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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叱吒风云录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毫发无伤,甚至原封不动地平安离开这里,就连刚刚你冯师兄对你无理,我也会要他跟你赔不是。”

    梅映雪却道:“阿蕊都给你们害了,赔个不是就能让她转活过来吗?不要说你说的那个什么东西我根本没有,就算是有,为了它你们已经害了我姊妹的性命,我就是拼着一死,也绝不会让你们如愿的。”冯云岳听她说得斩钉截铁,便道:“师哥,我看这臭小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们就给她一点颜色瞧瞧,还跟她客气什么呢!”

    汤光亭见这两人来者不善,再加上这个姓冯的在一旁火上添油,只怕梅映雪立刻就要吃亏。他其实很想来一出英雄救美,只可惜一来自己武艺低微,二来自己处境尴尬,实在颇为为难。正犹豫间,只见那先前说话的那个人,一步步向池边走近,梅映雪见状,喝令道:“站住!不要过来!”那人恍若不闻,一直走到池边才停步。

    汤光亭瞧着瞧着比梅映雪还要紧张,额头上的汗珠,已不住落将下来。

    那人蹲下身去,伸手舀了一点泉水在口鼻间嗅闻,忽然淡淡说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在这附近的山林野地不知走过几百回了,今天要不是跟着阿蕊这个丫头,就算再过个几十年,恐怕也很难发现这个地方。而师妹两年前才来到千药谷,却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找到这一口可遇不可求的‘凝碧泉’,这若不是你的祖父梅师成私下授受,遗爱孙女,天底下哪会有这么巧的事?由此可知,梅师成不知隐瞒了多少千药门的秘密,却违反门规诫律,不传给掌门弟子,独厚他的子孙!”

    梅映雪得知他的目的,反倒轻松下来,轻轻哼了一声,道:“这‘凝碧泉’在奇药释典里写得明明白白,说这泉水性寒,入以鲜血凝而不化,七日转碧。又说:

    ‘凡水经流,百草不生,夜以泉涌,日出而止。’另外在千药门的万金要方里,矿石篇的补遗上,也白纸黑字的写着:‘地涌热泉者,莫不以黄、赭,惟凝碧水温则青,既凉则无色。’这凝碧泉既然有这么多与众不同的特性,是非常容易发现的。

    万师兄一心想要光大我千药门派,这些年来的用心,师妹是明白人,内心亦甚为敬佩。只是你一心钻研武功精进,却对本门所长者视而不见,那不是舍本逐末了吗?”

    那位万师兄冷笑了一声,神情鄙夷,并不相信梅映雪对于她能自己找到凝碧泉的话。那梅映雪续道:“现在万师兄一口咬定我私藏了什么本门的不传之秘,为此还带着冯云岳联手害了阿蕊。我的祖父其实也就是你的师祖,刚才你连名带姓喊他名讳,言语中殊无敬意。哼,你既然早已把我当成了敌人,有什么招数就尽量使出来吧,又何必惺惺作态呢?”

    那万师兄淡淡地道:“本门名为千药,医道一途那是不用说的了,但是梅师成当年扬名武林的,除了他那一手医术之外,还有一个浑号叫:‘没钱没救’,这一点我想师妹应有所闻吧!”梅映雪把头一撇,并不答话。那万师兄续道:“行走江湖,干的是在刀口上舐血的日子,谁能保证一辈子没个闪失?于是求医者,技不如人的虽然占了大多数,但这武功高强的也不是没有啊!可是你听,‘没钱没救’这四个字是多么响亮,多么霸道,也多么豪气,这其中仗的是什么?是梅师成的臭脾气吗?错了,梅师成不仅医术高明,他还有一身足以让他跻身一流高手之列的好功夫。否则因为这个臭规矩所树立下来的仇家何止千百?他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死。”

    他顿了一顿,又说道:“就拿这个‘凝碧泉’来说吧,我们都知道它的功效怎么样,但是你在这水里面又加了不少药材,是用来修炼一种内功吧?”梅映雪倒不隐瞒,说道:“这是先祖留下来的一个练功法子,不过只适合女人修炼。”那万师兄缓缓地道:“这药材内容我不知道,翻遍门中藏书亦无所载,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梅师成的武功那么高,而他嫡传的掌门弟子,也就是我父亲,武功却如此低微的原因了!唉,师妹,你年纪尚小,不知其中缘由,所以我也不来怪你,只要你肯好好交出梅师成当年留下来给你的东西,我万小丹以人格保证,不但刚刚说出来的条件,仍旧一一照办外,我还马上双手奉上解药你不必强做镇定了,从刚刚开始我就发觉你在发抖了,是胸口痛得让你开不了口吧?没关系,只要你点一点头,就是先拿解药救你也是无妨”

    汤光亭听他这么说大吃一惊,心想梅姑娘她什么时候中毒了?却果然瞧见她的背影在微微颤抖,而且不住后退。

    那冯云岳也瞧见了,说道:“师哥,这臭丫头毒发了!”言语中充满了惊喜。

    那万小丹亦道:“就怕这臭丫头骨头硬,宁愿自己死了,也不交出东西。她死了不打紧,那东西可就难找了。”略一沉吟,便道:“师弟,想办法把她拉上来,可别让她死了。”冯云岳喜道:“是!”心里却想:“那东西又没长脚,慢慢找就是了,这丫头长得这么标致,让她死了才真是暴殄天物呢!”抽出随身长剑,沿着池边,慢慢走到最靠近梅映雪的地方。

