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叱吒风云录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的杀人功夫,当场吓得手足发软。宋镇山并未特别留意,只觉手中一沉,立刻反手抓住潘佑的后腰带。说也奇怪,宋镇山的身材并不比潘佑高出多少,但他这么一提却将他凌空离地半尺。接着他右手还剑入鞘,手臂一长,抓住随后而降的林延秀,低喝一声:“快走!”宋镇山便这么左手提着潘佑,右手拉着林延秀,而林延秀右手又牵着林蓝瓶,四人竟如在脚底下装了风火轮一般,急奔而出。

    但那兵刃掉落的声音,仍然惊动了附近的官兵,两小队的人马呼喝着从两翼围了过来,散入巷道里追赶。不过虽然看起来宋镇山是一人带了三个人,然则林延秀兄妹俩毕竟也练了几年功夫,脚下却也不慢,逐渐地只有骑马的赶得上他们。追的人少了,宋镇山怯意渐去,来到他徒儿的接应处,反而联手将追兵杀下马来。

    众人便各自骑了一匹马,宋镇山吩咐徒弟送潘佑回宫后,返回长剑门通报消息,自己则亲自带着林氏兄妹望北而去。

    原来宋镇山心中有个计较,若是将他们兄妹送回长剑门安顿,安全是安全了,但如此一来,便是公然与朝廷为敌,那可是大大地违背了长剑门当初结交林家的原意。于是他决定让长剑门与这件事划清界线,便暗中嘱咐徒儿回去报告掌门,请他当作不知此事,尤其千万别派人手支援。只是若放着林氏兄妹不管,却又有违江湖道义,还好他的交游甚广,一路上便寻了他的结义兄弟:沈凤鸣与熊一飞出面帮忙。

    心想:“既然江南容他们林氏不下,我何不便索性将他们带到江北?反正李从嘉正好疑心他们勾结宋兵,而我也不可能一辈子跟着他们。他兄妹俩日后形迹若是给南唐知晓,只会说是林家果然与宋廷有往来,便丝毫不会怀疑到长剑门来了!”

    长剑门与林仁肇素有来往,那是南昌府众人皆知的事。今日皇上下旨抄家,竟然被走脱了两个人,还伤了不少神卫军,追究下来,只怕长剑门会脱不了干系,这林氏兄妹更是烫手山芋。但只要将他们送过江去,朝廷查无实证,纵是怀疑,却也不能怪罪下来。反正死了一个南昌尹,将来还是会有一个南昌尹,到时多方巴结,代求往上疏通,日子一久,朝廷自然就会淡忘了。

    宋镇山心中计议已定,在与沈凤鸣、熊一飞会合后,这一日在路途上又碰上了一队南唐兵士,这些士兵走卒通常不会有什么高明的武功,自然便是全军覆没了。

    宋镇山心想,老是这么过关斩将也不是办法。于是便让大家换装成士兵。林延秀与林蓝瓶身材尚矮小,却没有合适的军装,宋镇山倒也不刻意要他们伪装,于是便这么五人三骑,继续赶路。岂料当晚错过了宿头,又忽然下起了大雨,众人慌不择路,却投到铸剑山的马道上来。

    也是林氏兄妹该有此劫,不但碰上了跑马寨的土匪,最后还招来了莫高天,纵是宋镇山如此高手也折在他的手底下,林蓝瓶也终和哥哥林延秀失散。

    汤光亭哪里知道这其中有这么多前因后果,只见林蓝瓶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伏在地上哭得也有一会儿了,便忍不住伸手去摇她,轻唤道:“林姑娘,林姑娘!”

    林蓝瓶忽然“嘤”地一声,停止抽噎。汤光亭大骇,急忙扳过她的身子,只见她双目紧闭,连忙大叫道:“哎呀,不好了!”莫高天道:“她不过是晕过去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伸掌按住林蓝瓶小腹上的气海穴上,将内息徐徐注入,不一会儿,林蓝瓶竟恢复抽噎,两眼已能自由睁开。

    汤光亭一见既惊又喜,道:“这可太好了,您您老人家这一手可真厉害,华陀、扁鹊再世也比不上!”莫高天道:“臭小子,你对这位姑娘倒是挺关心的。

    你知道她是谁?什么来历吗?”汤光亭就是不知道,正好想从他的口中探听,于是以退为进,说道:“不就是林姑娘啰!”

