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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蓝衫银剑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br />     夏心宁抢着说道:“老前辈!你老人家看到胜姑娘了么?她现在何处?”

    活华陀说道:“老弟台!方才你不是怨胜家姑娘没有给你留下书信么?现在你先看了这封书信再说。”

    他从身上取出一个薄薄的信笺,递到夏心宁手里。

    夏心宁忙不迭地拆开一看,上面写的是簪花小楷,字迹工整非常,这说明写信的人心情是非常平静的,没有一点激动的现象。

    这信上是这样的写着:

    “宁哥哥!

    海心山邂逅在前,料想不到又在此地相逢于后,使人觉到这人生的聚与散,冥冥之中,早有定数,能想到这一点,我对于此生一切遭遇,自然毫无怨尤,而心安理得矣!

    得见宁哥哥安然无恙,实为之大慰,心头重负顿释,继又见银剑完璧而归,亦为之了却一桩心事。而且屡见宁哥哥武功精进,内心之慰奋,莫过于此。

    安武阳以三成功力之‘五阳霹雳掌’,本无法致胜,无奈宁哥哥神散心分,为人所乘,因而内腑受伤,追究原因其咎仍然在我,为此实耿耿于心,深夜难安。幸而宁哥哥得当初两片龙涎茶之力,受伤不重,我稍为推宫过穴,气血已顺,已无大碍,更何幸又遇古老前辈,圣手回春,宁哥哥纵有小不适,亦自着手而愈,我乃宽心!

    至于我何故避之再三,不肯相见,此中原由日后自知,宁哥哥幸勿妄自揣测,则我幸甚!

    书不尽言,黛云裣衽百拜。”

    夏心宁看着信,人一直在抖着,最后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活华陀急迫地问道:“老前辈!胜姑娘她在何处?”

    活华陀平静地扶住夏心宁,沉声说道:“老弟!你休要激动,坐下再说。”

    夏心宁在一阵激动之余,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便默默地坐下来,但是,他的眼睛仍然十分期待地望着活华陀,他是多么希望从活华陀那里,得到一些事情的真象。

    活华陀沉吟了一会儿,向夏心宁问道:“夏老弟前往苗疆,据说胜姑娘后来前往接应,与你同行,为何又有分手之举?”

    夏心宁便将苗疆以后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一直说到被苟梦千骗到黄山,推坠白云壑,和胜姑娘从此分手,但是,夏心宁再三说明,他离开黄山之后,便遍访胜姑娘,从南海到天山,纵横何止万里,仆仆风尘,一直未能遇见。

    夏心宁说到此处,长叹一口气说道:“后来两次遇见一位黑衣蒙面人,分明是她,可是她偏不肯以真面目相见,晚辈实在想不透其中原因何在。”

    活华陀静静地听完之后,点点头说道:“这就是了!老朽在今天早上,突然邂逅这样一位黑衣蒙面人,他托老朽将这封信送到客店里来,交给你老弟。”

    夏心宁说道:“老前辈也没有看到她的真面目么?”

    活华陀摇头说道:“事起突然,而且这个请求非常不近情理,老朽当时正要叱问是何人,后来一听到你的名字,再一想她说话的声音,顿时恍然大悟,我还以为她是故意闹玩笑,老朽刚笑着叫她胜姑娘,她却毫不停留地飘然而去。”

    夏心宁忙问道:“老前辈!你没有追她啊!”活华陀说道:“老朽在没有听到你老弟这一段叙述之前,一直以为是你们有意闹着玩笑,又谁知道这中间还有这么大的谜呢?”

    夏心宁默然了!

    活华陀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弟!这件事是很意外,不是你我所能揣想得到的,胜姑娘在这书信上也说到,其中原因日后自有明白之时,还请你休要妄自揣测。”

    夏心宁黯然地点点头说道:“老前辈!胜姑娘在这封信里,透露出一些颓丧的话,但不知因何缘故,一变如此。唉!”

    他甩了甩头说道:“不谈这件事了!缜儿!快来见过古老前辈。”

    小杜缜瞪着骨溜溜的大眼睛,跳过来行礼说道:“古爷爷!缜儿给你老人家叩头啦!”

