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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大道无殇(官殇)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5王步凡昨夜想了一夜赴任前后的事,就有些天大地也大、河宽水也急的感慨。过去在天南县当县委书记,县里再复杂毕竟只是一个小县城,现在他初到天野已经感觉出山大洞也深了,他必须泰然处之,力求不伤害别人,也不被别人伤害。

    昨夜几乎一夜未眠,只在天亮前睡了一小会儿,还老是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先是与水涟和水漪有关的梦,接下来就是恶梦。一会儿是掉在水里无人搭救,一会儿是吊在树上下不来过去他常常备有安眠药,昨天赴任时偏偏忘了安眠药的事。他七点半钟才起床,起床后仍觉得头昏脑大。五日和六日是星期六和星期天,乔织虹说两位领导刚来,这个周末不休息了。为了使自己精神点儿,他洗了澡把稀疏的偏分头梳了好几遍才去上班。叶羡阳早已经在楼下等着他。坐上车王步凡嘱咐叶羡阳抽时间去给他弄点舒乐安定片,不然晚上总是休息不好。叶羡阳没敢问原因,点了点头。

    来到市委,正赶上墨海通知说乔书记要召开一个简短的常委会,墨海通知王步凡之后慌着去通知人大主任李直和政协主席鞠功,让他们来列席会议。

    王步凡的办公室里还没有安排好,他直接来到207会议室里,其他人都陆续到了,只有乔织虹还没有来。鞠功闲着没事在读手机上谁给他发的短信息。

    王步凡总觉得鞠功的行为有点过于放肆,他也是正厅级干部,却没有一点自重的样子。

    别人都在笑,只有林涛繁和廉可法毫无表情,李直也没有笑,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也没有表示出反感情绪。王步凡暗自叹道:市委出一个鞠功这样的宝贝就够了,再加上一个文史远就更热闹了。这时乔织虹匆匆忙忙进了会议室,不及坐下就说:“对不起,耽误大家时间了,那个啥,我送两个女儿上学了,看来当母亲是很不容易的啊!这个周末主要是开会研究一些重要事情。”

    此时有点一鸟入林、百鸟绝音的样子。谁也没有接乔织虹的话,会议就算开始了。乔织虹在会上只说了四件事情:第一件事是成立落实“小康战略”委员会,酝酿下派帮教工作队落实省委提出的“小康战略”重要决策,二月二十八日以前必须到位,也即农历正月十七日,此事乔织虹任党组书记,王步凡任落实“小康战略”委员会主任,成员由组织部长侯寿山、宣传部长文史远、秘书长墨海、副市长平江源和经贸委主任、农委主任等组成,办公室设在农委,具体工作由王步凡负责落实,墨海协助;第二件事是下派落实“小康战略”工作队的有关事宜;第三件事是决定三月二十六日召开天野市人大会议,要把代理市长欧阳颂前边的代字去掉。此项工作由人大主任李直主抓,常务副市长暴平军和政协主席鞠功协助;第四件事是人事安排。事先乔织虹没有召开书记办公会议研究,是雷佑胤拟了个名单,乔织虹看了看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墨海说的是开一个简短的会议,可是只要一牵涉到人事问题,只怕今天的会议就短不了。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类会议要么开得时间很长而毫无结果,要么会议上争论很激烈,无可奈何只好休会。如果是一个很有权威的一把手主持会议,拍板人事问题,其他人说得再多,最后一集中还是按照书记的意思定。乔织虹初来乍到,只怕没有这种威望和魄力。

    雷佑胤是抓组织的副书记,等组织部长侯寿山宣布了调整名单,雷佑胤做了简单的说明:“北远县的书记范土林和东远县的书记康宁几次要求调回市里来,根据乔书记的意思想让他们到人大去当主任,让北远县的县长魏酬勤当书记,调东南县的副书记花英嗣到北远县去任县长,把东远县的县长雷润耕提为书记,调天西县的常务副县长魏酬情去当县长,天南县的王宜帆任县委书记,副书记兼政协主席白杉芸任县长”

    雷佑胤的话还没有说完,李直就提了反对意见:“我看魏酬勤、雷润耕、花英嗣和魏酬情这四个人组织上还需要再考察考察,我不知道大家的意见是否一致?他们的口碑都不怎么好,工作成绩也不突出,这个事情一定要慎重。请问乔书记,这些人你了解不了解?对这些人的任用你召开书记办公会议研究过吗?”