    莫高天便将林蓝瓶的身分来历大略说了一下,最后补充道:“他爹是做官的,而你爹是当强盗的。这官兵捉强盗,好比猫捉老鼠,一个在天,一个是地,天南地北,相差十万八千里,你这番心思,只怕是白花了!”

    汤光亭不服气,接口道:“她老子是当官的,她却不见得有官当。我老子是土匪头子,我也不见得要继承他的衣钵。将来我把功夫练好了,行侠仗义,惩这个(他原本想说‘惩奸除恶’,却怕将他土匪老子给惩除去,于是急忙改口)济弱扶贫。到时江湖上人人见了我,都要叫一声:‘汤大侠!’那时名满天下,林姑娘知书达礼,自然另眼看待。说不定还会有人帮我起外号,叫什么”他肚中墨水有限,一时想不出个什么响亮,听起来又是大侠客的外号,嗯啊了一阵,莫高天忽然接口道:“索命阎罗!”说罢哈哈大笑,道:“胡吹大气,大言不惭!”

    那汤光亭先是一愣,随即会意莫高天是在嘲讽自己,当下满脸通红,回道:

    “起码好过什么‘自大老人’,难听死了,而且只有老头子才能用,你年轻的时候难道没外号吗?”莫高天“哼”地一声并不答话,但被他这么一说,心里倒也不禁纳闷起来。

    汤光亭见他不答,便续道:“老前辈,您那么好的武功,又有一个说出来,便让那个宋镇山吓得半死的外号,可是却甘心做朝廷的奴隶,不用说她老爹是个大大的勇将忠臣,就是以您的身分来为难这么一个小姑娘,要是不小心传出去给人家知道了,岂不是有一点这个那个吗?”

    汤光亭自小成长在一个土匪窝里头,那是天底下最龙蛇杂混的地方,各种因利益而分分合合的大小团体,每天不断上演着钩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戏码。他父亲又是一个山寨王,是整个山寨的权力核心,每天听的逢迎拍马,阿谀谄媚,那是比吃饭还多。所以身为一个管理者,他必须得要知道谁说的是真,谁道的是假,谁的为人重义而忘利,谁在紧要关头会以利害义。因此汤光亭自小便在这么个环境之下,学会了察言观色与见风转舵。他发觉莫高天行事虽然刚愎自用,手段激烈,但绝对不是那种无恶不作,蛮不讲理的人,于是几句言语试探之后,胆子竟然渐渐大了起来,直接编排莫高天的不是,顺便探查他这次半路劫人的目的。

    只听得莫高天说道:“哼,你是想说我以大欺小,以强凌弱是不是?告诉你,我莫高天不愿意做的事情,便是天王老子也差不动我。皇帝是什么东西?我根本不放在眼里!谁善谁恶,谁忠谁奸,我自己有眼睛不会看呐,还要你这臭小子教我?”

    汤光亭忙道:“晚辈不是这个意思”莫高天打断他的话,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反正这天底下的事,老子喜欢干就干,老子不高兴做的,就是拿把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也请他尽快砍下去。”汤光亭哭笑不得,只道:“是,是!不过您是将林姑娘给劫来了,可是您看她病成这个样子,一条小命都去了半条。掳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对您来说只怕也没什么光彩,好歹您就像刚刚那个样子,给她治好了吧!”

    莫高天瞪了他一眼,说道:“她是因为家里突逢变故,心理受创。再加上路途劳顿,心力交瘁,以致伤了心脉。我又不是大夫,内力只能吊一吊她的小命,要真想治好她的病,还是得看看大夫。”心想:“以我的内力医治她当然是可行,只不过昨天挨的那一拳,劲力在体内尚未完全消解,而那宋镇山虽然也受了伤,却只怕他的党羽就在附近,我多耗一分内力便多一分凶险,此中关键不可不知。”接着说道:“小子你倒有趣,只关心姑娘,却不担心自己。”

    汤光亭苦笑道:“前辈刚才不是说了,您老要是开心,自然就会放我走,您要是不愿意,我就是跪在地上求您,也是白忙一场。”莫高天哈哈大笑,道:“臭小子聪明伶俐,举一反三,很合老子胃口!不错,不错!”

