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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惊魂一刀美人恩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鹅毛似的雪花轻悄悄地从空中飘落,风声反而小了,甚至似无风,但落雪像有声音,声音回响在人们的心里,绵密哀鸣,仿佛在幽幽地诉说着什么。

    阴霾的夜空中呈现着的是那股子阴冷。这严冬的苍茫与寒瑟,不只以形象的酷冷,更以实际的索然凄凉传送给大地上生存的人们。

    如果在这种天气里会有人在雪地上奔跑,那么,这人必然有着十分不平常的事办。还真有,而且是两个人。

    大雪纷飞中,荒野里冒出这两个人奔走如风,看上去就宛似两个幽灵。

    两个一高一矮的黑衣人,那矮的在前,高的紧随在后,刹时间踏雪穿入竹林中,左转右弯从另一端闪出来。

    前面的矮子非别人,神偷尹士全是也!后面的当然是黑手豹心张古丁了。

    那张古丁双手各握着一把锋利尖刀,神情冷傲,尹士全双手也握着东西,右手一支桃木剑,左手一把短刀,黑棉帽连到脖子上,下裤的绑腿扎得紧。

    尹土全为什么带来一把桃木剑,只因为他仍然相信左家废园里不干净,有鬼。

    鬼是怕桃木剑的,因为桃木剑驱邪。

    两人这是奉命前去对付汤家母子两人,最要紧的便是汤十郎怀中藏的那块玉佩。

    此刻,左家废园里面何止阴沉,那简直就像十八层地狱一般酷冷与寂静,厚厚的一层白雪,反而更加添了吓人的气氛。

    那神偷信邪,因为他曾遇到过那东西,此番再来,桃木剑举在脸前。

    这两人到了大场边,尹士全虽然个头矮,却仍然低头哈腰学鹤行。

    他示意身后的张古丁也学他的样。

    张古丁变了,如今满面杀气腾腾,龇牙咧嘴,再也不像顺天当铺朝奉那种和气生财的模样。两人已经到了围墙下了,那尹土全拉住张古丁,低着嗓音道:“张兄,如是平常百姓家,弄个玉佩小事一桩,可是”

    张古丁道:“人都来了,还提这些做甚?”

    尹士全道:“张兄,我认为咱们今夜过玄关,生死一念之间呀!”

    张古丁道:“真如你说的那么严重?”

    尹士全道:“张兄,你当明白,干我这一行的,最喜夜间下手,30年熬出‘神偷’之名,可也不是浪得的,但却从来未曾遇见鬼,那一回我真的被吓破胆了。”

    张古丁道:“可以理解。”

    尹士全道:“张兄,我真的不懂,老爷子为什么一定要得到那块玉佩。”

    张古丁道:“你还不死心?”

    尹士全道:“咱这是赴汤蹈火,便死吧,在死之前也要弄个明白吧?”

    张古丁道:“操,你变了,变得缩头缩尾的,哪里像是大名鼎鼎的中原神偷。”

    尹士全道:“随你怎么说吧,张兄,顺天当铺里最名贵的东西有一半是我尹土全送去的,没一件不比那块玉佩名贵,但老爷子却叫咱们这时候把玉佩送到他面前,我真的不懂这是为什么。”

    张古丁道:“什么时辰了?”

    “二更天刚过。”

    张古丁道:“好,我把我知道的、猜到的,一古脑儿告诉你。”

    尹士全道:“虽死无憾。”

    张古丁叱道:“没那么严重。”

    尹士全道:“张兄,休忘了,咱们已有三个杀手失踪了,这”张古丁道:“却也没有证明他们已死。”

    尹士全道:“我对他们不表乐观,张兄,我在洗耳恭听呢。”

    张古丁稍稍思索,背贴围墙低声道:“玉佩乃是左家之物,当年老爷子血洗左家,搜了不少金银,但左家的宝物老爷子是见过的,那真是十分诱人的宝贝,其中就有那块精雕凤佩。有凤佩必有龙佩,那原是一双十分精致的上品,当年左太斗在世,就常在腰带上挂着这双玉佩见客。老爷子当然认得,只不过那夜血洗左家,却再也找不到这玉佩,而左家珍藏的宝物,也一件不存。更令老爷子非得到此物的,乃是左家被灭门的一年前,左太斗把它的龙雕玉佩差人送往山西,其目的便是以此玉佩为证物,作为一双儿女的订情信物,老爷子的二公子尚未娶妻,为了左家留在官府的大片田产,老爷子便有意要他的二儿子娶那尚不知什么模样的女子,事情的大概就是这样,你懂了吧。”

    尹士全道:“那小子不是把玉佩送进当铺吗?却又为何再被那小子赎回?”

