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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五岳一奇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在黄山之麓,祁灵和丛慕白叙述了飞来峰的奇遇之后,两个人便分道扬镖,各行其事,祁灵随着妙手空空古长青,去寻找回春圣手逯雨田,再去找那十载陈雪水,百年黄莲根,准备为千面狐狸靳一原治疗眼睛。

    丛慕白姑娘却是独自一人,根据祁灵在分手之前,再探水莲村,知道鲁颖姑娘灰心北上,极有可能是往八公山附近的舜耕山,投奔一位方外比丘,从此遁迹红尘。所以丛慕白的去向,则是前往舜耕山,寻找一座烟没无名的尼庵,寻找鲁颖姑娘,希望从她那里得到一幅天都峰的要图。

    丛慕白叩别恩师,与祁灵分手,便独自一人,欣然就道。

    姑娘虽然是武林侠女,一身功力超群,但是,她仍然不愿意以一个单身姑娘的身份,出现在江湖上,招惹许多意外的是非。好在她已经深获干面狐狸靳一原的易容绝技,化装成一位潇洒倜傥的年青相公,不仅外人无法识破真面目,就是祁灵当初,又何尝能知道“穆仁”

    就是“丛慕白”?所以,她飘然一身,又仗着金沙伯乐白完元所送的一匹“雪盖灵芝”一路之上,不仅安然无事,而且还自在地浏览着沿途风景。

    她没有料到,在八公山之麓,寂寞宁静的黄沙古道之上,遇到这样一位易钗为弁的年青姑娘。首先使丛慕白惊奇的,她不相信武林之中,竟还有和她一样,无独有偶易钗为弁的年青美貌的姑娘,而且竟然那样凑巧,让她遇上。

    继而她更惊诧的,从这位姑娘眼神之中,流露出一股逼人的锋芒,分明是武功已经到了不可轻侮的地步。

    丛慕白虽然不是老走江湖,但是,她也约略地知道,当今武林几大门派之中,很少有女弟子,纵有也难得有一二特别出色的人才。当时心里一动,便禁不住暗自忖道:“她究竟是何人?”

    丛慕白虽然心里动了怀疑,但是,还没有一探底情的意思,当时随便道出“白慕”的化名,便要策马而去。谁又料到这位姑娘却从丛慕白的长剑上,起了疑心,要向丛慕白打听一个武林人物。

    真所谓:“万事皆从多疑起,一切俱是揣测来。”这位年青的姑娘、易钗为弁的相公,如此一追问之际,丛慕白却因此将要走的心情,打消得千干净净。一种恍然大悟的心情,禁不住在想道:“丛慕白!你多糊涂,在这八公山之麓,舜耕山附近,还有何人能易钗为弁?

    还有何人能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这岂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人不是鲁颖,还有何人?”

    接着丛慕白又想道:“如今她这样风尘仆仆,寻找一位不属于武林任何一个门派的人物,还用多说么宁她找的是灵弟弟。当初在黄盖湖畔,便有脉脉送情之意,如今灵弟弟脱身黄山,她自然要跋涉寻找了。”

    丛慕白愈想愈对,几乎就肯定眼前这位易钗为弁的年轻相公,就是黄山水莲村的鲁颖,也正是她此行追寻的天都峰要图的保有者。

    这一时间的心情,丛慕白也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滋味,是欣喜?抑或是酸溜地含有一种隐痛?天都峰的要图,能如此找到下落,自然是值得欣喜;但是,鲁颖如此痴心地寻找祁灵,未尝不是值得人忧虑的事。何况,灵弟弟当初为了她的一诺,居然守口如瓶,没有对任何人说起黄山水莲村的地址,这其间,谁也难以断定没有一点情愫在内。丛慕白自从与祁灵同在黄山“巧悬千斤闸”内,共过患难,同过生死,两个人已经无形之中,海誓山盟,如何能允许任何一个第三者插入其间?

    人的聪明才智,极容易为情感所蒙蔽,尤其是多情的姑娘,于此更甚。

    丛慕白的资质秉赋,都是上佳之材,但是,此刻她为自己的激动情感,遮住了灵智,她不知道面对这样的人,应该如何下手,取得天都峰的要图。

    善取,鲁颖岂是可以凭她三言两语,将这幅关系天都峰存亡的要图,交给一个毫不相识的人?

