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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少林英雄传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亭内人众俱皆一惊,齐朝亭门望去,正见一名体格高大,年的七十左右的老道缓步走入亭中,生得龟形鹤背,大耳圆目,须髯如戟,奇伟非常。

    若虚真人和所有武当弟子全都肃立恭迎“中州大侠”陆挥戈也立刻迎上前去,抚掌笑道:“贵客!稀客!正不知往那里去请你这邋遢老儿,想不到你却自己跑来了,真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即连少林阵中一些辈份较高,较有名望的老头子也都含笑相迎,连呼“邋遢老儿”不绝,亭内顿时充满了一股平和之气。

    此人正是武当前任掌门、若虚真人的师兄、“快剑”关晓月的师父、举世目为奇人的张邋遢。

    “慧眼”王元叔也赶紧猫上两步,谄笑道:“三丰道兄既来,徐二侠决计有救了。”

    张邋遢瞅了他一下,双眼一翻:“你是谁呀?”

    王元叔忙躬腰不迭:“在下‘慧眼’”

    张邋遢皱眉道:“灰眼?这病医,多吃些黄连就好啦。”

    当下便有不少粗通药理的人喷笑出声,原来黄连可治痔疮,这可把“慧眼”当成屁眼来医了。

    王元叔气得浑身乱抖,却又不敢发作,怏怏退到一边,眼睛果真有点发起红来。

    张邋遢又一把抓住陆挥戈,嚷道:“咦,你怎么会来这里?”

    陆挥戈笑道:“三丰道兄好生健忘,这里正是‘聚义庄’。”

    张邋遢又一瞪眼:“‘聚义庄’又怎地?”

    陆挥戈笑道:“‘聚义庄’可不正是老汉的家?”

    张邋遢哼道:“当我好骗?‘聚义庄’是‘中州大侠’陆挥戈的宅子,你是什么东西?”

    陆挥戈失笑道:“老汉正是陆挥戈。”

    张邋遢上下看了他几眼“哦哦”连声,歉然道:“唉,老糊涂了,连人都不认识了。”却又问:“你跑来这里干嘛?”

    ,铁蛋见这老儿颠三倒四,不禁暗里发噱,又忖:“大家都唤他做‘三丰道兄’,莫非他就是武当开山始祖张三丰?但寺中长老都说武当立派在两百多年以前,这个老儿怎会如此长命,一直活到现在?”

    他却不知,武当祖师张三丰是北宋末年时人,传说他本乃丹士,并不会武,宋徽宗闻其名,召之入京,路遇盗贼作乱,道梗不前,露宿荒郊野外,忽得神人于梦中授他拳法,及至天明,孤身前行,赤手空拳杀贼百余人,遂以绝技名于世。后遍历大江南北,见三峰奇秀,又自号三峰。

    一日遥见龟山、蛇山相斗之形,心有所悟,结庐于武当,日夕参研武学之道,终于开创出震古铄今的内家一脉武术。

    至于这张邋遢,本名全一,又名君宝,号做三丰,木也是个只会链丹医病的道士,三十多岁才拜到武当门下,镇日疯疯癫癫,人又邋遢无比,师兄弟都笑他是个白痴,不料他五年之内尽得太极拳剑精髓,乃仗剑行侠江湖,右手伤人,左手医人,武当武术之名从此益显于世。后来接任掌门,又率领弟子修茸道观,终令武当一派兴少林并驾齐驱,因此武当全派上下都对他尊敬异常。

    但他天性疏懒,做了几年掌门就大叫受不了,执意传位给师弟若虚真人,自己又到处乱跑去了,数年也难得回武当一趟,这次却不知从那里听到风声,居然巴巴赶来助阵。

    但闻高斌急声道:“大师伯,二师兄中了‘七毒门’的‘七毒金蛊’,请您老人家看看他还有救没有?”

    张三丰嗯了一声,走到徐苍岩尸体前面,俯首望了一眼,拍手大叫:“好哇?”满脸都是兴奋之色。

    何不争喜道:“二师弟有救了!”

