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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金剑惊云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被杀的果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妙龄女尼,这使他立即想到普慈庵的血案。

    赤红的双眼,直照在紫薇脸上,咬牙道:"出家之人与你何怨何仇,居然赶尽杀绝,一个也不放过"紫薇蛮镇静的,娇艳如花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尖挺的鼻子一皱,道:"浪子,你像是阴魂不散,专找我的麻烦""我问你为何又杀人"宫燕秋寒声喝问。

    "除恶务尽"紫薇微点着头,一字一字地说了出来。

    "她恶在何处?""要是我不说呢""那我就要真正地除恶。"宫燕秋的确起了杀意。

    紫薇"咕"地笑出了声,偏头打量了宫燕秋几眼,撇撇小嘴,意似十分不屑,慢吞吞地抬手朝旁边一指,道:"你何不去问问她"宫燕秋顺着她手指望去,意外地吃了一惊。

    原先竟没发觉,两丈之外的树脚草地上,坐着个衣裙不整的少女,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两眼发直,木然如痴。

    "她是什么人?""附近民家的少女。""怎么回事?""问她呀!"宫燕秋怀着狐疑的心情,走到那女子身前,端详了她一眼:"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哇!"女子突然哭出声来。

    宫燕秋吓了一跳,面对一个普通弱女子,似乎他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普通男人,不知该如何应付是好。

    尼姑被复仇使女杀了,跟这民家少女有什么关连?怔了一阵,才又出声道:"姑娘你先别哭,说这是怎么回事?"女子用衣袖拭了拭泪痕,带着呜咽道:"我娘生病卧床,附近的名医都请遍了,就是没有起色,听说,普慈庵菩萨最灵验,有求必应。

    正巧今天这小师太上门化缘,知道我娘久病不起,答应我随同到庵里去掸解,想不到"说着,又哭了起来。

    宫燕秋道:"想不到怎样?"姑娘抬起头,泪眼婆娑。但却掩不住天生丽质,比起复仇使女紫薇,毫不逊色,只是年纪似乎要比紫薇大了些,粗衣布裙,简中带华。

    她紧紧咬了咬唇,迸出声音道:"这尼姑是假的!"说完又迅速地垂下头去。

    宫燕秋不解地道:"假的!"姑娘的头已垂到胸前,略显激动地道:"是的,他不是女人。"宫燕秋惊叫道:"他不是女人?"姑娘"唔"了一声道:"是的,他是人妖,假扮尼姑,因为太阳太毒,他要我陪他到林子里歇凉。到那里后,他忽然疯言疯语,动手动脚,后来露出了本相,要欺负我幸亏来了那位女侠客"官燕秋的两眼突然瞪大。

    这的确是闻所未闻的怪事,他暗忖:如果事实真的如此,紫薇杀人是应该的了,他脱口而出:"是真的!"姑娘道:"公子可以自己看看!"宫燕秋转身望去,不由一愕,紫薇已不见了影子。

    他走到尸身前,这才发现女尼姑胸衣是虚的,俯身伸手拉开一看,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男人而生得如此俊秀,说是人妖并不为过。

    照此看来,庵里被杀的妙龄女尼定然也是人妖,即使不是,也是沾污拂门净地的败类。

    姑娘低着头走近前来。

    "那位女侠跟公子您是一路的么?"女的怯怯地问。

    "不是!"宫燕秋摇摇头。

    "她保全了小女子的清白,还没谢她""这倒不必,江湖人做他应当做的事,但求合理,心安,不在乎人家谢不谢。"话锋顿了顿,又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家住那里?""我叫春如儿,住在离城不远的村子里。""在下送姑娘回去。""多谢了,这段路我常走的,不会迷失,而且"扬起脸望了宫燕秋一眼,像是不胜娇羞地收回目光。