    这池边连着梅映雪所靠着的石壁,所以只要跃上岩壁,便能一路扶着岩块走近她的身畔,那时梅映雪手无缚鸡之力,是用手抓着她的头发也好,还是直接抓着她的手拉她上来也行,这一点冯云岳心里明白,梅映雪的心里自然也是雪亮的。然则纵使她现在是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冯云岳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近。虽然她知道这姓冯的武功远不如己,但她现在心口剧痛,几次都几乎让她快昏过去,哪里还谈得上运功伤敌呢?她现在只后悔自己没趁着刚毒发当儿,自己还有些气力的时候咬舌自尽,现下自己全身赤裸,根本不敢去想,待会儿会受到什么样的侮辱。

    她脑海中只有不断地自责着:“怎么会着了道了?怎么会着了道了?”明知对方会使诡计,还千叮万嘱地提醒自己小心,最后却还是莫名其妙地中了对方的毒,当真是死不瞑目。瞥眼见到那冯云岳正蹑手蹑脚地攀着石壁爬了过来,心里忽然石火电光地闪过一个念头:“这毒下在水里!”回想那万小丹的举动,确实是有用手接触到这池水,那是什么毒?可以用一丁点毒药,便可以让一池子的水化成毒水,而且不经血液、口鼻,又专攻心脉的毒,那是什么毒?

    她心里又惊又急,仍旧不放弃一丝一毫可以解救自己的机会。只是她并不知道,这毒药是万小丹与冯云岳专门研制来对付她的一种新药,她根本未曾听看过,又怎么会有解毒之法呢?眼见冯云岳已在咫尺,仿佛一伸手便要碰到自己,脸上是那一付诡异的笑容。梅映雪见着心里一惊,张口大叫:“走开!”这声音竟然微弱得带一点颤抖的感觉,连她自己听了都吓了一跳。

    那冯云岳见她花容失色,叫出来的声音就像个柔弱的小女孩一样,心头大乐,更加刺激着激发他内心深处的那一股野兽性格。他哈哈一笑,一只手便往梅映雪的头上探去。

    这冯云岳此时一心一意全都专注在梅映雪的身上,全然没注意就在同时,一团黑影往他头上罩来,待到他惊觉时,已避无可避。左手反手一剑,便朝那黑影刺去。

    只见那黑影被剑尖点中,居然从中溅出了几股黑水,有几滴便喷在冯云岳的右眼上。

    冯云岳虽然及时闭了眼睛,但是黑水还是渗了进去。

    只见冯云岳大叫一声,接着咕咚一声倒头栽进了水里。那万小丹与梅映雪见此突变尽皆愕然。尤其是那万小丹距离较远,根本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一时不敢靠近。梅映雪惊魂未定,忽觉有一件衣服从后她的背后围了上来,盖住了她的身子,接著有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梅姑娘别怕,我来救你。”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汤光亭。

    原来汤光亭一直藏身在石壁凹处,虽然不敢现身,不过却十分为梅映雪的处境而担心,全副精神都放在她身上。直至冯云岳持剑逼近,情势万分危急,汤光亭不知哪来的勇气,也没考虑到会有什么后果,甚至连救了人的下一步也没想到,便随手抓了东西就往冯云岳的脸上扔,然后趁势拿自己脱下来的衣服给梅映雪披上。这拿衣服的同时才发现,自己慌乱中扔出去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那双装著有毒蜘蛛的手套。

    那只蜘蛛有拳头大小,又喝足了血,掂在手里颇有重量,汤光亭拿着顺手,想也不想地便扔了出去。冯云岳那时也是全神贯注在梅映雪身上,加上他们一路跟踪两人进了这个山洞,后来阿蕊出来,已经有了洞里只有梅映雪一人的先入为主的观念,哪能注意到她的身后还躲了一个人?眼见黑影罩顶,也就本能地以剑格挡,岂料这一剑刺去,那藏身手套中的蜘蛛当场肚破肠流,所吸饱的鲜血亦随同迸裂而出。

    那蜘蛛本是毒物,鲜血入它腹中,顷刻间亦都化成剧毒。冯云岳在不知情下,不慎让几滴毒血渗入右眼中,顿时痛得他天旋地转,一个倒栽葱便摔近了池中。

    梅映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慌了手脚,一定神,才惊觉居然有一个男子,也是赤裸着身子,不但就跟她同浸在池子里,还出手碰到了她的身子。这一惊可真非同小可,一招“推波助澜”便往他招呼,只不过她中毒后全身乏力,这情急之下所生出来的力气,尚不足让这招厉害的杀着,发出半成的威力,她推向汤光亭胸膛的右掌,只是轻轻拂过,好似给他呵痒一般。惊骇之下,只颤声问了一句:“你是谁?”