    他接连说了两声“不错”心里倒是真的是觉得他不错。站起身来绕着汤光亭走了一圈,回想起昨儿个夜里,汤光亭徒手对付林家兄妹的情形。接着想道:“他的父亲索命阎罗汤广成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能教他的多半是一些外家功夫。而能以一敌二,和玄门正宗的弟子打上五、六百招,足见他的悟性不错。是了,昨儿个他出招时,并不特别拘泥于招式,往往在招式与招式之间,多有自己别出心裁的应变变化,所以林家兄妹充其量只是在拿他当靶子练剑招,而他却是用脑筋在险中求胜。”

    昨夜莫高天自己虽然也是大敌当前,然而他所练的内功心法,最近才又更上一层,不但精气畅旺,耳目更较以往敏锐,所以汤光亭与林家兄妹的一举一动,纵使只是眼睛余光所及,现在回想起来,竟也是历历在目。

    莫高天越想越觉心动,不由自忖:“以他的资质再加上我的调教,二十年后当可与天下英雄一较长短,便是宋镇山,恐怕也是不遑多让吧!”想想自己的名声威吓武林,江湖上够格跟他相提并论的寥寥无几,然而这样的一身武艺竟无人可以继承他的衣钵,这不能说不是一种遗憾。

    大抵上,为人师表者,最大的愿望便是得天下英才以教之。练武的通常也有这种毛病,遇到难得一见的良质美材,就好像雕刻工见到了和阗玉,书画家得到了廷圭墨一般,那不但是想据为己有,而且迫不急待地想在他们的身上,使出浑身解数,藉以印证自己不凡的身手。

    汤光亭见莫高天神色有异,两眼不住地打量着自己,不由得头皮发麻。赶紧开口说道:“老前辈,既然您救不得林姑娘,那我们还是快走吧,到别的地方找大夫去!”莫高天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是了!”心想:“收徒弟的事马虎不得,此时尚有要事在身,一路上可以再观察观察他,可千万别重蹈我师兄的后辙。”便接着说道:“那好,上船吧!”

    汤光亭道:“上船?”他昨晚担心一夜的便是莫高天要带他们乘船离去,因为这一上船,那真的便是远离家园,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归来。想起在山上的时候,每天便是跟父亲吵着要独自下山见识见识,如今真的下山了,却自心底升上了一股莫名的怯意,一开口,嘴皮子竟不由得微微发颤,道:“前辈不是还要拿我回去换林公子吗?我们要上船去哪里?”莫高天道:“你不是想救林姑娘吗?我知道这长江对岸附近就住着一位高明的大夫,不上船怎么过江去呢?”

    汤光亭将信将疑,说了一声:“是!”扶着林蓝瓶上了停在附近的一艘渔船上。

    莫高天取出一锭银子,放在用来固定船只缚缆的木桩上,用力一按,竟将那锭银子按进桩头里。如此一来,这锭银子落在船主手上的机会便大得多了。汤光亭见他心思细密,兼之取物有道,对自己未来处境的乐观,暗暗再添一分信心。

    就这样三人趁着天色未亮,仗着莫高天膂力雄健,一桨一桨地划过长江宽阔的江面。

    三人上岸之后,来到了一处市集。林蓝瓶精神萎靡,无法长途跋涉,莫高天便将就她的情况,边走边休息。结果这一上午下来,休息喝茶的时候多,走路赶路的时间少。起初汤光亭还以为是他体恤林姑娘,故意放慢了脚程。可是接着一整个下午竟也都还是走走停停。按理这儿距离铸剑山也不过隔着一条江水,在同一处地方停留越久,给对手留下的线索也就越多,莫高天应该不至于这么糊涂才是。汤光亭想想觉得不对,留心观察,才发现莫高天一路上都在问路。