    她螓首微俯,细声道:"我们乡下人很拘礼俗,公子是男人,跟小女子走在一道恐怕有许多不便。"宫燕秋不禁呆了一呆。

    现在,他才真领略到这叫春如儿的乡下姑娘的美,明眸皓齿,脸如新月。

    尤其那份无形的超凡气质,对男人有一种极强的磁力。不类于一般小家碧玉。应该说是草窝里出的凤凰。

    如果她生长在大户人家,定然是高不可攀的角色。

    她与紫薇相比,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类型,紫薇美艳而野,她则是明艳而柔。也许,这正是江湖女子与一般女子分别之处。

    "公子怎么称呼?"春如儿见宫燕秋久久不语,幽幽地开了口。

    "哦!在下我叫浪子!""浪子?"春如儿又抬起脸,峨眉微微一蹙,"这那是浪公子?""怎么说都可以!"宫燕秋有些啼笑皆非,"反正江湖人嘛,习惯上差不多都有个外号,比如说刚才那位姑娘,她就叫复仇使女!""复仇使女!"春如儿惊叫出声,眸子里闪出冷月似的清光,虽是惊叫,声调仍十分悦耳,扣人心弦。

    略略一停,又道:"那么美的姑娘,为什么有这么可怕的噢!是了,因为她是女侠。"秀丽中的憨朴,的确引人遐思。

    宫燕秋心想:"如果自己不是江湖人,没有身负重任,是个可以过平凡生活的普通人,春如儿应该是值得追求的最理想的伴侣,可惜"轻吁了口气,不再往下想。

    但潜意识中的绮念却无法完全摒除,因为他是十足的男人,既然碰上了十足的女人,那份吸引力是无法拒抗的。

    "我想到了我娘的病,她老人家"这个"宫燕秋心中一动,想了想,道:"在下曾经修习过岐黄之术,虽不算精,但也略谙皮毛,如果姑娘愿意,在下可以给令堂诊视一下。

    春如儿面现为难之色。

    "在下只是说说而已,如有不便,也就罢了!"施医却要求人,宫燕秋自觉得好笑。"不,这公子肯做这好事,小女子求之不得,只是"澄澈的眸子水波涟漪荡漾,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为难之处。

    "如果姑娘认为男女同行不便,这好办,姑娘在前引路,在下远一点跟上就是。"宫燕秋一厢情愿,实际上他根本拿不准对方真正地顾虑是什么。"小女子这就先谢了!"春如儿福了福。

    太阳已收敛了威势,变成了一个暗红的圆盘斜挂在西方天际,晚风徐起,但却是熏人的热风,了无凉意。

    城墙遥遥在望。

    春如儿回头望了一眼,折向官道边的小路,意思是告诉宫燕秋快到地头,不要走岔了路。宫燕秋把脚步加快,这一段不太长的路程可把他憋惨了。

    春如儿是普通女子,走路自然慢,他只好跟着慢,直如秀士在溜览风光,现在她已离开行人众多的官道,他的步伐便可以放开了。

    数匹马骑从进城方向奔来,到了岔路口,一人扬手,余骑纷纷勒住,马上人一阵交谈之后,尾随春如儿岔进小路,变成一直队缓缓而行。

    宫燕秋皱了皱眉头,由后跟进。

    几间土造平房不规则地散布在田畴与菜畦之间。

    春如儿已走到靠右首一间的门前空地,骑士下马,追了过去,一共有五人之多,全是彪形大汉。

    宫燕秋心中一动,难道这帮人是冲着春如儿来的?但怎么可能,春如儿是个普通弱女子,与江湖沾不上边。

    他心里嘀咕着,人已到了骑士们下马之处,也就是屋前空地的边缘,此时五名大汉围上。

    春如儿没进门,回身惊恐地望着这帮恶煞,颤抖着声音道:"各位大爷,你们这是做什么?"五名大汉之中一个着长衫的似是为首的头子,以粗豪的声音道:"是这娘们没错么?"有才分手的那两个,一个额有刀疤,一个络腮胡子。

