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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nbsp;  “丹翁大师”出声叫唤的是逸势。

    “什么事?”“督鲁治咒师会来吗?”“喔——”丹翁睁开双眼。

    “你是说,白龙吗?”丹翁动了动嘴唇。

    “你刚刚说什么?”逸势问道。

    “你是说,白龙吗?”“啊——”“换句话说——”“督鲁治咒师就是白龙。”“什么?”“白龙这名字,你该听过吧。”“是的。”“过去拜师黄鹤门下的我们,就是丹龙和白龙。”“我听过。”“白龙是督鲁治咒师,丹龙,就是丹翁我。”“啊!”逸势惊呼出声。

    “空海”丹翁对空海说。

    “是。”“你看到长汤内那些东西了吧?”“看到了。”空海点点头。

    “我也看到了。”数量庞大的无头狗尸——还有蛇、虫的尸骸。

    “那,你应该明白吧?”“——”“来不来都不是问题。因为督鲁治咒师——白龙现在人就在华清宫。”“是。”空海点点头。

    “不过,没想到会是华清官——”“——”“连我也没察觉到。不过,仔细想想便可明白。除了华清宫,别无他处了。可是,空海啊,来自倭国的你,居然也会想到这里。”“不。”空海摇头。

    “最先察觉此事的,并非我,而是乐天先生。”白乐天摇摇手,不同意空海的话。

    “不,我什么也没察觉到。别说察觉了,此事攸关大唐王朝的秘密,我想都没想过。我只是——”说毕,白乐天闭上嘴。咬了咬嘴唇,又开口:“我只是想,如果来这儿,或许能获得作诗灵感。察觉此事的,应该是空海先生——”“不,要是没听到乐天先生提起华清宫的话,我也不会想到。”空海响应。

    丹翁饶富兴味地望向白乐天,问道:“作诗?”“是的。”“你打算要写什么呢?”白乐天又咬了咬嘴唇,缄默了片刻。

    过一会儿,他继续解释:“我想写玄宗和贵妃两人的故事——”“是吗?”丹翁一边点头,一边问:“那,来到这儿,能得到什么灵感呢?’’“玄宗和贵妃两人,到底怀抱何种心情,在这儿共度时光等等的事——”“——”“我在想,两人到底过得幸不幸福?”“那,来到这儿之后,你明白此事了吗?”“不!”抬起头,白乐天高声响应。

    “不”这次,变成微弱的自语了。

    “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该如何把两人的故事写成诗,我什么都不明白。”白乐天睁大眼睛瞪视着丹翁。

    “丹翁大师。”白乐天郑重其事地说道。

    “什么事?”“请您告诉我。贵妃在华清宫过得幸福吗?您应该知道的。他们两人在这儿过得幸福吗?他们在华清宫是如何共度的?”白乐天这样发问时,一瞬间,丹翁似乎痛苦地皱起眉来。

    “啊,白乐天大人。你问的是关于人心的问题。”“——一”“而且,你问的不是我的心,而是别人的心。”“——一”“大体上,所谓人心,即使是自己的心,也无以名状。不能仅用一根绳索去绑缚。你的提问,我根本回答不出来。”“诚如您所说,”白乐天回道“诚如您所说,我也必须靠自己编造的语言咒力来完成——”白乐天说到这里,事情发生了。