    活华陀双手一把拉住,刚刚笑着说了一声:“好乖的孩子”

    他突然又有无限讶然地说道:“夏老弟!你来看这孩子他像谁?”

    这样突然一问,夏心宁为之一怔,他心里想道:“缜儿小弟他像谁呢?我从来没有想到他像谁?”

    他自然眼睛也落到杜缜脸上去。

    活华陀捧着小杜缜的肩头,仔细地端详说道:“你瞧!这,孩子虽然脸形并不十分相像,但是这神情却是一般无二。”

    夏心宁此时也不觉心里一跳:“对啦!他的神情!”

    活华陀说道:“瞧他的神情,可不是与胜姑娘一般无二么?”

    夏心宁苦笑了一下,他这种苦笑是有点望梅止渴的意思,就算小杜缜与胜黛云长得相貌也是一般无二,又何济于事?岂能解除对胜黛云姑娘的歉疚与关切?

    活华陀便向小杜缜问道:“孩子!你是哪里人?”

    夏心宁便代小杜缜说明了身世,以及相遇的经过,活华陀听得那么仔细,那么入神。

    夏心宁说完之后,便接着问道:“古老前辈!你怎么会到这西北边陲来走一趟呢?是志在游赏西北风光?抑或是另有要事?”

    活华陀的眼睛在小杜缜脸上留下重重的一瞥之后,才抬起头来呵呵地笑道:“老朽哪里有那样的闲情,做闲云野鹤、悠游人间?老朽这次远涉关山,就是来找老弟的。”

    夏心宁惊道:“是专程来找晚辈的么?”

    活华陀说道:“士为知己者死,何况是跑点路呢?胜家二老派人到君山请老朽远走一趟天山,他们知道你很可能要走天山一趟,所以要老朽找你回九疑山去。”

    夏心宁慌忙站起来说道:“两位老前辈既然请老前辈来寻晚辈,想必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事不宜迟,晚辈即刻就动身。”

    小杜缜在一旁说道:“夏大哥!还有缜儿怎么办?”

    活华陀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即笑呵呵的说道:“小娃儿!你也可以跟你夏大哥一同去,你夏大哥受人之托,岂能不忠人之事?但是,你们现在不能走!”

    夏心宁当时一怔,活华陀又接着说道:“老弟内创虽愈,还要调养,待老朽今天为老弟稍尽绵薄之后,明天才好启程,否则风霜劳苦,最易伤人。”

    活华陀这几句话,夏心宁自然不能即刻就走,但是,这几句话的同时,也引起他想到另一件事,他不禁暗暗叫声“断愧”!他几乎忘了这件事,他当时就向活华陀落地一躬,说道:“如此多谢老前辈了!不过,晚辈尚不知进退,还有一件事,想相烦老前辈,只是不敢启口。”

    活华陀闻言大笑道:“夏老弟!你几时也学会了这些俗套,老朽能为胜家二老一句话的邀请,跑一趟千里迢迢,难道就不能为你老弟做一件事么?”

    他如此豪放地说完这几句话,抬起头来,看看窗外天色,已经是月影西斜,他又说道:“老弟!你需要一夜时间的休息,你的事明天在启程之前再谈吧!”

    他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瓷瓶,倾出三粒红色的丸药,叫夏心宁服下,叮咛地道:“老弟!你躺到床上,且不要行动,听其自然酣睡,明晨醒来,我们再说。”

    活华陀匆匆说完这些话,便携着小杜缜到外面去用晚饭,留下夏心宁一个人,他果然依照活华陀的吩咐,躺到床上,放松百骸,酣然入睡。

    一觉醒来,正是鸡鸣五鼓,快要天亮的时分。夏心宁从床上起来,只觉得精神爽快已极,稍一挥动手臂,便觉劲道自然而生,完全与当初没有受伤的情形无二致。

    他挑亮桌上的油灯,就利用店家的文房四宝,给俞良蕙姑娘写了一封信,在信里除了大约的将寻找解药的经过,说了一遍之外,他便婉转地将他不能亲自前来看她的原因说了又说,他特别强调再三,这一趟九疑山之行,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否则胜家二老不会相烦古老前辈这样远走西北边陲。

    他又特别推荐活华陀古照文的医道,任何疑难病症,都可以回手成春。

    这封书信夏心宁是以自己的文采揉和着最真挚的感情,写出动人的心声。不如此,他总是觉得对不起俞良蕙姑娘。

    因为他很能设身处地想到,当他不能亲自到达海心山,俞良蕙该会有多大的失望?