    原来莫高天要去的地方倒是十分隐密,一连问了十几个人都答说不知道,其中还有一位菜贩回他道:“这位兄台,我在这村庄上都住了三代了,从没听说过有你所说得这个地方,你会不会是弄错了?”汤光亭也不禁起疑,眼角才瞥到莫高天,没想到莫高天立刻将手往他嘴前一摆,说道:“好了,不准你开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确实有这么个地方,我二十年前才来过,决计错不了!”汤光亭见他说得郑重,悄悄做了个鬼脸,倒也不敢表示什么意见。

    结果折腾了一个下午,还是没找到路。当晚三人便借宿在村上的一处农家。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莫高天仍不死心地拦住人就问。堪堪过了正午,三人无精打采地找了间面馆打尖,那店小二一上来招呼,莫高天便立刻抓着他问。那店小二听完了他的描述,竟然说道:“那个地方很偏僻呐,也没什么风景可看的。客倌若是喜欢游赏山水风光,小的倒是有个地方可以”莫高天听着精神一振,马上回道:

    “不必了,我们就爱去那里,烦劳相告。”那小二一愣,说道:“是,是!”说着便将怎么个走法,仔仔细细地描述了一遍。最后还是不忘加上一句:“客倌若是喜欢游赏山水风光,小的倒真是有个强过千百倍的去处”

    莫高天心情愉快,有耳无心地听他叽哩咕噜地说了一长串后,赏了他几枚铜钱。

    那店小二笑得阖不拢嘴,说道:“客倌,您老是个大好人,我就跟您说了吧。您刚问的那个地方这几个月来不平静,我有个远房的表舅住在那附近,原先是个猎户,哎呀,其实也不算是猎户啦,就是设设陷阱,抓抓兔子、獐子之类的,运气好的话,偶尔也能抓到野鹿,山猪啦。反正那里人烟罕至,野兽不少,生活一直都还过得去。

    但是上个月月底,他竟然带着老婆孩子搬到邻村去了,客倌您看是为什么?”莫高天原本以为店小二还要说什么有关于该地的事情,没想到他拉拉杂杂地谈了一堆,最后还说书吊人胃口。要不是心情正好,否则依他平日的脾气,早就一巴掌过去打下他两颗门牙。

    汤光亭年少,好奇心强,见莫高天没兴趣知道,便接口问道:“大叔,那是为了什么?”

    店小二脸色一沉,郑重其事地道:“那个地方听说出现妖魔鬼怪呢!”林蓝瓶虽然身在病中,听到这里亦不禁瞪大了眼睛。汤光亭说道:“妖怪?”那店小二道:

    “这可是我表舅说的,确实错不了。他跟我说啊,这几个月来已经出了好多事了。

    起先是林子里的野兽动物,不知为了什么,忽然一只一只地暴毙。我表舅本来想说,是不是这个林子来了什么厉害的猛兽,事关他日后的安全,便仔细察看那些动物尸体的伤口,这一看才知奇了,根本全身没有一处伤口,而且尸体虽然早已冰凉,却是软绵绵的,好像骨头都断了一样。”

    汤光亭说道:“这事确是不寻常,只不过这跟妖怪好像还扯不上关系吧?”店小二道:“如果只是这样,那也还好。我表舅当时判断,这些动物是染上了某种怪病,所以才会这样,为了怕这种怪病传染开来,于是便将发现的动物尸体用火给烧了。结果接下来的日子,他烧掉的野兽畜生,比他抓到的还多一倍不止。”

    林蓝瓶忽道:“你表舅心地善良,日后定有好报。怎么后来又搬走了呢?”店小二道:“这姑娘有所不知,可怕的还在后面呢!”莫高天听到这里,也不禁留上了神,只听得店小二续道:“就在上个月,莫名其妙死掉的野兽开始逐渐减少,我表舅正开心着可以恢复以往的生活了,哪知与他一同在山里打猎的吴大叔,忽然得急病死了,死状可跟那些山里的野兽一个样。大家还搞不清楚状况呢,结果同在那山林里头打猎、伐木,还有耕地种田的人家,竟然一个接着一个都得病死了,这回死状各有不同,有的人全身发黑,有的七孔流血”林蓝瓶听他说得恶心,不由一声轻呼,撇开头去。

    那店小二见状,连忙说道:“啊,客倌还没吃面呢!当真对不起,小的就是话多这个毛病。总之,那个地方妖魔作乱,余下幸存的人呢,前些日子通通都搬出来了,所以客倌没事还是别去为妙。”

    汤光亭与林蓝瓶面面相觑,各自叫了些面饼充饥。莫高天草草吃饱,便催促道:

    “快些吃吃,咱们该走了!”