    张古丁道:“也是老爷子的安排,目的是斩草除根,还怕玉佩会跑了?”

    尹士全道:“却害得我那夜遇鬼。张兄,左太斗生前乃忠义门门主,难道他也曾留下什么孽根孽苗在山西?”

    张古丁道:“风流不是风流人的专利,左太斗只是门主,他不是圣人。”

    “那么,老爷子又如何去找左太斗的孽苗?”

    张古丁道:“到了那时候,二少爷身挂雕凤玉佩,再由老爷子身边四大金刚相陪,大摇大摆地遍游山西名城,就不难找到那女人了。”

    尹士全点点头,道:“如此说来,也难怪老爷子决心要夺取这玉佩了。”

    张古丁道:“带玉佩的小子为什么要来到此地呀?正为了想寻找他的未婚妻子。”

    尹士全道:“对,张兄一席话,我的茅塞顿开。时辰到了,咱们下手去。”

    张古丁点头又抬头“嗖”的一声越过墙,这动作哪里是当铺朝奉。他像个飞贼。

    天空降雪无声音,雪地上落人,总会发出轻悄悄的“沙”声。

    只是这么两声“沙”就足够惊醒梦中人了。

    尹士全自以为不会出问题,如果不碰鬼便不惧。他不从前面跃入左家废园里,而改由围墙外面绕到后院来,便是要避开里面的“邪物”

    张古丁偏头往后厅这边看,尹士全的贼本事施展出来了,只见他似蛇般的贴地一纵两丈半,一点声音也没有,便地上的雪也未碰起半粒来,真灵巧的身法。

    尹士全已站在那间小厢房外面了,而张古丁双手握刀守在他身后。

    尹士全贴耳小门听,然后举刀往门缝插去。

    于是,围墙外面有声音了:“两位,里面没有财宝,里面睡的是老人家呀。”

    站在小门外的张古丁真玄,头一偏“嗖”地一声,人已往发声地方撞去,便也撩起两股冷风激荡。尹士全也不挑门闩了,随后一跃便站在墙头上。

    张古丁双刀破空,却未见人影在什么地方,他刚站定,竹林边又有人声传来:“竹林子内可遮雪,两位,何不过来。”

    张古丁双刀并举往竹林边扑,尹士全则低声道:“张兄,小心上当。”

    于是,两人并肩站在那人面前了。“哈,原来是两位呀,连夜前来,莫非冲着在下?”这人正是汤十郎。

    他发觉来的竟然是顺天当铺的朝奉与那草棚中的矮子,不由也暗自不解。

    张古丁变了,变得很冷傲,变得就像个杀手。

    而他,根本就是个大杀手,否则,老爷子是不会把他派来的。

    张古丁冷然道:。“你果然住在左家废园。”

    汤十郎道:“已经住了半年多了。”

    张古丁一愣道:“这么久?”

    汤十郎道:“有什么不对?”

    张古丁道:“我问你,前几天,可有人夜里来过。”

    汤十郎当然知道,他还杀过包立人,但他是不会承认这件事的。

    不承认的最好办法,便是装糊涂。汤十郎很会装糊涂。

    “有人来过?什么人?这儿闹鬼呀!”

    张古丁叱道:“胡说八道,闹鬼,你还敢住!”

    汤十郎指着左家废园前面道:“前面两院闹鬼,后园我没遇见过。”

    尹士全立刻点头,道:“对,对,对,我就”

    汤十郎眼一瞪,道:“你去过前面?”

    尹士全道:“我也遇上那东西。”

    汤十郎暗暗咬牙。

    张古丁却冷然地道:“大雪夜,咱们不是来谈鬼的。”

    汤十郎道:“有何指教?”

    张古丁道:“玉佩。”

    汤十郎哈哈笑道:“开当铺的,你霸王硬上弓呀,那玉佩我不会再典当的。”

    张古丁举着双刀,冷笑道:“不是当,是叫你双手送过来。”

    汤十郎道:“凭什么?这是顺天府界内,王法所在,你敢行抢?”

    张古丁道:“不只抢,也杀人。”

    汤十郎道:“只为一块玉佩,你也要杀人?”

    张古丁道:“就算是吧。”

    汤十郎道:“这光景,就算我把玉佩双手奉上,你们仍然不会放过我了?”

    张古丁坦白地道:“也包括你娘在内。”

    汤十郎道:“我想,你们一定受人指使,在这大风雪夜里前来杀人。”

    张古丁嘿然,道:“你去猜吧!”