    张三丰摇摇头:“没救了。”

    斑斌不禁泫然欲涕:“二师兄死得好惨”

    张三丰一翻眼皮,怪道:“人生下来本就是为了要死,你却哭个什么劲儿?”拖张椅子在尸体旁边坐了,一下子把把脉息,一会儿又摸摸胸脯,喃喃道:“死得好!这辈子还没见过这种死法,真是死得妙极了!”

    大伙儿不由呆立一旁,啼笑两不是。

    张三丰忽一抬首,瞥著罗全、罗奎兄弟,眼睛又鸭蛋似的瞪起来。“哈!那又是什么?”急吼吼拨开人丛,跑到兄弟俩跟前,上下尽瞅。

    罗氏兄弟却也不惧,一个笑道:“老公公,你好哇?”

    一个皱眉道:“有什么好看?”

    直乐得张三丰手舞足蹈:“来,我摸摸!我摸摸!”

    罗全、罗奎不禁有点犹豫,唐赛儿一旁笑道:“就让这老公公摸摸也无妨。我看他今天如果摸不著你们两个,必定十天睡不好觉。”

    张三丰颇为感激的望了她一眼:“你这姑娘倒好心,我最喜欢好心的姑娘,可惜世间好心的姑娘并不多”

    唐赛儿一吐舌头:“姑娘都怕你老公公去摸她们的心,所以心都不敢好啦!”

    张三丰哈哈大笑,直震得梁柱吱嘎作响。

    “一阳子”吴性谈忙道:“三丰道兄,这丫头来路不正,自称是‘七毒门’中人”

    张三丰皱了皱眉:“你说什么?你说你是‘七毒门’中人?该死该死,坏透了!”

    唐赛儿拍手笑道:“他若死了,你老人家可又乐了。”

    张三丰笑道:“怎地?”

    唐赛儿道:“因为他的死法,你也一定不曾看见过。”

    张三丰道:“却是怎么个死法?”

    唐赛儿道:“他呀,浑身都死透了,那根舌头却还会动呢。”

    张三丰哼道:“这有什么稀奇?百舌之虫,死而不僵,这种死人我可看多了,满街都是。”

    这对老小一搭一唱,只气得吴性谈脸色泛黑,重重哼了一声,却又怕犯著了老头儿的疯劲,连忙掉头走出凉亭。

    张三丰把罗氏兄弟上下摸了一回,摇摇头又点点头,道:“你们两个愿不愿意分开?”

    罗氏兄弟不由一楞,齐道:“老公公有办法把我们分开?”

    张三丰沉吟道:“办法当然有,不过,可不一定能成功。如果不成,你们两个可就”边说边做了个鬼脸,惹得小兄弟俩咯咯直笑。

    张三丰面色一整,又道:“但若就这样拖下去,恐怕也拖不过十年,所以最好还是冒点险,趁早把你俩分开。”

    罗全、罗奎不由怦然心动,嘴上却不好说,生怕伤了兄弟的感情,偏偏兄弟俩心意相通,又都立刻明白了对方的心思,真是尴尬得很。

    罗全细声细气的道:“总要先禀明师父才行”

    张三丰道:“你们师父是谁?”

    罗奎道:“我师父叫韩”

    “病猫”林三一旁忙岔断话头:“老前辈肯替他俩费神,自是最好不过。改天徵得师父同意,在下再带他俩去找您老人家。”

    张三丰听他如此说,当然不便再问,却又朝他脸上望了一眼。“天天服用‘九转续命丹’,不过暂抑病情,牵延时日而已,还得另想办法才是。”

    林三心头一震,暗叫:“好厉害的老家伙!”