    “那是?”最先开口的,是一直默默聆听的玉莲。

    有笛声传来。

    笛音极其微弱。

    不,不仅是笛音。

    还有笙、琵琶、编钟。

    数种音乐随风自某处飘来。

    那音乐愈来愈近。

    徐徐向前。

    不过,虽然感觉音乐愈来愈近,音量却未明显变大。

    音量未曾变大,音乐倒是一点点地鲜明了起来。

    “喔,空海,你看——”逸势伸手高声指道。

    逸势手指的方向——面向水池的左侧篝火之下,有某个物体在移动。

    那是人。

    不单是人。

    且是矮小的人。

    不仅仅是一、两个人。

    无数的小人,踩着篝火底下的地面,朝此处走来。

    小人的身高大约三、四寸。

    身穿红或蓝、白或紫衣裳的小宫女们,有的弹奏乐器,有的起舞,向空海等人走来。

    一人。

    两人。

    三人。

    四人数都数不清。

    二十人。

    数十名宫女,衣裾飘飘闪动,一边舞蹈一边奏乐,渐渐走近。

    五“这是什么?发生了什么事?”逸势半起身问道。

    “终于来了。”说话的是丹翁。

    丹翁悠然自得地,将右手的酒杯送到嘴里。

    “是的。”空海漫应了一声,也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空海,是谁来了?”逸势问。

    “是白龙大师。”“什么?!”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起舞的宫女数量继续增加。

    有人拿笙。

    一边弹琵琶,一边用两条后腿直立行走的,是蟾蜍。

    同样地,用两条腿直立行走的老鼠,一边敲打类似钟的东西,一边在起舞的宫女之间穿梭来往。

    不知何时,起舞的小宫女四周,已被蟾蜍群团团围住。

    然而,不知为何,他们却没走进篝火围绕的内圈。

    “喂、喂,空海——”“放心。他们不能越篝火一步。”“当真?”“是的。因我已划下结界。若是活人或生物或许还可以,但因咒而生成的东两,无法进入这个结界之内。”(译注:密教于修法时,为了防止魔障侵入,划出一定之地区,以保护道场与修行者,称为结界。)“可、可是,你不是说白龙来了吗?”“我说过。”“那他在哪里呢?那些舞蹈的小宫女,不会就是白龙吧?”“嗯。”“白龙到底在哪里?”“快来了。”包围空海等人的小舞娘们,益发热闹起舞。仿佛应和喧闹的舞蹈,音乐也愈来愈高亢嘈杂了。

    红衣宫女,伸出白净小手,朝半空中翩翩舞动。

    蓝衣宫女,跨步连续跺踏地面。

    月琴响起。

    琵琶响起。

    笙响起。

    “啊,好热闹呀。”由于空海和丹翁两人,看不出半点慌乱的样子,玉莲也恢复镇定,唇边浮现一抹笑意。

    “这等事竟在我眼前发生——”白乐天说。

    不久,宫女、乐师们开始左右分列。面对水池方向的人墙散了开来,宫女、乐师们利落地分立左右两边。

    乐音停歇。

    宫女们也不再舞蹈。

    全班人马就地坐下。

    “原来如此。”兴味盎然的丹翁,左手轻抚下颚。

    “空海,什么要开始了?”“继续看,你就明白了。”空海说。

    沉静之中,只剩篝火发出爆裂的声音。

    倏地,笙音响起。

    仅此一道的笙音,飞升至月光天际。

    音色听来哀怨悲戚。

    冷不防——人墙之中,窜出一只猫来。

    是只黑猫。

    用两只脚走路。

    “空、空海,那只猫——”逸势低声叫道。

    黑猫用绿光闪烁的眸子盯视空海等人,同时亮出锐利齿牙,吼叫出声来。

    仿佛是打了个信号,那老鼠又现身了。

    自右前方穿出的老鼠,走到无人的空地中央,面对空海一行人恭敬地行了个礼。

    头上顶着一只金色皇冠般的东西。

    乐音忽地改变。

    笙音停歇,另有声音响起。

    那是月琴声。

    月琴细微地弹奏起来。

    然后,像是为了与月琴合奏,左侧又跑出来一只蟾蜍。

    这只蟾蜍不仅用两条腿走路,身上还披着或许是宫女们转送给它的红衣。

    有如引领那只蟾蜍一般,巨大如鼠的一只蟋蟀,搀扶蟾蜍的手,走在前头。

    此蟋蟀腰部缠着看似白绢的布匹,仿佛人的模样,用两条脚直立行走。

    蟋蟀将蟾蜍带到老鼠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即退至后方。

    正中央只剩老鼠和蟾蜍。

    老鼠握着蟾蜍的手。

    笙音再度响起,与月琴合奏。

    仿佛笙音代表老鼠,琴声则是蟾蜍。

    不知不觉之中,黑猫已消失了踪影。

    “原来如此。”空海点点头。

    “什么原来如此?”逸势向空海低声道。

    “这是一出戏。”“一出戏?”“老鼠、蟾蜍、蟋蟀在合演某个故事。”“故事?”“是的。”“什么故事?”“嘘——”逸势追问时,空海对逸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出声。