    汤光亭与林蓝瓶异口同声问道:“上哪去?”莫高天道:“路都问清楚了,还不快走!”两人不敢违拗,赶紧吃饱动身。

    路上汤光亭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莫前辈,我们一路上一直问不到知道这地方的人,一来想是这地方偏僻,二来恐怕也是因为知道的人,大半都死了的关系吧?”莫高天想想觉得不错,便点了点头。汤光亭续道:“什么妖魔鬼怪的,应该是这些乡野村夫加油添醋,夸大其词。不过死了这么多人,一定有什么蹊跷。

    莫前辈二十年前去过那个地方,这其中原因,莫前辈可知道吗?”

    莫高天摇头道:“这回你可猜错了,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更非得去看看不可。”

    其实汤光亭并不关心这些人的死因。他之所以故意问这些,只是想确定那里到底是不是此行的真正目的地,而不是莫高天年纪大了,记错了地方。

    既然确认了目的地,汤光亭便不再多言。三人循着店小二指示的方向,一路走了八九里路。转过一处山坳,但见荒草埋径,地势起伏,分不清地北天南。莫高天却大叫:“是这里了!”带头拨草而走,不久便寻着一条小溪涧。汤光亭扶着林蓝瓶,随着莫高天跃入溪涧中,三人踩着溪石,直往上游而去。走着走着,只见两旁夹岸地势越来越高,两旁树木也越来越多,穿过乱石堆,便来到了一处山谷的入口。

    再往前行,只见溪流两岸结着几间茅屋,一派恬静闲雅,景致怡人的桃源景象。

    那一间间茅屋的四周,都挖成了一区区的苗圃,几只绿叶抽出新芽,几名男女,不论老少,皆做黄衣打扮,有的打水灌溉,有的锄地翻土,在苗圃里忙进忙出的,浑没注意外人的到来。

    莫高天整了整长袍的下摆,抱拳朗声说道:“麻烦这位师姐通报你家主人一声,就说莫高天求见。”众人听到人声,纷纷抬头来看。人群中一位较年长的黄衣女子说道:“这位老先生,您来得真是不巧,门主几个月前就已经出谷去了,眼下却不知到了何处。”

    莫高天失望地“噢”的一声,接着说道:“那不要紧,我与你家主人颇有交情,此次前来拜访,实有一事相求,但也非你家主人出面不可。不知你家主人可有弟子在此?”那黄衣女子道:“莫先生可是来求医的?”莫高天道:“正是!”黄衣女子道:“如此,请跟我来。”

    黄衣女子便领着三人走在苗圃间的小径上,走过了一畦畦的苗圃,接着便是花圃。各式各样的花朵依着花时不同,有些已然凋谢结籽,有的尚含苞待放,而有的早已花团锦簇,大大小小,缤纷灿烂。林蓝瓶瞧着兴起,便想伸手去摸摸,那黄衣女子见到了,忙道:“姑娘,这些个花,有些是有毒的,请千万不要随便乱碰!”

    林蓝瓶一听,急忙缩手,伸了伸舌头。

    汤光亭为了缓和林蓝瓶的尴尬,追上几步,问那黄衣女子道:“师姐,这个地方真是漂亮。我要是每天都能在这里过日子,那可真不知道会有多快活。这些花草样子这么多,好像每一株都不一样,可不知有多少种?”

    黄衣女子道:“我们种这些花草可不是好玩的,这里种的全都是可以入药的药材。有些这里的天气土壤不适合栽种的,也都经过我们不断地尝试培养,最后种植成功,所以都是心血结晶,请千万不要去碰它。刚刚说有些有毒,那可不是吓你们的。至于说一共有几种嘛,这可难倒我了。你们看,前面这个池塘,里面种的是一些属于水生的植物,就是水里面养的鱼,也都是可以入药的喔!如果再加上后山里豢养的野兽虺虫,若说有两三千种,恐怕也差不多吧!”

