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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渺依然沉默,甚至没有扭头看一下,任由江风拂动着他的发端,任由静默和沉寂延伸下去,这种感觉似乎极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渺似乎已经忘掉了身边之人的存在,但这种沉默和静寂还是被打破了。

    “你在想些什么?”说话的人是苏弃,坐在林渺身边的人也是苏弃。

    林渺没有意外,但仍没有回头,只是不改姿势地悠然道:“我在想,人的生命为什么会这么短暂,而大自然为何能无限延伸?花草树木可以四季轮回,而人却为何不能呢?”苏弃微微一呆,随即淡笑道:“人也有轮回,只是并非是以花草树木轮回的形式进行的而已。”“那只是神话中所谓的精神和灵魂的轮回,但那些只是虚无缥缈的,根本就不切实际,也可以说只是人们的一种理想。”林渺不以为然地道。

    “这是因为人与花草树木是不同的生命体,我们能思索轮回,而它们却不能,它们只知道顺其自然轮回,而不会怀疑和猜测轮回的意义,可我们却会怀疑和猜测。是以,我们永远无法像它们那样真正地自然轮回!”苏弃悠然道。

    “你说的是一种意识和主观上的问题,你是让我要以无意识的心态去面对生命?”林渺突地问道。

    苏弃微怔,旋又笑了笑道:“你说得很精辟,以一种无意识的心态去面对生命!正如道中道、非常道一般,惟以自然心道方能得道,刻意求道却适得其反!”林渺扭头望了一眼身边的苏弃,眸子里涌动着一丝欣慰,但很快又将目光投向那奔涌的河水之上,道:“先生的理解似乎很深刻,不知先生可信道否?”“不,我不信道,但我却是道教传人!”苏弃并不否认地道。

    林渺讶然,问道:“为道徒何不信道?”“道非用来信的,而是用来遵循的。人有'人间道',天有'天道',地狱有'鬼道',这些只是一个以习惯约成的规则,只有遵循这些规则,才能使自己得以生存,就如同黑道有黑道的规矩,国家有其自身的法纪,这也便是道。若从字面上说,'道'即'路',路是用来走的,不是用来信的,身为道徒,除循道而行外,便是卫道,以己之身使世人遵循而行,这才是道徒本身的意义!”苏弃悠然道。

    林渺望了望苏弃,却没有说话,苏弃的话让他想了许多!更是他从未听到过的论调,也许他对道家所了解并不深,但却不觉得苏弃所说之言没有道理。

    苏弃见林渺没有说话,他也不再言语,与林渺并座在舱顶眺望两岸的景色。他并不知道林渺在想什么,但是他感到林渺便像是一潭深深的池水,静而无波,不可揣测。

    秦丰所乘的大船在前方行走,与林渺所乘之船相隔百丈之遥,相互呼应,在秦丰船舱顶上似乎也有人,不过是在对酒当歌。

    “先生知道避尘谷的所在之处吗?”林渺突然问道。

    苏弃点了点头:“那地方不是秘密,但没有几人真正进去过,传说那地方方圆近百里,多沼泽流沙、猛兽毒虫,很少有人敢入其谷!”林渺讶然道:“那里会是这样一个地方?”“是的!云梦本就是沼泽之地,其地湿而草木荣,常生毒瘴、巨毒之物,这是天下闻名的,东方咏居于那里,便是不想世人扰其清静。因此,我们此行云梦也并不是一件好差事,难道林兄弟以前没有到过云梦吗?”苏弃问道。

    林渺摇了摇头,虽然他曾听说过云梦其名,但从未到过那里,只是知道当年高祖狩猎云梦泽,借机除楚王韩信,因此而知道云梦泽的存在,后来关于各路义军兴起的故事之中也常提到这个地名。不过此刻他却要去那里,当然,他没有必要去为那未知的事情操心,他倒是想知道那魔宗究竟是怎么回事,居然拥有如此神通广大的力量。