    恶取,将来鲁颖一旦知道她的身份,岂不是要说丛慕白是妒意天生,借题发挥么?

    人的想法,最怕钻进牛角尖,丛慕白想法,正是钻进牛角尖的时候,忽然对面这位被确认为是鲁颖的人,开口说出她所要追寻的人是“万巧剑客鲁半班。”

    这七个字一人丛慕白的耳内,何异于是晴天霹雳?因为,这七个字一出口,无异是说明对面这位年轻相公,根本不是鲁颖,如果是鲁颖,她何致于要打听万巧剑客鲁半班的下落?

    而且竟然会如此故作神秘的打听,那不是岂有此理的事么?

    丛慕白当时怔怔地重复了一遍,说道:“万巧剑客鲁半班?”

    对面那位年轻的相公一见丛慕白倏地脸上变色,顿时冷笑说道:“怎么?我这次问的人,大概是问对了,请白兄告诉我,万巧剑客鲁半班的下落,现在何处?”

    丛慕白当时实在没有想到这样突然的变化,心里只充满了奇怪,暗自忖道:“万巧剑客鲁半班虽然为害江湖十余年,但是,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号,连我这样身负血海深仇的人,都在最近才获得消息,她是何人,如何会知道万巧剑客?”

    想到这里,不自觉地出口问道:“你为何知道万巧剑客鲁半班?”

    那年轻相公一听,忽然呵呵冷笑,说道:“你奇怪了么?其实天下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可以永远蒙住别人么?”

    这几句话一说,丛慕白心里一震,顿时闪电一转:“是了!她是鲁颖,她一定早已经识破了我的行藏,故意如此逗弄于我。她不是已经明白地说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岂不是明明白白地讲我么?”

    丛慕白如此心里盘算,对面的相公,早已不耐,冷笑着说道:“你还遵守自己的诺言么?

    只要你知道的,你就应该告诉我,如今我再问你一句,你究竟知道不知道万巧剑客鲁半班的住址?”

    丛慕白点头老实地说道:“我知道!”

    那年轻相公紧逼着说道:“那你就应该兑现你的诺言,告诉我。”

    丛慕白忽然也微微地一笑,说道:“你是真的不知道万巧剑客的住址么?抑或是故作姿态呢?”

    那年轻相公怒目而视,说道:“你是不是要自食所言?故意如此推三卸四?”

    丛慕白摇摇头,含笑说道:“在你我之间,必定有一个人是故意推三卸四的。”

    那年轻相公大怒,厉声叱道:“原先我只是怀疑,如今足证是实,你以为你如此避而不说,使可以逃脱我的手掌么?”

    丛慕白忽然收敛起笑容,正色说道:“你究竟是何人?”

    那年轻相公叱道:“你管得着我是何人?”

    丛慕白正着颜色说道:“你要向我打听这样的大事,连你的姓名都不告诉我,我如何能告诉你?在情在理,都难以说得过去,你说是么?”

    那年轻相公冷冷地说道:“本来告诉你我的姓名,又有何妨?只是如今不能在这种情形之下告诉你。如今你要回答我的问题,是你实践你的诺言,与我已无关系。”

    丛慕白摇头说道:“你这些话,于情于理,都是难能尽合,何况你的用心比这些更可卑鄙?你以为像你这样戏弄我,我便会告诉你么?”

    那年轻相公略有诧异的说道:“什么?我是在戏弄于你?”

    丛慕白忽然也厉声叱道:“你能坦率真诚说明你的身份么?你能毫无顾忌地说出你的姓名么?”

    那年轻相公朗朗地笑道:“我的身份,我的姓名,可以告诉天下任何人,不过,方才我已经说过,此时此地,我不愿意在这种情形之下,告诉于你。你以为如此推三卸四地,使可以不说明鲁半班的地址么?你休生妄想?”