    谈话间,已经来到一座竹亭。汤光亭抬头一看,只见竹亭里挂着一块头匾,上面写着:“不药”二字。其余便是一张圆桌,几张凳子,别无长物。那黄衣女子道:

    “我先进去通报一声,请各位在里头稍坐。”说罢,姗然离去,走进另一边的一间木屋。

    汤光亭扶着林蓝瓶找了张凳子坐下,那莫高天却不就坐,双手负在背后,来来回回踱着方步。汤光亭瞧着无聊,也站起来走出亭外。举目而望,但见四野绿郁葱葱,轻烟袅袅,红花彩蝶,白云飞鸟,隐隐间人声笑语相闻,安居和乐,直是天上人间气象。

    正自出神间,忽听得那黄衣女子开门出来,站在门口招手道:“各位,里边请。”

    三人依序进了木屋大门,才发现这仅是一个穿堂。穿过回廊,经过中庭,最后跟着黄衣女子进入了花厅。那黄衣女子招呼众人就坐后,开口道:“三位请稍坐,不巧少主人与大师兄也都外出了,眼下只有梅师姐在,奴婢刚才已经通知梅师姐了,她一会儿就出来。”莫高天道:“原来你不是万回春的徒儿啊!”那黄衣女子微微一笑,道:“奴婢资质愚钝,没那个福气。”说罢,带上门,迳自去了。

    待那黄衣女子走远,莫高天忽道:“二十年没来,这里完全变了一个样了!”

    话才说完,门帘开处,走出一位少女,莫约十六、七岁,身穿葱绿缎织衫,下着嫣红百花裙,手里捧着个托盘,盘中盛着四碟果子,一个茶壶,四只茶杯,笑吟吟地走了出来。汤光亭见她模样可爱,笑脸迎人,不禁打心底有着一股好感,忽然心想:

    “若说容貌,这位梅姑娘比之林姑娘,可以说是各有千秋,但要说讨人喜欢,林姑娘可是大大不如了!”想着想着,回头看了林蓝瓶一眼,只见她脸上毫无血色,宛如又回到了初次相见那夜,同样一副娇弱的模样,不由得让他又兴起了怜爱之意。

    正胡思乱想间,那位梅姑娘已将茶水递到他的面前。汤光亭伸手接过,顺口道:

    “有劳梅姑娘了!”这本是一句平常的礼貌用语,可是汤光亭在说话的同时,两眼怔怔地瞧着对方,在态度上可以说是有点轻佻。那梅姑娘见状,虽觉得自己的容貌,能让一名男子如此失态而暗自欢喜。但还是讨厌他瞧得无礼,两手一侧,将整杯了热茶水倒了一半在汤光亭的身上。

    那汤光亭两眼正瞧得出神,浑然不知茶水淋身。待到惊觉,已经烫得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若不是两位美女在旁,为了顾全面子,早就“我的妈呀”叫了出来。

    那梅姑娘假装吃惊,道:“当真对不起!我一不小心,杯子滑了一下,烫着没有?”说着赶紧放下托盘,掏出手绢,便往汤光亭的身上乱抹。汤光亭这次却不好意思了,直道:“没事,没事,不用了,我自己来好了。”那梅姑娘却是不依,硬要帮他擦拭衣裳,汤光亭口中直说:“不用了,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手下却也没闲着。就这样两个人四只手在那边推来推去,一会儿,那梅姑娘忽然“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汤光亭愣在当场,不知所以。

    这时只听得门帘后有一个女声说道:“阿蕊,你是不是又在作弄人了?”那位梅姑娘开口应道:“师姐,我怎么敢呐,这回是阿蕊真的不小心!”说着,又笑了起来。

    只见门帘掀开处,又走出来一位少女,模样看上去不过比这位阿蕊长个两三岁,然而秀丽脱俗,体格苗条,若比之阿蕊则多了一分成熟高贵,而比之林蓝瓶则多了那么一分娇艳妩媚。这时汤光亭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原来这个地方有如人间仙境,只是因为住了这么一位神仙姊姊。”

    那位少女一走出来,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既非花香,也不是檀香的淡淡香味,令人闻之不觉精神为之一振。

    那少女先走向汤光亭,关心道:“不好意思,我这阿蕊妹子调皮捣蛋,绝对没什么恶意,还望请海涵。不知公子烫伤了没有?”