    鞠功也附和道:“是啊,小乔书记,对这些人你了解不了解?对这些人的任用你召开书记办公会议研究过没有?可不要别人把你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哩。”

    乔织虹没有基层工作经验,听李直和鞠功这么一说脸红着说:“没有召开会议啊。那个啥,是雷书记定的人,如果大家不同意就改天再议吧。”也不知乔织虹是生雷佑胤的气,还是生李直和鞠功的气,随着一声“散会”她先拿着水杯离开了207会议室。会议就这样不欢而散,雷佑胤一脸怒容地离开会议室,李直和鞠功都是一脸自豪,好像在自豪他们这些老干部仍然有很大的影响力,一句话就否决了人事任命。

    会议结束后,王步凡在会议室里与李直拉了一会儿家常,问了问身体状况,李直表示感谢,两个人相伴走出会议室。这时墨海带着一个年轻人在会议室门口迎住王步凡道:“王书记,这位是秘书处的尤扬,以后呢,他就跟着您当秘书,咱们去看一下您的办公室吧。”

    王步凡点点头,很礼貌地和尤扬握了一下手道:“小伙子不错嘛。”

    王步凡这一句随口而出的话使尤扬很激动,也许因为平时很少得到领导表扬,听了王步凡的话,他早已春风满面了。墨海和尤扬前边带路,王步凡仍与李直边走边谈。

    王步凡的办公室夹在乔织虹的和雷佑胤的办公室中间,一间外屋,一间内室,外屋里办公用品一应俱全,还配有电脑,内室里放有沙发和一张双人床,可以在里边会客或小憩,还有个卫生间可以洗澡。他活动着倦乏的身体看了一圈还算满意,就招呼李直坐下。他们坐下后,尤扬急忙为王步凡和李直倒了水,然后道:“王书记,我就在大办公室里,有事您叫我。”说罢很温顺地向王步凡报以微笑。

    墨海以领导者的口吻嘱咐道:“小尤,王书记呢,初来乍到,可能对机关里的有些情况还不太熟悉,你呢,工作要主动些,服务好领导。秘书呢,秘书的职责你也知道,在这里我就不再多强调了。”

    王步凡听墨海说这话就想笑,他也不过是个秘书长,是个常委,说起话来官腔十足“呢”字还特别多。这种人唯恐别人不把他当领导看,其实在市委这边他也不过是个大秘书。王步凡与李直还有些话要谈,就说:“墨秘书长,小尤,你们去吧,有事我叫你们。”

    墨海用手梳理着背头,刚要离开,像又发现了什么重大事情似的说:“小尤,这桶纯净水时间太长了吧?只怕还是车书记没用完剩下的。你呢,赶快去取一桶新的纯净水换上,记住把饮水机里也冲涮一下。”墨海端了那两杯水跑着出去了,不一会儿又端来两杯水,放在王步凡和李直的面前。尤扬也搬来了一桶纯净水,换好后又把饮水机冲刷了一下才和墨海离去。当王步凡知道这个办公室是前任政法委书记车行芷的,心里就有点说不出的难受劲儿,可是别无选择,只好将就了。

    王步凡认为政法委书记一职纯粹是虚设的,林涛繁抓宣传,廉可法是纪委书记,没有必要让他再抓政法工作,廉可法完全可以兼这个政法委书记。他对政法系统的情况也不了解,就想通过李直了解一下情况“老书记,我初来乍到,对政法系统的情况一无所知,我可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您是我的恩师啊,您能不能给我大致介绍一下政法口的有关情况?”