    头戴皇冠的老鼠,和身穿红衣的蟾蜍,相偎相依地开始拥舞。

    过了一会儿,老鼠将蟾蜍的红衣撩起,自后方抱住腰,臀部开始前后摇摆。

    老鼠和蟾蜍正在交合。

    蟾蜍仿佛因痛苦而扭动身子,一边抽动一边发出感官的叫声。

    两者接二连三改变动作。

    “这是——”叫出声的是白乐天。

    “玄宗皇帝和贵妃娘娘?”白乐天膝行靠近说。

    “什么?”逸势问。

    “那只老鼠是玄宗皇帝,那只蟾蜍则是贵妃娘娘。”“什、什么?”“然后,那只蟋蟀是高力士大人——”白乐天答道。

    “当真?”“没错。”回答的是空海。

    “现在,我们眼前上演的,就是玄宗和贵妃的故事。”“怎、怎么可能——”“是真的。”“这——”“逸势啊,华清宫确实最适合演出这个故事,不是吗?”将空荡之地当作舞台,老鼠、蟾蜍、蟋蟀各司其职,扮演玄宗、贵妃、高力士的角色。

    最先登场的情节,该是两人初次邂逅吧。那,场所就在华清宫。

    场景接连改变着。

    这回,是玄宗要高力士想办法,劝解执拗不依的贵妃。

    不久——玄宗和贵妃——老鼠和蟾蜍手牵手,随后,仿佛突然受到什么惊吓,两人仰望天空某处。

    似乎是在诠释安史之乱发生了。

    遭人追赶般,两人逃离长安。

    最后,终于——玄宗自贵妃身边离开,来到高力士这边,继之,他凑近高力士耳畔低语。

    过了一会,扮演高力士的蟋蟀走了出来。

    他来到扮演贵妃的蟾蜍面前,解开缠绕在腰际的白布,握在手上。

    贵妃不停往后退。

    高力士往前追赶。

    终于追上贵妃。

    扮演高力士的蟋蟀,将手握的自布,小心谨慎地缠绕在贵妃脖子上。随后手握白布两端,用力拉扯。

    贵妃倒卧在地。

    方才一直奏鸣的音乐,戛然而止。

    至此为止,始终安静席地而坐的宫女们起身,以袖口掩面,开始哭泣。

    接着,该是秘密挖出贵妃,带她来到华清宫的场景,故事到此便没继续发展下去。

    因为,突然有阵笑声自天而降。

    非常好笑似的,嘎啦嘎啦的嗤笑声,自天际响起。

    那笑声,不知何时又变成说话声。

    “终于来了。”声音听似兴高采烈。

    “终于来了,终于来了!”像是高兴得无法抑制的声音。

    声音从天而降。

    “丹龙啊,空海啊,你们终于来了!”接着——突然有个东西从天空飘落了下来。

    是一条绳索。

    而且,掉落的只是绳索一端,另一端还停留在上空。

    仰头观看,只见绳索伸向遥远天际,完全看不见彼端。

    绳索半途便已消失在夜空之中,只能看见月光中垂降地面的绳索。

    “现在就来。”天空又传来了声音。

    “喂、喂”逸势用手顶碰空海后背“空海,是人哪——”仰头看得脖子发酸的逸势说。

    “嗯。”空海也看见了那个身影。

    遥远的夜空中,隐约可见一个孤伶伶的细小人影。

    定睛凝视,那个人影正缓漫地往下降落。

    某人沿着绳索,正打算自天际降落到地面上来。

    那的确是人。

    沿着绳索垂降的那个人,终于抵达地面。

    此处,正是方才老鼠、蟾蜍、蟋蟀,演出玄宗、贵妃、高力士的场所。

    原先的小宫女、舞娘的身影,均已消失不见。

    老鼠、蟾蜍、蟋蟀也不知去向了。

    刚才那么多的身影,再也找不到了。

    音乐不再响起。

    只有三个人站在此处。

    一位身躯瘦小的黑衣老人。

    他的脖子宛如鹤鸟般细瘦。

    老人左右各有一名女子。

    一位是年轻女子。

    另一位是身穿华丽薄绢的老妇。

    黑暗中,那只黑猫再度现身,然后,在三人脚下止步。

    “在下白龙。”老人开口说道。

    六自称白龙的老人,以黄光闪烁的眼眸注视着丹翁。

    老妇的视线,并未刻意看向谁。

    她的眼眸望向浩瀚的夜空。

    年轻女子握着老妇左手。

    眼见那名年轻女子——“丽香姐”玉莲嗫嚅低唤了一声。

