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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矫龙惊蛇录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丈夫死则死耳。尔有胆量,不妨将晌尾蛇唤来,”

    掌火王道:“我等所乘之筏子,在雄黄酒池中浸泡过多日,任何毒蛇绝不会挨近我等。吾等性命,却不劳尔操心。”

    常胜王只是大笑,不再言语。张无忌正要出手,却见远处划来三张筏子,须臾便到近前,却是云风月三使来了。

    掌火王怒道:“尔等三人何以此时才到?”

    流云使遂将与张无忌相遇等情形说了一番,诸王听到张无忌已经被引到黑沙谷中。不禁骇然四顾。

    辉月使道:“张无忌恐怕早已给毒蛇吃光了,大王却不必再去理会。”

    掌火王道:“也罢,大家齐上,将常胜王毙了!”

    正在此时,众人但觉头顶上飞落一条黑影,却听一人道:“张无忌!”

    语声甫毕,人已直落在掌火王头顶之上。掌火王仓皇之际举兵器来格,早给张无忌一掌打下筏子。张无忌顺势抓起长篙,手腕一抖。将那执长篙之人抛出数丈之外。

    张无忌长篙在手,身形腾空而起,犹如大鹏扑击。

    又似天人行法。几个起落之后,筏上之人俱给张无忌手中长篙逼下筏子,在流动翻滚的黑沙之上。模样好不滑稽。

    常胜王道:“尔等不是要取吾的性命吗?这就来吧!”

    边说边将双剑一举,向掌火王冲去。

    掌火王却哪里是他对手,自知不敌,兀自退入众王之间。常胜王却不理会人多势众,直追入人群中,双剑疾刺,攻得诡异无比。

    一干人众被常胜王追得东逃西躲,却又不敢跑远,唯恐遇上响尾蛇。那可就难保性命。

    常胜王双剑一搓,溅出点点星火,哈哈大笑不已。

    张无忌道:“常胜宝树王,请上筏子来。咱们救教主要紧。”

    常胜王道:“正是。吾险些误了大事。可这十人却怎么办?”

    张无忌心想,诸王均是波斯明教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如若得罪伤了,于小昭日后恐有不便,当下说道:“诸王便请上筏,咱们一块出谷如何?”

    诸王几次三番折辱于他手,自是羞愤难当,但当此之时,却是丝毫嘴硬不得,俱讪讪爬上筏子,心中对张无忌极是怨毒无比。

    常胜王撑篙,张无忌立在他身侧,诸王远远地跟在后边,众人缓缓驶向黑沙谷谷口。

    出了黑沙谷。两拨人自是分道扬镳。常胜王从对头手中硬抢了两匹骏马、许多食物。掌火王等均是敢怒不敢言。各人自往明教总坛赶去不提。

    常胜王对张无忌钦佩有加,一路上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张无忌但有所问,常胜宝树王无不据实相告。张无忌得知小昭自离开中土后,一直抑郁寡欢,心中不禁颇为伤感。

    常胜王位居十二宝树王之三,武功又高强,沿途之上,均有波斯明教教徒趋迎恭送,好不威武风光。这日午间,常胜王道:“穿过前边山口,便到了总坛。”

    即将与小昭见面,张无忌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忧伤,竟呐呐地不能言语。

    堪堪将要驶出山口。忽听“轰隆”一声,张无忌和常胜王陡觉坐骑下沉,心头暗叫一声“不好”当即离鞍上跃。

    张无忌武功比之常胜王自是高出甚多,却不料这一跃起,两人心中均暗呼“糟糕”