    说到此处,忽然双眉一掀,星目圆睁,厉声说道:“我要你尝到错骨分筋的滋味之后,再好生生地说出来。”

    话音一落,人似旋卷地,倏地向前一扑,快得如同电闪,右臂单手突出,凌厉无比地向丛慕白脚胫抓去。

    这样随意扑过来一抓,虽没有什么著名的招式,但是,却在这一抓之间,表现了快、准、狠、稳四个字。

    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仅此一招之间,丛慕白已经证实自己的看法,这位易钗为弁的相公,有着一身不同凡俗的功力。不用说,这一招让对方抓住,不仅是要废掉半条腿,而且紧接着就要遭受分筋错骨的痛苦。

    这一招太出乎丛慕白的意外,而且,两个人都相隔得如此之近,丛慕白已经没有充裕的时间,从容地在马上跳下来还手,要是离蹬跃开,只怕这匹“雪盖灵芝”免不了要伤在这一抓的指风之下。

    说时迟,那时快,仓促之间,丛慕白右手一抖丝缰,叱喝一声:“起!”

    就在那年轻相公五指未曾抓到之前“云盖灵芝”以险煞人的一矮身,肚皮几乎擦到了地上,四腿一撑,只听得“呼”地一声,像是一阵疾风,直掠到五丈左右的路旁,站在那里唏聿聿地昂首一声长嘶,在神骏雄伟之中,还透着一份得意的意味。

    在这一声嘶声未绝之际,身后那位年轻的相公,如影随形,身形微闪,衣袂略飘,早已赶到“雪盖灵芝”的附近。

    丛慕白此时也飘身下马,横身站在马前,沉声说道:“兄台如此相逼,休怪在下无礼了。”

    那年轻相公冷笑道:“其实像你这样一个鲁半班的手下人,我早就应该下手除去,以泄心头之愤,也免得你再去为虎作伥,方才我一时未曾细察,如今”

    丛慕白闻言一振,抢着说道:“如今你已经确定我是万巧剑客的手下人么?”

    那年轻相色冷笑道:“我方才已经说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从你的言行当中,早就说明,你与鲁半班有不寻常的关系。”

    丛慕白一见这位易钗为弁的相公,说得如此认真,不像有一丝做作假意在内,心里不由一急,连忙问道:“听你的口气,你与鲁半班有一天二地之仇,请问兄台,你究竟是何人?”

    那年轻相公此时早已经不耐烦说下去,厉声叱道:“有一日让鲁半班死在我手下之时.自然会知道我是谁,现在我只要你说出万巧剑客鲁半班的住处。”

    这“住处”二字尚未说完,只见他身形连闪,一瞬间,攻出三掌。

    这三掌巧式连环,一掌随着一掌,劲道如潮,直涌向丛慕白的周围,丛慕白一时为之大惊!

    其一:丛慕白只知道对面这位易钗为弁的年轻相公,功力极为不弱,但是绝没有想到内力竟然深厚到如此地步。

    其二:这三掌连环使出的招式,竟然在丛慕白眼里,看来似曾相识。

    这一时的惊诧,使丛慕白错愕一着,一时竟逼着险走下风,几次都险差一发地,从掌力边缘掠过。

    好不容易挨过了这连环三式,丛慕白刚吐了一口气,叫道:“兄台请暂住手,我有话说。”

    对面那位年轻相公三掌攻后,竟没有将丛慕白击倒,在意外之余,更激起怒火如潮,冷笑连声说道:“怪不得你敢如此硬搪,果然有几下子,鲁半班有你们这些狗腿,难怪他要如此猖狂为祸了。”

    丛慕白此时知道自己起先的想法,是完全错了。这位易钗为弁的姑娘,不但不是鲁半班的妹妹鲁颖,而且还与鲁半班有着一天二地三江四海的仇恨,与丛慕白还是同一遭遇的人。

    而且,这位姑娘功力如此深厚,分明是出自高人之门下,丛慕白这一个错觉,真是差之毫里失之千里。

    但是,丛慕白又想到:比她更错得厉害的,是对面这位易钗为弁的姑娘,她一直将丛慕白当作是万巧剑客的手下,而且还不容丛慕白分辩。

    丛慕白还在叫道:“这是一个误会,请容我稍加说明如何?”

    丛慕白愈是如此急于要分辩,对面那位年轻相公愈是觉得她情形可疑,当时索性连话也懒得再说,双手疾出如风,劈、拿、点、戳招招不离要害,式式不离周身。只要被攻中一处,就逃不了有错骨分筋的危险。到那时候,即使有口分辩,也要落得后果难堪!