    李直也一向视王步凡为自己提拔起来的人,在王步凡面前也总以老领导自居。他喝了一口水,慢条斯理地说道:“步凡,你现在可是个神秘人物了,神秘在你只是个政法委书记,却排在副书记林涛繁之前,又是落实‘小康战略’委员会的主任,我也弄不清楚是市委大,还是落实‘小康战略’委员会大,如果说是落实‘小康战略’委员会大,那么你就是天野的第二把手。”王步凡摇摇头笑了一下,他弄不清楚李直说这话的真正用意。李直接着说:“本来我是不应该参与市委这边的一些事情的,可是有些事情我又不能不对你说一说。原任公安局局长雷声鸣是雷佑胤的堂兄,前年因为收受贿赂和生活腐化等问题被副局长向天歌告掉了。这个雷声鸣也确实有些不像话,情人养了两个,老婆理发都要坐飞机去广州,好像天野的理发店就整治不了她的头发,太出格了。机关里的干部对他的意见也很大,再加上盖办公大楼收了包工头五十万元好处费。那个包工头原是向天歌的战友,两个人私下里一合计就告发了雷声鸣,结果雷声鸣被两规,查来查去,竟然查出他贪污受贿三百八十多万元,就被判了死刑。据说有些事情还牵涉到前任政法委书记车行芷,不过雷声鸣没有出卖车行芷。这个向天歌也不是等闲之辈,他是天野汽车厂厂长向天吟的弟弟,市公安局的副局长,现在主持公安局的工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看天野汽车厂现在效益不好,职工天天告状,可是向天吟在上边还是很能走得开的,据说他早就活动着要让向天歌当局长,要不是车行芷一直反对,向天歌可能早就当局长了。雷佑胤呢,因为与向天歌有点矛盾,也极力阻止和反对向天歌出任市公安局的局长,据说想向乔织虹推荐西城区公安分局的局长年光景出任市公安局的局长,这个事情只怕一时半晌也难以定下来,年光景的口碑很不好,因此这个事情一拖就是两年多。法院院长董伸铎与检察院院长智奇绍水火不容,董伸铎与雷佑胤是战友,可以说是铁哥们儿,听说最近雷佑胤活动着要让智奇绍下台,让副检察长苗梗昌接任检察长,苗梗昌也是雷佑胤的战友。你可别小看那个雷佑胤,先做孙子后做爷,在天野他提拔了一大批同学、老乡、战友,可以说各个部门里都有他安插的亲信,以后你对雷佑胤要防着点,他可是个当面笑呵呵、背后捅刀子的奸诈小人,诡计多端,心狠手辣,估计你目前还不是他的对手。唉,人情就是这样淡薄啊,我当市委书记的时候雷佑胤只是个组织部长,那时候是很听话的,我下楼都要搀着我,现在连我也不放在眼里。这次我推荐了个干部,他竟然在会上没有提名。你现在是政法委书记,我有必要给你交个底。”

    王步凡沉默良久,原来李直是因为对雷佑胤有意见才否决了人事任命的提议。同时他也觉得政法系统的人事关系这么复杂,要想打开局面确实不太容易,但办法总比困难多,他相信自己有能力处理好各方面的关系。就很感激地说:“感谢老书记的提醒啊,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政法口的人事关系这么复杂呢。”王步凡一直称李直为老书记,不叫李主任,他认为这样称呼更亲切。其实李直也是乐意人们称他为老书记的,他一直认为书记比主任好听。

    这时李直站起身说:“正因为我看不惯雷佑胤的作派,今天才否决了他的人事提议,小乔不了解情况,雷佑胤在重用亲信呢。唉,不说了,我得去欧阳那里坐坐,人家刚到天野来,我得主动去拜访一下。”

    “欧阳应该来拜访您的,还是老书记想得周到,不和我们年轻人一般见识。”王步凡说着话送李直出门。告别李直扭回身他就觉得这老头仍然不甘寂寞,有点退而不休的味道,他对天野的政治仍然那么感兴趣,那么热衷于参与,他还有一定的能量和影响力,还代表着一股势力,并且和年轻人主动接触,这个人看来不可小视。不知欧阳颂能否认识到这一点,他那个“代”字要去掉,李直这里也是一关,中国式的民主毕竟是靠人大代表来体现的,尽管强调党领导一切,但民主还是要讲的,这就是特色和国情。

    王步凡刚坐到沙发上点了一支烟抽着,有人敲门,他说了声“请进”见进来一个很时髦很俊俏的女子,正是昨天闯进207会议室报告水向东自焚事件的那个女人,看样子她有三十来岁。不等王步凡问她,她就很妩媚地笑着自我介绍:“王书记,我叫刘畅,是市委办公室的副主任兼乔书记的秘书。乔书记请您到她的办公室里去一下,说是要开个短会。”

    王步凡点点头说:“知道了,我马上去。”

    刘畅离开后,王步凡把一支烟抽完才起身到乔织虹的办公室里来。进了书记办公室,只有乔织虹和刘畅两个人在,似乎不像要开什么会。乔织虹的办公室有一百多平米,房间分为两部分,外面是会客和秘书办公的地方,常用的办公设备应有尽有,而且全部是最新款式的,而驾驭这些先进办公用品的可能就是精明能干的刘畅。乔织虹把王步凡让到里间,里间有一张两米多长的老板桌闪着棕色的光亮,几乎能照出人的影子,老板桌后边是高级真皮转椅,老板桌对面并排放着两把皮椅,那是给来向她汇报工作的下属准备的,左侧靠墙摆着一排精致的沙发是供客人坐的,其他还有文件柜、书柜和艺术架等等,全部是古色古香的老式家什,尤其是那张床更为别致,像是从皇宫里抬出来的御用品。王步凡用眼睛快速扫瞄了一下市委书记的办公室,然后坐在沙发上。