    原来对头料到二人武功通神,早于他们之前到此挖下陷马坑,甚是巨大,就连张无忌也无法跃到对边,更何况常胜宝树王。二人无奈,只得落入坑中。

    陷马坑极深,张无忌下坠之时,看到坑底隐隐泛有白光。知陷坑之中插有标枪之类的物事。

    两匹坐骑早已长嘶一声,落入丛枪之中,当即毙命。

    张无忌落下之处,正有一匹坐骑的尸体,当不致有性命之危。

    眼角一瞥,却见常胜宝树王便要摔入枪丛之中。原来他适才惊觉跃起之时,武功差张无忌可差得太远,是以跃得并不高,落下之时自是在张无忌之先了。

    张无忌眼见势危,不及多想,急使千斤坠功夫,身体疾坠而下,在常胜王身躯及将撞入标枪林中之际,左手一牵一引,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将常胜王的身躯轻轻送到一匹坐骑的尸体上。常胜王见机极快,甫一落脚,便牢牢抓住马鞍,稳住了身影。

    张无忌本已疾坠直下,这时使挪移乾坤之法救了常胜王,常胜王的下坠之力却全加在张无忌身上,但见他头顶离标枪仅差数寸。

    常胜王不忍目睹,遂将眼睛闭上。

    却听一人问道:“常胜王没伤着罢?”

    听声音正是张无忌的,常胜王惊奇无比地睁开眼睛,定睛一看,不由大喜,张无忌正稳稳地坐在另一匹坐骑的尸体上,微笑地看着自己。

    常胜王惊诧异常,不可思议地看着张无忌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张无忌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屠龙刀往下一递,正好点中一柄标枪的矛头。九阳神功当即生效,张无忌早已借力跃到坐骑尸体之上。

    却听“噗”的一声,那柄标枪竟给下坠的千斤之力压入地下,连标枪头都不见了。

    张无忌见常胜王如此惊异,便淡然一笑。二人死里逃生,均是在间不容发之际,此时想来,兀自难于自信。

    却听头顶上传来一阵哈哈大笑之声,二人悚然心惊,才知对头如此之工于心计,自己性命,只怕还是难保。

    抬头一看。坑边站着的赫然便是十二宝树王之首,名唤大圣宝树王的便是。

    常胜王不怒反惊,问道:“大圣王,你这是怎么了?”

    大圣王笑道:“常胜王想问本王何以竟得知你未死是不是?”

    常胜王默不作声,心下着实有此一问,只是悴然而惊,竟自辞不达意罢了。

    大圣王见他默认。平淡地道:“常胜王怎地忘了,咱们的小兄弟俱明宝树王不是养有一群信鸽吗?”

    常胜王恍然大悟,原来一出黑沙谷,自已竟高兴得忘了此事。定是俱明宝树王飞鸽传书,大圣宝树王得书作好了准备,等着自己前来入毂。可笑自己还一路威风凛凛地行来,竟然丝毫未想起此事,当真愚蠢得紧。当下黑了脸,默默地不作声了。

    张无忌虽不太明白他二人之意,但见常胜王一脸懊丧之色,知他定是因疏漏一事而至此境地,当下道:“常胜王不必懊悔,吾等明教教徒,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常胜王脸色一紧,转而又满脸愧色地道:“敝人死不足惜,只是拖累了张教主。”

    张无忌淡淡一笑,吟唱道:“来如流水分逝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

    此曲乃波斯人所作,几乎每个波斯人都会吟唱。此刻张无忌明知如想逃脱,定然艰难异常,但未必便没有一搏的机会。然万一不成,张无忌却不愿常胜王怀愧而死,是以吟唱此曲,愿常胜王将生死看得开些。

    张无忌这数月来,不知多少次濒临死亡之境,却是一次比一次镇静。此时又加有相劝常胜王之意,曲调之中,竟是显得脱俗不拘,三分豪迈之外,倒有七分的倜傥放荡之意。

    常胜王久居波斯,对此曲可说是稔熟异常。但凡波斯人吟唱此曲,无不低沉婉转,虽不乏豪迈之意,但却含有更多的悲壮伤感色彩,那有张无忌这般洒脱。乍一听闻,常胜王遂觉清静神明,便和着张无忌的韵味,吟唱起来。

    此曲词虽只有两句,但习惯相传,俱是反复吟唱。

    有时兴之所致,竟可反复吟唱至通宵达旦。

    大圣宝树王听了半盏茶时分,长叹一声道:“张教主,别来无恙乎?”