    “前面便到沔水了,只要顺流而行,四天便可到竟陵,那时我们就得换船去云梦泽!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可以在第八天抵达避尘谷!”苏弃道。

    林渺笑了,他并不急,反而问道:“当年高祖用陈平计可是便在那地方?”“云梦泽方圆近千里,至于地点那是无法考证的,不过应该相去不远!”苏弃道。

    林渺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他倒没有想到云梦泽会有这么大,也难怪官兵对云梦之地的义军也是束手无策了。

    “两位原来在这里,真是好有兴致,面对夕阳美景,难道不想共饮几杯吗?”金田义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了起来。

    林渺和苏弃回头,却见金田义和钟破虏已提着两大壶酒和一篮小菜登上了舱顶,不由得相视笑了。

    连日在船上饮酒下棋,赏景夜话,倒也优哉乐哉。

    自金田义和苏弃的口中,林渺听到了许多江湖轶事及各地的民情风俗,使林渺获益颇多,而与金田义诸人的交情也升温了不少,金田义诸人倒也甚是关怀林渺这个后生晚辈。

    白庆和杨叔偶尔也会来看看他们,但是却并无什么大的行动,让金田义诸人倒也自在。

    湖阳世家的另外几位家将,林渺也与之打得火热。

    这天下午,船便行至了竟陵,大船靠岸,秦丰的义军已经基本控制了这个大镇附近的地域,而绿林军的下江兵也成了竟陵附近的重要力量。倒是城中官兵早已撤离,他们已经无法控制这座重镇,仅是城中的百姓暴动,已使得竟陵鸡犬不宁,城守被杀,士卒都归家不为其拼命,这使得朝廷也无可奈何。

    到达竟陵,秦丰便要乘船去南郡,而白庆诸人却得再另寻船只深入云梦泽,是以,双方在此分道扬镳。

    秦丰在船上大肆宴请湖阳世家的十二人,然后送小舟让其登岸,极为客气。

    林渺第一次正视秦丰,倒也不觉得秦丰如何猥琐,虽然身材瘦小,但颇有一代霸主的气派。不过,这并不重要。

    竟陵,乃沔水之畔的一大重镇,可谓是兵家必争之地,也算是南郡北面的一道重要门户。在这里,同样拥有湖阳世家的产业,因此,白庆诸人并不担心没人接应和无落足之处。

    竟陵城的防守极严,但却已不是官兵防守,而是绿林军南下的下江兵。

    官兵在南郡和绿林山这一带已经无可作为,惟有各路义军割据。绿林军所防的,并不是官兵,而是秦丰的义军。

    秦丰对竟陵也是虎视眈眈,想得到竟陵已不是一日两日之事。

    秦丰并不是一个只想据守一方的人,对于南郡这片属于他的土地,他并不想受到绿林军的威胁和并吞,但王常和成丹绝不是好惹的角色,即使是秦丰也不敢轻举妄动。

    白庆入城,倒没有受到多大的刁难,虽然竟陵守备森严,但对于湖阳世家的人,绿林军多少还会给些面子。守城之将乃是成丹之侄成寇,对白庆等人倒是极为客气。

    白庆诸人并不想摆什么身分,也没有想惊动成丹和王常的意思,他们径直前往西城的湖阳世家的分站翠微堂。

    翠微堂在竟陵还算是个知名的地方,至少来竟陵做生意的人都不会陌生,只是近来竟陵为义军所占,纷乱四起,来这里做生意的人已经渐少,使得竟陵变得冷淡了许多。所幸绿林军不伤百姓,与百姓和睦共处,使得竟陵还算安定。