    原来林三身患怪病已有数年之久,虽经名医调治,却始终无法痊愈,不料这张三丰非但一眼就看出自己的病情,甚至还看出他吃了些什么药,简直神乎其神,当下淡淡一笑。“既然天意如此,就随他去吧。”

    张三丰冷哼一声:“我命在我,不在于天,你这后生未免”忽一眼瞥著徐苍岩尸身,唬了一跳,嚷嚷:“吓!怎么有个死人躺在那里?”

    众道士齐道:“大师伯又忘了?那是二师兄。”

    张三丰哦了几声,正想移步回阵,却又望见那个胡姓单帮商人,立刻一皱眉道:“胡滢,放著京里好好的‘户科都给事中’不做,又跑到外面来干啥?”

    少林群豪齐吃一惊,暗自揣测这朝中大员在旁观战的用意。年纪较大的,想到“银甲神”周坤刚才所作的叛逆之言,不禁浑身直冒冷汗,唯恐少林俗家三十六门从此永无宁日;大多数人却忆起方才白莲教“真空”、“无生”二使者的话——咱们正是为了你来的,回去告诉你家掌柜,若当咱们是散兵游勇,可大错特错了。

    “你家掌柜”指的自然是当今圣上。这话颇有恐吓之意,直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一些年轻弟子不由暗暗佩服白莲教的胆量。那胡滢彷佛很是尊敬张三丰,忙起身见礼,谄笑道:

    “圣上久闻真人丹术神奇,特派下官请真人入京。下官为了寻访真人踪迹,已跋涉了数千里路”

    帅芙蓉暗暗冷笑:“倒真会编藉口,真正目的只怕是拉拢武当,对付少林,抓回建文太子。”

    只见张三丰一个劲儿的摇手:“休再提起!休再提起!”恶狠狠的朝师弟若虚真人皱了皱眉,一屁股坐回徐苍岩尸体前面,瞪眼看了一回,厉声道:“是谁翻动过这具尸首?”

    众道士又答:“正是您老人家自己。”

    张三丰哦了几声,失笑道:“怪不得,看着就是行家手法。”双眼呆呆盯住尸体,魂儿又不晓得跑到那里去了。

    陆挥戈见局面已经稳定下来,可不愿再开事端,忙道:“今日大会本只是为了武当与少林俗家以武会友而已,其他种种枝节,希望大家暂时搁下,会后再自行解决”

    唐赛儿浅浅一笑,收起手中两只竹筒:“只要你们不找麻烦,咱们就不乱生枝节。”把帅芙蓉等人全召到一处角落,果然一副等著看戏的样子。

    陆挥戈轻咳一声,道:“目前已比试过四场,双方各胜两场,全看这最后一战决胜负,请双方派人出阵。”

    少林群豪嘀咕未已,就见“快剑”关晓月蹒蹒跚跚的走入场中。

    “阎王倒”侯大树不由喃喃道:“这还比个屁呀?有人能走过他三招就不错了”心下犹豫,只生不出个主意。

    陆挥戈却一心想把这次大会趁早结束,叠声催请,少林群豪这会儿可都成了大姑娘,你推我,我拱你,只没半个愿意出阵。自己战败事小,影响整次大会的胜负则责任重大,谁也担不起这个担子。

    忽听一个冷涩异常,地狱幽灵也似的声音道:“侯老爷子,就让贫僧下场如何?”

    众人转目一望,都呆住了。只见这人面容死板如墓碑,眼中闪著青磷磷的芒焰,悄无声息的由人丛背后走出,宛若莽林里猝然闪出了一头大豹,正是“北刀”方戒。

    少林群豪一楞之后,立刻拚死命扯开喉咙大声欢呼起来,武当群道却都不禁变了脸色;还未散去的江湖耆宿更尽量撑直双眼,生怕稍微眨动一下就漏掉了最精采的一霎;铁蛋则亦忧亦喜,不过不管怎么说,屁股挨棒总比脖项挨刀好得多。

    但见关晓月微微一笑:“一直都是你?”