    张无忌听得大圣王见问,并不作答,待曲调终了之时,方才抬头道:“大圣宝树王,此番做作意欲何为?”

    大圣宝树王缓缓道:“张教主想必已从常胜王处得闻,老夫就不必敷言了。”

    张无忌点点头,遂道:“要是吾与常胜王依然劣顽不化呢?”

    大圣宝树王道:“张教主快人快语,老夫也就不作恶善之言矣。准备!”

    “唰”的一声,坑边忽然冒出十数名波斯武士,人人均长得魁梧异常,手执标枪。但见阳光之下,枪头隐隐泛出暗蓝之色,显是喂有剧毒,只待大圣王一声令下,便即奋力掷下。

    大圣王依旧慢腾腾地道:“张教主自负能接得下否?”

    张无忌一笑道:“不妨一试”

    “试”字刚一出口,右手一挥,掌中早已抓起一撮泥土,运力搓成十数粒坚硬如铁的泥丸。此时又用九阳神功掷出,力道大得惊人。

    大圣王见他右手一扬,便觉疾风扑面。大骇之下,一个铁板桥功夫,硬生生使将出来,身体向后直摔出去,堪堪避开了这一飞掷,泥丸离面数寸射过,虽末击中,却给疾风刮得脸颊生痛。

    大圣王适才恰似到鬼门关走了一遭,惊险之极。稍微回过神来,却听坑底传来几声惨叫,跟着一名波斯武士仰翻在大圣王身侧,一柄标枪正中心窝,贯穿心肺,将武士牢牢地钉在地上。

    大圣王魂飞天外,却不知张无忌是否被刺死,想探头一观,实无此胆量。正发怔之间,忽听张无忌在坑底道:“大圣王,你好端端地并未受伤,何以躺在地下不起来了焉?”

    张无忌见这大圣王说话之乎者也,自己不知不觉中,便跟他掉起了书包。

    原来张无忌方才用满天星手法将十数枚泥丸掷出,当即便有十余名波斯武士被点中穴道,摔将下来,给坑底早已插满的标枪一个个全部戳死。坑上余下的几个武士惊骇之中将标枪掷下,却大都失去了准头。唯有一柄直照张无忌掷来,张无忌也不躲闪,顺手一抄,抓住枪柄,倒转标枪掷出,便将那投枪的武士硬生生钉在坑外。

    余下几人早唬得魂飞魄散,退得远远的立着,心中兀自惊骇不已。

    大圣王见张无忌如此询问,摆明了是在讥笑自己,遂爬起身来,干笑几声道:“张教主果然神勇不减当年,便请再接一次何如?”

    言罢一挥手,陷坑四周顿时涌出数十人,每人执一盾牌,跑到坑边蹲下,盾牌置在身前。紧跟着又有相应数目的弓箭手上前,依然蹲在坑沿。一声令下,长箭搭上弓弦,从两面盾牌间伸出。正对着坑底的张无忌和常胜王。

    张无忌一见这阵势,稍微楞了一下,转头对常胜王道:“请常胜王双手用力捂住耳朵!”

    常胜王初时见了这许多弓箭,早知必死,此时听张无忌如此吩咐,心中甚觉疑惑,但他已对张无忌佩服得五体投地,知他此举必有用意。遂将耳朵紧紧捂住。

    大圣王见张无忌不答,还道他心中害怕,便道:“张教主,非是吾人奸诈,此乃事出无奈,尚请教主宽恕为盼哉!”

    张无忌道:“大丈夫处世,当不顾小节,况君子斗智不斗勇。大圣王倒也不必内疚。”

    大圣王听他言下之意已然松动,便道:“张教主英雄了得,如肯劝得常胜王回心转意,这于中土明教和波斯明教俱告大功一件。”

    张无忌道:“愿闻其详。”

    大圣王道:“张教主定然知道,小昭早已倾心于你,奈何被迫做波斯教主,你二人东西相隔万里,格于教规。此生本已殊难再见。此番如立了萨维伦圣女作教主,小昭自可随张教主前去,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无忌岂能不知小昭极不愿做这教主,如事情真如大圣王所说的结局,却倒是好事一桩。自己虽与赵敏私订终身,但小昭如去中土,自己当尽力为她寻一位英雄做丈夫,也可时常照拂于她,谅想赵敏也无不可。但此时自己并不知道小昭意下如何,再者,自已如此答应了大圣王,岂不是被他要挟而低头。大丈夫死则死耳,却不能失了气慨,当下道:“大圣王,你当我无脱身之计了吗?”