    情况已经明显,他们发现了胡有才被杀,而把春如儿当成了复仇使女紫薇。穿长衫的朝春如儿迫近两步,狞声道:"小娘们,别装蒜了,果然是个惹火的尤物,难怪胡有才不要命。说,凉亭边的草窝里是不是你杀的人!""杀人?天啦!我会杀人!"春如儿哭叫起来,"我是去请郎中先生的,我娘卧病在床,一年多不能动了,各位"你请的郎中呢?"刀疤汉子边问边弹步上前,一把扣住了春如儿的手腕。

    "啊!春如儿哀叫一声,双膝一软,摊了下去,抬手指着宫燕秋站立的位置。"宫燕秋非出面不可了。

    他不能让春如儿作代罪羔羊,迈开步子,迅速地进入空地。

    春如儿凄叫道:"公子救我!"宫燕秋刚站定,白净面皮的大吼道:"就是他!"穿长衫的道:"什么就是他"鹰鹫般的目光,扫向了宫燕秋,从目光可以看出他是个狠角色。

    络腮胡子戟指着宫燕秋道"回林管事的话,小的跟朱老三与胡老大分手之后、半路上就碰到这小子朝凉亭方向走,现在他又"穿长衫的抬手止住刀疤汉子说下去,寒声道:"我明白了,他就是杀人凶手。"鹰眼冷芒一闪,又道:"一个胡有才,外带两名一等弟子,臭娘们再狠也没能耐把四个一起摆倒"宫燕秋不理那长衫汉子的茬,直视着扣住春如儿的刀疤汉子,冷森地道:"把人放开!"刀疤汉子瞪眼道:"好小子,你是在对大爷我说话?哈!"故意五指用力一紧。

    "哎!"春如儿哀叫一声。

    "放手!"随着这一声冷喝,同时响起了闷哼,在场的只觉得眼前那么一花,刀疤汉子斜跄了四、五步,一屁股跌坐下去。

    宫燕秋已走在春如儿身前,剑还是连鞘横提着,似乎根本就没动过。

    络腮胡子和另外两名大汉齐齐拨剑在手,横眉竖目,狠盯着宫燕秋,那份凶相似要把人生吞活剥。长衫汉子牙齿已经咬紧,腮帮骨鼓得老高。

    官燕秋伸手拉起春如儿,道:"春姑娘你赶快进屋里去,这里一切有我,不会有事的。"春如儿连跌带爬地冲进屋门。

    三名大汉立即各占位置,把宫燕秋圈在中间。

    长衫汉子狞笑一声,阴恻恻地道:"襄阳城里外百里之内,没人敢随便拍死一双苍蝇,你竟然敢动剑杀人,你知道咱们的身份么?"宫燕秋从容地道:"知道,谷大公子的属下。"长衫汉子眉毛一挑,道:"既然知道咱们的身份,那就是说你是存心找岔了?好得很,现在先报上你的来路,看你到底是什么货色?"宫燕秋略作思索之后,开口沉声道:"在下有几句话,但只说一遍,这位姑娘是在下半路遇到的,她为母亲求医不假,在下应请而来,凉亭边杀人的女子另有其人。"长衫汉子冷冷一晒,道:"依你说法她不是杀人凶手,杀人是另外一个女的?哼!你以为老子会相信你的鬼话!"脚步朝前一挪,暴吼道:"上,宰了他。"三支剑从不同的方位劈出,势道惊人。

    "叮当!"声中,三支剑全被荡开。

    三名大汉被震得连连倒退。

    宫燕秋剑未出鞘,他只是用连鞘剑挡了一下,人站在原地寸步未移,气定神闲。

    长衫汉子、三名大汉的脸色泛了青,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他知道碰上了厉害角色,自己加上去也不够份量,就是栽也不能栽的太惨,用力一咬牙道:"你说凶手是那女的,不是你!"他忽然改变了口气。

    宫燕秋道:"在下说过只说一遍。"长衫汉子道:"那女的什么路道?"宫燕秋一字一顿地道:"复——仇——使女!""复仇使女!"长衫汉子忙叫了一声,脸色大变,颤声道:"就是十天前在南阳血洗王员外府男女二十七口的复仇使女!"宫燕秋呼吸为之一窒,南阳王府血案倒是没听说过。