    汤十郎紧问一句道:“这人是谁?”

    张古丁仍然一句:“你去猜吧!”

    尹士全紧接一句道:“就不信你小子没遇见鬼。”

    汤十郎道:“鬼有什么可怕的?你不以为人比鬼可怕多了?”

    尹土全嘿嘿道:“所以你宁与鬼为伍。”

    汤十郎道:“你等与鬼何异。”

    张古丁倏然弹身,口中厉叱:“杀!”就在他发刀同时,尹士全贴地平飞,右手短刀17次平削,传来“嗖”声窒人。

    汤十郎未见晃动,他人已斜在右方两丈外,便也神奥地抖出两道劲芒。

    “哦!”“啊!”张古丁双刀抛空,拚命地抱住一根巨竹没有立即倒下,他的左边颈上几乎贯穿着一支不足尺长的利箭。

    这位江湖上的黑手豹心,双目几乎凸出眼眶外,那是他很难相信眼前的事实。

    神偷尹士全的背上一箭穿心,他双手撑在雪地上很想站起来,但他挣扎了一下,又无力地趴下去。

    张古丁拚力戟指汤十郎,道:“你你是谁”

    汤十郎淡然地站着不开口。

    尹士全趴在雪上也叫:“你就是鬼”

    汤十郎仍然不回答,他不必同快死的人计较什么。

    他内心中却很激动,因为他就是为报仇而来的。

    缓缓地,就在张古丁与尹士全两人不再稍动的时候,汤十郎走过去,他拔出他袖中射出的箭。他走了,只等大雪把这两具尸体覆盖了。

    汤十郎走进小厢房,他刚把门再关上,汤大娘已问他:“什么人?”

    “开当铺的与一个矮子。”

    “收拾了?”

    “是的,娘,他们为玉佩,也要杀咱们。”

    “可恶!”

    突然,汤十郎拔身去开门。

    汤大娘道:“怎么了?”

    汤十郎道:“娘,你先睡,我出去看看。”

    汤大娘道:“看什么?”

    汤十郎又拉开门了。他低声地、但很有力地道:“尸体!”

    汤大娘道:“尸体怎么样,等天明你去处理掉,不就没事了?”

    汤十郎道:“尸体会失踪的呀!”

    说着,他拔身而去,跃过了围墙便又落在荒野的雪地上,十几个起落间,便到了竹林旁,他愣住了,因为地上已不见尸体,这才多久,尸体不可能会被埋在雪里。

    汤十郎仍然在地上扒,地上除了雪,什么也没有。

    他怔怔地抬头往竹林中看,那灰蒙蒙与阴暗的竹林中,静得吓人。

    “这是谁?他为什么要把死人抱走?难道死人也有利用的价值?”

    汤十郎心中奇怪,天底下的怪诞事情,果然是无奇不有,令人吃惊。

    他缓缓地往回走,他也四下里看,因为他相信,尸体绝对不会在太远。

    他更相信,尸体一定就在左家废园附近某一个地方。

    汤十郎越过墙,他失望地又推开小厢门。

    汤大娘道:“十郎,尸体怎么样了?”

    汤十郎回身掩门,道:“尸体又失踪了!”

    “又失踪?难道上一次”

    “是的,娘,上一回我搏杀一个大汉,转眼之间,尸体便不见了。”

    “所以你刚才匆忙地去查看。”

    “是的,娘,可惜去晚了。”

    汤大娘道:“奇怪,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汤十郎道:“娘,我猜不到。”

    汤大娘道:“十郎呀,你别急,此事刚开端,热闹在后面,早晚咱们会发现,到底是何人在暗中弄鬼。”

    汤十郎道:“娘,咱们仍然装不知,我想到前面桂姑娘那儿。”

    汤大娘道:“以娘看,他母女必然也是为了左家的事情才赶来的,巧的是同咱们碰上了。”

    汤十郎道:“娘肯定她们与咱们是同路人?”

    汤大娘道:“多观察,少讲话,万一是敌人派来的,我母子两人就上当了。”

    汤十郎道:“娘多心了。”

    汤大娘道:“多心比少心好,江湖路远,步步是险,戒慎恐惧,古之明训。”

    汤十郎道:“娘,儿知道了,睡吧!”

    他怎么睡得着?如果前面母女是仇家派来的人,那该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啊。

    汤十郎祷告着,千万不要。只不过汤十郎内心不平静,直至天快亮了才睡着。

    这一场大雪终于停了。

    大雪下了足足五天半,路上积雪有两尺半那么深。

    汤十郎拉开盖子看米缸,米已快用光了,油盐也要再添购,更要紧的还是火炉子烧的炭,还有他娘喜欢喝几杯的高梁酒,这些都等着汤十郎添购。

    吃过早饭,汤十郎匆匆地走到前院门楼下,桂姑娘拢着秀发走出来。

    “桂姑娘,早”

    “早,汤公子,你提着袋子背上褡裢,莫非要进城?”