    丛慕白如何敢再大意?立即全神贯注,一招一式,对拆还招,虽然她不像对面那位年轻的相公出手如此狠辣,但是,得空还手,也是毫不退让。

    两个人在这黄沙古道之上,转眼对拆了三、四十招,只听得掌风呼啸、黄沙飞扬,周围数丈之内,使人立足不住。

    正是斗得难分难解之际,突然那年轻相公左掌一式“推山赶月”右掌一式“拍浪惊涛”双掌两式,一齐向丛慕白下盘推去。

    丛慕白脚下巧使移宫换位,双腿一齐绞动,极其灵巧地闪开这一招双掌齐攻。

    就在这一瞬间的分开,那年轻相公倏地退后一步,右手一探,铮地一声,一阵龙吟清越,眼前寒光一闪,一柄短剑,横在胸前。向着丛慕白叱道:“拔下你肩头的长剑。”

    丛慕白一见对方拔出如此一柄极为出色的短剑,益发知道她不是自己当初所想的鲁颖,她知道天都峰上任何人,都是使用的奇形铁剑,像这种奇短的宝剑,必然是出自名家,可惜的是,丛慕白她自己对于武林中的掌故,知道得不多,否则,就凭这柄短剑出鞘,就可以知道对方为谁。

    对面年轻相公亮出自己的兵刃以后,一见丛慕白迟迟不肯拔剑,便冷笑着说道:“为何不拔出剑来?你能在我的掌下,走三、四十招不露败像,想必这剑底功夫,也颇有火候,又何必怕?”说到此处,忽然沉声说道:“你能在我再炼青虹之下,走过五十招,即使你愿意告诉我,关于万巧剑客鲁半班的住址,我也不愿意再听,否则,你先撇剑认输,我再酌情处置。

    丛慕白一听“再炼青虹”四个字,心里仿佛顿有似曾相识的意味,不由地想道:“可惜妙手空空古老前辈不在此地,否则,凭他的江湖见识,一听再炼青虹这四个字,或者一看这柄奇短的宝剑,便会知道对方的来历了。”

    对方一见丛慕白依然迟迟不肯拔剑,便说道:“你不亮出长剑,休怪我不给你以公平争斗的机会。”

    说着手中短剑,在胸前一振,银花三点,寒气大增。大有一振而起,挥剑而出的气势。

    丛慕白就在这一瞬间,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当时伸手将身后长剑,慢慢地拔出,左手捏着剑诀,右手斜指长剑,横在胸前,凝神作势,脚下开始活动步眼。这两位都是击剑的行家,看来就要一触即发,而其结果,必然不像方才空掌对招,一定要落得腥风血雨,魂断黄沙。

    因为,方才那年轻的相公言下之意,分明说出非胜不休,如有落败,撇开自己一身血仇,那岂不是明明地要自戕于这个黄沙古道上么?

    所以,无论是那一方胜利,都是有人要流血横尸。

    丛慕白如此缓缓地走了几步之后,忽然长剑一收,撤去击剑的架势,平气静神,向后退了两步。

    对面那年轻相公叱道:“不要以诡辩来表示畏缩,我不听你诡辩。”

    丛慕白点点头说道:“我不欲再辩,辩而不听,我辩之何益?我只是告诉你一件事”

    那年轻相公一双星目,倏地圆睁,说道:“你不再辩,尚有何说?”

    丛慕白说道:“八公山下,这条古道虽然少人行走,但是,仍然难免有行旅客商等人,路过此间,像你我这等动刀动剑,溅血横尸,被人看见,岂非惊世骇俗么?”

    那年轻相公沉思了一会,说道:“依你之见?”

    丛慕白说道:“另行找一处人踪不到之处,你我放心的较量个上下高低。”

    那年轻相公闻言慨然说道:“任你选择。”

    丛慕白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话,回头遥向东南指去,说道:“此去东南,为有名之舜耕山,在舜耕山附近,我们找到一座尼庵,就在那附近相见,今夜三更,不见不散。”

    其实,丛慕白何尝知道在这舜耕山附近,有什么尼庵?只不过是她在这一瞬之间,她有了一个缓冲目前情势之计,眼前这位易钗为弁的姑娘,已经激得怒火上升,不容有分说之余地,而两下争斗的结果,万一有了伤亡,而且伤亡的非敌是友,那岂不是令人遗恨终生么?