    汤光亭道:“我叫汤光亭,咱们今天早上才见过面的啊!”梅映雪一时尚无法会意,汤光亭又补充道:“我跟莫老先生一起来的。”梅映雪这才想起是有这么一个人,只是他这时忽然在这里出现,实在令人猜不透是什么道理。而事实也没有时间让她多想了,便在此时,那摔在池子里的冯云岳忽然从水里站了起来,一手蒙着右眼,一手执剑凭空虚砍,大喊大叫,好像发疯了一样。

    万小丹不明究里,远远地喊道:“冯师弟,发生了什么事?”那冯云岳喊道: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给这妖女给弄瞎了”说罢一阵嘶吼,挺剑便往梅映雪这边寻来。那汤光亭便在左近,见他瞎眼之后心情浮躁,剑法已完全不成剑法,只是乱挥乱砍,破绽百出。便偷偷欺身过去,寻了一个空隙,一拳挥出,正中他的鼻梁。那冯云岳不过是因为忽然瞎了一只眼睛而心慌,武功倒是不打折扣,鼻梁一中拳,左脚便接着本能地反蹬踢出。

    只听得“碰”的一声,两人都向后仰头便倒。只是冯云岳立足不稳,整个人又栽进了水里,溅起一阵水花。汤光亭虽然也中了一脚,不过冯云岳起脚时人在水中,水的阻力减缓了力道,因此汤光亭受力也较小,连退了几步,一跤摔在梅映雪的怀里,伤势不甚严重。

    梅映雪正自竭尽内力抵抗毒气攻心,眼看着汤光亭赤裸的背脊倒向自己的怀中,虽然是又窘又怒,却也无力他顾,只有赶紧用双手护着胸口,嗔怒道:“干什么啦

    你你快走开”汤光亭窘道:“是,是,当真对不住你不要紧吧”

    连忙挣扎着起身。

    梅映雪原本想他既然是跟自大老人莫高天一道的,武功自当不弱,却没想到这么不堪一击。心想,好在一开始出其不意地便伤了冯云岳,但一旁还有一个万小丹,这个叫汤光亭的,可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当即凝摄心神,吸了一口气,缓缓与汤光亭说道:“能不能麻烦你,去将我的东西拿过来。”说罢,侧头撇了一撇。汤光亭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便在离池边不远的一处岩缝里,发现了露出一截淡鹅黄色衣料,看上去像是衣裳的衣角。汤光亭会意,他不谙水性,顾不了姿势有多难看,便在水中迈开大步,摆动着臂膀,大剌剌地快步走去。a这时冯云岳第二度冒出水面,中了一拳的他,反倒因此镇定下来。万小丹见他无碍,大声提醒他道:“师弟快上来!你忘了水里有毒吗?”那冯云岳原本还要去寻梅映雪晦气,听到万小丹的提醒,先是一愣,接着马上舍了梅映雪,三步并做两步,从另一头上了池岸。

    那梅映雪是因为自己赤身露体,所以不敢上岸,汤光亭却不同,他来到池边,不管三七二十一光着屁股便一跃而上。梅映雪基于关心,一直目送着汤光亭,忽然见他光着身子跃出水面,不禁脸上一热,又见他动作颇为俐落,活脱像只猴子,不由嗤嗤笑了起来,一时忘了胸口的疼痛。

    藏衣服的岩壁离池岸不远,梅映雪尚正扭捏间,汤光亭已然折返。梅映雪陡然见到一个正面赤身露体的男人,不禁一声惊呼,整张粉脸涨得通红,急忙甩开头去。

    万小丹在一旁看到这种情形,虽然不知道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小鬼,不过在这个山洞里,竟然还有除了自己与冯云岳、梅映雪以外的第四人,实是他始料所未及的。原来他筹划已久的这整盘计画,说穿了就在于抓住女子裸体沐浴时,被男子撞见的窘态,然后再伺机施毒,双重要胁以达到目的。只是他万万想不到,这个他看起来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师妹,居然跟男人赤裸身体,同浴一池。

    他震惊之余,心里微感怅然而若有所失,忽见汤光亭拿着什么东西要去交在梅映雪手上,猛然惊醒,一边将今天才配出的解药留给冯云岳,一边顺势接过他的配剑,右足一点,手臂陡长,一招长虹贯日,疾指汤光亭的门面,嘴里同时喝道:

    “慢着!把东西放下!”

    汤光亭耳里才听到万小丹的斥喝声,转眼间一道寒光已然递到眼前。百忙中无暇细想,但觉捧在手上的衣物当中,隔着衣服可以摸到一个坚硬的棍状物,便抽将出来格挡,只听得“当当”几声,梅映雪的衣物散落一地,而汤光亭抽出来的棍子居然缠上了万小丹的剑。他定眼一瞧,原来这玩意不是棍子,而是今天早上梅映雪用来救熊一飞一命的铁索炼,他手上握的部份,正好是炼子的握柄。

    汤光亭见机不可失,右手紧紧抓着手柄,伸出左手,让铁炼在左腕上绕了个圈,双手奋力便急往外夺。那炼子是梅映雪的独门兵器,炼长逾六尺,不含握把部份共分二十一节,由巧匠百炼精钢所铸成。炼身轻细,通体墨黑,炼头并有一钩。炼子本身的每一处关节,并非皆能圆转如意,有的只能往左或往右弯,练起来颇费功夫,但是一但练成,则能使炼子从不可能转弯之处转弯,仿佛炼子本身有着生命一样,临敌之际即可收到出奇制胜的效果。因此,这炼子缠上了万小丹的长剑后,恰巧紧紧扣住,万小丹先是一怔,待到惊觉,单手难支,长剑竟脱手而出。

    若说真的打起来,只学了两三年外家功夫的汤光亭,那是远远不如万小丹的。

    只是万小丹实在是对于他这一个师妹十分忌惮,表面上他出剑攻击汤光亭,暗地里却留着十二分精神,专注着梅映雪的一举一动。因此在心有旁骛的情况之下,一交手,长剑才会被对方突如其来的铁炼给缠上。