    将信写好以后,夏心宁似乎感觉到心里一阵轻松,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推开窗户,天上已经泛出鱼肚白,店里已经有人开始忙碌。

    活华陀想必也是闻声而起,和小杜缜一同走到房里。夏心宁拱手说道:“青海海心山俞化龙的女儿俞良蕙姑娘,因晚辈而身受奇毒重创,如今晚辈寻到了解药,本应当亲自送去,但是九疑山诸位老前辈想必在日夜盼望,晚辈自然应当早去为是,所以”

    活华陀呵呵地笑道:“夏老弟!你的意思要老朽代你前去送药?”

    夏心宁躬身说道:“晚辈实在不敢烦渎老前辈,只是实在因为”

    活华陀笑道:“老弟台!你不说老朽也知道你的意思了!老朽既然身怀这种小技,只要有病人的地方,老朽都应该不请自来才是,何况还有老弟如此恳托?老弟快将解药交给老朽,你尽管放心到九疑山去,海心山的事,一切放在老朽身上。”

    夏心宁真有说不出的感激,便将解药和书简,双手递给活华陀,复又一躬到地,连声拜托。

    活华陀接过解药和书简,又伸手将小杜缜拉住说道:“夏老弟!店外已经准备好了快马,你用过早饭,即刻启程,至于缜儿这孩子,暂时由老朽携带,将来回到九疑山之时,你们再见吧!”

    夏心宁一想,这倒是没有想到的问题,这一次返回九疑山,自然要日夜兼程,小杜缜随在身边,怕他吃不了这个苦,能够随着活华陀,自然是更好!

    同时他也看到小杜缜和活华陀这一小一老之间,处得非常融洽,他便放心了。他又谢过活华陀,并叮咛小杜缜几句,他哪里还有心情吃早饭,匆匆地走出店去,跨上门外准备好了的马匹,一声“珍重再见”扬鞭催马,迎着扑面刺人的晓风,真是披星戴月,奔驰上路。

    从遥远的西北边陲,回到南湖之地的鱼米之乡,那真是一个遥远的路程。翻山越岭,过府穿州,流云三千里,相隔万重山,那不是一个夸大的虚词。

    越过山路崎岖的四川,转向南折而下,进入湖南境界,夏心宁整整走了几天,饶是他如何身强体健,而且内力深厚,但是等到他换骑到第五匹马的时候,他也几乎疲倦得跨不上马背。

    这天,渡过沅江,太阳刚过正午,一马来到九疑山,这是夏心宁生长于斯的地方,人刚一进入山境,便有一股亲切的泥土芳香,使他精神为之一振。

    但是,等他下得马来,眼望着那九曲盘回,疑阵重重的山谷,依然是半年前的情景,顿时使得夏心宁想起半年前离山的情形,历历如在眼前。

    半年的时光是已经悄然而逝,可是父母的血仇,却依然没有洗雪,如今重回到这老地方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使他痴痴地站在山前,凄然泪下。

    正是他神驰不已,黯然伤情之际,忽然,一声唿聿聿的马嘶,一阵蹄声,从山谷里飞驰出一匹洁白无疵的马,直向夏心宁奔来。

    夏心宁顿时忘情大叫:“小白龙!”

    算年龄小白龙已经不小,但是它仍然是那么矫健如龙,没有一点羸弱衰老的模样。

    夏心宁抚着身前的小白龙,越发触起当年的往事,那泪水竟止不住地噗噗下流。

    他望着那逐渐下落的夕阳,不敢多在山前流连,松下乘来的马缰,卸下背上的鼻轿,纵之而去,他自己跨上秃背的小白龙,飞驰进九疑山的九曲连环坳。

    马行如风,眼前的景色飞逝而过,九疑山想必不久以前还下过一场大雪,低洼的地方,还积有残雪,疏疏落落东一块西一块,点缀在这九疑山上。

    夏心宁这一阵驰骋,来到一处小小的村庄,几十间石墙茅顶的房屋,参差错落,看起来是凌乱不堪,但是夏心宁记得这是外公亲自设计的九宫阵势,等闲人就是能进入九疑山的九曲连环坳,也无法闯过这几间茅屋。

    这倒也不是费南翁故弄玄虚,卖弄他灵叟的才华,只不过是冀图一个与世无争,遁迹逍遥世外罢了!

