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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潇潇心中又是一懔,掠下马背,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笑道:“我就四沈么人嘛!敝性沈,名么人,小姑娘,你的芳名四什么?想来定是香喷喷,娇滴滴,让人一叫三天不想吃饭喽?”

    木潇潇羞愤之下,杀心狂起。

    虽然她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路,想干什么,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玉箫一紧,点、劈、刺、扫,一招四式如暴雨狂风,直向那人卷去。

    那人左躲右闪,一连躲过了八九招,竟然是身法灵动,连衣角也没让她碰上,口中仍然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木潇潇咬紧牙关,右手玉箫横击,逼住那人身形,左臂暴长,左掌变爪,奋力击出。一声裂帛。

    那人翻身后退,长衫前襟已被抓了一大块,露出里面桃红色的绣花小袄来。

    木潇潇不禁怔住了。

    她这才发现此人的衣着看上去十分古怪。

    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穿翠绿的长衫,桃红绣花的小袄呢?

    这人莫不是个花痴?

    那人看着被撕裂的长衫,顿时心疼得脸都黑了,伸手在腰间一挥,抽出一条五彩斑斓的长鞭。

    鞭梢一卷,挟着劲风直击木潇潇面门。

    木潇潇玉箫一立,格住鞭梢,竟然被震得手心微微发麻。

    数招一过,她已完全陷入了长鞭逼人的攻势之中了。

    长鞭一招快似一招,一招重似一招,重重鞭影就如狂风搅起的乌云,在她的四周涌动。

    她不当机立断,只怕很快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一按玉箫尾部的机簧“叮”地一声,箫管内弹出一截暗青色的利刀。

    箫中剑!

    她清啸一声,猛提一口真气,身形忽变。

    长鞭立刻就失去了攻击的目标。

    木潇潇的身形就如一片轻盈的柳絮,在重重鞭影间轻盈自如,直逼中宫,很快就贴进到那人身前不过两三步的地带。

    那人一见她忽然间就冲破了长鞭的纠缠袭击,略显慌乱,招数不免稍稍滞重。

    木潇潇左爪反捞,抓住袭至后心的鞭梢,右手挺起箫中剑,青光闪动间,直刺他胸前五处大穴。

    那人怪叫一声,丢下长鞭,翻身后退。

    木潇潇哪会轻易放过他,左脚直踢,将他踢翻了个斤斗,踏上一步,箫中剑已点在他的喉头上。

    那人顿时尖叫起来:“不好了,谋杀亲夫呐!谋杀亲”

    木潇潇右碗一抖,剑尖划过他肩头。

    红袄迸裂,鲜血横流。

    她用剑尖贴住他下巴,冷冷道:“喊,叫你喊!你只要敢再胡说半个字,本公子就一剑杀了你!”

    那人不喊了,盯着纤秀的手指,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微笑道:“这位姑娘,你不要以为这身装扮能骗得过沈么人,沈么人采花无数,像你这样一位一见就让人心里痒痒的小美人儿又岂能看不出?”

    木潇潇微一用力,剑尖划破了皮肤,沈么人下颌立刻血流如注。

    他两眼一翻,杀猪似地尖叫起来。

    木潇潇冷冷道:“疼吧?怕了吧?看你还敢胡说八道!”

    沈么人不叫了,笑眯眯地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死在你手里,沈么人可就是个风流鬼大王了,有什么可怕的。”

    木潇潇愕然。

    沈么人将脑袋往前凑了凑,笑道:“求求你,赶快一剑杀了我嘿嘿,那滋味一定很舒服。”

    木潇潇不知如何才好。

    直到现在她才算明白过来,这位沈么人就算不是个花痴,脑子也一定不太正常,就这么一剑杀了他,还真有点下不了手。

    “手下留情!”

    “那位公子爷,手下留情!”

