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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横刀万里行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种想拚命吼叫的欲望,这欲望有时候强烈得令他恐惧。

    他曾经想到过了断自已。

    但他每一次都挺住了。他静静地躺着,强抑着那令人恐惧的发疯的感觉,强迫自己不去想,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对干狐狸窝里发生的事情,无论什么他都不想听、不想看、不想管,那些阴谋、残杀以及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他只愿想他自己的事。他一定要想通,否则他就一直坚持想下去。

    水至刚这半年来酒量长进了不少。

    他经常喝酒,而且十次有八次要喝醉,其中至少有四次会是酩酊大醉。

    只要一喝醉,他就一定要呼唤姬妾们为他铺纸磨墨,一定要用狂草写几首他自己作的诗词,一定要她们把这些“墨宝”送人,一定要强调这些字以后会很值钱的。

    然后他就一定会亲自唱几首从江南勾栏院里学来的小调子,把姬妾们集中起来,胡天胡帝地追逐作乐。

    在他清醒的时候,他还努力保持着以前的形象,依然风度翩翩如通儒、如宗师大人。

    只不过,在所有人眼中,他的形象已不似从前那么高大了,不似从前那样可亲可敬了,不似从前那样让人信服了。

    他自己也知道,而且知道得很清楚。

    知道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天马堂堂主的帽子还戴在他头上,可他自己很清楚,狐狸窝的人也都清楚,他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狐狸窝的实权究竟在谁手里,也许很少有人能明白,但狐狸窝的实权不在他水至刚手里,却是尽人皆知的事实。

    早知如此,他何必费尽心机要夺玄铁指环呢?

    他还不如干脆让山至轻名正言顺地戴稳这枚玄铁指环,他还不如只做他的二当家,那样他就不致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他这是何苦呢?

    水至刚又在喝酒,而且又已有点醉意了。

    他举着酒怀,凝视着杯中鲜红的葡萄美酒。

    鲜红的美酒,艳如鲜红的血。

    他旋转着酒杯。

    杯中的酒旋动着,如奔涌的鲜血。

    水至刚的嘴角牵动,牵出了一丝极浅极苦的微笑。

    他仿佛又看见了他的结义大哥山至轻,看见了山至轻面上最后的笑容,他仿佛又听见山至轻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说的话——

    “你们现在杀死我,你们以后也会互相残杀而死。黄泉路上,我等着各位。”

    那天夜里,他本不想去见山至轻生前最后一面的,可他又不得不去。

    山至轻在狐狸窝积威甚重,他水至刚若不亲自监场,只怕派去的人下不了杀手。

    从那天起,山至轻的“临终遗言”就一直亲绕在他脑海中,无论如何也赶不开。

    现在,山至轻的诅咒正在变成现实。

    你若以为水至刚整天敢于酒色,那你就错了,而且错得相当厉害。

    无论他再怎么失意,再怎么走霉运,他水至刚毕竟仍有足够强大的势力,他毕竟还是天马堂现任堂主。

    他毕竟是条狡诈多智的老狐狸,他再糊涂一百倍,也还不致于糊涂到自己把自己往绝路上推的地步。

    对狐狸窝的各个阴暗角落里发生的每一件事,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他知道墨至白在暗中作潜逃的准备,他也知道吴至俏很想退隐,知道冯大娘在劝他儿子“谋反”

    他还知道任至愚正在和野王旗密谋搞掉他。他知道任至愚想戴上玄铁指环。

    这些都还不是最令他烦心的事情。

    他最感到恐惧的事情有两件,其一是他知道山月儿并没有死。

    虽然水无声一口咬定山月儿被腰斩,可水至刚还是从儿子的神态间看出他没有下得了手。

    打蛇不死反被蛇咬,蛇尚如此,更何况人呢?

    更何况是山月儿呢?

    水至刚深知山月儿的性格。

    他清楚她一定会报复,而且报复的手段一定极其毒或残忍。

    可他一直没有探听到山月儿的下落。

    他在明处,山月儿在暗处,他处于极其不利的位置,极易遭受突如其来的打击。在打击降临之前,他根本无法知道打击会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什么地方开始。

    所以他恐惧。

    他感到恐慎的第二件事是他知道郑愿未死。

    从一开始他就不相信郑愿会死于一场沙暴,所以他派出了最得力的几名心腹去打听郑愿的下落。

    他打听到了。

    虽然他派出去的人听到的消息不尽相同,他还是能肯定郑愿还活着,郑愿正在大漠上活动,郑愿的行踪极其飘忽。

    水至刚一口饮尽了杯中的美酒。

    该来的迟早得来,命中注定的事情,躲也躲不掉。

    如果“天意亡我”又何必一定要和苍天作对呢?

    水至刚的情绪在熏熏的醉意中转向了开朗和乐天——

    重要的是把握现在,享受美好的生命和生命中的美好。

    难道人生不就是这样吗?

    水至刚忽然拍案大笑:“来呀,笔墨伺候!”

    小江的确没有吹牛。

    他的拿捏按摩术的确非常妙,冯大娘浑身上下都软乎乎麻酥酥的,她觉得自己像正在云端那么快活。

    她微微张开迷濛的眼睛,看了看满头大汗的小江,嘶哑着声音道:“看你这么卖力气,就赏了你罢!”

    小江喘着粗气,兴奋地道:“小的愿效犬马之劳!”