    大圣王道:“张教主虽然神功盖世,但想从这箭雨之中脱身,只怕不易。”

    张无忌一笑道:“大圣王,我乃中土明教教主,原该听属波斯总教之令,但此事小昭作何打算我自不知,我怎敢代为决断?再者,同是明教中人,在下实不愿多有杀伤,此节尚望大圣王知晓。”

    大圣王知道凭张无忌武功,说出这等言语,倒也不算大言炎炎,但如要他相信张无忌能从此坑中脱险,却极是不能相信,遂默不出声。

    张无忌知他不信,便道:“大圣王,以在下武功,如全力施为,虽不能说永远挡得住这如蝗飞箭,但要抵挡一时半刻却总还可以吧?”

    大圣王笑道:“张教主自然能够做到,但这须臾功夫却又有何益处!”

    张无忌也淡然一笑道:“大圣王乃波斯明教第一大经师,学识之渊博,可说天下少有,想必定然听说过这样一门功夫吧”

    说到此处,张无忌停住不语。大圣王好奇地问道:“这门功夫叫甚么?”

    张无忌沉吟再三道:“大圣王,你我两人相交并非初次,想必你已早知我的为人,在下虽然狂妄自大,倒从不说假话骗人。”

    大圣王窘然地道:“张教主光明磊落,倒让敝人汗颜了。”

    张无忌道:“这倒不必。在下以实相告,无论如何,在下均能脱身。”

    大圣王摇头道:“张教主乃英雄豪杰,但如想拖延时间以待外援,却是无甚指望,”

    张无忌自顾道:“如在下先行发功,则不但自己能脱身,尚能救出常胜王。但如你等先行发箭,则在下只能保全自己,而你等却定无一人能够活命。”

    大圣王笑道:“这到底是何武功。”

    张无忌道:“外家功夫狮子吼。”

    大圣王一怔,道:“张教主真会这门功夫?”

    张无忌道:“一试便知!”

    大圣王心念电转,且不说张无忌到底会不会这门功夫。他既事先告知于我,我捂上耳朵便是。但若他不会,那便怪他咎由自取。心想,反正已立于不败之地,便道:“张教主,那咱们不妨一试”

    语音尚未消失。忽闻一声娇叱:“且慢!”

    众人一回头,俱皆拜服于地,大圣王见是小昭到了,也不得不跪迎。

    小昭道:“大圣王,你既然找到萨维伦圣女,为何不向教主禀明?”

    大圣王为之语塞。

    小昭道:“此乃我明教洪福,大圣王立了大功一件,便请起身。”

    大圣王谢过起身,心中怔怔地不知如何作答。

    小昭接着道:“大圣王护教有功,擢升为明教护法王。限你在三日之内,将圣女萨维伦迎至贞洁宫,教会她明教礼节。第四日凌晨,在总坛圣火厅内接任明教教主,不得有误。”

    大圣王跪地领命,心中却大是惊讶,三分高兴,倒有七分怀疑。

    小昭见他兀自不信,接着道:“大圣王即为明教护法王,便当修习明教护教神功,乾坤大挪移心法。大圣王叩接护教神功。”

    大圣王惊喜无比,叩了八个响头之后。接过那张写有乾坤挪移心法的羊皮纸。

    小昭对着坑中道:“本心法此时唯有中土明教张教主和本教主知晓。张教主,请你将心法背诵一遍,以便让我教护法王核对正误如何?”

