣刚跨进院落。

    一名青衣小婢慌忙迎了出来,看到老庄主立即躬下身去,说道:“小婢叩见老庄主。”

    金赞臣只唔了一声,举步跨进练功房,一直朝书房行去。

    春云跟在老爷身后,走近书房门口,就娇声叫道:“启禀小姐,老庄主来了。”

    她喊声出口,老庄主已经跨近书房。

    兰儿姑娘今年十八岁了,出落得像花朵一般,是金赞臣唯一的掌上明珠,这时看到爹跨进书房,慌忙像一阵风似的迎了上来,娇声道:“爹,您老人家怎么有空到女儿书房里来呢。”

    听她这句话,可见老庄主平日是很少到这里来的了。

    金赞臣一手摸着花自长须,呵呵笑道:“为父饭后随便走走,经过这里就进来看看。”

    兰儿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抿了下红菱般小嘴,娇声道:“女儿才不信呢?”

    刚说到这里,春云已经端着一盅茶送上,说道:“老庄主请用茶。”

    金赞臣道:“放着就好,唔,你站到外面去。”

    春云应了声“是”放下茶盅,依言退了出去。

    兰儿望望爹,说道:“爹好像有话要和女儿说了?”

    金赞臣在一张黎花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一手捋须,说道:“兰儿,你也坐下来,为父确实有话和你说。”

    兰儿轻笑道:“女儿早就知道爹一定有事了。”她在爹下首的一把椅上坐下,说道:

    “爹,现在可以说了吧?”

    金赞臣看了女儿一眼,徐徐说道:“兰儿,你平日练武,不是经常喜欢穿男装的吗?”

    兰儿道:“爹,你老人家到底有什么事呢?”

    金赞臣道:“为父自然有事了。”

    兰儿催道:“那您老人家就快点说咯!”

    金赞臣道:“事情是这样,今天为父邀请了两个年轻人到庄上来”

    兰儿粉脸蓦地红了起来,没待爹说完,轻呻道:“那和女儿有什么关系?”

    “唉!”金赞臣微微摇头道:“这且不去说他,为父因重阳大会近在眼前,今年

    唔,这两个年轻人,和今年大会关系重大,为父膝下无儿,只有你这个宝贝女儿”

    兰儿扭了下身子,娇声道:“爹,您老人家今天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

    金赞臣笑了笑道:“为父几时吞吞吐吐了,是你打断了为父的话头。”

    兰儿道:“好嘛,爹说下去咯!”

    金赞臣道:“为父的意思,咳,咳,为父今晚要给两个年轻人洗尘,为父膝下无儿,所以要你改扮男装,出去应酬一下。”

    兰儿脸上又是一红,问道:“这为什么呢?”

    金赞臣道:“重阳大会,应邀而来的,都是为父数十年来的老友,为父身为主人,自然要陪着他们,这两个年轻人和我们老一辈的人在一起,就会格格不入,所以想到由你改扮男装。可以代为父招待他们。”

    兰儿问道:“这两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金赞臣微笑道:“为父邀请来的,自然是大有来历的人了。”

    “大有来历的人?”兰儿奇道:“这话从爹嘴里说出来,那一定是非比寻常之辈了,爹快说他们是谁呢?”

    金赞臣拈须笑道:”你见了不就知道了吗?”

    兰儿听得十分好奇,点头道:“好嘛,女儿答应您老人家了。”

    金赞臣大笑道:“这才是乖女儿,为父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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