    紫薇真的残忍到这种地步?男女二十七口,这是满门血案,她真的做得出来?就凭她那一把剪刀?心念之中,冷冷应道:"不知道!"口里应着,心里却在想:谷大公子是襄阳一霸,远近闻名,恶迹昭彰,看他手下的作风便是证明。至于紫薇,如果查实她真的泯灭人性,倒是应该予以剪除。

    "你会不知道!"一个苍洪的声音接上了口。

    宫燕秋抬眼望望,只见一个留有山羊胡子的枯瘦老者站在场边,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到场的。

    宫燕秋不禁心中一动。

    长衫汉子立即侧开身,抱拳,深深弯下腰去,毕恭毕敬地道:"管事林大风参见二总管。"刀疤汉子这时己站起身来,与三同伴齐齐躬身。

    这山羊胡老者原来是谷家二总管。

    他并不还礼,只鼻孔里哼了一声,大剌剌地进人场心,面对宫燕秋,利刃般的目光,似要穿透人心。

    "你叫浪子?""不错!""复仇使女什么来路?""不知道!""你会不知道!"山羊胡老者目光一闪,抿了抿嘴角,寒森森地道:"你指出杀人者是复仇使女,而且你跟她又是同走一条路,你会不知道?""适逢其会,巧遇罢了。""你怎知道她是复仇使女?""她自报的号。""她人长得什么样?""年轻,很美!""哈哈哈哈、"山羊胡子老者大笑起来,象听到什么有趣的事,笑得十分开心,好一阵子敛住笑声道:"浪子,你言不由衷!""何以见得?""复仇使女是新出道的,在血洗王家之前,江湖上没这名号,根据消息,她做案时并没报名号,只在场留下了复仇使女三个字。

    而她本人是蒙面的,一个特殊的标记,就是她的蒙面巾上绣了柄红色短剑,以她的狠辣而言,你目击她杀人,她为什么不杀你?"目光盯在宫燕秋的脸上。

    "不知道!"宫燕秋仍是老话一句。

    他是真的不知道,事实上要不是他在普慈庵外树下歇凉碰碰上尼姑被杀的事,根本就不会知道有这一号人物。

    "真的不知道!"老者追问一句。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眼睛最不会说谎,他的眼神表现的十分坦然。

    "老夫有办法证实你的话。"说着,示意长衫汉子把剑交给他。

    长衫汉子立即双手把剑奉上,然后倒退开去。

    宫燕秋心中一动,不知对方将如何证实。

    山羊胡子老者接剑到手,抖了抖,先亮开了架势,沉声道:"浪子,听着,这关系你的生死,你必须竭尽所能,接老夫这一剑,你只要有一丝保留,便是自误,现在你拔剑!"眸子里慑人的冷芒重现。

    长衫汉子和四名手下眼鼓鼓地望着。

    宫燕秋连鞘带剑缓缓抬起、平胸,然后右手五指搭上剑柄,面色一片冷清。山羊胡老者眉头微微一皱,很细微的表情,旁人不易觉察,宫燕秋倒是注意到了,但却无从忖恻对方的心意。

    皱眉,本来就是极普通的动作,平常当然不值得去深思。

    但宫燕秋本身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幻了几次脸色,等神色定下来,他已经作了决定,很痛苦的决定。

    长剑缓缓离鞘,斜扬,很古怪的架势。

    山羊胡老者再次皱了下眉头,当然只是一瞬,便又回复他慑人的神态。

    双方对峙,凝立如山。

    现在已是黄昏时分,四周的景物在逐渐模糊中,但场中的空气却紧张的令人有窒息之感。

    "接剑!"暴喝声中,山羊胡老者长剑劈出。

    惊心动魄的一声,分不清招式剑路,给人的感受是这么要命的一击,象是骇电撕裂空间,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抗衡。