    汤光亭一想到刚才自己的丑态,全叫这位姑娘在一旁给看到了,不禁羞得满脸通红。他原本口才便给,也想说些什么话来圆圆场子,但纵令他张大了嘴巴,脑子里却闹哄哄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位叫阿蕊的姑娘在一旁,瞧见了他这一副德行,是又觉得讨厌,又觉得可笑,不由又吃吃地笑了起来。那少女自然知道阿蕊笑的是什么,但就她目前所碰见过的男人,虽然每一个人看她的眼神各异,却都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所以也不放在心上。面无表情地道:“好了,阿蕊。这里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阿蕊讪讪地道:

    “是!”放下托盘,迳自走了。莫高天心道:“原来眼前这一位才是万回春的徒儿,她们口中的梅师姐。”

    果然听得那位少女转头对着莫高天唱了个万福,说道:“想来这位就是莫老前辈了。”莫高天道:“老头子正是。”那少女道:“家师常跟我们提起莫老前辈的武功出神入化,神龙见首不见尾。小女子才想说哪一天一定要见一见这位世外高人,没想到这么快,今天就能够亲睹芝颜,幸何如之。”

    莫高天哈哈一笑,说道:“老头子的脸有什么好看的。倒是万回春年纪一大把了,什么时候竟然收了一个,这么聪明漂亮的女娃儿当徒弟,真是叫人好生羡慕。”

    言下之意,是质疑万回春收她为徒的用意。

    那少女道:“倒也不是师父对我特别青睐,在垂暮之年还破格收我为关门弟子。

    只不过先祖正好也是我的师祖”话还没说完,莫高天“啊”的一声轻呼,道:

    “原来你是万回春的师父,人称:‘没钱没救’,见钱眼开,梅师成的孙女。”那少女顿首道:“莫老前辈言语辱及先人,映雪不敢回答。”众人此时方才知道这位少女的名字。

    只听莫高天续道:“无妨。不过你要知道,这外号也不是老头子给他取的。可是在当时,江湖上的人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还好,你师父的为人与你师祖就大不相同。我是不欣赏你爷爷惟利是图的作风,不过那时想来你也还没出世,就算你出世了,这帐也算不到你头上来。”

    只见那梅映雪低头一阵沉默。她对她祖父的行径自然也有耳闻,也就不再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听莫老前辈说话中气十足,脸色红润,不像是有病在身的样子。怎么刚才听下人通报,说莫老前辈是来求医的?”

    莫高天道:“病人不是我,是那位姑娘。”说着指向林蓝瓶。梅映雪微微一笑,说道:“那是。”说着走近林蓝瓶,仔仔细细地瞧了瞧她的脸色。接着伸出白玉葱管般的手指去搭她的脉搏。

    林蓝瓶但觉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竟比自己的手腕还冰冷,忍不住抬头去瞧了梅映雪一眼。

    梅映雪对她微微一笑,将她的袖子重新放好,接着说道:“这位妹子怎么练的好像是道家的内功。”她这句话说在嘴里,倒似自言自语一般。不待林蓝瓶回答,迳自回到案头前,提起笔来,一边开方子,一边说道:“按理一般的风寒是难不倒妹子的,不过要是连想活下去的念头都没有,我就是开仙丹给你也没有用。”停下笔来,轻轻喊了一声:“阿蕊!”阿蕊在后头答应了一声,接着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梅映雪也没抬头看她,两眼只盯着写在纸上的几个字,说道:“我想起来了,昨天你做的松果莲子糕,松果可是先炒熟了才碾粉的吧!”一边说着,又下笔写了起来。那阿蕊道:“是啊,你不是说我弄得太甜了吗?你这一会儿想吃那可没有了。