    “杀生和尚”方戒似乎连嘴皮都没动,直接打从喉管发出硬梆梆的两个字:“不错。”

    必晓月拱了拱手道:“多谢。”

    方戒也一拱手:“不谢。”

    “南剑”、“北刀”各已成名十数年,却从未见过面,更甭提交锋。大夥儿只当他俩一碰上,立刻就有好戏可看,不料二人竟冒出这么几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直叫众人摸不著头脑。

    方戒又道:“这种比武大会,无聊。”

    必晓月点点头:“不错。”

    方戒一指铁蛋:“那个人交给我,我走。”

    必晓月摇摇头:“不行。”

    方戒面色愈冷:“查明真相之后,本寺自有寺规惩罚他。”

    必晓月依旧摇头:“查明真相之后,本派自有规矩惩罚凶手。”

    语尾方落,大夥儿即刻感到一股比刀锋还要凛冽的气息,犹如波浪一般从方戒身上奔涌而出,几将亭内每一个人都卷了进去。

    方戒目光如电,仿佛有点生气,重重的道:“你累了。”

    必晓月一挑眉尖:“还好。”微眯著的细长双目突地一张,大夥儿又觉一股比剑尖还要剌人的寒意扑上身来,不由齐打了好几个冷战。

    却听张三丰喃喃道:“既然他不肯交人,那就只好手下分个胜负,也别管他累不累。

    ‘太行七十一把斧’虽非省油灯,可难不倒我这个徒弟,何况你前晚还在暗中帮忙干掉了其中的二十二个。今日交手,你们半斤八两,谁也没占谁的便宜。”

    短短一番话,却听得大家惊心动魄。

    原来“快剑”关晓月前天夜里单枪匹马闯入太行山寨,搏杀了江湖著名剧盗“太行七十一把斧”之中的四十九人“北刀”方戒则一直在暗中相助,帮著解决了其余的二十二个,然后两人又一日之间连赶八百里路,前来参加这次大会。

    众人虽未亲眼目睹,脑中却仿佛都浮起了那夜情景:荒山之巅,黑暗之中,刀腾剑掠,金铁鸣响,有若雷神乘夜突袭,人体在声光里迸裂,血液在星芒下激溅。大夥儿心绪奔驰,思潮澎湃,都想得呆了。

    “中州大侠”陆挥戈更是惊忖:“‘太行七十一把斧’横行河朔,近数年来无人敢撄其锋,不料竟披这两人一夜之间杀得精光,我简直连他们的一根小指头儿都比不上,居然枉称了十几年‘大侠’,尚要搞七捻八,作张作致,办什么捞什子的比武大会?”一刹那间,雄心顿失,苍老了几十岁。

    但见方戒左足微微往外一跨,刀锋般的凛冽气息立刻浓重如雾,双手仍互拢在僧袍袖里,腰间戒刀却似已在鞘中吟啸。

    必晓月的细长双目又眯成了一条缝儿,森冷剑意倏然消失,众人却觉窗外忽地飘入了一朵云,将关晓月整个身子都包里了起来。

    坟场般的死寂降落在凉亭之内,大夥儿心里明白,只要一个动作,只要一声轻响,这场并世双雄的决斗就可能结束,因此谁都不敢眨眼,谁都不敢呼吸,甚至谁都不敢心跳。

    却听右侧角落传出一声娇喝:“两个都躺下!”

    金光骤闪,两支竹筒分打场中南剑北刀。

    “喀喇”一声响亮,刀跃、剑飞,烟雾四散,大夥儿惊叫声中,夹杂著武当道士的呵斥:“看住那个小尚!”

    铁蛋脑筋还没转过来,已觉身体被人一把提起,疾箭般朝亭外射去,两三个起落就已出了“聚义庄”直奔庄后荒山山顶,将紧追出来的武当道士,远远抛在背后。

    铁蛋后颈被提,看不到救自己的人是谁,心中想了半天,只想不破这个闷葫芦,忍不住开口问道:“喂,你是那一个呀?”