    夏心宁下得马来,立即就有两个村仆上来侍候,夏心宁亲热地问过他们好,正要问到外公住在何处,那两个仆人早就回话说道:“老爷子吩咐,小相公回来,请到后山慎思庐相见。”

    夏心宁当时垂手应是之余,他的内心又有无限的怀疑与不解。

    慎思庐是九疑山的禁地,平日是绝对禁止闲人进入的,在慎思庐前。有一圈竹篱笆,那一圈竹篱笆就是慎思庐的界限,九疑山的人,即使奉到召唤,也只有到达竹篱笆前为止。

    这个禁令,对夏心宁也不例外。

    夏心宁记得很清楚,他在九疑山生长了十几年,只有一次,他被外公费南翁携往慎思庐内,那是因为开始传授他的“九疑剑法”

    但是,那一次夏心宁很失望,他满以为慎思庐里面充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没有想到里面空无一物,连一张桌子都没有,真正可以称之为:“空徒四壁”

    那一次给夏心宁的印象很深刻,但是自那次以后,他再没有被允许进入慎思庐,没有想到出山半年,刚一回来就被叫到慎思庐相见,夏心宁确实有些奇怪。

    他想了一会儿,便向那村仆问道:“老爷子那些客人呢?”

    那村仆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夏心宁越发地奇怪了。他怀着满心的惊异,穿过这九宫阵势的村庄,直登山峰,向后山走去。

    慎思庐在后山的一个深谷里,孤伶伶的一间茅屋,这时候,天色早已黑下来了,那间茅屋从门缝里漏出一线灯光,在这样昏黑的深谷里显得是那样的孤单落寞。

    夏心宁加紧步伐,很快地来到竹篱笆之前,他按照往例,不敢擅进,只恭谨地站在竹篱笆之外,朗声叫道:“外公!宁儿回来了。”

    他这样叫了两声,茅屋里的门才呀然而开,当门而站的是一个高大的黑影,灯光从身后反映出来,看不清楚面目,只听到有一声苍老的声音,在迟钝的问道:“是谁来了?是宁儿回来了么?”

    夏心宁一听顿时吓了一跳,那不是外公的声音么?为什么半年不见,就变得如此的衰老,而且,外公虽然早巳年登古稀,但是身体之健康,精神之矍烁,任何年轻人无法与之相比,晚年潜修金刚不坏之身,极有心得,虽然未臻顶境,却也较之以前更有所获,尤其耳目之聪,二十丈之外,飞花落叶,也难逃过他老人家的注意,为何今日来到竹篱笆之前,还听不清楚是不是“宁儿回来”这岂不是令人感到太过意外的事么?

    夏心宁这一阵吃惊,几乎忘了答话。

    门口费南翁又沉声说道:“来人到底是谁?”

    夏心宁心一酸,一个箭步,直扑上前,跪在地上叫道:“外公!是宁儿回来了。”

    这位武林人称灵叟的费南翁,这才弯下腰去,伸手扶起夏心宁,呵呵地说道:“果然是宁儿回来了!回来得好!你快些进去。”

    夏心宁随在费南翁身后,走进茅屋之内,当时在灯光之下一看,茅屋里仍旧和十几年以前他所记得情形一样,只是迎面墙壁之上,多了一张羊皮挂在那里,羊皮上面画着许多古古怪怪的记号,夏心宁乍一看见之下,一点也看不懂。

    在茅屋的当中,多了四个蒲团,但是此刻都是空的,在蒲团的前面焚着一炉好香,袅袅香烟,使人顿时产生一种肃穆庄严的感觉。

    在香炉的后面,放置了一根紫竹,长约三四尺,粗逾拇指,旁边放着一柄白玉晶莹的小刀,地上还散布着一些竹屑。

    费南翁笑呵呵地说道:“孩子!你坐下。你一定得到活华陀的信,日夜赶回来的,累了吧!坐下来歇会儿,回头外公有话和你说。”