    张无忌依然骑在坑底死马之上,闻言道:“遵命。”

    遂将乾坤大挪移心法从头至尾背了出来。大圣王识得中文,见他所背与手中的心法一字不差,这才信了小昭,直喜得双手发颤。

    “扑通”一声跪下道:“谢教主大恩!”言毕叩首八下,触地砰然有声,直听得张无忌摇头不已。

    小昭又道:“大胜王听令!”

    常胜王却如何跃得上这深坑,只得依旧在坑底应道:“弟子听令。”

    小昭道:“着你即刻动身,燃起狼烟,通知各地明教头领,务必在第三日午间赶到总坛,朝见新教主。不得有误!”

    常胜王道:“弟子遵命。”

    小昭道:“请二位上来吧!”

    常胜王面露难色,正待说什么时,张无忌已经轻跃到他身边,托着腰间,一声“起!”早运力将他抛起七八丈。常胜王一收腹,身体如流星般射向坑沿。稳稳落地之后,便跪下参见教主小昭。

    张无忌见常胜王安全落地,遂取下马鞍向空中抛去,跟着双足一点,身子凌空飞起四丈,紧接着一个武当梯云纵,半空中一个空翻,身体又上跃三丈。正当力道将尽之时,堪堪追上马鞍,张无忌左脚在马鞍上一点,身体向坑外飘去。姿态飘逸潇洒,显得甚是闲适优雅,比之常胜王,自是多了几分优美之态。

    众波斯武士何时见过这等令人匪夷所思的身法,无不惊得目瞪口呆,挢舌不下。待张无忌飘然落地之后,才似突然醒悟过来,一个劲轰然叫好,惧皆拍手不已。

    连大圣王也兀自看得心醉神迷,惊佩不已。张无忌见小昭身穿一身白纱,脸上也遮着白纱,唯右手执着一根似金非金,似铁非铁之棍,其质地与中土明教的圣火令一样。张无忌知道,这便是教主权杖。却说左右还立着十数名白衣少女,虽不能看清容貌,但每位少女无不身体修长,姿态曼妙。微风过处,白带飘曳,宛如仙女一般,显得极是圣洁。小昭在十分的圣洁之中,浑身上下,还自有一股神圣的威仪,使人一见之下,无不折服。

    张无忌知他们尚不知自己已非中土明教教主,当此之时,如何分说得清。再说,小昭服侍自己多年,自己便叩一个头,也无不可。张无忌原来性情随和,只要对方高兴,让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当下跪将下去,叩首道:“中土明教教徒张无忌叩见总教教主。”

    小昭平静地道:“张教主远来辛苦,这便清入总坛一叙。”

    张无忌谢过起身,却见小昭转身走进一个似车非车,似舟非舟的木制建筑之内,十余名随侍少女尾随鱼贯而入。一位少女登上车辕,一抖缠绳,八匹骏马向前奔驰。

    张无忌见这情形,惊异无比。常胜王告诉他,这叫“沙漠之舟”乃教主所乘坐。因在沙漠之上,使用车轮反而不便,是以舟底俱用上等木材制成。八匹骏马一齐努力,这“沙漠之舟”便如风而逝。说话之间,张无忌但见“沙漠之舟”早已驰远,视野之内,只剩下一个黑点。

    常胜王道:“张教主,在下有令在身,暂请别过,三日后总坛相见。”

    张无忌道:“常胜王无须客气。”然后转身向大圣王续道:“可否借两乘坐骑?”

    大圣王道:“自当效力。”遂命人牵过二骑。常胜王向张无忌一拱手,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张无忌笑道:“大圣王此间之事已了,便请陪在下去总坛如何?”