    那人只不答言,挟著他一口气奔过好几个山头,眼见后无追兵,这才把他放下地面,却是那貌若厉鬼的“嫉恶如仇”石擒峰。

    铁蛋呆了呆:“你干嘛救我?”

    石擒峰咧嘴一笑,直可令禽兽毛鬃倒竖,一语不发,蹲下身来,伸掌在铁蛋胸前“玉堂穴”上推拿了一会儿,摇摇脑袋,苦笑道:“好个南剑!穴道点得可真扎实,看样子一时半刻是解不开了。”

    屈腿在铁蛋身边坐下,笑道:“那姓唐的女娃儿,诡计倒多。不过,刚才他们放出烟雾,再赶过来救你,却找不著人,想必也大吃一惊。”

    铁蛋不由心下发急:“这下可把徒弟都搞丢了。可怜那左雷、李黑,白磕了十几个响头。”

    又听石擒峰道:“你跟他们那些人混在一起干什么?”言下竟颇有责怪之意。

    铁蛋正没好气,冲道:“要你管?”

    石擒峰冷哼一声:“傻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非要人家把你卖了,才晓得厉害。”楞楞望着他好一会儿,忽道:“你叫无欲?嗯,无喜、无怒”

    铁蛋道:“那都是我师兄。”

    石擒峰又嗯一声,痴想半日,又问:“你今年几岁了?”

    铁蛋口上答说“十九”心下暗自奇怪,却见他又失了一回神,突然喃哺道:“二十七了!二十七了!”

    站起身子四面望望,拍了拍头颅,回身就走,嘴里不停的道:“二十七了!二十七了”

    铁蛋见他竟要把自己抛在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不禁大急,嚷道:“喂,我怎么办?”

    才嚷得两句,石擒峰就已没了踪影,却从远处清晰的传回几声:“喂,我怎么办?”

    铁蛋悚然一惊,顿时安静下来。荒山野岭,凉风习习,倾耳细听,只觉耳内充满了声音,树林中、草丛里、岩石背后,仿佛到处都有东西在窥伺自己。

    铁蛋背上出了一阵冷汗,忙收摄心神,一意运起真气来冲穴道,他内力已非昔比,不到一盏茶时,竟就将“玉堂穴”冲开,翻身跳起,四下一瞄,却又呆住了。

    他两次出寺都跟著一大群人,此刻骤然落单,不由得六神无主,又四面瞎望了望,生怕武当道士和方戒师伯追来,只好穿山甲似的朝山中乱走,一面又将近日来的不解之事,细细思量了一番,仍无半点头绪。

    脑中正扯个不清,忽忖:“六祖有云‘无忆无著,不起诳妄’、‘迷闻经累劫,悟则刹那间’,可见多思无益,该通的时候自然会通,何必自寻烦恼?”

    如此一想,顿觉轻松许多,竟将别人陷害自己的事儿也忘了,一跳一跳的尽往荒山深处行去,满想翻过这个山头就是平地,不料此处却是伏牛山脉的支脉,愈走山头愈多,半户人家也看不见。

    铁蛋不禁有点心慌,待要往回走时,却早忘了刚刚是怎么走过来的,七撞八撞,竟连山路小径都没了踪影,陷在杂草乱石之间,徨然四顾,好像一缕上不得天又下不了地的幽魂。

    眼看天色渐黑,肚内又饿,不由急得哭出声来。一顿哭完,太阳却好收摊,忙倒吸了眼泪,又来找路,整夜磕磕绊绊,奋力前进,直将万里路挤作一夜行,等到太阳升起,树仍是树,山还是山,好像根本不曾移动过一般。