    宫燕秋的剑腾耀而起,象铁匠在火红的热铁上敲下的第一锤,火花迸溅,耀人眼目。

    急促而短暂的金铁交鸣,乍爆乍冷。

    宫燕秋已退离原地四尺有多。

    "成了!"山羊胡老者垂下了剑:"老夫已得到证明,你的话不假。"说完,把剑抛还给长衫汉子,眸子里的冷芒也同时收敛。

    宫燕秋也收了剑,但心中却是老大一个谜,这老者究竟如何证明的?就凭这一回合么?尤其对方曾经两次皱眉头,为的又是什么?"浪子!"老者接着开口,"你是一把难得的好手,能接下老夫这一击,你应该引以为傲,很可贵的了。"说着,将头微点,一副老大自负的样子。

    宫燕秋默然不语。

    山羊胡老者抬了抬手,沉声道:"撤退!"深深望了宫燕秋一眼,转身疾步而去。

    五名手下也跟着退离空地,到了路边,各各上马。呼啸而去。

    宫燕秋深深吐了口气,目送对方消失在暮色里,然后步近屋门,开口唤了一声:"春姑娘!"一顿之后又道:"没事了!"门里传出春如儿颤抖的声音:"浪公子!请进。"浪公子,相当别致的称呼,宫燕秋直觉得好笑。

    举步踏进半掩的门,屋里正好亮起灯火,十分简陋的布置,除了粗重的家具,可说什么也没有。

    春如儿站在桌边,脸上余悸犹存,心神没定下来。也难怪一个乡下弱女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多谢救命之恩。""好说,小事一件而已!""请坐。"春如儿拉过一把竹椅子。

    "不必了,还是看看令堂""请稍待!"春如儿转身掀起上首房间的黑黄布帘。"娘,郎中先生替您看病来了。""孩子,不必了,娘的病多半不会好了。我刚刚又梦见你爹唉!孩子,要不是为了你,娘早就咽下了这口气。""娘!"春如儿凄唤了一声,进入房里。

    不久,房里亮起了灯火,布帘再掀起,春如儿说道:"浪公子,请进,真对不起,房里龌龊得很。"春如挪了张木凳到床边。

    "浪公子,要把脉么?""当然!"宫燕秋坐到床边,春如儿把她娘的手拿出被子,宫燕秋三指搭了腕脉,细察脉象之下,不由大感讶异。

    虚弱但没有病,脸上的气色也不怎么坏,完全不象久病不起的样子,是自己的功夫不够,诊不出病来么?心念之中,不由皱眉沉吟起来。

    他把锦袋解下平放桌上,取出几个小瓶,有丸子,也有药散,再拿出切好的纸,配了六个小包,道:"早晚各服一粒,白开水送下!""是,浪公子。"春如儿明眸泛了光,脸上尽是感激之色,略带羞怯地道:"这药费""不用了!"宫燕秋边收拾边道:"在下行医是随机缘,从来不收药费,也不是专门行医,很对不往,没能为令堂效劳。""浪公子,您这一说我岂不愧死,彼此非亲非故,萍水陌路,蒙公子仗义相救于前,仁心赐药于后,此恩此德,没齿难忘。""春姑娘,在下一向不喜欢套语。""哦,是!"春如儿笑了笑,笑容象一朵初开的幽兰,娇而不艳,"浪公子,我娘患的是什么""这"宫燕秋一笑,道:"在下医理不精,诊不出令堂到底得的什么病。她平常饮食起居怎样?""饮食倒也勉强维持正常,就是无力起身下床。""唉!"老妇叹口气,摇头无力道:"孩子,娘早说过,娘得的是心病,药石是无效的,不必枉费心了,迟早总是要走这条路的。"说着,轻轻闭上眼睛,又道:"请这位先生外面坐吧!"春如儿歉然地道:"浪公子,对不起,请堂屋里坐!"转身上前打起帘子。

    宫燕秋到堂屋桌边坐下。

    "浪公子,这该怎么办?""嗯!"宫燕秋略作思索,"既然令堂得的是心病,心病必须心药医,一般药石是无济于事的,在下看这么着好了,配几味提神扶虚的补药对令堂的病体也许会有所帮助。"宫燕秋说着心头升起了微薰之感,似有一股极微妙的东西流过全身,他为之呆了一呆,暗忖,可惜她不是武林儿女,双方有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浪公子!"春如儿又开了口,"您说您行医是看机缘,既然来到寒舍,就算是有机缘,希望您不嫌弃,让我用一杯水酒略表心意。""这"宫燕秋面有难色,他很想拒绝,然而似乎有一种无形的东西使他说不出拒绝的话,话到喉头,就是挤不出来。