    “是呀,粮食快吃光了,还有使用的,我问问,你们需要些什么,我一齐办回来!”

    门里面,桂夫人也开口道:“进来吧,汤公子!”

    汤十郎闻叫,立刻与桂姑娘走进去。

    “伯母,我这就进城去了,伯母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我去办。”

    桂夫人道:“我们欠缺银子,再叫你花费,太过意不去了。”

    汤十郎道:“这是见外了,伯母,银子我有很多。”

    桂夫人道:“汤公子,我们只有留待以后回报了。”

    汤十郎道:“伯母,我汗颜,别再说些客气话了。”

    桂夫人道;“那么,你若方便,买回半斤人参,我这身子需要补一补了。”

    汤十郎道:“这简单啦,我买一斤老山人参,别的我不懂,人参我打小时候就常服用。”

    桂姑娘道:“你家在关外,关外出人参呀!”

    就这样,汤十郎很高兴地走了。

    他临去,对桂姑娘道:“午饭就烦姑娘做了。”他低头笑一下,又道:“我娘很喜欢你做的饭,她赞了好几次。”

    桂姑娘浅浅一笑,道:“你去吧,我到后面去做饭。”

    汤十郎伸手,他想去拉拉桂姑娘,不料桂姑娘柳腰一扭便走了。

    汤十郎跃过墙,外面的雪很深,几乎到他膝头上去了。他拔腿、提气,突然双臂箕张,身子疾飞而射,再看他的双足,只不过踏人雪中半尺深。

    汤十郎虽然踏雪“有”痕,但他的轻功足以列在一流高手之林了。

    汤十郎经过草棚的时候,草棚是关着的,而且关得很紧。

    他没有去推门,继续往前走。

    当他过了木桥不过一里半,迎面一个老者举着一个鸟笼走过来了。

    那老者口中不断地学鸟叫,叫得也还不错。汤十郎听了暗暗点头不已。

    忽然,那老者指着走来的汤十郎道:“啊哈,原来你在这儿呀,找你好久了!”

    汤十郎一怔,忽然想起,这不是“输”我一百两银子的那位神秘老者吗?

    他也笑着迎上去,道:“你老找我?莫非你想要回你的一百两银子?”

    老者笑叱道:“胡说,我不是对你说过吗?我有花用不完的银子呀!”

    汤十郎道:“那么,你找我干什么?”

    老者提着鸟笼道:“找你打赌呀!”

    汤十郎笑笑,道:“莫非又想送我一百两银子?”

    老者抚髯笑道:“真聪明,不过,你敢吗?”

    汤十郎道:“不是不敢,是不忍。”

    老者面皮一紧,道:“怎么说?”

    汤十郎道:“你偌大年纪,赚钱不易,我怎忍心再把你的银子赢入我的口袋,所以我不忍。”

    老者道:“年轻人,你怎么又忘了,我曾对你说过,我有用不尽的银子呀!”

    汤十郎道:“银子虽多,奈何我不动心。”

    老者道:“你太过份了。”

    汤十郎道:“我怎么过份了?”

    老者道:“我输你一百两银子,你应该给我一次捞回本的机会吧,为何赢了就不来了?”

    汤十郎道:“这么说来,你仍然想赢在下了?”

    老者道:“我是有此心。”

    他指着鸟笼,又道:“今天我赌的是我来驭鸟,你看我驭鸟的方法,同你的一般样,若是驭不了,老夫抛下一百两银子,掉头走人。”

    他斜着眼睛看汤十郎,道:“怎么样,敢来吗?”

    汤十郎心中冷笑。

    天底下哪有真能驭鸟的人,他只是用气功指稍为暗中拨弄鸟儿罢了。

    他见老者以挑逗之心拨弄他,不由犯了年轻人好胜之心,倒要看这老者如何驭鸟。他冷然点头道:“好,就赌你如何驭鸟。”

    老者哈哈笑了,举着鸟笼,学着汤十郎驭鸟的模样,并起右手食中二指,撮唇吹着鸟声,指头拨弄着,这才对汤十郎道:“你老弟看我的,我先叫这鸟儿跌下木梁来。”说着,他一面吹口哨,一面并指在笼外拨弄,只可惜那鸟儿一动也不动。

    鸟儿甚至也不叫了。

    老者拨弄了一阵,双目一瞪,叱着笼中鸟儿,道:“怎的不听老夫指挥了?”