    还好他本身并不以兵器见长,否则也不至跟冯云岳借剑了。见兵刃拿捏不住,索性顺势便往汤光亭身上掷出,接着双掌一分,一招左右逢源,分袭汤光亭的左右两边。这万小丹是千药门掌门万回春的嫡传弟子,岂是林延秀林蓝瓶兄妹可比?汤光亭左支右绌,顾得了东边就饶不了西边,勉力接了三招,忽然“啪啪”两声清脆声响,左右两颊各吃了一记耳光。还是万小丹心中寄挂着梅映雪,没见到她倒下始终不能安心,两记耳光一得手,便倏然而退。

    原来梅映雪虽然称万小丹为师兄,但实际上她一身的武功师承却非来自万回春。

    万小丹至今仍清清楚楚记得,就在五年前一个飘絮飞花的清早,他出了一趟半年远门的父亲忽然回来了。在父亲的叫唤声中,一个戴着几乎要盖住她半边脸斗篷的小女孩,与着父亲一起接受了他对于分别已久,只有属于亲人才有的热情拥抱。那时父亲还执着他的手去牵那小女孩的手,并且对他说道:“从今天起,她便是你的小师妹。你是大师兄,要好好照顾师妹,不可以欺负她,知道吗?”又跟那小女孩道:

    “映雪,叫师兄!”

    那年万小丹十八岁了,对于男女间的事情已经似懂非懂。梅映雪柔腻的小手在握,他忍不住低头端详,只见那一根根葱管白玉般的纤纤手指尽处,各泛着一个个小涡,当真有说不出的可爱。接着他便听到一句,有如银铃黄莺般的声音:“师兄!”

    那一刻,梅映雪抬头与万小丹四目相对,也就从那一刻起,万小丹便暗暗下定决心,就算自己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保护这个小师妹周全,不容许任何人来欺负她。

    但话虽如此,这个比他年纪小了五岁的小女孩,却不但不领万小丹这个情,在行事风格上,还处处透着特立独行的古怪。后来万小丹才知道,原来他的这个小师妹,其实便是他师祖,也就是他父亲万回春的师父--梅师成的孙女。只因梅师成的儿子死得早,只留下了这个独生女,而今梅师成过世,万回春继任了千药门掌门之位,见梅映雪孤苦无依,于是才将她带回来就近照顾。

    这说也奇怪,原来梅映雪的父亲虽然是千药门掌门人的儿子,却从未进入千药门,也非梅师成的徒弟。据说这是他们父子常常意见不合,相处得并不好的缘故,所以这位梅师祖的儿子,自小便独立自己一个人在外生活,极少与千药门往来。一直到他去世的前一年,他得了某种怪病病倒了,万回春才第一次随着梅师成见到了他。然则纵令梅师成医术出神入化,散尽万金依旧不能让自己的儿子有所起色,才拖了一年,就病死了,死的时候还不到四十岁。

    虽说梅师成与自己的儿子不合,但不管怎么说,终究死的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就如同天下父母心一般,丧子的事实仍旧让他遭到严重的打击,竟至他也染病不起,药石罔效。一个月后,万小丹陪侍着父亲跪在梅师成的病榻前,只见到梅师成拉着他父亲的手,连喊了几声:“报应,报应!”什么都还来不及交代,便也撒手人寰了。

    梅师成突然这么一走,没交接给新任掌门万回春的东西,因为万回春无从得知,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有些什么。再加上梅映雪那年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而她的父亲浑身上下没半点千药门的本事,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因此,万回春就算不愿意,这些个秘密看样子,也是只好永远就让梅师成这么给带到地底下去了。原本眼不见为净,什么都不知道倒也可以相安无事,但只因梅师成当年带领着千药门叱吒江湖时,除了医药一道以外的功夫,实在与万回春所学到的相差太多,以致有一回被病人的仇家意外堵上,以一敌二,背上挨了一掌,差一点便向阎罗王报到。另外还有一件事,实在是令万回春父子不得不怀疑,梅师成果然是私藏了千药门的镇山绝技。

    这件事便是:虽然梅映雪拜入了千药门下,除了与万回春学习把脉针灸与药理病理外,并不与其他弟子练习千药门门派的武功。梅映雪自己的解释是,她的父亲自小亦传授了她内功心法,由于她父亲并非千药门人,这套功夫运气的方法与千药门的武功竟然互相抵触。而她一来练习已久,内功底子已颇有些根基,放弃了也可惜,二来,这套功夫是由她过世的父亲留下来的,继续用功下去,也有纪念亡父,继承父志的意思。

    由于千药门并非武艺帮派,门规中亦无规定门下弟子一定得要修习武艺,万回春虽然觉得怪怪的,但还是敌不过梅映雪的央求。而坏就坏在梅映雪天资聪颖,医术一道她悟性奇佳,成就远高过门内师叔师兄也还罢了,就是连她自修的武功也俨然凌驾在同侪之上,更令人不安的是她年纪轻轻,以她精进的程度来算,未来简直是不可限量。

    这下子可让千药门自万回春以下的每个人都感到浑身不自在,这种情形尤其在第二年上下,有一个背着一个大包袱,自称是伺候梅映雪的小丫头,名叫阿蕊的女孩子突然出现后,这种悬殊差距愈发明显。万小丹不明白父亲的心里做何感想,不过他自己是早已认定这其中必有文章。