    夏心宁谢了外公,坐在薄团之上,心里的疑团却愈来愈大了。

    他看到一点也不错,外公比半年之前,苍老到不知有几倍以上,头上的白发,颔下的银须,不但是更白,而且也不像以前那样有光泽了。

    最显著的外公的眼神丝毫没有一点像过去那样炯炯有光,挺直的背,现在佝偻了,脸上的皱纹,折叠得好深,也看不到过去那样的满面红光。

    唯一没有变的是外公的笑容,还是那样笑呵呵的,非常的慈祥。

    夏心宁的心里不停地嘀咕:“外公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现在的外公根本看不出是一位武功盖世的高手,只是一个普通慈祥的老公公!这真是怪呀!”

    夏心宁又自己心里在解释:“是的!据说武功练到极致,所谓返朴归真,在外表上那是看不出一点有异于常人的地方,想必外公这半年以来,对于金刚不坏的心法,已经登堂人奥,快要功德圆满了,所以才会有这种变化。”

    正是他在这样呆呆地想着,突然外面有沉重的脚步声,另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大哥!里面是谁来了?是不是夏心宁那小娃儿回来了?”

    费南翁呵呵地说道:“老三!你散步回来了。你说的对,就是宁儿赶回来了。”

    费南翁又转向夏心宁说道:“宁儿!外面来的就是对你有授艺之德的冷三公,他方才削了半天竹子,揣摩半天,人累了,到外面散步刚刚回来。”

    夏心宁赶紧抢上前几步,拉开门迎将上去,但是,同时他心里更惊讶了,忍不住忖道:“怎么啦!冷三公他老人家削几根竹子就会削累么?这真是怪事呀!”

    他心里在想着,人却是迎到门外,灯光照射之下,只见冷三公步履沉缓,拖着一根手杖,慢慢地走进来。夏心宁行礼说道:“叩见冷爷爷!”

    冷三公的笑声倒还是那么有力,呵呵地笑道:“小子!快起来,我最讨厌磕头虫!”

    夏心宁站起身来一看,他几乎目瞪口张,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冷三公哪里还有当初在天柱山飞来峰石洞里那种气如奔马的神气?

    满脸虬须,都完全白了。眼光痪散,肌肉松弛,说起话来,两个腮肉抖个不停,从冷三公的脸上,看到他比费南翁突然苍老得更厉害。

    冷三公走到蒲团上坐下来,微微有些气喘,他又拿起地下的小刀,在那根紫竹之上,慢慢地挖削着。

    夏心宁的心沉重万分,虽然他不知道这次将他找回来是凶是吉,但是,他可以看出一点,那就是在九疑山有了一个极大的变化,这个变化究竟是好是坏?他不敢去揣测,他只是静静而又沉重地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还有一点使他怀疑的,请活华陀远涉关山寻找他的胜家二老,倒是一个也没有看到。

    这时候费南翁向冷三公说道:“老三!是不是要将老二叫起来,他正在里面睡觉呢!”

    夏心宁一听“老二”敢情就是胜子清老庄主,原来在里面睡觉。外面来人难道他一点也不知道?不用说,这位胜老前辈也是和他的两位师兄一样,变成一个普通的老人了。

    等到胜子清老庄主出来以后,果然不出所料,只是比夏心宁所想像的更老更衰。

    胜子清坐定之后,冷三公用手中的紫竹指着夏心宁说道:“你这小子要是再晚来几天,恐怕事情就要糟了。”

    他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说得夏心宁瞠然不知所云,坐在那里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才好。

    胜子清点头说道:“还是先说明白吧!别尽让他在打哑谜了。”

    费南翁说道:“宁儿!我们决定请活华陀找你,我们也知道茫茫人海不容易找着,总算碰运气找着了,现在你居然也能在我们预定的限期之内,赶回来了,我们都很高兴,看来我们还能够有光大师门所学的一天。”

    夏心宁唯唯称是,但是,他仍然丝毫不明白到底有什么事。

    费南翁接着说道:“宁儿!你这半年内在外面的一切,我们都不再问了,相信你有很好的奇遇,而且在武功方面也有很大的进益,现在我要开始从头说我们的事。”

    夏心宁坐在那里凝神静听,连大气也不敢出。

    费南翁首先呵呵地笑了一阵,然后指着冷三公胜子清和他自己问道:“宁儿!你看我们这老哥儿三个,有什么变化没有?”