    随着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炸雷般响起两声呼喊。

    木潇潇怔了怔,回过头,就看见两匹快马正自官道上急驰过来,叫喊声中,一名紫袍大汉自奔马上纵身掠起,如大鸟般扑向这边。

    紫袍大汉扑到近前,抱拳为礼,长揖到地,恳求道:

    “这位公子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请高抬贵手,放这浑人一马。”

    木潇潇啐了一口,收回玉箫。沈么人自地上一弹而起,张开双臂就要扑上前抱她。

    紫袍大汉一把揪住沈么人的衣领,狠狠抽了他四记耳光。

    沈么人顿时号陶大哭起来。

    紧随在紫袍大汉身后的青衣中年人叹了口气,自怀中摸出一个玉盒,左手一伸,点了沈么人的轻麻穴,打开玉盒,挑出药膏,抹在他颌下和肩头的伤口上。

    木潇潇不觉有些歉疚,道:“在下一开始并不知道他有有毛病,情急之下,出手过猛这个”

    紫袍大汉拱手道:“多谢公子手下留情,沈兄弟得罪阁下,实是自作自受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木潇潇道:“不敢,敝姓文兄台贵姓?”

    紫袍大汉道:“免贵,小姓蓝,蓝野。”

    青衣中年人替沈么人上了药,包扎好伤口,站起身拱手为礼,道:“沈兄弟开罪公子,在下心里实感不安,敝人住处就在前面不远,请公子过去稍事歇息,也好向公子赔罪。”

    木潇潇顿了顿,问道:“先生住处既然离此不远,可知这附近是否有一位胡壮胡员外?”

    青衣中年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不敢,敞人正是胡壮,不知公子有何见教?”

    木潇潇大喜,道:“在下得巴老爷子指点,前来问问胡员外是不是知道家叔的行踪。”

    胡壮微微皱了皱眉,道:“令叔是”

    木潇潇道:“家叔乃徽州客商,讳上向下荣。胡员外认识他么?”

    胡壮的眼中忽然露出戒备之色,冷冷道:“公子方才说,文向荣是公子的叔父?”

    木潇潇心跳顿时加快了,点头道:“正是。”

    蓝野忽然插言道:“姑娘是不是姓木?”

    木潇潇忽然间就觉得口里有些发干,双腿也有点发软:“蓝先生这话什么意思?”

    蓝野道:“在下乃徽帮大宁分舵舵主,奉第五帮主之命,来榆林打探两位朋友的行踪,请问姑娘是不是”

    木潇潇眼泪直往上涌,勉强笑道:“木、木潇潇。第五伯伯在哪里?”

    蓝野道:“帮主现在洛阳,不过在下昨日已经飞鸽传书向帮主尊告榆林附近已发现圣火教的行踪,想来他老人家不日即可赶到。”

    木潇潇的眼泪终于哗地流了下来,如决堤的河水。

    蓝野道:“殷公子呢?”

    木潇潇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哽咽道:“他他让圣火教的人带走了带到总舵去了。”

    蓝野道:“他们的总舵在哪里?”

    木潇潇道:“不知道。”

    胡壮立刻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木潇潇猛然回过神来,道:“就在两三个时辰之前。

    蓝兄,胡员外,现在就追,只怕还来得及,殷大哥说他会设法一路留下暗记的。”

    蓝野飞身上马,道:“胡兄,你去将舵中好手尽数调来,我和木姑娘先行一步!”

    向西足足急驰了两个多时辰,他们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一路之上,根本就没有殷朝歌约定留下的暗记。

    别说暗记,就连那辆被天火烧毁的马车他们也没有找到。

    胡壮带来的二十余人中,有两人可称得上是跟踪的专家,但这两名专家却是无用武之地。

    按照木潇潇所说的情况,线索其实应该是很容易发现的。

    且不说那十几个被冻死的人,冻死的马,既然发生过搏斗,血迹总应该能找到吧?

    圣火教施放过“天火”就算马车被烧留下的灰烬被掩埋掉了,可总能发现一些被烈火灼烧过的沙土吧?