    要说万回春完全都不知道,接任掌门可以从前任掌门手中交接到什么东西,万小丹知道父亲是言不由衷的。因为就是连他也知道,千药门光凭几张药方子,最多是多开几家药铺,拿什么在江湖上与各大门派争一席之地?就千药门的内功心法与武功招数说来,万小丹自小练起,深觉其中虽有独到之处,但实不足与武林中的大门派相提并论。而历代掌门之所以都还能够在武功之上,与武林成名英雄一较长短的秘诀,最少还有祖传的“九转易筋方”

    九转易筋方的存在,在千药门里并不是秘密,只是这一帖药方按门规,只有掌门人可以保管、配制与服用。因此门人多知其名,而从未见过此方。据说此方所载药材繁复,配制过程不易,千药门历代掌门穷一生之力,也仅能配出一帖,并交由下一任掌门服用。而接任的新掌门,再依照所掌管的药方,配出下一帖再交给下一任掌门,如此循环反覆,生生不息。而服用过此方的掌门人,数月之间武功功力大增,前后判若两人,是故才有“易筋”之称。而今这个传说中的秘密,已随着梅师成埋入地下,此方亦无所踪,而偏偏梅映雪年纪轻轻,一身武艺却在短短的时间之内突飞猛进,叫万回春父子如何不起疑心呢?

    但怀疑归怀疑,碍着梅师成的面子,再加上梅映雪是个晚辈,要万回春去质问她,依着万回春的深沉个性,那是万万办不到的。后来他得知儿子对梅映雪似乎颇有那么一点另眼相看的味道,便突发奇想,以自己是梅映雪长辈的身分,极力促成她与自己儿子的婚事。这万回春父子都想,梅映雪自幼父母双亡,剩下唯一的亲人梅师成也过世了,是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如今有这么一个好归宿,该当满心欢喜,乐于接受才是。没料到这如意算盘只是万回春父子在打,梅映雪拒绝得斩钉截铁,听在万小丹耳里,有如晴天霹雳。

    万回春见自己一点小小的,甚至连计谋都称不上的筹划也施展不开,一方面心灰意冷,另一方面却也激发了他的斗志,一年前他将门里大小事都交待给了万小丹后,独自一人云游四海,发誓要自己配出属于万回春自己的“镇山法宝”甚至于是另一套的九转易筋方。

    而万小丹在千药门里也没闲着。他一方面陷在基于男女情爱激发的妒恨里,另一方面又缠在这种暧昧不明的情欲纠葛之下,这样的情况,简直让他无法自拔,愈想就愈往死胡同里头钻。半年前他开始伙同师兄弟中与他较亲密的冯云岳,共同钻研能够制服梅映雪,逼她交出秘诀的方法。两人一番研讨,深觉论武功那是比不上梅映雪,唯一还有胜算的,那便是能够杀人于无形的毒药。方向既定,两人便开始着手研究,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竟也让他们两个靠着以邻近的村人做活人试验,给弄出了一点名堂。

    今日上午,因为他们两人的研究已到接近完成,进入紧锣密鼓的阶段,是以完全不知道谷里来了外人。更因为他们这番处心积虑,已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一来迫不急待想看到它的效果,二来万小丹推算,他的父亲很可能就在这几天会回来,而知父莫若子,万小丹心里明白父亲保守持重,是不可能同意他这么做的,所以是愈快动手愈好。碰巧今天又是十五,而梅映雪每逢月十五午夜,必在这山洞的池水当中,以药水浸浴,藉以修练内功的固定行径,早已落在万小丹的调查当中,各项沙盘推演不知凡几,本想万无一失,岂料半途却忽然冒出了一个汤光亭来。这原在万小丹的意料之外,在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之下,他素知梅映雪之能,是以一招轻易得手,反倒不敢立刻追击。

    梅映雪见汤光亭在万小丹的手底下,走不到十招就败下阵来,而且看样子还是万小丹手下留情,心里不禁闪过一阵万念俱灰的感觉。待见万小丹有所忌惮的收手,再也顾不得收慑心神抵抗那一股沿着心脉而来寒毒,急忙喊道:“汤汤大哥

    快快把我的衣裳扔给我!”才说完,心口一阵剧痛,痛得她差一点晕眩过去。

    那汤光亭挨了两个耳光,虽然霎时感到天旋地转,但梅映雪的叫唤仍清清楚楚地钻进了他的耳朵。他初时出手阻止冯云岳,还可以说是仗着一种英雄救美,一时冲动的血气之勇,所以还不知道要害怕。直到万小丹真的向他攻来,而眼见对方招招狠辣,他心里立时凉了半截,只想自己年纪轻轻的,只怕便要葬身此地。此番死里逃生,原想逃命要紧,可是一听到梅映雪喊他“大哥”也不知迷了哪一窍,弯身抄起地上所有的东西,连几个打滚,扑通一声,翻进了池子里。

    万小丹听到梅映雪如此叫唤,也猜到了她的心意,手臂暴长,便往汤光亭背心抓去,却终究差了那么一步。他站在池边,不见汤光亭浮出水面,便与梅映雪说道:

    “师妹,真没想到,你居然与男子共浴,练这什么邪魔歪道的武功!难怪你练功总是偷偷摸摸的,我爹要传你正宗千药门的功夫你也不肯哼,原来”梅映雪听他这话,气得是七窍生烟,但她只怕一开口,鲜血就要从嘴里冒出来,是以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恨恨地瞪着万小丹。

    万小丹见她如此神情,便更加放胆起来,续道:“你不用这样看我,我知道你不敢开口。不过你刚才已经开口说过话了,我这‘蚀心散’的毒性,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剧毒,不过却是我费心配来专破‘天王解毒丹’的,这会儿看样子已散入你的心脉,半个时辰之内若没有我的解药,只怕就算是华陀转世,也救不了你了。”