    所以,丛慕白要将眼前这个局面,作一次折冲,至少可以使对方稍为冷静下来,三思而行。

    另一方面,丛慕白要趁机使用两个人的力量,来察访鲁颖姑娘隐居的尼庵。

    虽然不是“一石二鸟”却也是“一举两得”丛慕白用心之深,当然不是对面那位年轻的相公,所能知道的。

    那年轻相公一听丛慕白如此一说,略一思忖,忽又抬起头来,向前后的来去路上,打量了一下,果然微见尘头,稍有黄沙,想必是行旅客商之流,要路过此间。

    当时收回摇远的眼光,注视着丛慕白,点了点头,沉重地说道:“好吧!今夜三更,在舜耕山附近,一座尼庵之前,不见不散。不过”

    说到此处,她忽然断然说道:“如果你想趁此机会,脱身逃走,只怕你不出百里之途,我便要追而杀之!”

    丛慕白摇摇头,惋惜地说道:“兄台!做人不能如此过于狠毒,有违上天德意。”

    那年轻相公忽然脸上一红,但是,立即就严肃地说道:“对恶人宽大,何异是对好人残忍?佛家素讲慈悲,尚且主张诛恶人即是行善事。何况鲁半班与我尚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何能以仁慈宽大四字,对待他的手下?”

    丛慕白点点头,说道:“为何你一直认为我是万巧剑客手下?”

    年轻相公反唇问道:“为何你一直不肯将鲁半班的住址,告诉我?”

    丛慕白也反问道:“为何你坚持不肯告诉我你的姓名?”

    年轻相公叱道:“就凭这点理由,便不肯说明鲁半班的住址么?你不觉得这是自欺欺人之谈?”

    丛慕白应声朗朗说道:“说来你也不信,在未明你的身份之前,我怕告诉你关于鲁半班的住址之后,有损而无益。”

    年轻相公冷笑一声说道:“多令人难以接受的关切?”

    丛慕白说道:“是的!在未明你的底细以前,冒然地告诉你鲁半班的住址,引起你冒然的前往,后果堪虑!设有不测,你虽未能报仇而含恨,而我却也要抱伯仁之憾。所以,在你没有表明身份之前,我只好守口如瓶了。”

    丛慕白这一段话,倒是句句真言,宇字实在。假如对面这位相公能够坦然承受,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不但可以化解误会,而且还可以协力同心,共谋大事。

    但是,对面这位年轻相公,一有成见在心,一切的言语,都听成了相反的意思,她以为丛慕白这一段话,是存心讽讥她的。

    当时,她勃然大怒,恨声说道:“若不是怕惹起旁人的惊骇,就在这古道之旁,再炼青虹就要让你在此地作一了断,现在让你多挨一段时间便了。”

    话音一落,倏地飘身而起,身形美妙绝伦的倏然拔起两丈多高,然后又像一片落叶,那样悠悠忽忽地,不带一点风声,落到那匹火赤红骝之上。那匹神骏异常的好马,刚一等到年轻的主人落到它背上,顿时四蹄齐放,箭也似的直窜出去。

    但是,随风送来,那位年轻相公的临去叱道:“休仗你有一匹好脚力,便想逃脱,三更之后,不见人履约,百里之内,再炼青虹断不容情。”

    丛慕白目送这位易钗为弁的姑娘,一人一骑,去势有如闪电流星,顷刻便消失在黄沙古道的尽头。当时心里,却不禁引起一阵难言的感触。

    这位易钗为弁的姑娘,如果要是还她旧时容颜,分明是一位绝色的姑娘,而且一身功力,也足以称绝一时,像这种貌美功高的年轻姑娘,应该是正在过着无忧无虑,幸福无边的黄金年代,然而,今天她却是孑然一身,背负着一身血仇,遍走天涯,寻访仇家,尝着寂寞与孤苦,仆仆风尘的劳累,连带使自己的性情,都变得多疑而固执。

    丛慕白想到这里,不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里对于这位易钗为弁的姑娘,有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同情。

    自古同病多相怜,丛慕白自己正是负了一身血仇,忍受了十余年的苦闷,但是如今获得许多奇遇,遇见许多奇人,才使复仇之事,稍有希望。否则,今天的丛慕白,和方才那位易钗为弁的姑娘,岂不是有着同样的遭遇么?