    夏心宁心里一震,他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费南翁慈祥地笑道:“宁儿!你只管说,不要有所顾忌。”

    夏心宁嗫嚅地说道:“宁儿觉得三位老人家在行为举止上,不像过去那样神情奕奕,而像而像”

    费南翁呵呵地笑道:“而像什么?像是根本没有武功的老人是么?”

    夏心宁不安地说道:“宁儿功力浅,对于武林各项功夫,知道得有限,不知三位老人家是不是将这内修的功夫练到极致,返本归元,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费南翁笑道:“宁儿你开始说的对,但是后来又说错了。我们三个老哥儿们并不是什么返本归元,也不是内功修练到了极致,而是真正的完全没有了武功,变成了极普通的老人。你想想,我们三个人都有八十多岁了,自然是老态龙钟了!”

    夏心宁这一惊非同小可,尽管一开始他就怀疑,但是,他只是怀疑而已,断然想不到这三位武林中功力极高的老前辈,突然之间变成没有武功的普通老人。

    这真是亘古未闻,如何叫夏心宁不惊?

    但是,这些话又是出自外公费南翁之口,千真万确,决不是说笑的,如何叫夏心宁不为之惑然不解?

    这时候,胜子清老庄主在一旁咳嗽了一阵,缩脖笼袖地说道:“今夜好冷!刚从被子里起来,越发的冷了。孩子!你到后面将那个大火盆拿来。生起一盆火,我们也好慢慢地来谈。”

    在冬季里,一个练有高深武功的人要烤火?

    走了几里路,一个练有高深武功的人会气喘?

    这一切都一再说明,这间茅屋里三个老人是已经没有丝毫武功的人了。

    这中间一定有一个惊人的原因。

    夏心宁满心忐忑不安的匆匆跑到屋子后面,果然有一个大火盆,里面满盛着柴灰,说明这是经常用着的。

    夏心宁将火盆搬到屋里,生起火来,屋子里暖多了,胜子清的精神也好多了,他咳了两下,接着说道:“这件事还是让我来说吧!孩子!你还记得在君山胜家庄,我们老夫妇跟你所说的一段往事么?”

    夏心宁知道是指“五阳秘笈”分散的故事,他恭谨地应道:“宁儿记得!”

    胜子清点头嗯了一声,他接着说道:“你记得,那剩下的事就好说了。因为我夫妇曾经立下誓言,除非和两位师兄重新团聚,否则那一份‘五阳秘笈’人册,就应该让它永远埋在地下。现在我们四个人团聚了,自然应该将那份五阳秘笈挖掘出来,让五阳秘笈再合而为一,但是,问题来了。”

    夏心宁心里凛然,他想到“问题”之所在,那是因为外公这一份“五阳秘笈”被夏心宁的父亲遗失“五阳秘笈”重新会合就有了困难。

    果然,费南翁叹气说道:“事情都应该怪我了!我怎么可以将师门至宝交给女儿作陪嫁之用?”

    冷三公说道:“其实当时怪不得你,谁能想到我们还有团聚的一天?你年纪大了,将师门至宝传给女儿毋使流失,也是人之常情。”

    胜子清呵呵笑道:“你们怎么又扯得太远了!今天谈的与那些无关啊!”他转而向夏心宁说道:“孩子!咱们说咱们的。我所说的问题,是我们夫妇俩所埋的那份‘五阳秘笈’人册,出了问题。因为你外公那一份,明年元宵相信一定可以获得解决,冷二师兄这一份,本来就在身边,剩下来就只有我们那一份了,于是我们便决定去掘。”

    夏心宁这时候忍不住问道:“请问你老人家,掘这份秘笈,会有什么问题?”