    梅映雪自然知道万小丹所言不虚,但事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忽然间感觉脚底下有什么东西爬了上来,接着哗啦一声,却是汤光亭从水里冒了出来。

    梅映雪眼底闪过一丝喜色,忙从他的手上接过那一堆湿淋淋的衣物,东翻西找地掏出了一个小瓷瓶,迫不急待地弹开瓶盖封口,倒了两颗褐色的药丸在掌心当间,脖子一仰,急忙吞了进去。

    那万小丹见状,冷冷说道:“你还是不信我说的话”梅映雪恍若不闻,两眼直盯着万小丹,咽了咽口水,一边将瓷瓶递给汤光亭,脸色一变,忽然开口说道:

    “不过你也别忘了,你自己才说过,我梅映雪不属于千药门这一派,所配出来的天王解毒丹,自然也有所不同。”

    万小丹将信将疑,暗将双手掌心向上,置于胸腹下方,端的凝重如山,如虚捧千斤重物,却是他这一门派运气练功的起手式,同时脚下逐渐往后退,摆明了要以逸待劳。只见梅映雪将披在身上的衣物拉好,竟也一步一步缓缓向前跟去。

    那万小丹退到冯云岳的身畔,见他闭目盘膝而坐,一动也不动,忍不住开口问道:“冯师弟,你怎么搞的?还不快起来帮我?”唤了几声,却不见有所反应,再仔细一瞧,只见冯云岳脸上全无血色,两眼之间隐隐透着黑气,不由大吃一惊。他不禁失口惊叫了一声,用膝头去顶了顶冯云岳的肩膀。这不碰还好,一碰之下,只听得冯云岳大叫一声,口里鲜血狂涌,翻倒在地。

    万小丹大骇,就这么一闪神,忽觉头顶生风,本能的只将颈子一缩,一招鲤鱼打挺朝一旁滚了开去。

    原来梅映雪见万小丹心有旁骛,抓住机会,便将踩在她脚底下的铁炼给捞了出来,奋力一抖,直往万小丹的头上罩去。她亲眼看见冯云岳只是沾上了这池水,便脸色发青的毒发景象,就可想见自己浸在这池子里这么久,这毒性进了自己身子里有多深了。是以她招招全力以赴,式式皆是杀着,为的便是怕自己也许在下一刻就毒发身亡,而不能手刃凶手。只不过她对于自己明明中毒在冯云岳为先,却在冯云岳之后迟迟未发作,仍是百思不解,至于汤光亭明明也是共浸一池,一样毫无中毒迹象,那是更不用说了。

    她心里虽然疑团未解,手底下却也没慢了。由于她身处生死一线,手上拿的又是她最拿手的独门兵器,于是脑海里所会的各式精妙招数,此时几乎是毫不思索地,源源不断地使出。甚至有许多在平时练习时,使不上力,不够流畅的地方,此刻居然也出奇的得心应手,直将一条铁炼,舞成一条灰龙似的。万小丹深知她武功厉害,加上自己精心研究的毒药,到头来似乎毫无用处,自己这边反倒躺下了一人。他惧意既起,无心恋战,此消彼长,立刻处在下风。梅映雪瞧出便宜,只怕夜长梦多,顾不得阵阵加剧的心悸,硬是加上一把狠劲。

    面对一头受伤后反扑的猛兽,万小丹是愈战愈惊,忽然心想:“我何苦与她如此纠缠?她若果真未中毒,那我决不是她的对手;而她若已经中了我的毒,我只要躲得远远的,她还能挨到明天吗?”虽然此举终究不能得到“九转易筋方”但此刻性命交关,原是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他心中计较已定,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瓷瓶,右脚向右斜跨一步,使了一招“跨虎捕蝉式”右手刁手顺势便将瓷瓶掷出,同时喊了一声:“解药来了!”

    梅映雪一怔,瓷瓶已飞至眼前。她武功虽高,但临敌经验尚浅,就这么一迟疑,万小丹的身影倏然从视线中消失。她还不及暗骂一声:“可恶!”朝她飞来的瓷瓶已经掠过她的头顶。若在平时,她原只消手臂疾伸,或以衣袖拂卷,或仗轻功追揽,都各有好几种方法可以拿下瓷瓶,但此刻强敌既去,她全身紧绷的神经立刻得到缓解,就如一颗泄了气的皮球般,一时间竟几乎无法动弹。那瓷瓶毫不停留,扑通一声,沉进了池子里。

    那汤光亭在她身后瞧见了,忍不住“哎哟”一声,说道:“梅姑娘,这解药沉进了池子里可不要紧吧?要不要我帮你捞起来?”梅映雪恍若未闻,自顾缓缓走上池岸,俯身到冯云岳的身畔摸索。汤光亭随后跟了上来,探头探脑的道:“找什么?

    他身上的解药吗?他刚刚才吃了解药,可这会儿还不是一样挂了!”梅映雪继续摸索着,一边说道:“他脉息虽弱,但却未死,只不过是晕过去了。但要是在一个时辰之内没人施救,那就很难说了。”说着说着从冯云岳怀中的衣袋里,搜出了一条汗巾,几个小油布包与一些瓶瓶罐罐。

    梅映雪一股脑儿的将它们都用汗巾包好,回头想要交给汤光亭,才一抬眼,不禁失声尖叫,急急忙忙又将头撇了开去,好像见鬼似的。汤光亭奇道:“怎么啦?”