    "浪公子,乡下人家,不太讲究男女之别,请不必在意,我这就去预备几样小菜,您宽坐片刻。"好像是有绝对的把握能留客,不待宫燕秋的反应,便姗姗挪步走到后面去了。

    宫燕秋只好坐着不动。

    现在,只他一个人枯坐,心里并不宁静。

    他开始想事。首先想到的是复仇使女紫薇,那美得别具一格的野艳女子,十天前她在南阳做下灭门血案,杀尽王家男女二十七口。

    这是天地不容的罪,她不是复仇使女,简直是女屠夫了!一个少女,真的会残忍到这种地步?放任她如此下去,定会掀起江湖上的血雨腥风,有为之士,能坐视么?其次,他又想到了谷家的二总管,那蓄着山羊胡的老者,他的功力己达到了惊人的地步,像那等身手的江湖上并不太多,而他对事件的处理,却大出人意料之外,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最后,他想到春如儿的娘,据脉象气色显示,她根本没有病,她自己说是心病,一个乡下老太婆,会有什么心病?尤其是她鹤发红颜,满头白发而脸孔却仿佛五十上下半百的女人,是真有什么心病把头发催白了么?想着想着春如儿却已端菜出来,摆在堂屋的方桌上。

    她进出了三趟才算摆布整齐,六个小碟,荤素各半,不名贵,但看上去十分精致,她斟上了两杯酒。

    "浪公子,不必挪位了,就这样随便坐吧!"她落落大方地在宫燕秋的对面坐下,举杯道:"浪公子,粗菜薄酒,请不要见笑,我敬您一杯!""好说,谢啦!"双方碰杯,春如儿又斟上。

    "请随便用菜!""不客气!"菜的确很精致,色香味俱全,普通人家的大闺女,除了女红之外,烹调也应该是必备的手艺之一。

    像春如儿这种秀气横溢的女子,有这种才艺自不在话下。

    "姑娘烧得好菜!"宫燕秋由衷地赞美。

    "哪里,苍促料理,您能下咽就不错了。""酒也不错,府上怎会有现成的"话说到一半,觉得不妥,但已无法收回,他是直觉地认为她家只母女二人,却没考虑到可能还会有别的男人。

    "哦!家母有时也喜欢喝两杯,所以经常预备。""府上只贤母女二人么?""是!寡母孤女!"说着,面上顿现黯然神色。

    "噢!对了"宫燕秋赶紧改变话题,以维持原来和谐气氛,"令堂会喝酒,最好不过,在下那几包药如果用温酒调服,收效更快!""谢啦。"春如儿在原位上欠了欠身。

    就在此刻,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既然变成一家人了,还这么多礼则甚!"随着话声,堂屋门被震开,一个青衣少女出现门框边。

    赫然就是复仇使女紫薇。

    两人同感一怔。

    "啊!是这位恩姐"春如儿忙起身离开座位。"请进!请进!"紫薇是救她脱离假尼姑魔掌的恩人。但她并不知道她的来路。

    紫薇充满慧黠的野性目光环视一周之后,停在宫燕秋的脸上,人却站着没动。

    宫燕秋几乎脱口叫出复仇使女的名号,但他警觉地忍住了。

    他怕吓着这对母女,同时也不愿增添这对母女的困扰,虽然紫薇是春如儿的恩人,但这种残忍的女人,谁也保不定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快请进来,容小妹我向您叩谢救命之恩!"春如儿上前两步,屋子小,两步便已到了。

    "用不着!"紫薇摆摆手,目光仍盯在宫燕秋的脸上冷凄凄地道:"浪子,跟我走!""跟你走?"宫燕秋站起身。

    "对。我就是找你来的!""你找我?""一点不错!""那太好了,我也正要找你!"说着,离开桌子,向春如儿道:"春姑娘,打扰了,在下告辞!""这两位"春如儿瞪眼说不出话来。