    可这两名专家却也什么都没找到。就连马蹄印也没有。

    圣火教的人细心到了这种程度?

    他们甚至开始怀疑木潇潇遭受剧变之后,大脑是不是有些糊涂了。

    木潇潇的确是有些糊涂了。

    她看着四周绵绵起伏的沙丘,简直弄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每一个沙丘都是那么的相似,急驰了两个多时辰之后,简直就与呆在原地没动一样。

    她实在无法肯定她与殷朝歌是在什么地方被圣火教的人围住的。

    前一夜的苦战真的发生过吗?她自己也开始怀疑。

    又坚持向西搜寻了一段路,他们只得垂头丧气地返回榆林。

    现在,除向各个方向都派出侦骑之外,他们惟一能做的一件事就是等待。

    等侦骑有新的发现。等新的变化发生。

    等第五名带着他新组建的打击力量赶到榆林来。

    当天夜里,木潇潇就病了。

    她的额头烫得吓人,一张原本苍白、憔悴的脸是涨得通红,到第二天中午时分,她已开始神智不清地说起了胡话,几次从床上挣扎起来,大叫着要去救“殷大哥”

    她的力气也突然间变得大的惊人,照顾她的胡家内的几名颇通武功的仆妇根本就按不住她。

    蓝野、胡壮等人虽说对疗伤颇有心得,但对治病却是一窍不通。

    胡壮只得打发人去请榆林城里最有名的大夫。在大夫到来之前,只好点了木潇潇的昏睡穴。

    大夫很快就请来了。他只看了木潇潇一眼,连脉都没有号,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大夫说,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只不过是风寒入内,时邪相侵引起的发热而已,多休息休息就行了。

    听他的话意,连药都用不着吃。

    当然喽,他还是从随身的医箱内捡了几味药出来,说是文火煎煮小半个时辰,趁热服下,当天就可退热,然后就摇着头走了。

    一路往回走,他一路都在琢磨这位姑娘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怎么她得了这么点小病,竟然慌得大名鼎鼎的胡员外如此六神无主,手足无措。

    大夫的话没错,药也很灵。

    木潇潇只喝了一碗汤药,病情就明显地好转了。

    蓝野和胡壮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他们都知道这位木姑娘乃是帮王新收的义女,与殷朝歌的关系更是非同寻常,如果在他们这里出上点差错,第五名不把他们俩里外翻个个儿才怪呢!

    病是好了,但木潇潇的精神却一天天萎顿下来,不仅吃得一天比一天少,话也一天比一天少。

    除了听听各路侦骑送回来的报告之外,她整天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眼看着人一天比一天瘦。

    蓝野和胡壮急得团团转,却是一点辙也想不出来。

    胡家庄内这些天来更是宁静异常,连鸡鸭的叫声都比往常小了许多。

    最倒霉的要数沈么人,蓝野和胡壮怕一个不小心没看住,他又会跑去找木潇潇胡闹,干脆将他关进了地牢里,每天点他两次软麻穴。

    这些情况,木潇潇一点不知道,也一概不关心。她整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只不过是在想一个人。

    这个人却不是殷朝歌。

    她自己也弄不明白怎么忽然间就想起李眉来了。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有点惭愧,但她还是忍不住要想,要比较殷朝歌对她和对李眉的态度有些什么不同。

    虽然她只是在徐州外十里长亭远远地见过李眉,而且当时的光线也不很明亮,但她仍然看清楚了李眉是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女孩子。

    到徐州之前,她就听殷朝歌和司马乔谈到过李眉。当时她的心里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尽管她已经从殷朝歌的语气之中听出了关切和爱怜。

    她那时以为李眉只不过是殷朝歌的一位朋友的女儿而已。

    在徐州,殷朝歌听到李眉被绑架的消息时流露出的焦急、关切和不惜拿宝图换人的决心,已使她心里泛起了一点不是滋味的滋味。

    虽说殷朝歌手中并没有宝图,可她看得出,如果真有,他真的会拿出去。那张宝图对殷朝歌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她知道殷朝歌离开大理,离开她进入中原,惟一的目的就是将宝图交给云水禅师并协助他取出宝藏,协助他完成重修上万禅林的宏愿。