    王常治军极严,更为下江兵的大首领,成丹对其极为信服,是以治理竟陵全依王常之意,不得扰民,颇受百姓拥戴。

    白庆诸人赶到翠微堂外,却发现大门紧闭,门庭冷落,众人心头不由得蒙上了一层阴影。

    “白横!”白庆上前用力地拍了拍门,高呼道。

    过往的百姓也有些好奇地观望,但却没有人敢上前搭话。

    “哐哐”白庆一气拍门之声并没有得到院内的回应。

    白庆心中暗叫不对,林渺却道:“我看里面像是没人,倒似乎有股血腥气味!”“血腥气味?”白庆讶然反问道。

    林渺点了点头,吸了一下鼻子,也来到门前,却微讶地指着门上一处道:“那好像是道掌印!”白庆经林渺这一提,抬头望去,果见隐约的指掌之印露在门上。

    “我想可能是出事了,让我进去把门打开!”金田义吸了口气道,说话间已自门顶之上掠入院中。

    不过半晌,大门“吱吖”一声缓缓拉开,金田义的脸色有些苍白地出现在林渺和白庆的面前。

    “他们都死了!”金田义的语气沉重得骇人。

    白庆和林渺自金田义身边的空处将目光投入院中,不由得也呆住了。

    金田义的身子缓缓让到一边,庭院之中的一切全都露于众人的眼下——没有别的,只有横七竖八的尸体。

    院中的地面一片狼藉,干枯的血迹、零乱的杂物和两棵折断的杨树,使得整个庭院显得更为萧条而肃杀。

    白庆的脸色难看之极,林渺的心中也不是滋味,缓缓步入院子之中,苏弃和钟破虏几人也牵着秦丰相送的健马而入。

    健马低嘶,众人却不语。

    “大家分头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线索!”林渺首先清醒过来道。

    金田义和那六名白府家将也立刻回过神来,将健马拴在已折断的白杨树上,向各分院分头找去。

    林渺却蹲身来到一具尸身旁,以手捻了一下地上的血渍和尸体身上的血渍,用鼻子嗅了嗅,再伸手到尸体之下摸了一把地上的泥土,悠然道:“这应该是在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哦?”苏弃有些讶异。

    “尸体下的泥土微潮,这证明其热气并没有散出。这微潮的热气不是因为血渍,而是因为露水,因为昨晚尸体便倒在这里,是以今日的太阳不能直射这些露水,只是以热气将之蒸发,但因尸体阻止了水气的散发,便凝于此,形成微潮的热气。如果惨事是昨天之前发生的,那么这水气绝不能停留如此长的时间,另外,这血渍虽干,但未成壳,只是表面干,而未全部干透。可见,只是因为今日阳光太强才使其干化,而非长久地经受风化!”林渺淡淡地分析道。

    白庆和苏弃皆为之震惊,忙伸手摸了一下尸体的底部,果如林渺所言,有股湿热之气,不由得对林渺的分析更信了几分,同时也对林渺细致的观察感到惊讶。

    “敌人看来并不止一个,这些人有的死于剑伤,有的死于掌伤,但这些伤都是绝对致命的!可以看出敌人皆是好手,不知苏先生有何看法呢?”林渺吁了口气,问道。

    苏弃仔细地审视着尸体上的伤口,又望了望白庆,却摇了摇头,道:“我无法判断这究竟是何门何派的杀招,不知总管可有什么高见?”白庆仰起头来,长长地叹了口气,扭头望向杨叔,道:“相信杨叔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杨叔的脸色很难看地点了点头,道:“这与魔宗杀手的手法极为相似,我们在六安国的分舵被灭也是这种场面和手法!”林渺和苏弃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同时变了脸色,他们倒没有想到魔宗竟会如此狠辣,居然先下手为强!