    丛慕白望着古道尽头,心里正泛着无限的同情,她希望在今天晚上,能够使这位姑娘,说出真实姓名,明白她的真正底细,也好携手同心,共谋复仇之道。

    丛慕白呼来“雪盖灵芝”跨上马背,怀着一种无以名之的沉重,策马转而向东,沿途留神打量,看看在这快要到达舜耕山的附近,是不是真有一座尼庵。

    丛慕白未便纵马疾行,只是让“雪盖灵芝”踏着轻快的碎步,小驰在这黄沙古道之上。

    这时候,夕阳西坠,为西边晚霞,抹上一阵短暂绚烂,镶在那遥远的地面上。古道单骑,令人有无限落寞之感,此情此景,极易使人想起马致远那一首天净沙的小令:

    “枯滕、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这一首小令,是元曲中烩炙人口的一首,拿在此时,倒正是丛慕白的写照。

    在这时届落日的黄昏,在这黄沙无垠的古道之上,虽然不是瘦马,虽然没有小桥流水,虽然也没有枯滕老树,然而,在丛慕白的心中,却是有着断肠人的滋味。

    人在独自孤寂的时候,最易于陷入沉思的意境。

    丛慕白这时候想起自己的身世,想起自己所负的血仇,想到衷情寄托的灵弟弟,想到未来复仇之后的岁月

    这些思念,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愈是如此想念重重,愈是同情方才那位傲骨峥崎的姑娘,;如果这位姑娘的身世,是清白的;这位姑娘果然是与鲁半班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果这位姑娘是可爱的,丛慕白竟然禁不住自己有了一种遐想:“我们的相遇是多么奇巧?岂不是有缘份么?那”

    想着,也竟然使丛慕白姑娘独自一人脸红起来。自己轻轻地啐了一口,心里想道:“我尽在乱七八糟胡乱想些什么?天色已黑,舜耕山附近,偌大的地方,即使真有一座尼庵,也是费人寻找,我为何在此一反平常,专作这些无聊的想法?”

    当时精神不觉为之一振,抖缰策马,直向东边,转进一条小径,直抄过去。

    夕阳余晖已尽,微月未升,浮云掩尽星辉,大地显得一片昏黑。丛慕白策马驰聘,倒是给这舜耕山附近的宁静田野,敲破一些寂寞。

    田野间,疏林处处,摇曳着村庄的灯火,丛慕白的坐骑蹄声,也引起不少村人,掩扉惊视,指指点点。

    丛慕白忽然自己也不禁在马背上笑了起来,既然已经到了舜耕山附近,也正是到了鲁颖隐居的附近,如此蹄声震地,往来驰聘,岂非有意暴露自己身份?

    一念既罢,丛慕白纵马到一丛树林旁边,飘身下马,轻轻地拍着这匹性极通灵的“雪盖灵芝”附在耳边说道:“马儿啊!你到附近躲着些,等我事情办好了,再来唤你。”

    这匹“雪盖灵芝”不愧是金沙伯乐白完元的宝马,深谙人意,不嘶不叫,只轻轻地挨擦着丛慕白的手,微微地点着前蹄,和丛慕白亲热了一会,忽然一折身,独自轻驰碎步地跑走了。

    丛慕白只等那马儿独自远去之后,这才凝神注目,向周围仔细地打量一遍,远远地,仿佛可以看到前面黑影重重里,是一个小山丘,就在山丘的中间,一点微弱昏黄的灯火,像是隔着摇曳的丛竹,若影若现,时明时灭。

    当时丛慕白心里一动,便猛提一口真气,脚尖微微一点,人似一溜轻烟,穿身而起,仗着自己眼力充足,在二十丈之内,看得清楚,便在黑夜里,施展着“八步赶蟾”的绝顶轻功,就在这疏落的树林之中,穿枝带叶,起落飞腾,直向那一点摇曳未定的灯火,赶了过去。