    梅映雪嚷道:“你你怎么怎么还不穿上衣服?”汤光亭轻呼一声:“哎哟!”

    才猛然惊觉自己果然仍是一丝不挂。他三步并成两步地回头便往池子里跳,迫窘之余,嘴上兀自不服气地道:“你看你自己还不”话才出口,便知说错了,急忙闭口。

    梅映雪听他这么说,也才猛然发觉自己的身上,就只披着一件男子的外衣,那衣长不过膝,害她露出了两条赤裸裸的大腿。初时一心寻找解药并没感到什么,这时忽然觉得整的身子都凉飕飕的,脸上反倒热得发烫。

    汤光亭见梅映雪忽然有如木雕泥塑般伏蹲着一动也不动,知道自己竟给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姑娘难堪,虽然有那么一点有趣,却也忍不住有些担心害怕。原来所有梅映雪的衣服,此刻全都浸在池子里,要是捞起来只怕会有一二十斤重,当然是没法子穿了,于是便将自己原先藏在岩壁中的其他衣裤,扔给了梅映雪。

    梅映雪见他体贴,心下倒也觉得欢喜,已不似第一眼见到他时那么讨厌。但见衣服脏污,眼神中却也不禁流露出嫌恶的眼色。汤光亭见状,不悦地道:“衣服是脏了点,不过却是干的。”梅映雪脸上一红,说道:“请请你把头转过去”

    汤光亭道:“你该不会要在那里换衣服吧?躺在地上的那个人还没死透呢?”梅映雪道:“那你来帮我杀了他。”汤光亭道:“不行,我没力气了。你自己怎么不下手呢?”梅映雪道:“我也一样没力气了!”

    两人听到对方也如此说,都知对方所言不虚。梅映雪只觉自己的体力正逐渐一点一滴地消失,多耽搁一刻是多一刻危险,当下也不脱换衣物了,直接便把汤光亭扔来的衣服套穿上。汤光亭见状,心想自己也不可能一辈子都泡在这池子里,便想捞起梅映雪浸在池中的衣服来穿。但女人的衣服穿在男人的身上实在是有着太过明显的突兀,更何况汤光亭的身材要比梅映雪来得高大,无论如何也穿不进去。汤光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看了看手上的衣物,转头望着梅映雪发怔。

    想不到梅映雪在打理好自己身上的衣服后,接着竟动手去脱冯云岳身上的衣裤。

    汤光亭在一旁瞧见,大叫妙极,也要上来帮忙脱。梅映雪见他又要光着身子上来,连忙阻止。汤光亭却道:“你怕见到男人光着身子,脱男人裤子却又不怕,这真是奇怪!”梅映雪听著有道理,便独自让了开去,让汤光亭自行料理。自己则从原先衣袋中的瓷瓶里,拿出一颗天王解毒丹,待汤光亭整理好衣服,交在他的手中,吩咐他服下。汤光亭不敢迟疑,连忙吞了进去。

    梅映雪瞧着他将药吞下,接着仔细地端详了他的脸。汤光亭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道:“怎么?我的脸上有东西吗?”梅映雪道:“把嘴张开,舌头伸出来。”汤光亭知道她大概在看自己中毒的情况,便依言伸出舌头。

    汤光亭瞧着梅映雪脸上专注的神气,只盼她说一句:“还好。”或是露出一点轻松的笑容什么的,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只等到梅映雪蹦出一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汤光亭微微一愣,说道:“什么?”梅映雪接着自言自语道:“不行,万师兄可能会躲在洞口等我们出去,所以我们不能往那边走。”忽然心念一动,指着汤光亭说道:“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阿蕊不可能这么粗心,这里有别的入口是不是?”汤光亭急忙解释道:“这可不是我故意要跑进来躲在这里的。”梅映雪喜道:“那你是说有啰!”汤光亭道:“反正我是从那一边”说着往岩洞里面一指,说道:“走着走着,糊里糊涂地就跑到这里面来了。”

    梅映雪道:“那就是了。”两人说走就走,只是尽皆乏力,只得相互扶持,一颠一拐着走。顺着流水走到岩洞尽处,那洞口倏然缩小,已仅能容一人勉强通行,知是来到汤光亭进得此洞的入口了。梅映雪见四周阴暗,伸指难辨,岩壁怪石嶙峋,地势蜿蜒崎岖,心想:“若非今日有人从这里走出来,再过几十年,我也难发现这里头居然有路可以通到外面。”翻过几块大石,只见流水冲激之处,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岩洞,到了这里,地势忽然向下直坠,流水顿时成了飞瀑,虽不甚高,却也颇为险恶。

    梅映雪见状,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她此刻中毒脱力,胆子小了起来,说道:

    “是这里吗?”汤光亭回道:“那可不。”他来时往上攀爬,倒不觉得什么,这会儿由上往下看,却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但他嘴上倔得紧,当下二话不说,率先而下,以表示他确实是从这里爬上来的。然后再让梅映雪紧跟着她攀岩而下,要是梅映雪脚底下打滑,他便用肩头胸口去顶。两人就这么挨挨蹭蹭的,好不容易才都下到了瀑底。汤光亭的脸上头顶,不知挨了梅映雪几脚,当时奋力顶住,还不觉得什么,这会儿一下到地面上,不但全身腰酸背痛,脸上热辣辣地生疼,那十只用力攀住岩壁的手指,启出来时已经磨破,这时又被尖锐的石块割得鲜血迸流,随着阵阵心跳隐隐作痛。