    刘畅急忙给王步凡倒了水,很恭敬地放在王步凡面前,然后退了出去。

    乔织虹是个直性子人,不太爱玩弄手腕,她站起来,走到王步凡跟前,坐得离他很近。没有开场白,直接说:“那个啥,雷书记向我建议最近召开一次常委会议,要求对部分局委和县区的领导班子调整一下,我答应了,没想到今天的会议开得这么不愉快。”

    王步凡盯着乔织虹的脸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没有弄清楚乔织虹向他说这些话的用意。是对雷佑胤不满,还是对李直和鞠功有看法?他看似无意地问道:“乔书记,您目前对天野各局委和县区班子的情况了解得怎么样?”

    “那个啥,还谈不上了解,只知道天野的情况比较复杂呢。”乔织虹说话习惯用“这个啥”、“那个啥”有时还习惯性地用手理一下满头乌黑发亮的短发。

    “既然了解得还不够,就不宜过早动班子,免得陷于被动。欧阳刚到,更谈不上了解了。即使要动也应该等人代会开过之后,一切工作就绪了再动,这样也不至于使欧阳市长产生什么想法。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和想法,不一定正确,还是以您的意见为准。”王步凡很谨慎地说。

    “我也是这个意思呢,可是那个啥,雷书记已经提出来了,我当时也不好否定,市内局委的班子可以暂不调整,县区的班子是不能拖的啊。”

    乔织虹说着就拿出一份雷佑胤以前草拟的干部调整名单递给王步凡让他看。

    王步凡接过名单看了一遍很含蓄地笑了,他望一眼乔织虹,乔织虹很专注地望着他,她的眼神告诉王步凡她对名单也有看法,正在等他发表意见。王步凡觉得自己今天是受到特殊待遇了,按照常理,人事问题乔织虹根本不会和他这个政法委书记交换意见,可是乔织虹这样做了,他如果不说点具体意见显然是不行了,就很诚恳地说:“乔书记,别的不说,向天歌是天野汽车厂厂长向天吟的弟弟,主持公安局的工作已经两年半了,又曾经被省公安厅命名为反腐标兵。一个市局的副局长迟迟提升不了局长,而据说雷书记有意让西城区公安分局的局长年光景去当市局的局长就不太合适吧。其一,论政绩、论口碑年光景都不如向天歌,干部群众会说我们用人不明。其二,原公安局长雷声鸣与雷佑胤是堂兄弟,如果用了年光景而不用向天歌,市委就会背上打击报复的黑锅,知情的人会把这笔账记在雷佑胤头上,不知情的人可就要把这笔账记在你乔书记头上了。”王步凡讲起话来总爱说个一二三,他认为这样会更有条理性。

    乔织虹倒吸一口冷气,不停地点着头,很耐心地听王步凡道破玄机。

    王步凡又道:“检察院的检察长智奇绍干得挺好的,群众威信也很高,为什么偏要把他调出政法系统让他到环保局去当局长?智奇绍一直干的是检察工作,到环保局去并不熟悉业务,能把工作干好吗?再说环保局的局长牛荃年龄并不大,为什么要逼着人家退二线呢?至于白杉芸和魏酬情两个人我不想多说什么,他们都与雷书记有特殊关系,白杉芸的工作能力还可以,可以出任天南县的县长,魏酬情只怕不太合适,她的事最好先放一放再说。”

    乔织虹正是觉得名单上的安排不太合适才征求王步凡的意见,见王步凡的话并未说尽,就启发似的说:“这个啥,我也觉得这样的安排不太合适,可惜我对天野干部的情况了解甚少,又没有人跟我说真心话,我与林书记谈过这个事情,他只笑着摇头,不说具体意见。因此我只好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了。步凡同志,那个啥,在任用干部方面关系到改革开放的大局,关系到天野经济的发展和政局的稳定,用好了,群众会拥护我们;用不好,群众可能就要骂我们。你是落实‘小康战略’委员会的主任,那个啥,我希望你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今天咱们两个人的谈话,也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希望你相信我老乔,把我当作朋友啊!在天野我至少目前还没有朋友呢。”