    云水禅师不幸丧生于慕容冲天之手后,殷朝歌更是决心要将宝图自圣火教中夺回来,替云水禅师完成心愿。

    可以说,在他心里,宝图的分量绝不比他的性命轻,但他却能毫不犹豫地用它去换李眉,木潇潇的心里当然不是个滋味。

    在十里长亭见到李眉后,她心里的不是滋味就被换成了另一种滋昧。陈年老醋的滋味。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殷朝歌的意思:宝图丢了,可以再夺回来,李眉一旦有什么不测,他却无法向李凤起交待。但她现在就是不愿意承认这种说法,她就是愿意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猛吃毫没来由的干醋而不愿多吃哪怕一小口饭。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除了李眉外,她还有很多人,很多事可想,至少,杀死爷爷的凶手慕容旦一入中原后,顿时就无影无踪,难道她不应该在这事上多费点心思吗?

    第五名在这件事上却花费了不少精力。

    在洛阳这段时间里,他从司马乔口中详细了解了木潇潇的身世和她来中原的目的。

    当他听说慕容旦是海外张士诚残存势力的部属后,吓了一大跳。

    他很难想象在朱家已稳坐江山这么多年后,张士诚的后代竟仍然有恢复旧国的雄心。

    南疆思机发又准备起兵,而且很可能与张氏残部联手行动的消息更是让他目瞪口呆。

    其实,这些事说起来都是大明天子朱家的家国大事,第五名根本就无权,也不想,更不愿过问。

    谁坐天下,谁当皇帝,都拿他这个徽帮帮主无可奈何,只是天下果然战乱一生,徽帮的生意必将受到极大的影响,这一点到颇让第五名担忧。

    再说,战乱之世,受苦受罪的是平头百姓,第五名虽从不自许为圣贤,但最最基本的仁爱之心也还是有个一分两分的。

    所以第五名在从各分舵调集好手,组建打击力量的同时,严令各分舵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和手段,查找慕容旦,一旦发现此人,不择一切手段将其击毙!

    同时,他还将张氏残部的动向写成密书一封,让白袍会的人尽快交到秋水手中。

    接到蓝野飞鸽传书的第二天,他就和司马乔带着新组建的打击力量直奔榆林。

    这支打击力量共有自各分舵抽调的高手一百一十四名,第五名相信,有这样一支强大的队伍,就是杀到圣火教总舵,也不见得会吃多大的亏了。

    慕容冲天将殷朝歌“请”去,到底有什么图谋呢?

    第五名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也一直没想出个头绪来。

    真的是为了那半张宝图?不像!

    会不会是想利用殷朝歌引出严子乔,以便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也不像。

    慕容冲天执掌圣火教已有三十余年,这些年中,他必定已将教中忠于严子乔的人尽数清除掉了,现在就算严子乔有重返教主宝座之意,亲自出山,只怕圣火教的教众中也没几个人会买他的账。

    圣火教内现在还认识或是知道严子乔这个人的,只怕已经没有几个了。

    第五名没有设法通知严子乔殷朝歌被慕容冲天“请”

    去的消息。

    人是从他这里被“请”走的,自然得由他出面再去将人“接”回来。

    再说,他与殷朝歌初一见面,便十分投缘,大有相见恨晚之慨叹。他活了几十年了,根本没交上几个知心朋友,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却又被“请”走了,慕容冲天岂非太不把他第五名当回事了!

    好歹他也是徽帮帮主嘛!

    这一次,他就要让慕容冲天,让圣火教,也让中原武林各门各派瞧瞧,徽帮是不是只会埋头赚钱!

    七天后。黄昏。

    第五名一行一百一十六人风尘仆仆赶到了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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