    汤光亭此刻心里只想躺下来,好好地休息一下,但随即想到万小丹并未受伤,只是一时被梅映雪吓唬住了,随时可能会追上来,梅映雪武功虽高,但中了毒可就不灵光了。他也闪过干脆趁现在一走了之的念头,不过想想当时自己既然出手相救,正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天,况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他在山寨时幻想有朝一日下山时,第一件最最想做的事,所以无论如何绝不能在此时丢下梅映雪不管。

    他心里想想,越想越对,越觉得意气风发,忍不住就要大喝一声,为自己加油打气,回头便道:“梅姑娘,我们快走吧!”只见那梅映雪交坐在地上,一张俏脸不知何时一片惨白。汤光亭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梅姑娘,你怎么了?”那梅映雪有气无力地道:“汤汤大哥,请请你过来一下!”

    汤光亭见她说话时神情大异,不知为何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由然而生,一时竟不敢接近她,只道:“什么?”心想:“她干嘛这么温柔地叫我?除了刚才在山洞里她有求于我时叫了我一声大哥之外,其他时候还不都是你呀你呀地叫个不休,这会儿眼下无事,却又为了什么叫大哥?”他忽然想起母亲在他小时候除了跟他讲过七仙女的故事之外,还说过狐狸精的故事。他先前只觉得梅映雪相貌秀丽无伦,有如仙女下凡,但现在他忽然有另一个想法,那就是梅映雪真实的身分可能是千年狐狸成精,得道幻化人形,如今中毒之后元神耗损,只怕就要现出原形。

    那梅映雪哪里知道汤光亭此刻心中天马行空,竟然转了这么许多的念头,见他仍是一动也不动的地站着,便又道:“汤大哥,我现在全身无力,能不能请你过来一下?”汤光亭听着全身一震,心道:“汤光亭,你的脑袋是不是坏了?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妖魔鬼怪,就算有妖魔鬼怪,我汤光亭男子汉大丈夫,又有何惧呢?”

    把心一横,走近梅映雪身畔,俯身问道:“你你没事吧?”

    梅映雪伸手将拉住他的衣袖,将他再拉近自己一点,细声说道:“汤大哥,今日你我不过第一次见面,却承蒙你舍命相救,若不是有你,我这时只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这救命之恩,我到现在都还没跟你道声谢,不知你恼不恼我?”汤光亭笑道:“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原是我江湖儿女应该做的事,何况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说什么谢不谢的,岂不是小看了我汤某。”他这番话,原是在山寨里从他的一些叔伯那儿所听来的,早在他的心里反覆琢磨练习多时,就是等著有朝一日仗义行侠时所用。没想到这一天居然这么早就到来,乐得他也顾不了是否切合实际,便一口气脱口说出。

    梅映雪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要说拔刀相助,那也得身上有把刀啊!你的武功跟我师兄相差了一大截,却赤手空拳的跑出来,那根本是不要命了。能够像你这样不顾自己生命地仗义助人,就说当今武林的成名英雄人物里头,只怕也找不出几位。”汤光亭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与英雄两个字搭上边,高兴地和不拢嘴,得意忘形地道:“谁叫他们两个大男人却来欺负一个女孩子,忒也太不成话了!”

    梅映雪轻轻一笑,续道:“那是汤大哥天生侠骨柔肠,只是只是我与汤大哥素昧平生,汤大哥却这么舍命护我,实在不是平常一般人可以做得到的。”汤光亭却道:“不,梅姑娘,其实像你模样长得这般好看,就好像一朵花儿那般,别说是我了,不管是谁,只要一眼看到你,都会喜欢你的。那看到喜欢的人被欺负了,还不是二话不说”讲到这里,凭空虚挥了几次拳头,接着说道:“就算头破血流,那也是非好好地打上一架不可!”

    梅映雪脸上忽地一阵飞红,过了一会儿,轻轻叹道:“是吗?我万师兄也喜欢我,但他却可以为了另外一样他更想要的东西,而来欺负我。还有我那冯师兄,他在山洞里时看着我的那种眼神唉不说了,只要你的心里有一点喜欢我就好了。”她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汤光亭听着一愣,还以为他听错了,只见梅映雪眉头微蹙,若有所思的望着远处。汤光亭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梅映雪对于他的问话恍若未闻,淡淡地道:“这其中原有许多难处,不过这第一关算是过了”说着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眼睛一红,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汤光亭见状吓了一跳,直问:“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梅映雪摇头不答,仍是不住地掉泪。汤光亭不知如何是好,只有束手以对。过了一会儿,只见梅映雪拭了拭眼泪,说道:“我真是傻丫头,汤大哥侠义为怀,是世上难得仁人君子,我也太不知好歹了。”说着顿了一下,正眼看着汤光亭,正色道:“汤大哥,能否请你答应我一件事?我知道这事太过突然,也实在是强人所难,但这已是小妹能走的最后一条路了。”

    汤光亭见她神色凝重,不禁回神过来,心想:“只要你不是想要咬我,喝我的血,那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说道:“什么事你尽管说吧!”心里想的还是狐狸精那档子事。

    只听得梅映雪用着几乎细如蚊声的声音,轻轻缓缓地说道:“你你能不能答答应我,娶娶我为妻”

    汤光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全身宛如遭雷轰电掣,所有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他豁然站起,颤声道:“你你”连续说了几个“你”字,就是无法接着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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