    胜子清叹气说道:“我们这几个同门师兄弟在九疑山重新聚首之后,真是恍同隔世,大家都是感慨万千,大家虽然不是看破红尘,但是也都是对武林的一切兴趣索然,只等将‘五阳秘笈’传给你以后,大家再也不涉足武林。于是,决定由我那老伴前去掘取秘笈,我们二个人为了表示决心,各人自己点绝奇经八脉,废去所有的武功。”

    夏心宁惊惶失措的叫起来。

    胜子清说道:“孩子!你不要奇怪,我们这样做,一则因为师门武功有你继承,再则彼此表示对昔日之事一点忏悔之意。”

    夏心宁明白他所指的忏悔,是指他们从前呕气瓜分“五阳秘笈”的事。但是,夏心宁真有无限的惋惜,又不敢说出口来,他只有问道:“聂老前辈没有回来么?”

    胜子清说道:“她去掘取秘笈原订期是一个月就回来,可是今天已经是一个多月了,依然没有消息,后来派人打听,原来埋藏秘笈的地方,有了麻烦。”

    夏心宁不觉脱口说道:“往来时间要一个月,这秘笈埋藏之地,是在何处?”

    胜子清说道:“湖北大洪山。”

    夏心宁想不透他们为什么要将秘笈埋在大洪山?想必一定有他们当初的用意,夏心宁自然不便多问。

    胜子清接着说道:“原先的大洪山,是没有人居住的,可是偏偏在最近,大洪山出现了一位怪人,拦阻了掘取秘笈,我那老伴和他僵持不下,为时已达十数日。因为我们三个人武功都已废除了,自是无能为力,就是有力相助,你那位聂老前辈也不允我们相帮,所以,我就只有请活华陀找你回来。”

    夏心宁闻言悚然,大洪山这个怪人是谁?居然使昔日有名的九步追魂天报应聂向真老前辈斗他不下?

    同时,夏心宁更有一种惶恐,连九步追魂天报应聂向真这位有名的老前辈都斗他不下,像他这样后生小辈,岂能斗得了这位怪人么?

    夏心宁想到这里,便不安的说道:“晚辈功力浅薄,恐怕有负期望。”

    冷三公突然接着一阵呵呵笑道:“小娃儿!你近来在武功方面的进益很多,看样子武林中一般所谓的高手,已经不堪一敌了。但是,比起你聂老前辈来,你还是差有一段距离。”

    夏心宁惶然连连称是。

    冷三公接着说道:“因此,你就可以想到,如果真正是你聂老前辈斗不下的怪人,岂能够叫你前去相帮?”

    胜子清说道:“孩子你休要惊讶,因为你聂老前辈傲了一辈子,从不肯下手一个比她弱的后辈,更不愿意伤害一个没有罪名的人,所以她在大洪山根本没有动用武功,只是静坐在那里,等待对方的屈服。”

    夏心宁感到很奇怪,既然聂老前辈不愿意伤害对方,那就取走“五阳秘笈”也就算了,何必要静坐在那里等待对方屈服?

    他这个奇怪的疑问,立即被胜子清老庄主看出了,当时便笑道:“孩子!你不要奇怪,因为‘五阳秘笈’埋藏的地点,正是这个怪人后来建筑了房屋的地方,要挖掘秘笈,就必先推倒房屋。房屋是别人的,推倒房屋一定先要取得别人同意才行,我们拿什么理由去推倒旁人的房屋呢?”

    夏心宁明白了,聂老前辈不能明白地说出此行的目的,又不能用强迫的手段,迫使别人拆屋,这就难怪要僵持不下了。

    费南翁叹道:“僵持不下不要紧,对方不允许你聂老前辈如此静坐在他的屋前,便用种种的方法,赶你聂老前辈走开。孩子!你现在应该明白我们叫你去的原因了吧!”

    夏心宁点点头说道:“宁儿知道了!此去大洪山不但要挖出‘五阳秘笈’,而且要请聂老前辈不要再坚持已见。”

    冷三公人声说道:“小娃儿!你说的对是对!但是,你不要轻视这个怪人,万一你聂老前辈坚持不准用武,不肯先输理给人,你又如何动手?”