    “那我们该怎么办?”林渺向白庆问道。

    “先将此地整理一下,今晚我们就在此地住宿,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白庆沉声道。

    “我们要不要向绿林军的人说一声,请王常和成丹将军为我们查一下?”苏弃提议道。

    白庆吁了口气道:“这件事只是我湖阳世家与魔宗之间的事,不必让外人插手!”林渺的心中微微打了个突,提醒道:“这里毕竟已是人家绿林军的地盘,我们这里出了事,他们有责任和义务帮我们查找凶手!”“我们不可以节外生枝,此次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去云梦请出天机神算,如果是为了解决这里的事,我们大可调来大批好手!”白庆望了林渺一眼,有些不耐烦地道。

    苏弃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林渺也不再说话,与苏弃径自向内屋走去。

    内屋有些地方仍很整齐,并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但有些地方却狼藉一片,被翻得乱七八糟,显然对方是想找寻什么,也不知道找到了没有,但整个翠微堂,没有一个活口。

    “有没有找到白横的尸体?”白庆问道。

    “没有!”那几名家将都摇了摇头,而林渺并不认识白横,也不知道其人长得什么模样。

    白庆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也许,他并没有死,只是逃离了此地也说不定!”钟破虏道。

    “但愿他还活着,只要他活着,我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杨叔叹了口气道。

    众人的心情都很沉重,虽然他们来到了翠微堂,但这与没来有什么分别?翠微堂根本不能为他们提供大船,而且还出现了这等惨事。

    “魔宗又多欠了我们三十七条人命!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白庆狠声道。

    “总管,我看还是先与绿林军打个招呼为好!”杨叔淡然提醒道。

    白庆瞪了杨叔一眼,吁了口气道:“好吧,这件事便交给你去办!”杨叔点了点头,他在湖阳世家客卿之中的地位极高,极得白鹰的欣赏和信赖,主管湖阳世家的许多事务,便是总管白庆也不敢对他怎样。

    “阿渺和金先生便与我一起去一趟王常将军府吧!”杨叔向林渺和金田义道。

    林渺忙应允,解马与金田义护着杨叔便行出了翠微堂。

    刘秀回到宛城的第一件事,便是聚众商议退兵之策。

    宛城之中已经有些军心不稳了,许多人知道刘秀不在宛城之中,军心自然松懈了许多,加上城内的各种力量仍未能完全平服,许多豪族不愿意让刘秀、李通、李轶等坐大,是以,会经常闹出一些乱子,所幸刘秀最担心的齐万寿仿佛已不在宛城之中,这些日子没有半点动静。

    刘秀一回返,宛城之中自然军心稳多了,而且刘秀还探清了属正水师的虚实,就等邓禹把湖阳世家的十艘大战船适时开来,到时在水上两头夹击,属正的水师必败无疑。

    登上城头,刘秀远远望见淯水之上大旗飘飘,小长安集也清清冷冷,他心中不无感慨“再富裕和繁华的地方也经受不起战火的烧掠”

    属正的淯阳大军仅与宛城义军交锋数阵,双方都没能讨到丝毫好处,但是这对义军并不利。

    “大将军,以属下观察,今夜应该有一场大雨!”陈奢望了望天道。

    “哦,那也便是说,属正很可能会利用涨水的机会袭击外城喽?”刘秀反问道。

    “这是很可能的事!”陈奢小心地答道。

    “那好!”刘秀看了看天空,有几片鱼鳞般的云彩,风中似乎微微有点潮湿,他知道陈奢没有说错,今夜会有一场大雨。他并不是对天象很陌生的人“你立刻领两千人去淯水上游垒堤!”“是!”陈奢应了声,接过刘秀掏出的令牌。

    “郑远,你立刻送信给邓禹,让他截住属正的退路!”刘秀又吩咐道。

    “李轶将军接令!”刘秀又呼道:“你领人一千立刻去伐木扎筏,筏头要全部削尖!”“末将明白!”李轶接令而去。

    “宋义将军接令!”刘秀又抽出一根令箭道:“你领一千人佯装自西城绕向属正大军右后翼,天黑之前赶回宛城!”“末将明白!”宋义微讶,不明白刘秀让他佯装绕到对方右后翼是什么意思,但军令如山,他不能多问,只好领一千人马而出。

    “李通将军接令!”刘秀又道:“你也领一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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