    被称为丽香的女子,与玉莲视线相对后,嘴唇拉出弧线,浮现出微笑。

    丽香,雅风楼——胡玉楼的艺妓。

    空海第一次到胡玉楼时,曾因玉莲右手臂麻痹、无法动弹,而帮她医治。

    空海为玉莲驱除附在手臂上的饿虫邪气。

    胡玉楼的人传言,下咒施放饿虫的,似乎就是丽香。

    当时销声匿迹的丽香,如今却在此出现。

    “玉莲姐、白居易先生,久违了。”丽香用沉稳的声音说道。

    “原来偶尔出现在自龙——督鲁治咒师身边的女子,就是这位丽香?”逸势用露出如此话语的脸孔,望向空海,但并未作声。

    某晚,在西明寺牡丹盛开的庭院起舞的,就是这位老妇,同时现身的则是丽香。

    “丹龙,好久不见。”老人开口。

    “白龙,久违五十年了吧——”丹翁点点头。

    “好,就叫我白龙。这名字比较适合我们。”“嗯。”点头称是的丹翁,方才到现在,视线始终注视着白龙身旁的老妇。

    仿佛紧紧贴住,丹翁的视线不曾移开那位老妇。

    老妇个子娇小。

    脸颊和露出衣袖外的手臂,均已布满皱纹。

    不论脸颊或手臂的肌肤,全都长满了斑点。

    年龄似已八十出头。

    她的身子干瘪,全身包裹在衣裳之中,隐而不见。

    老妇长发俱已花白。

    白发盘梳在头顶,以红布绑缚,然后插上发簪。

    那是珍珠镶缀的银发簪。

    嘴唇和两颊,不知是否擦过胭脂,微微泛出红晕。

    自脸颊至脖子,不知是否擦过粉,格外白净。

    老妇大概不是自己抹粉、擦胭脂的,当是自龙或一旁的丽香为她装扮的吧。

    为了今晚,刻意装扮——然而,老妇嘴唇半开半阖,隐约可见黄浊的牙齿。而且,还可发现缺了数颗。

    老妇仅是神情呆滞地望向四周。

    含水带露的牡丹花,盛开在月光之下。

    遍地牡丹不可胜数。

    老妇看似心荡神驰,迷茫地眺望着眼前景致。

    丹翁只管凝望着那名老妇。

    强烈的情感,仿佛正从丹翁内心涌溢。他却拼命想压抑下来。

    丹翁的喉结,激烈地上下跳动。

    “丹龙,认出来了吗?”白龙问。

    “坐在这里的贵人,你认出这是谁了吗?”丹翁的嘴唇数度开阖,却出不了声,终于又闭上了嘴唇。

    他的双眼,落下了两行泪水。

    “她是贵妃娘娘。”白龙说。

    喔——空海一旁的逸势失声低呼。杨玉环——横亘六十年以上的悠悠岁月,与玄宗皇帝在此华清宫邂逅的女性的名字。

    杨贵妃。

    “没想到”白乐天嘶哑地叫出声来。

    “今晚是宴会——”白龙说:“快准备宴会吧。”白龙挺起胸膛,把脸拾得高高的。

    “贵妃娘娘大驾光临。快准备音乐、美酒——”“请进来。”空海开口。

    白龙自结界外跨了进来。

    他单膝下跪在波斯绒毯上,恭敬行了个礼。

    丽香借势手挽老妇——杨玉环,跨步向前。

    仿佛经过丽香催促,杨玉环抬起脚步。

    两人静谧无声地走进结界之中。

    结界外,只剩下那只黑猫。

    空海自席间起身,说:“这儿请。”随后,让位给贵妃。

    坐北面南的场所——那是天子之席。

    杨玉环坐在中央,丽香和白龙分坐两旁。

    “拿酒来——”白龙开口。

    丽香将手托住贵妃之手,让她能够握住玉杯。

    玉莲为玉杯斟上胡国的——葡萄酒。

    由丽香托着手,贵妃缓慢地举杯送到嘴边。

    贵妃的红唇,触碰酒杯边缘。

    她抬起下颚,仰饮胡酒。

    白龙手握酒杯。

    丹龙手握酒杯。

    白乐天手握酒杯。

    空海手握酒杯。

    橘逸势手握酒杯。

    各自酒杯都斟满了酒。

    贵妃的酒杯也再度斟满了酒。

    丽香、玉莲同样手持满斟的酒杯。

    众人随意举杯送到嘴里啜饮。

    “丹龙,终于和你相遇了——”放下空杯,白龙说道。接着又说:“空海,我要向你致谢——”“不。”空海摇头:“没这道理要向我致谢。”“不,若非有你,我们相遇的那一瞬间,或许会立刻厮杀起来。”白龙感慨万干地解释着。