    大圣王道:“自当如此。”

    张无忌哈哈连笑数声,只见大圣王骇然变色,一张紫脸,早已煞白,身体摇晃不已,但觉一腔热血便要冲口喷出,早唬得魂飞天外。

    再看近百名波斯武士,早已着地扑下,俱皆昏迷过去。

    原来张无忌恼大圣王一再相害,心想如不显点手段,倒让他小觑了中土明教,遂将九阳神功凝聚丹田,陡然间放声纵出。张无忌不想与波斯明教结怨太深,是以只用了三成功力。饶是如此,众人均已狼狈不堪。张无忌稍加惩治,便即收功。

    大圣王内功比一干波斯武士稍强,待张无忌一收功,虽觉重压减轻,但胸间兀自窒息难奈,哪敢开口说话。他心里边却是明白,如不是张无忌存心相让,自己必然无幸。这才信了张无忌适才并非虚言恫吓,心道如不是教主小昭及时赶来,自己恐怕早登天国了。念及此,身上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张无忌见众人兀自伏地不起,知他们内功太浅,不能相抗,遂一声清啸脱口而出。众人但觉耳目清新,胸中一团浊气即刻散去,便爬了起来。一干波斯武士面面相觑却兀自不明白所以。

    却见大圣王上前三步,便要跪下叩谢不杀之恩。双膝正要着地之时,只觉身体被一股浑厚醇正的力道所阻,竟是跪不下去,知对方不欲承受,遂一拱手道:“多谢张教主不”

    张无忌不待他说完,便道:“大圣王。时辰不早,咱们便即上路吧。”

    大圣王知他不愿自己当众出丑,对张无忌以德报怨的博大胸襟,更是钦佩无比。遂上马同行,神情甚是恭敬。

    波斯明教源渊数百年,并不以武功取胜,乃属一个宗教组织。教主坐下十二宝树王以精研教义。精通经典为主,武功倒不一定高强。此番大圣王一昧要约同十二宝树王废小昭,却是说来话长。主要缘由,便是十二宝树王到中土迎接圣女黛绮丝,即小昭之母时,与张无忌大动干戈而落得惨败,回来之后,又因黛绮丝是教主小昭之母,却不能按失贞之罪将其焚死,无不怀忿在心,正巧又寻到了先前以为失踪的萨维伦圣女。大圣王是以才起废立之意。实则是将对张无忌的仇怨迁怒于小昭而已。

    此等废立之事,在波斯明教中尚未有过,原来免不了血战一场的,谁知小昭自愿退位,倒化解了一场血影之灾。

    张无忌与大圣王闲聊之际,已到了总坛议事厅。二人下马候宣。不一刻,传话让张无忌晋见,张无忌与大圣王拱手作别之后,便由一名白衣少女相引,穿过一座座设计宏伟,气势雄壮的殿堂。约摸行了半盏茶时分,来到一座别致的院落之中。少女示意张无忌稍候,纤腰一摆,已入珠帘之中。须臾,少女掀开珠帘立在门旁,示意张无忌进去。张无忌整了整风尘扑扑的衣冠,进入屋内。

    只见屋子之内,温馨异常,纱帘垂曼,桌椅精致,华而不俗,显得极是典雅。却见小昭依然全身披着白纱,只稍微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坐在椅上,旁边各立一名白衣少女。

    张无忌自惭形秽,如何敢多看。正要跪下参见时,小昭道:“公子不须多礼,便请坐下一叙。看茶。”

    张无忌听她称自己公子,想起小昭曾悉心照料自己多年,眼睛一酸,便依言坐下。一名少女将茶捧上。小昭一挥手,几名白衣少女一概退下。

    一时之间,二人千言万语,竟是说不出来。良久,张无忌道:“小昭,你一向可好?”

    小昭缓缓点了点头道:“公子怎地跑到这大漠中来了?”

    张无忌一声长叹,遂将自己在中土寻访赵敏一年多,却是毫无头绪,闷得发慌,便来到了波斯据实道出。当下将乾坤挪移心法中的那十九句错误告知小昭,嘱她千万不能照练,否则大是堪虞。

    小昭听了之后,叹口气道:“公子,这世上除你这等聪明过人的智士之外,谁还能够练得到这第七层心法。”

    张无忌见她心情一直抑郁,想逗得她开心些,遂将自己在元朝朝廷之中,与元顺帝胡闹之事添油加醋地道来。谁知小昭非但不见高兴,末了还摇摇头道:“公子,你怎地如此糊涂,元朝亡也不亡,自有天定,你如此作为。实与奸臣无异。公子好不自重!”