    汤十郎哈哈笑了。

    老者道:“输了,输了,只不过,年轻人呀,你虽然赢了,可否为老夫表演一次,如何?”

    汤十郎接过鸟笼,笑道:“你又买了一只画眉鸟。”

    老者道:“令我输银子的鸟儿,还养他做什么?”

    汤十郎道:“这么说,你这只鸟又不打算要了?”

    老者道:“是呀!”他抚髯笑笑,又道“可记得上次吗?那只鸟会人语,他告诉你有鬼了吗?”

    汤十郎笑笑,道:“我不养鸟,我自顾不暇,所以我放生了。”

    老者道:“真可惜!”

    于是汤十郎伸手指去拨弄笼中鸟儿,那鸟儿果然又被他拨弄得东倒西歪。

    忽然,老者出掌,掌风拍向鸟笼,只见那鸟儿“吱”地一声几乎窒息而死。

    汤十郎立刻觉出一股罡风逼来,气功指不由得贯足十成真力迎上去。

    “嘶嘶”之声起处,老者忽然收掌,随手取出一袋银子抛在地上,道:“行,你又赢了,一百两银子是你的了,哈哈”汤十郎并不去注意银子,他忙伸手启开鸟笼,把那只画眉鸟儿取在手中,只见鸟儿已奄奄一息了。

    汤十郎抬头看那老者,只见一条影子在树林中,他想喊,但老者走远了。

    汤十郎想着上一回老者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住在鬼地方,小心鬼上门。”

    汤十郎也想着:“这老者曾提过爹的名字,那么,此老又是何许人也?”

    汤十郎迷惘地拾起银子。他掂掂那个银包,足有百两银子,他实在想不通,即使老者真有用不完的银子,可也不是如此大方的随便一赌而送人的。

    汤十郎无可奈何地走了。他往顺天府城中走去,有许多东西要在这一次赶办,今天他打算用箩筐挑东西,因为有几样东西是无法背回去的,只不过他必须先去买人参,桂夫人要吃的东西,他是不会忘记的。

    他不但买人参,而且买最好的,因为他现在有的是花不完的银子。

    即使那老者没有再输他一百两银子,他也够买人参。

    他不但买人参,也打算为桂姑娘买几件皮货。

    汤十郎已经把桂氏母女两人当成自家人了。

    现在,他愉快地走进那家药铺,药铺的门半开着,当他刚一走进去,发觉大夫坐在一个铁罩火盆边。

    大夫没有玩鸟,大夫直不楞登地看着汤十郎,那样子就好像他根本不认识汤十郎似的一片冷漠。

    汤十郎向大夫打招呼。“大夫,你好!”大夫道:“怎么又来了?”

    怔了一下,汤十郎道:“来买人参。”

    大夫道:“你以后别来,行吗?我送你二两人参。”

    汤十郎道:“我要一斤上等人参。”

    大夫吃惊地道:“那至少需20两银子。”

    汤十郎道:“我有。”

    他取出四锭银子搁在桌上,道:“大夫,你收下!”

    大夫不看银子,他看着汤十郎,道:“年轻人,我以后不希望再看到你。”

    汤十郎道:“我还等着教你驭鸟的呀!”

    大夫摇头又摇头,道:“我不学驭鸟,我也不再玩鸟了,所以你以后别再来了。”

    汤十郎愣然,道:“却是为什么?”

    大夫道:“不只我不学驭鸟,茶馆的人都把鸟笼收起来了。”

    汤十郎道:“他们都不再学鸟语了?”

    大夫道:“年轻人,话到此处该打住了,你快走吧!”

    汤十郎叹口气,道:“这是为什么?”他伸手拍拍二十两银子,又道:“大夫,一斤上等人参,我拿了便走。”

    大夫往柜台挥挥手,站在那儿发愣的伙计,立刻自柜中取出一盘上等老山人参,汤十郎一看便点点头哈哈锌了。

    “不错,这是上等货。”

    别以为他年纪轻,他乃家住辽东省,人参对他不陌生,他当年也常吃。

    汤十郎把人参往袋子里塞进去,正想同大夫聊几句,因为上一回大夫还请他吃了几杯酒,今天怎么全变了?

    不料那大夫就像见了瘟神似的,冲着他直挥手,道:“你快快地走开别回来,我这里求你!”

    汤十郎眨眨眼睛未开口,那伙计已拉开门对他瞧。

    那当然是下逐客令的表示,因为店门半开着,何用再由人去拉门。

    汤十郎道:“大夫,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你快走,我求你!”