    “厮杀?”“没错。”“——”“在场的丹龙,应该听得懂我现在所说的意思。”仿佛同意这句话“嗯。”丹翁响应了一声。随后将空杯搁在绒毯上。

    “今晚,为了毁灭,我们才在此聚首。”丹翁说。

    “丹龙,原来你还活着——”“白龙,你不也一样。”“我们都活太久了。”“嗯。”“是时候了。”“没错。”丹翁点点头。

    白龙望向空海,说:“今晚,你该不是第一次与贵妃相见吧。”“是的。”空海点了点头,随手搁下酒杯。

    “某晚,我们曾在西明寺碰过面。”“想来如此。”“月光下,贵妃于庭院翩翩起舞”空海说道。

    空海还未说毕,贵妃缓缓站了起来。

    她双手捧食某物,正在吃着。

    是空海准备的荔枝。

    贵妃脸颊,汩汩流下泪水来。

    她边哭边吃荔枝。

    随后,举头仰望明月,跨出两三步,伸出手指拨弄一口编钟。

    清彻的钟声回荡在月光之中。

    杨玉环环顾四周,说了一声:“牡丹”旋及缓缓步出座席中央。

    “喔,贵妃娘娘要起舞吗?”白龙开口。接着又说:“丹龙,你要注意看。快抬起头来。我们的贵妃,今晚又要在华清宫起舞了。”贵妃站立着。

    “喔。在此华清宫,玄宗皇上也来了。这儿,高力士大人也来了。那边,倭国的晁衡大人也来了——”白龙眼中挂着串串泪水。

    他声音颤抖地叫道:“来。大家快吹笙弹琴。琵琶准备好了吗?钟槌拿定了没——”玉莲将月琴抱在怀中。

    手上捧笙的,是橘逸势。

    空海手拿琵琶。

    白乐天握着笛子。

    丽香手持钟槌,站在编钟之前。

    “对了,该奏什么曲调呢?”白龙喃喃说道。

    “喔。我差点忘了。李白大人不也在这儿吗?既然如此,那就来个清平调词吧。李龟年大人,你负责吟唱。今天晚上,我们贵妃娘娘,将在华清宫再度起舞——”月光下,白龙举起皱纹满布的手。

    乐音在夜气中响起。

    然后——杨玉环——贵妃在月光下缓缓起舞。

    七玉莲弹月琴。

    橘逸势吹笙。

    空海弹琵琶。

    白乐天吹笛。

    丽香敲叩编钟。

    乐音在夜气中奏鸣。

    宛如轻轻抚弄那乐音,杨贵妃的纤指也在夜气中舞弄了起来。

    乐音和月光,水乳交融。

    看上去,像是彩色斑斓、幽光微闪的龙群,伴随在贵妃四周。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吟唱者是丹翁。

    李白所作的词。

    时间是六十二年前,天宝二年(七四三年)。

    地点在长安兴庆宫。

    此宫位于禁城之南,并列着龙堂、长庆殿、沉香亭、花萼想辉楼、勤政务本楼等壮丽建筑。

    该是在沉香亭吧。

    时当春日——沉香亭牡丹盛开。

    宴会在此盛大举行。

    那天的宴会,是为了芳华二十五的杨玉环——贵妃而举行。

    当天,餐桌满是山珍海味。

    几乎被乐音所淹没的宴席上,宫廷主要人物齐聚一堂。

    玄宗皇帝。

    杨贵妃。

    高力士。

    晁衡,也就是倭国的安倍仲麻吕。

    李龟年。

    然后,李白也在场。

    连青龙寺即将出发至天竺的不空也露脸了。

    贵妃三姐妹。

    杨国忠。

    黄鹤。

    丹龙。

    白龙。

    宴会进入高xdx潮之际,宫廷乐师中最负盛名的歌者李龟年,压轴登场。

    彼时——玄宗起身,这样说道:“坐赏名花贵妃,旧词焉能用乎。”意指,娇艳牡丹、美丽的贵妃当前,怎能继续吟唱旧词呢——“传李白。”于是传来了李白。

    “依清平调,你当场填词吧。”所谓“清平调”是唐代所作的新兴俗乐曲调。

    曲调现成。玄宗命李白,配合此调,就地填词。

    当时,李白已经喝醉了。

    醉眼朦胧。

    靠近玄宗御前时,他已无法脱靴。

    “谁——谁来帮我脱靴?”李白如此说,望向高力士“高力士大人,那就麻烦你了。”李白向高力士恭敬地行了个礼,以半带戏谑口吻及动作说道。

    正因为他醉了,也正因为他是大名鼎鼎的李白,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没喝醉而敢在宫中如此撒野,那可会身首异处。