    张无忌自与小昭相识以来,小昭对自己一直都是软言细语,从未如今日这般厉声斥责过。张无忌初时一愕,遂即汗颜不已,当下认了错,并将元朝承相脱脱之事说了,说自己好生钦佩于他。

    小昭点头道:“男子汉大丈夫当如脱脱一般才是。”

    张无忌道:“大圣王等欲兴废立之事,我一直不知你意下如何。只要你一声令下,谅想大圣王也不足为惧。”

    小昭道:“多谢公子相助,但我退位之心早已有之,公子难道不知?”

    张元忌暗暗自悔。小昭随己多年,她任波斯总教之事又确实出于不得已。自己如此问她,自是有怀疑她贪图富贵之嫌疑,难怪她言语之中隐隐有相责之意。良久,张无忌道:“小昭,你退位之后有何打算?”

    小昭道:“中土乃我出生之地,我思之已久,如蒙公子不弃,小昭愿服侍公子一生。”

    张无忌大惊,道:“小昭,你乃教主之身,岂可如此?再者,我乃村夫野蛮之人,怎敢亵渎于你”

    小昭道:“我不敢有何奢望,但求能充当公子丫环,一生一世伺候于公子身边,便心满意足了。”

    张无忌惶惑难安。他知小昭对自已的情深意长,此言并未虚假,但自己岂能如此?心中忧急如焚,竟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小昭叹口气道:“赵敏对你一番真心,谁知你竟三番五次地得罪于她。如真找不到她,公子有何打算?”

    类似之言,周芷若已曾问过自己。张无忌性格原颇为优柔寡断,遇事之际,往往顺其自然。实在不得已之时,也不愿拂逆别人之意,往往宁可舍已从人,即使如此做了,自己难免吃亏,甚或被人误解也在所不惜。

    如按他昔日脾性,小昭如此郁郁寡欢,又有此一问,他定会软语相慰,甚或情不自禁地与其相依相偎,倒也不是存心轻薄,不过是想劝得对方开朗而已。

    但自小昭远离中土之后,张无忌虽然伤心,却知事已无可挽回,自己又与赵敏两情相悦,虽被周芷若胡搅一通之后,赵敏遁形不现,但自己这年余来的苦寻,竟是情意深入骨髓。正是得到的不稀奇,而愈是得不到的,却愈觉其珍贵。

    此时小昭如此相询,自己若是一时不忍,顺了她意,则不但负了赵敏,将来也终将对不起小昭。便道:“我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上天入地,也要找到赵敏,如是找不到”说到此处,但觉今生如见不到赵敏,岂不是再没意味了。念及此,心中一酸,泪眼汪汪,硬咽道:“要是真的找不到,我,我我也决不独活!”

    言罢,两人无语相坐。良久,小昭慢慢除下围在头上的白纱,笑眯眯地看着张无忌道:“无忌哥哥,你看看我是谁?”

    张无忌惊然抬头,却见对面坐着一个美丽女子。但见她十分美丽之中,更带着三分英气,嘴角似笑非笑,又显得有三分狡黠之气。脸上容光照人,红晕双颊,容颜娇艳无比,再兼一袭白纱长裙,更显得美如天仙。

    这哪里是小昭,分明便是张无忌朝思暮想的赵敏姑娘。

    张无忌目瞪口呆,几疑是在梦中。赵敏见他这傻样“嗤”的一声笑道:“傻小子,你竟然将本姑娘忘了不成?”

    张无忌此时才知,眼前之人,正是自己的小冤家,汝阳王的千金小姐。惊喜之下,冲上来就要抱着赵敏亲热。赵敏嘻嘻一笑,闪开身子道:“臭小子,你浑身上下肮脏透顶,给本姑娘滚远点。”

    张无忌一想也是,自己数月来都未曾沐浴更衣,可别唐突了公主,便道:“你怎地跑到波斯来了?”