    大夫怕的样子,令汤十郎也不舒服。于是,汤十郎无奈地走了。

    汤十郎刚刚走出门,身后面发出“砰”的一声响,药铺的大门关上了。

    汤十郎回头看,心里酸,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一个不受欢迎的人了?

    汤十郎决定要把事情弄明白,否则他会憋出病来。

    他想着大夫说的,大伙都不再学鸟语了。于是,汤十郎往城外走去。

    城外的周家茶馆有许多人学鸟语,他不相信在一场大雪之后,他们都不学了。

    汤十郎不假思索地便往城外走来。

    这时冬天雪刚过,茶馆里卖茶也卖酒,只不过酒是高梁酒,菜却是一样,香酥的花生米而已。

    周家茶馆门已开,厚厚的布帘像是挂着一个老旧棉被似的,挡得十分严密。

    汤十郎背着个布袋,掀开帘子走进去,啊,里面与外面不一样,因为里面真的很暖和,有几个喝酒的还似乎冒着汗珠子。

    汤十郎突然出现,茶馆里面的人齐瞪眼。

    周掌柜迎上来了:“嗨,是你呀!”

    “掌柜的,你发财!”

    “我本来生意还不错,可是你一来就发不了财了。”

    汤十郎心里不舒服,但面皮还谇轻松地一笑,道:“掌柜真会说笑,把在下当成丧门神了。”

    他冲着几个曾跟他学鸟叫的人举举手,又道:“嗨,各位好呀,学鸟语怎么样了?有进步吗?”

    不料他刚说完,众人仍然直瞪眼,没有一个人理会他,就好像根本不认识汤十郎。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又犯了毛病,用力把面皮揉了几下,干干一笑,道:“这是怎么啦?”

    掌柜的指着门外,道:“两个山字叠一起,年轻人,你请出去吧。”

    汤十郎一怔,道:“你赶我走?”

    掌柜的有些火儿,道:“难道你赶我走?”

    汤十郎道:“好像我什么地方得罪各位了。”

    猛古丁,有个中年大汉站起身,他似是八分醉的戟指着汤十郎,道:“滚!他妈的,噜嗦什么?”

    汤十郎岂吃这套,他胸一挺,道:“你叫谁滚?”

    大汉推开桌子,道:“王八蛋,当然叫你滚!”

    汤十郎面皮一紧,道:“凭什么?我喝茶付茶钱,喝酒给银子,我又不偷不抢,我是个大好人呢,你叫我滚?”

    大汉果然腰圆腿粗,茶馆里他老兄约莫是老大,那么伟岸的宛似铁塔一般,两三步已站在汤十郎的面前了。

    大伙这就等着看热闹。掌柜的也退到柜台边,他不开口了。

    汤十郎没有动,他毅然地站在门内看着。他不但看众人,也看这大汉。

    他发现这大汉比他高了大半个头,手掌大,指头粗,眼睛瞪起赛铜铃,这要是胆小的,还真被他这一股子气势唬得打哆嗦。

    当然,汤十郎不会打哆嗦,他还冷冷地看着这大汉,好像同老朋友初见面似的:“你这是”

    大汉指着门外道:“小子,你是自动出去呢,还是要你家大爷把你抛出去?”

    汤十郎道:“你想抛我出去?”

    大汉咬牙露一半,道:“只待你点头了。”

    汤十郎道:“你以为我是被人吓大的?”

    大汉出手了。他只出一只手往汤十郎抓过去。

    “轰!”好一团人影平飞着被摔出门外去了,当那厚厚的门帘又阖起来的时候,外面带进一股子冷风,反而令茶馆里的人清醒不少。

    汤十郎仍然站在那里,他好像根本未动过,就好像那大汉一下子会飞,打从汤十郎身边飞出去似的。

    茶馆内突然一声“唔”汤十郎十分友善地笑笑。

    掌柜的面色也变了。他心想:“这小子是能人呀!”

    汤十郎走向掌柜,他面上带笑地站在掌柜面前:“掌柜的,你姓周?”

    “周家茶馆五十多年了,老字号,谁人不知道!”

    “周掌柜,我问你,只不过落了一场大雪,为什么大伙看到我,比看到瘟神还讨厌?”

    周掌柜道:“你自己心里该明白。”

    汤十郎笑笑,道:“莫非我曾收取大伙几两银子学鸟语?没关系,如果你们有人不愿意,我退银子呀!”说着,他一把抓出几十两银子在手掌中,现在有的是银子。不料周掌柜摇摇头,道:“年轻人,你把银子收起来,还是快走吧!”