    对此,高力若是勃然生怒:“无理的家伙!”举座一定很扫兴。

    他也会被说成是不识风趣之人。

    “喔。这是醉仙驾临。”于是高力士主动向前,帮李白脱下靴来。

    此时,李白拿起笔,在众目睽睽之下,沙沙振笔疾书,一气呵成的词句,正是这一首。

    呼应此一新词,杨贵妃也即兴起舞。

    而今,在这华清宫牡丹庭院,一切都重现了。

    此刻,八十高龄的贵妃,在空海、逸势面前翩翩起舞。

    不知是感动还是兴奋,逸势满脸通红。

    关于此一宴会种种,远在日本国时,逸势便曾耳闻。

    此情此景,如今重现眼前——而且配合贵妃曼妙舞姿的,竟是自己所吹奏的笙音。

    逸势和空海对看一眼。

    空海啊,予愿足矣,死而无憾——逸势的眼神如此说道。

    橘逸势流着泪继续吹笙。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如空海之前所评价,此歌词乃是才情之作。

    惟有才情存在。

    只有耀眼生辉的词句,淙淙流动而已。

    词句中,大概没有所谓的深刻思想,甚至没有任何感动。

    只是存在着基于才情所编织而成的词句。

    而,杨玉环也正以此翩翩起舞。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写此歌词的李白,因脱靴事件而为高力士怀恨在心。

    也因为此一歌词,李白遭高力士自长安赶走。

    词中的“飞燕”指的是汉成帝爱妃,后来成为皇后的赵飞燕。

    她擅长歌舞,因美貌闻名。

    歌词中,李白将贵妃比拟为飞燕。

    日后,高力士便在此文句上寻隙挑拨。

    飞燕后来虽然成了皇后,却因出身歌女,行为放荡,最后被废。

    将贵妃比喻为飞燕,岂非暗示贵妃低贱呢?高力士如此指责。

    分明是有意找麻烦。若非李白要高力士当众为他脱靴,歌词也就不会出事。

    然则,高力士对此却耿耿于怀。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干。

    代替李龟年吟唱这首歌的丹翁,眼中潸潸落下两行泪水。

    宛如消融在夜气之中,乐音沉寂了下来,一切复归于平静。

    贵妃也停止了动作。

    没人发出任何声音。

    静谧之中,仅有火焰燃烧的毕剥声响起。

    贵妃看似恋恋不舍。

    明明想多舞几回,音乐却戛然而止。

    她凝视着夜阑苍穹,仿佛在寻觅那飘然逝去的乐音。

    “都已过去六十二年了”白龙喃喃自语般说道。

    却无一人响应。

    沉默之中,白龙的语音又再响起。

    “六十二年光阴——当真就这样消逝了吗?”依然无人响应。

    “大家都到哪儿去了?”“——”“丹龙啊,只剩我们和贵妃还活在人世。”“——”“皱纹满布,老态龙钟,只剩我们还活着。”啊——白龙望向四周的牡丹,说:“花色依然,一如往昔——”“——”“然而——”说到这里,白龙哽住了。

    他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梦幻一场——”丹翁说。

    “一切都是梦幻啊。”“梦幻?”“——”“你是说,那一切都是梦幻?沉香亭之宴,安禄山之乱,马嵬驿事件,连华清宫之事,一切都是幻梦?”“我们都是已经结束了的梦幻中的亡魂。”

    “——”“话说回来——”丹翁静静开口,语气很是温柔:“那以后的事,可否说来听听?”“那以后的事?”“我们为此梦幻收拾残局之前,白龙,你告诉我吧。”听到丹翁此话,白龙呵呵干笑:“好吧。”白龙轻轻点头。

    “就算你不咐吩,我也打算这么做。就算没人来到这儿,我也打算说出来。”白龙以指尖按着眼睛,看了丹翁一眼,又望向空海等人。

    “我把你们当作是玄宗。你们既是高力士,也是李白、晁衡或不空,以及死去的众人”没人发出任何声响。

    “我就在这个亡者曾经聚集的场所,述说那以后所发生的事吧——”于是,白龙便以苍凉的声音,慢慢说出事情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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