    紫薇已退离门边,宫燕秋举步跨出门栏。双双离去,剩下春如儿在门里发呆。

    岔路口树下暗影里,宫燕秋与紫薇面对面的站着。

    "浪子,你说你正要找我?""不错!""好,你先说,你找我做什么?""复仇使女,我问你,南阳王员外家惨遭血洗,一门二十七口全部遭劫,这血案是你做的?""什么!"紫薇的两眼在暗夜中放亮,像狼眼,十分可怕:"浪子,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得!""我说十天前南阳王家的灭门血案。""怪事,我压根儿没到过南阳,你怎么会想到我!""想到?哼!"宫燕秋的眸子也放了光,"不是我想到,是谷大公子手下一名管事透露的,直接指出了复仇使女的大名,这假不了吧!"紫薇默然无语。

    "你跟南阳王员外家有何血海深仇?"宫燕秋见紫薇不语,这等于是默认了,紧跟着追问了一句,声调中已充满了愤慨之情。

    "我否认!"紫薇断然回答,"浪子,我一向不对人低头或说过半句好话,但请你相信我,我郑重地说一句,不是我干的。""听说现场留了名。""这是最简单的嫁祸方法!""嫁祸?"宫燕秋深深想了想,冷冷地道:"据我所知,你出道不久,说名头恐怕还没到被人嫁祸的程度。""那你的看法呢?""你急想成名,所以不惜冷血杀人,对不对!""不对!"紫薇断然加以否认。

    "什么理由?"宫燕秋毫不放松。

    "因为不是我做的,这理由便已足够。"略略一停,紫薇缓和了口气道:"浪子,想成名用这种足以引起武林公愤的手段,未免太不聪明了吧!"这句话似乎有道理,血腥灭门,天理难容,不但成不了名,还会变成武林公敌,再笨的人也不会做这种事。

    通常这种情况的发生,一是有深仇大恨,以牙还牙;二是帮派门户之间的大恩怨;三是嗜杀者的疯狂。而紫薇只是个二十不到的少女,又是初出道的,只第一项有其可能"我能相信你的话么?""信不信由你。""如果将来事实证明是你所为""我闭上眼睛,让你戳十剑!"又是句狠话。

    "我会办得到!"宫燕秋很认真地回答,转变话题道:"现在该你说找我的原因了,说吧,有何见教?""你活不过今晚!"六个字,令人震耳惊心。

    宫燕秋先是一怔,继而轻哼了一声,不以为意地道:"你说我活不过今晚,意思是你想杀我,对吗!"紫薇道:"我要想杀你早已动手,何必要告诉你。"宫燕秋道:"那是怎么说?"紫薇道:"你是落脚在南城外的鲁班庙对不对?"宫燕秋暗吃一惊道:"你怎么知道的?"紫薇不疾不徐地道:"早就知道了,别管是怎么知道的,现在已经有人在那里等你,那就是要杀你的人。"宫燕秋"哦"了一声道:"他是谁?"紫薇道:"我也不知道是谁,我只是无意中听来的消息,反正是一个很可怕的人物就是了。"抬头朝远方瞄了一眼,又道:"我看你好像不当回事!"宫燕秋淡淡笑了笑,夜色很浓,别人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他自己明白,反问道:"你为什么要着急地找来,告诉我这消息?"紫薇"哼"了一声道:"我不想看你被杀,因为你还蛮像个武士的,先警告你,让你心理上有个准备。"话锋一顿又道:"需要我助你一力么?"宫燕秋不假思索地道:"不必,我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谢谢你的消息,我得走了。"说完,举步便走。

    紫薇喃喃自语道:"骄傲,自认为很了不起,凭你那两下还能保得住命,哼!"宫燕秋每一个字都听到了,但他不在意,真正地不在意,他只是想,有人要杀自己,为什么?一个可怕的杀手,到底可怕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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