    此时只觉肚子饿得发慌,山中鸟兽尽多,铁蛋却不知这些东西可以吃,又寻不著野菜,只得胡乱弄了些杂草树叶往嘴里塞,把胃中仅存的一些隔宿饭菜都呕了个精光,愈发不可耐。

    仗著一身雄厚内力,勉强支持了几天,到处胡碰,总算被他闯出山区,除了仍用双脚行路之外,几与畜生无异。

    向山脚人家胡乱化了些缘,稍稍安抚住肚皮,又不知何去何从,信脚来到一座大城,也不管是何州府,一头撞了进去,走没几步,忽见路边有座专供江湖过客歇脚的茶棚,飘出阵阵点心香味,腹中便又咕噜乱鸣,那顾得了许多,大步走将入来,每样一碟,狼吞虎咽了一番。

    肚子既饱,睡意立刻上身,把盘子全推到一边,伏在桌上便睡,一觉醒来,已然华灯初上,猛一抬首,只见棚内座头几乎全坐上了人,笑语喧哗,正不知为了啥事兴奋。

    只听一个粗大声音道:“武当‘摩云剑客’徐二侠何等身手,不料竟死得如此之惨。

    唉,真个是人生如露,朝不保夕!”

    铁蛋心中一虚,忙又趴回桌上,暗忖:“风声走得倒真快,马上就有这许多人晓得了。”

    其实他在山中乱闯的这几天里,江湖黑白两道已因此事闹得鸡飞狗跳。“摩云剑客”乃大家公认的一流高手,居然惨死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尚手下,尤其当事双方牵涉到“少林”、“武当”这两大武林重镇,自然耸人听闻。

    又听一人道:“据说杀死徐二侠的乃是一个少林和尚,这倒怪。少林师父向少插手江湖事务,怎会派人参加少林俗家与武当派的比武大会?既然比武,又怎会乱下杀手?”

    粗嗓门唉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和尚名唤铁蛋无欲,来路可邪门得紧,虽说出身少林,却身负藏边‘七毒门’的‘吸功大法’,和一种古里古怪的‘剑古投神功’,暗中又与白莲教有勾结。收了四个徒弟,全不正经,一个强盗、一个采花贼、一个乞丐,另一个则是背叛师门的武当道士。这四人,一个爱吃、一个爱喝、一个爱嫖、一个爱赌,号称赫一帅二左三李四”

    又一人立刻笑道:“这和尚倒挺妙,四大不空!”

    粗嗓门哼道:“妙?你是没见过他,所以才敢这么说。那天你若跟他碰个面对面,不把尿都吓出来才怪!”

    马上就有两三个声音齐问:“这和尚怎地凶恶?”

    粗嗓门道:“岂止凶恶,简直连地狱里都寻不著对儿。此人身高十尺有余,腰大十围,青面蓝眉,眼珠血红,嘴巴比常人脑袋还大,更可怕的是那一口牙齿,又长又尖还带弯钓儿,活脱脱一副吸血厉鬼的长相”

    铁蛋听他信口开河,不禁暗暗好笑:“我的牙齿长得什么模样,连我自己都没注意过,他却知道得清楚。”转念又忖:“这下‘铁蛋’可是恶名昭彰了。如果抓不著那个陷害我的人,我这一辈子都别想在人前露脸!”愈想愈觉得事态非同小可,不由冷汗直冒。

    忽听隔桌一个清朗声音道:“你这位仁兄好生奇怪,撒谎于你有何好处?嘴唇既不会因撒谎而多生一块肉,舌头也不会因撒谎而多生长一寸,莫非有人给钱叫你撒谎不成?”

    铁蛋听这语声耳熟得很,偷偷抬起眼角一瞟,却见“摘星玉鹰”桑梦资和“龙仙子”秦琬琬恰正坐在隔壁桌上,心中一惊,忙又伏下身去。

    只听那粗嗓门怒道:“你这小子是什么东西,胆敢说大爷我撒谎?”

    桑梦资哼道:“那铁蛋和尚和在下有数面之缘,分明是个矮不隆咚,呆里呆气,只会傻笑的小家伙!”

    棚内人众全都放声大笑起来:“你这相公未免胡诌得太离谱了,杀人凶手怎会长成这副模样?”

    桑梦资极力分辩,却只换来更大声的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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