    汤十郎道:“如果不弄明白,我是不会走的。”

    只不过,汤十郎的话说完,在场的人竟无人开口,也没人再看他,都低下头。

    汤十郎又不能发火,他直直地看着周掌柜:“周掌柜,你告诉我,为什么?告诉我后我会走。”

    周掌柜道:“年轻人,我告诉你以后,你可别提是我说的。”

    汤十郎道:“我答应你。”

    周掌柜道:“有人见你去了左家废园,你你就是住在那儿的,是吗?”

    汤十郎道:“那又怎样?”

    周掌柜道:“五年前的大血案,震惊整个顺天府,至今案子未破,官府的封条封着,你却去了那里,年轻人,你不怕惹祸上身,咱们大伙可不愿多事,所以你还是快走吧!”

    汤十郎怔了一下,原来为了这件事,也难怪,半年多以来,就没有发现有人往左家废园附近走动。更可以理解的,是躲在暗中的真凶,他也不大举出动找上左家废园,只派几个二流角色露露面。

    汤十郎深深地叹口气,道:“打扰了!”

    他只简单的一句话,便无精打采地往外走去。

    汤十郎刚刚掀起厚门帘,一股锐风迎面而来。

    汤十郎的反应是一流的,他横肩错步后退。

    “嗖!”

    好利的一把尖刀对着他的胸口刺至。

    汤十郎伸手捏拿刀身,用内力往屋内拉。

    “轰!”“轰”声起处,只见原来那个大汉,双手举刀又平飞进茶馆里面来了。

    紧接着一阵唏哩哗啦声,一张四方桌子被大汉撞得杯飞盘碎,只差未把桌子撞翻。等到这大汉痛苦地站起身来,汤十郎已经走远了。

    大汉也走了。他走的一瘸一瘸的,但周掌柜却未上前拦住他。

    茶馆里面的客人,仍然是目瞪口呆。

    当汤十郎把大汉摔出门外的时候,他们就愣住了。

    汤十郎对于这些事情,并不放在心上。

    他母子两人已经在左家废园住半年多了,直到他把玉佩交进顺天当铺,这才慢慢地被人知道。左家废园自从五年多以前被人血洗之后,别说是废园内,便方圆四里之内,也没有人去过。

    汤十郎与他老母前来,他们就是要找出凶手,因为在地室下面的那堆枯骨中,就有他父亲汤百里在内。

    汤十郎本来就要人知道,他们住在左家废园,这与他们当初的愿望大为不同。

    当初,汤十郎母子两人是不想被人发觉的,因为这有两个最重要的原因。

    其一,那是汤十郎母子两人欲在左家废园中发现些什么,也好利于找出凶手。

    其二,左家废园已遭到官家封查,那是等官家破案的。

    但汤十郎渐渐地明白了,左家血案,官家永远也无法子破了。官家只把左家凶宅查封,因为官家也以为左家已经没有人活在这个世上了。

    汤十郎悟出其中原因,便也改变作风,他由暗走向明的地方,他相信,他不久便会把凶手引出来的。不是已经有人找上左家废园了?

    汤十郎心中唯一担心的,就是桂家母女两人。

    如果凶手找上左家废园,只怕要殃及她们了。

    只有这件事令汤十郎最伤脑筋,他不能更不愿叫桂氏母女两人快走,却又怕害她母女受累,于是,汤十郎便也陷入痛苦之中。

    汤十郎最后下了决心,那就是尽力保护她母女不受到伤害。

    汤十郎怀中有银子,除了一斤老山人参,他更办了吃的用的,果然挑了两筐子回去了。有了这些吃的用的,汤十郎琢磨,至少可以用上一个月之久。

    他对于那位老人家,心中多少也透着感激,如果不是那老者大方地“输”了他200两银子,汤十郎想要四个人平安地过这个隆冬,怕是不太容易。

    东西全部挑回左家废园的后院小厢房中,却见桂姑娘正与汤大娘说笑着。

    汤十郎也看到锅子里炖着肉,真香,这种化雪的冷天,喝上一大碗肉汤,再来上几杯高梁酒,那是令人暖洋洋的事情。

    汤大娘见汤十郎买了许多东西,心里也觉奇怪,当汤十郎把一斤老山人参当先取出来的时候,汤大娘一眼便看出那要不少银子。

    汤十郎把老山人参往姑娘的手中一塞,道:“姑娘,这是你娘要的人参。”

    姑娘也不客气,立刻接在手上,道:“半斤就够了。”

    “拿去吧,你娘需要。”

    姑娘微点头,便把人参提着,道:“锅里面炖的肉好了,我为你盛一碗。”

    汤十郎道:“还是盛了一齐拿去吧,这儿我自己来。”

    桂姑娘也不多留一会儿,她果然装了一大碗肉带汤,便往前面走去。

    汤大娘道:“十郎,你的银子花得差不多了吧?”