    正是丛慕白提气疾驰,全力前奔之际,忽然面前水光荡漾,一条河流,横住去路。

    这条河,平静得像是不流的水,听不出一点流水的声音,若不是丛慕白的眼力留神,及时沉桩散气,落下身形,只怕要落一个浑身湿透。

    丛慕白停下身形之后,打量这条河流,宽约四丈有余,再向下看去,但见水光一片,分明是一个湖泊,如今要渡过这条河,势必要使用“一苇渡江”的轻功,越过四丈宽的河水,但是,如此黑夜,在河面上施展“一苇渡江”多少还有一件冒险的事。

    若论丛慕白的功力而言,四丈余的河面,能在河面之中,有一处落足借力之处,便绰绰有余,可以一点而过。但是,这一点落足之际,投枝的腕力,落足的借劲、眼力的准确,缺二不可。

    尤其河水习性不明,深浅不知,有否漩涡?有否陷沙?一切对丛慕白都是漠然,所以使丛慕白起了惊觉之意。

    若是凭空挺身一跃,四丈远近,未尝不可以跃登彼岸。但是,跃登四丈远近,在丛慕白而言,那是需要全力施为,是易于损耗内力的,如果跃登彼岸,紧接着就是强敌环伺,这样损耗内力的行为,极为不智。

    丛慕白站在河岸之旁,默默地望着如镜的河水,心里正在盘算着,应该如何越过去,才是聪明合理的行为。

    正是她举止未定,权衡轻重之际,忽然一声铜罄清音,悠悠地传到河岸的这边,丛慕白一听,心里砰然一动,立即凝神注意。不久,又是几声隐隐约约,悠悠扬扬的罄声,从河的对岸,悠然地传将过来。

    丛慕白这次听得明白,分明是河的对岸,那小丘之上灯火摇曳之声,传出来的罄声,这用不着多想,那一盏摇曳隐约的灯火,正是丛慕白所要寻找的尼庵。至于是否就是鲁颖所隐居的尼庵?未能确定,但是,眼前是一座尼庵,那是千真万确。

    这一瞬间的确定,使丛慕白方才的那一阵犹豫,顿时化为乌有,当时毫不思虑,一挺身反旋出手,从身后树上,折一根树枝,然后一抖手,那根树枝疾出如矢,直向河心落去。

    就在这根树枝出手的一瞬间,丛慕白拂袖点足,躬身提气,飘然拔起两丈,人在半空中一拆,突然一剪双腿,双掌疾翻后压,身形微侧,以闪电飘风之势,随着那根树枝直扑而下。

    那根树枝快要落到河面,丛慕白忽地一扬头,拧腰挺腹,右足向下一探,正好点在了才落到河面的那根树枝。

    说时迟,那时快,丛慕白就在如此一点之间,长吸一口气,双臂及时平伸,猛然疾振,霍然就如同展翅而起的大鹤,青衫飒飒,鼓起一阵风声,再次凌空,悠然而起两丈有余。轻悠悠地向河岸对面落下去。

    丛慕白如此“一苇渡江”越过了拦路的河流,不曾稍歇,便向前面疾奔而去。

    河岸相去山丘,也不过数十丈之谱,丛慕白何消片刻,便已经停身在一片翠竹林外,凝神望着竹林里面,那一座小得可怜的茅庵。

    庵门半掩灯光外泄,而且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有一位灰衣老尼,此刻正跪在蒲团之上,诵经礼佛做晚课。

    丛慕白估计此刻尚未到达三更,与那位易钗为弁的假相公的约会,时刻未到,但是,庵内老尼正在做着功课,又不便进去惊扰。丛慕白只好站在这一片竹林之外,伫足而立等待老尼做完晚课,再进去不迟。

    但是,丛慕白此刻又有了犹豫不决之情,此去进入尼庵,究竟用何种态度和老尼讲话?

    如若她对鲁颖的下落,推辞不知,将又如何?

    正是她意念未完,主意未定之际,忽然,隔着竹林,前面灯光一亮,呀的一声,庵门悠然而开,那位灰衣老尼,正站在庵门之内,面对竹林屹然而立。

    丛慕白心里一惊,不禁暗自忖道:“难道这老尼已经发觉了我的行藏么?”