    赵敏俏脸一寒,嗔道:“哼,你这小子护驾不力,竟让公主娘娘吃了周芷若那个贱人一剑。该当何罪?”

    张无忌念及此事,甚觉懊悔,当即提起掌来“啪!”的一声打在脸上,口中道:“小的无能,该打!”话音未落,左掌又要向脸颊拍去。忽然白影一晃,赵敏早已欺上,皓臂一伸,挡开了这一掌。却见张无忌右边脸颊已然红肿起老高一截,显见先前一掌他自己出手甚重。赵敏不禁怒道:“谁让你打这么重?”

    张无忌见她忽嗔忽羞,忽喜忽愁,不禁呆了。赵敏给他看得双颊赤红,又要怪嗔之际。内屋门帘一掀,一人道:“你二人演的什么双簧戏?”

    张无忌见来人明眸皓齿,言笑晏晏,一副天真烂漫之态,正是小昭。

    张无忌待要参见,小昭“咯咯”一笑道:“公子,奴婢可不敢,再说你已经不是明教教主,还是免了吧。”

    张无忌望了望赵敏,知定是赵敏早将此事告诉小昭了,却见赵敏娇羞无限,端的丽色无比。原来她们早已商量好了,由赵敏扮成小昭在外屋,小昭却躲在屋内。

    赵敏刁钻精灵,与小昭相处多日,自是将小昭的口音模仿得维妙维肖,连张无忌也给骗过。赵敏虽早知张无忌到了,但乍一相认,毕竟情难自已,却忘了小昭尚在里屋。自己与张无忌这番调笑,自是给小昭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赵敏虽曾领导众多武士与张无忌周旋过,但毕竟女孩儿家,脸皮甚薄,便只涨红了脸,一言不发地退到一边。

    正在此时,门外又走进一人,却是小昭的母亲黛绮丝,曾任过中土明教的四大护法王之首,号紫衫龙王。

    反出明教之后,与韩千叶隐居灵蛇岛,生下了小昭。因惧波斯总教问她失贞之罪,遂化装成一个丑陋无比的老婆婆,改名叫金花婆婆。张无忌的表妹殷离,便是金花婆婆的徒弟。

    当年紫衫龙王号称江湖第一大美人,果真名不虚传。

    此时虽已中年,但风姿嫣然。她是中国人与波斯人的混种,头发和眼珠黑,高鼻深目,清秀绝俗的瓜子脸形,肤如凝脂,杏眼桃腮,端的一位美艳妇人。看上去恰似小昭的大姊姊一般。

    张无忌急忙躬身道:“晚辈参见”话到此处,张无忌不由大费踌躇,如说前辈吧,怕黛绮丝不高兴,如说护法王吧,她早已反出中土明教。他人本不甚灵机,却也怪这黛绮丝太过年轻。一时之间,竟愕在当场。

    黛绮丝笑道:“张大侠不用客气,细算起来,你还是我的教主呢”

    张无忌急道:“小子岂敢。”

    黛绮丝道:“你已经叫过我金花婆婆,便如此称呼我便了。”

    张无忌依然躬着身道:“晚辈当时不知不知黛绮丝不由笑道:”你不知我这么年轻是不是?行啊,你若不如此称呼,我可要叩见张大教主。”

    张无忌何敢克当,只得道:“晚辈参见金花婆婆。”言罢直起身来,却听黛绮丝指着自己的脸怒道:“这是谁干的?”

    原来方才张无忌自已重重打了自己一巴掌,这当口红肿起老高。黛绮丝不知,还道是波斯武士所干,故而发怒。

    张无忌却如何好解释,平时伶牙利齿的赵敏也自羞得不好开口。倒是小昭笑嘻嘻地将前因后果讲了。

    黛绮丝依然怒道:“胡闹!新郎倌如此模样,后日如何见得众人?小昭,你速请郎中替他医治。如三日之后还有一点红肿,我可饶不了你们。”

    小昭笑着应了,赵敏却早羞红了脸,转身跑进内屋不再吭声。张无忌奇道:“甚么新郎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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