    汤十郎笑笑,自怀中取出一包银子,道:“娘,银子我花不完的。”

    汤大娘一怔,面皮一紧,道:“从哪里来的?”

    汤十郎道:“娘,汤家明训我未曾忘:不偷不盗不撞骗。这银子来得正当。”

    汤大娘道:“莫非你又遇上那老人了?”

    汤十郎笑道:“娘,你猜对了。”

    汤大娘道:“你不可欺他老呀!”

    汤十郎道:“娘,我若不同他打赌,怕会惹他生气,说不定他还会骂我。”

    汤大娘一瞪眼,道:“十郎,这老人绝不简单。”

    汤十郎叹道:“是不简单,他说他有花不完的银子。”

    汤大娘道:“这老人也许是”

    “是什么?”

    “也许是与左家有关系的人吧!”

    “那又怎样?”

    “我也说不上来,只不过我以为这老人有问题。”

    “不简单啦,娘,下一回遇上我一定问清楚。”

    汤大娘改变话题了。

    她先是往小厢房门口看看,这才对汤十郎道:“十郎呀,那人参”

    汤十郎一笑,道:“娘如果喜欢,明天我再进城去买一斤,给娘补补身子。”

    汤大娘道:“娘的身子需要补吗?”

    汤十郎道:“娘的意思是”

    汤大娘道:“我暗中摸过桂夫人的脉象,她的身子好得很,不会比我差一点,她不需要那些老山人参。”

    汤十郎道:“桂夫人有气喘病呀!”

    汤大娘道:“她没有,她好得很。”

    汤十郎怔了一下,便盛了肉汤端上,道:“娘,咱们吃吧,我早就饿了。”

    汤十郎还伸头向外面瞧,然后又回过身来把小厢门关起来。

    他有些神秘地低头道:“娘,打从今天起,咱们夜里得要警觉点。”

    汤大娘道:“打从头一天到此,娘就提高警惕了。”

    汤十郎道:“娘,外面已经有人知道咱们住在这左家废园里面了。”

    汤大娘道:“当这左家附近忽然有了那家野店之后,娘就知道了。”

    汤十郎道:“所以咱们要特别小心啊!”汤大娘道:“咱们不就是等那伙凶手出现吗?”

    汤十郎道:“不过,我最担心的莫过于前面的桂氏母女两人了,她们”

    冷然一笑,汤大娘道:“为你自己担心吧,儿子,你还真的太嫩了,也难怪你爹当年立下一条门规,你不满20,学艺不成,绝不许你涉足江湖。唉!你爹的话是很对的。”汤大娘又叹了一口气,道:“唉!你的艺业成了,却仍然欠缺些什么。”

    汤十郎道:“娘,难道我们不该为桂氏母女两人担心吗?她们是女流呀!”

    汤大娘道:“她们不需我们担心,娘敢说,她们母女均非等闲人物”

    汤十郎并不惊讶,却淡淡地道:“希望她们有自保的能力。”

    这母子两人相对地吃着东西,半晌,也不开口说出一句话。但两人的心中却在嘀咕着什么。

    终于,汤大娘推碗站起身来了:“十郎,走,下去看看。”

    汤十郎立刻起身取过油灯,道:“娘,我也买了许多香烛冥纸,要不要下去烧些冥纸?”

    汤大娘道:“烧香就可以了。”

    汤十郎举着灯在前面走着。汤大娘在他的后面道:“对于已死的人,探看与否,甚至祭奠叩拜,也许只是虚饰的表现,并无意义可言,形式上的做作,绝不能改变既发生的事实。死亡,本就是一种无可避免的无奈”

    她走得似乎很吃力的样子,间歇中,她干涩地又道:“虽说是无奈,但对于造成死亡的因果却可以追溯与究讨,十郎呀,这就是咱们的执着。”

    汤十郎道:“是的,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于是,汤十郎又把那道假墙推开了。他把油灯照着地面,也照向石阶,侍候着他娘,一步一步地往下面走去。

    汤十郎把油灯搁在石阶上,他取香燃上,恭敬地交在汤大娘手上。

    汤大娘走到那一堆枯骨前面,她盈盈地下拜,双目中似有泪水,道:“百里呀,你赤胆忠心为老友洒热血抛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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