    丛慕白隔着竹林,人是站在暗处,她估计站在灯光之下的灰衣老尼,是看不见她的。她镇静下心情,运足目力,打量着对面相隔数丈的灯下老尼。

    垂眉合眼,宝相庄严,瘦矮的身体穿着一袭灰衣,站在那里却有一种令人无形之中肃然起敬的感觉。

    丛慕白心里暗暗吃惊,暗下忖道:“看去这位老尼,功力精湛,道行极深,如果说是鲁颖藏身此间,倒是令人匪夷所思,无法想出其间的道理来,难道她与天都峰也有什么关连么?”

    想到这里,心里惊觉又生:“她如经当门而立,是发觉到我的来临,抑或是另有所事?”

    丛慕白正在思考着,究竟是挺身而出相见?还是另俟时机,再进庵门?

    忽然,那灰衣老尼抬起头来,睁开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仿佛是有两道精光,倏地射出,正是看着丛慕白所站的地方。单手立胸,低低地喧了一声佛号,缓缓地说道:“林外女施主!

    既然有事莅临小庵,何不请进待茶?庵外夜露风凉,殊非老尼待客之道。”

    丛慕白此时的惊诧,已不止是这位灰衣老尼发觉到她的所在,而是更惊诧她出口之际,指明她是“女施主”这真是骇人心神的事。千面狐狸亲传的易容之术,竟然被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尼,在昏黑夜里,隔着竹林一言道破,这几乎是说来令人难以相信的事。

    但是,丛慕白的惊诧只是一瞬间的,顿时她应声而出,飘然穿过竹林,来到庵门之前,立定脚步,拱手一躬谨声说道:“晚辈丛慕白深夜惊动大师,荷承不加责斥,反劳示意相迎,使晚辈既愧且感。”

    那灰衣老尼打着问讯还礼,口念“阿弥陀佛”低低地说道:“丛施主人中之风,夜至荒庵,蓬荜生辉。请施主移驾庵内,稍作叙述如何?”

    这灰衣老尼虽然说话声音低沉,却是字字入耳,清晰有力,大有震聋启喷之势。而且她这次虽然没有说明“女”施主的字样,却在字里列间,仍然把丛慕白当作女客看待。当时丛慕白心里一动,丝毫不露声色,抱拳拱手,朗声说道:“深夜惊扰,已是抱罪良深,何敢再去渎犯净地,扰乱大师静修?晚辈只有一事,请教于大师之前,如能获得大师一言相告,晚辈即刻拜辞,所有冒渎之罪,容待他日,踵前当面谢罪。”

    灰衣老尼微微地一顿,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了丛慕白一眼,又喧了一声佛号,低声说道:

    “丛施主所有尊意,老尼恭敬不如从命。”

    丛慕白连称“罪过”接着说道:“晚辈敢先请问大师上下怎么称呼?”

    灰衣老尼说道:“老尼一了,静修此间,结柔为庵,礼拜佛祖,丛施主尚有他问否?”

    丛慕白点头说道:“请问大师,黄山天都峰水莲村一位鲁颖祁灵。

    祁灵如此突然出现,对于丛慕白而言,倒是极大的意外。但是,对面的一了老尼,却是平静依然,毫无惊异之状。

    祁灵用手轻轻拉住丛姊姊的柔荑,不让她再说下去,自己却转过身来,向一了老尼深深一躬,说道:“晚辈祁灵,来得鲁莽,尚请大师大量海涵。”

    一了老尼轻轻地喧了一声佛号,一双老眼,在祁灵身上看一下,然后垂眉阖眼,缓缓地说道:“祁施主你就是当今武林第一大奇人神州丐道人的高足么?”

    祁灵立即肃然垂手,应声说道:“晚辈正是。”

    一了老尼点点头,又睁开眼睛,对二人看了一遍,说道:“祁施主和这位丛施主,正是一对璧人,是乃天作之合,颖儿一缕痴情,空付飘渺。总算她能及时回头,把这大干世界的烦恼,付之天外。不过,情丝难断,红颜薄命,自古皆然,颖儿又何尝独能例外?”

    一了老尼说到“一对璧人,天作之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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