    “呸!”冯大娘笑牌啐道:“你愿做狗做马,我还不愿和犬马”

    小江涎着脸笑道:“舵主岂不知世上有‘驴马货”一说?”

    冯大娘斜嫖着他,曼声道:“听说过,可没见过。”

    小江嘻笑道;“舵主今儿就能大开眼界了。”

    冯大娘还没来得及见识小江的“驴马货”;门外有人说话了:

    “属下姚三,求见舵主。十万火急。”

    冯大娘使了个眼色,努了努嘴,小江很乖觉地躲到屏风后面去了。冯大娘懒洋洋地坐起身,披起件大氅下了床。

    “进来。”

    一个蛮精神的小伙子走了进来,满面惊恐:“舵主,大事不妙。”

    冯大娘冷冷道:“姚三,慌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说就是了。”

    姚三道:“是。舵主,据跟踪任至愚的兄弟回报,任至愚在察干淖地被人捉住了。”

    冯大娘一惊:“被谁捉住了?”

    姚三战战兢兢道:“山山山月儿。”

    冯大娘还没来得及表示惊讶,小江已忍不住大叫着从屏风后面冲了出来:

    “山月儿?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冯大娘居然也忘了去责备小江,一把抓住姚三的衣襟,急问道:“真是山月儿?你看清了真是她?”

    姚三只好点头。虽说他并没有亲眼看见,但在眼下这种情形下,他也只好点头。

    小江也在一旁追问:“山月儿抓了任至愚?她抓任至愚做什么?她是一个人还是带了许多人?那些人是哪儿的?”

    姚三一个问题也回答不了。”

    冯大娘松开姚三,冷冷喝道:“小江,别乱吵吵!”

    小江住口。

    姚三刚松了口气,冯大娘的问题又来了。“任至愚被捉这件事,那些狐狸们知不知道?”

    姚三不知该如何回答。

    冯大娘皱眉道:“看见任至愚被擒的人,除了我们的人外,还有没有狐狸窝的人?”

    姚三还是无法回答。

    碰到这样的废物,冯大娘也没有办法。她转头瞪着小江,低叱道:“还不快到外面去探探风声?”

    小江悚然领命而去。虽说刚才他还和舵主打得火热,可那是私情。遇上公事,冯大娘就从来不讲任何情面了。

    姚三站在那里不知所措,那种茫然的样子让冯大娘看了就忍不住要生气:

    “还不快去把那几个看见的人叫来?”

    她实在有理由生气。

    强大如野王旗这样的组织,其主要成员却大多是姚三和小江这种办不了大事、成不了大器的废物,这不是很奇怪吗?

    冯大娘叹了口气,退回床上坐下,开始穿衣裳。

    她的思绪,已完全转移到山月儿擒拿任至愚这件事上去了。

    ——水无声为什么没有杀山月儿?

    ——山月儿的实力究竟怎样?

    ——山月儿会怎么发落任至愚?

    ——她冯大娘该怎么办?

    这许许多多的新问题,她都必须认认真真想一想,拿出最好的解决方案。

    没人能替她分忧解难,没人可以帮她拿拿主意。

    唉,有时候一个女人要领导一群废物男人,实在是很累啊!

    “消息”这种东西实在很奇怪,它虽没有长脚,却比所有长脚的东西跑得都快。

    冯大娘知道山月儿生擒任至愚的消息的那一刻,水无声也已听到了他的属下的汇报。

    水无声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本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在他放她一条生路的时候,他已经预计到她会报复的。

    现在,事实证明他的估计是正确的。她终于出现了,她终于开始实施报复了。

    水无声仰躺在床上,静静地想象着他和她再次相会时的情景,

    他的心中,充满了悲哀。

    任至愚感到欣慰的是,他并没有受到任何虐待。

    山月儿并没有点他的穴道,也没有捆绑他,更没有废他的武功。他只不过被人在眼睛上蒙了块黑布而已。

    这块黑布也在半个时辰之后扯下来了。-.

    任至愚被带到一处四面点着蜡烛的黑屋子里,在这里只有山月儿和他两个人对面而坐。

    山月儿问了他许多问题。

    这些问题对任至愚来说,都很容易回答——说实话就行了。

    这种时候说假话,不仅于事无补,还极有可能会害了他宝贵的生命,任至愚还没有傻到那个地步。

    他知道他也根本骗不了山月儿。

    他从那天晚上水至刚父子叛乱说起,一直说到昨天发生的事情为止,能想起来的该说的事情他全说了。

    当然了,有些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说的。这些事情中,最最不能说的是他如何秘密与野王旗的人合谋夺取天马堂的领导权。

    除了这件事之外,任至愚的确没什么大的罪过。

    谋反是水至刚父子和野王旗的主意;杀害山至轻是水至刚亲自下的手;在大漠上追击山月儿和花深深及海姬,那是水无声奉冯大娘之命作的恶。

    如果要说任至愚有什么过失,那也不过是未能在那场叛乱中制止水氏父子,未能保护好山至轻,仅此而已。

    所以山月儿并没有把任至愚怎么样。她审完之后,低着头沉吟了许久,才展颜起身,很有礼貌地将“任叔父”

    送了出去,吩咐她的手下兄弟为任至愚备马,然后和任至愚很客气地道了别。

    只不过山月儿虽没有把任至思怎么样,那匹马却要了任至愚的性命。

    任至愚打马狂奔,不及数里,马鞍里的机关发动,藏着火镰火石的铁蹬终于进出了火花,引发了炸药。

    任至愚被炸得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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