    夏心宁怔住了,他很明白聂老前辈的脾气,她要是说“不”那岂是夏心宁所能够变更得了的?

    他将手中那根紫竹,递将过来,夏心宁恭敬地双手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削好了的一管七孔笛。这根紫竹长得紫溜溜的惹人喜爱,加上冷三公雕刻得非常精细,那真是一管极精美的竹笛。

    冷三公笑道:“记得第一次和你娃娃见面的时候,你曾经告诉老夫说,自幼受外公的薰陶,精通音律,自然是真的,现在老夫要传授你一阕小曲,包你此去妙用无穷。”

    夏心宁自然是敬谨领受,但是,他心里多少还有点奇怪:“这时候传授我一阕小曲,能有什么作用?”

    冷二公正着脸色说道:“小娃娃!你休要轻视这管紫竹,它是我在九疑山费了多少时间,很幸运的截下这一段紫竹。你看”

    他又从夏心宁手上拿过这管竹笛,用手指着说道:“这根竹子长达三尺六寸,按周天数三百六十不差分毫。这不算奇,奇在它上有四节较疏,合乎四时,下有八节较密,合乎八节时令。我采它来作横笛,上挖两孔合两仪,下挖五孔合五行,这许多巧合集中在一根竹子之上,那是千载难逢的。”

    他说完这一段话,又将这管紫竹笛交给夏心宁,这时候费南翁呵呵地笑道:“老二!想不到你在九疑山还有这一段奇遇。”

    冷三公笑道:“要在十年之前,这根竹笛我是不会传给夏娃儿的。”

    夏心宁闻言,当时福至心灵,立即跪在地上说道:“宁儿多谢冷爷爷的赏赐。”

    冷三公说道:“小娃儿!你这次去到大洪山,但愿你善用这管紫竹笛,为师门建一次大功,那才是真正的谢我。”

    他伸手挽着夏心宁起来,又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商窗笛谱,说道:“这个小曲子虽然不是钧天妙乐,只要你用真气吹奏,必也有妙用无穷,此去途中,多作体会,时不我予,你快去吧!”

    夏心宁知道此去大洪山是一件要紧的事,不敢多作延宕,便叩别三位老人家,退出慎思庐。但是,他刚刚一走出茅庐,忽然又想起一件大事,又匆匆走进来,将身上蓝衫脱下,叠折整齐,又将银剑取下,放在衣服一起,跪在地上,双手捧交给费南翁说道:“宁儿此次幸运能获祖师爷的蓝衫,不敢擅留为已有,如今连同这柄银剑,一并呈请外公收留。”

    费南翁伸手接过来,沉吟了一会,点点头说道:“银剑既然是你冷爷爷所授,按理应该让你保管,如今恩师蓝衫意外的得到,这事就一并处理了。孩子!你去吧!将来总有一天,这两件东西是要传给你的。”

    谁知道这个决定,几乎使蓝衫银剑,又遭沦失,这都是后话,按下不表。

    且说夏心宁叩别了三位老人后,匆匆上道,奔向湖北的大洪山。

    这一趟路程不远,一直北上,不消多少时日,就赶到了大洪山。但见一片森林,黑漆漆的隔离不见天日。

    夏心宁心里迟疑,暗自忖道:“我忘记问他们三位老人家,这怪人究竟住在何处,如今也只好慢慢地寻找了。”

    他撇下马匹,只身展开脚力,向深山森林中穿进去。

    约莫走了顿饭光景,突然听到一阵细细的音乐声音,这音乐听起来非常悦耳,夏心宁不觉心神分驰,脚下迟缓起来。

    正是他听得心意荡漾的时候,突然,一声淡淡的笑声,顿时就像醍醐灌顶一样,夏心宁心神一振,仿佛从梦里醒转过来。他不觉大惊,暗自忖道:“方才我竟然被音乐迷惑了心神,好危险啊!这音乐是什么人吹奏的?莫非就是那个怪人么?”

    他如此警觉遽生,便疾忙展开身形,向山上飞驰而去,突然,前面一亮,树林已经走到尽头,夏心宁连忙停下脚步,悄悄地摒住气息向树林空隙中看去,当时他吃了一惊,几乎要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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