    我昨天看你吃了一口,脸上的那个表情,根本就是要我扔掉的意思嘛!我东瞧西瞧觉得浪费,夜里便约着银杏一起吃掉了。”

    梅映雪抬头说道:“谁问你这个?我是想知道你莲子是怎么弄的。”阿蕊得意地笑了笑,说道:“这可是我独门的秘诀哟!不过跟你说了也不打紧”说着说着便谈起这个松果莲子糕的制作过程。

    汤光亭见梅映雪竟然看诊看到一半,忽然跟旁人说一些不相干的话,不禁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只听得那个阿蕊滔滔不绝地说着,她如何一颗一颗地去掉莲子的芯,如何又蒸又晒,磨米裹浆等等,尽是一些水磨的工夫。不由心想,这个阿蕊平日一定是无聊到了极点,才会异想天开地去弄这些糕点。转头看了莫高天一眼,却见他站了起来,走近窗口眺望着。

    汤光亭见他神情专注,不由得留上了神,耳里却一边听见梅映雪说道:“阿蕊,你先让小僮照这个方子抓药煎了,给这位姑娘服下。”却是两人已经研究完了糖果糕饼,回到正事来了。汤光亭不再理会莫高天,只见阿蕊从梅映雪的手里接过方子,说道:“要招呼这位姑娘客房休息吗?”梅映雪道:“是啊,你顺道扶她过去吧!”

    汤光亭见状,插嘴道:“你们要带她到哪里去?”梅映雪道:“因为我在这位姑娘的药方里,除开了一些养血益髓补心气的党参、熟地、白芍之外,还配了一些远志、人参来安神。所以服药之后,最好能让她好好地躺下来休息,这样会好得快一些。”

    汤光亭心想既是如此,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见莫高天不表异议,便帮忙掀开帘子,让阿蕊扶着林蓝瓶往后面的穿廊出去。

    这林蓝瓶前脚才走,花厅大门接着便被人“砰”的一声用力推开,闯进两个人影。那先前带领莫高天一行人进来的黄衣女子,跟着那两个人后脚接着赶到,一见到梅映雪,忙道:“师姐,这两个人说等不及我通报,硬是闯了进来,我阻拦不住”

    梅映雪见闯进来的是两个中年汉子,一个赤裸着上半身,两侧肩窝裹着药布,他自己的外伤看来甚是不轻,却搀架着另外一个人。那另外一个人身上,反倒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伤势,不过面如白纸,眼神涣散,好似随时都会断气一样。

    那上身赤裸的汉子不顾黄衣女子的阻拦,一路闯将进来,此时听到黄衣女子在跟眼前这位少女报告,语态神情仿佛是她的主子,虽然有点不相信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儿,会有什么样的惊人医术,但还是客客气气地向她拱手说道:“姑娘莫怪!

    实在是因为我兄弟伤得重,一般药石无医,全靠每个时辰外施内力吊他一口气。可是就在刚才,不管我输入多少内力,一入任督二脉,都有如石沉大海。我怕他挨不过这一时三刻,所以才无礼冒犯,只要姑娘真的就得了我兄弟,姓熊的便给你磕头!”

    汤光亭见这两人进来时便觉得面熟,一听他开口说话的声音,心里便道:“啊,是他!”只见那上身赤裸的汉子转过头来也瞧见了他,忽然“啊”的一声大叫出来,接着瞧见了莫高天,更是二话不说,双手往后一探,抽出了两柄亮晃晃的板斧。

    莫高天看着那两柄板斧,哈哈一笑,说道:“小子,这一次我要是再多加一分力,你那两只手臂恐怕就得找个泥水匠,才能帮你糊上。”

    原来那个上身赤裸,两边肩窝扎着药布的正是熊一飞。他带来的那个人,自然便是膻中穴挨了莫高天一笔,鲜血狂喷而出的沈凤鸣了。

    有道是冤家路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熊一飞虽然是个大老粗,却也是薄面皮,受不住人讥,听莫高天如此奚落自己,抡起板斧便豁了出去。但他毕竟肩伤未愈,力道速度颇不如昔。莫高天见他此举不异以卵击石,不禁暗暗感到好笑,当下斜踏一步,右掌拍出,便要成全他。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