    王步凡觉得乔织虹是一片诚心,自己不说出个中缘由,日后乔织虹一旦知道了真情就会对他产生看法,只好实话实说“乔书记,天野情况很复杂啊,在干部任用上可是有说道的。据说牛荃得罪过雷佑胤,因为他是魏酬情的丈夫。年光景和苗梗昌都是雷佑胤的战友,魏酬勤是魏酬情的妹妹,雷润耕是雷佑胤的侄子。法院院长董伸铎与检察院检察长智奇绍有矛盾,董伸铎是雷佑胤的战友,这次雷佑胤就向智奇绍开刀了”

    “不用再说了,原来如此。这个雷佑胤做事也太过分了,简直是在挟持我嘛,把我当傀儡啊。那个啥,看来局委的班子只有到人代会之后再说了。即使到那个时候,我也不会让雷佑胤如愿的,在干部的任用和管理上,一把手决不能让别人随意左右。”

    王步凡见乔织虹动了气,就说:“县里的班子确实不能拖,我谈个意见,是否折中一下,结果让林涛繁同志在会上宣布,咱们再开个书记办公会议通通气。”

    “你说吧。”

    “我的意见是天南就让王宜帆任书记,让白杉芸任县长;北远县的班子不动,把东远县的书记康宁调到人大,就让县长雷润耕当书记;让天南县的副书记张沉到东远县去当县长,天南的班子也需要调整,这样一来,天南县缺两个副书记。”

    乔织虹说:“天南的班子你定,刘书记夸奖天南的干部队伍过硬,就从正科级里面选拔,到时候我们可以说这是刘书记的意思。”

    王步凡有些担心地说:“乔书记,如果把雷佑胤提议的人否决掉,会不会在常委会上不能通过,雷佑胤会不会闹啊?”

    “这个事情不让林繁涛说,我直接说吧,我要看看都是谁要和我老乔过不去。”

    王步凡听乔织虹这么一说,就谈了自己的看法,天南的班子是这样定的:王宜帆任县委书记,白杉芸任县长,把副县长林君提拔为副书记兼政协主席,把王含才调县委这边任副书记,把一个副县长提了常务副县长。

    乔织虹在下午又主持召开了常委会,她在会上宣布了各县干部的调整情况。“范士林干得好好的暂时不动,按照刘书记的意思要重用天南的干部,因此康宁回人大,雷润耕任东远县县委书记,天南的副县书记张沉调东远县任县长,天西县县委书记李光源兼任县长,天南县的林君提为副书记兼政协主席,把常务副县长王含才调县委任副书记大家议议吧。”

    这一次因为是乔织虹亲自提出的人选,又打了刘远超的旗号,大家虽然各怀心思,却是一片附和之声,县里的班子就这么定下来了。

    乔织虹又礼节性地问李直:“李主任还有什么建议嘛?”

    “乔书记的决定很好,我没有意见。”李直说。

    乔织虹又问鞠功:“鞠主席有什么建议?”

    鞠功笑着说:“老朽乃行将就木之人,一切听从市委的。有意见我到厕所里去提,哈哈”由于鞠功的话太放肆了,很多人把目光投向他,他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弄得乔织虹多少有点不高兴。

    会议快要结束时,乔织虹给两位副书记和政法委书记分了工,雷佑胤到人大宣布康宁的职务,林涛繁到天南县去宣布班子,王步凡到东远县去宣布班子。最后乔织虹强调市直局委的班子暂不调整,等人代会开过之后再说,会议在没有任何异议的情况下把全部议程进行完毕。

    王步凡回到办公室后,闲着没事就翻看当天的天野日报,先看到的标题是领导的关怀,介绍刘远超和乔织虹到天野汽车厂去访贫问苦的事情,然后赞扬乔织虹收养孤儿,是个人民爱戴的好书记,而对水向东自焚的事情只字未提。接下来又有一条消息吸引了王步凡。

    时髦女郎再献爱心

    三个月前的十月十八日,一位自称爱心妹的时髦女郎戴着墨镜和口罩,穿着紫色风衣,来到市下岗职工管理办公室,为下岗职工捐款五十万元。当时工作人员问其真实姓名,爱心妹摇摇头不愿透露,捐款后拿了收据匆匆离开,此后便一直没有爱心妹的任何消息

    时隔三个月,爱心妹再一次闪亮出现。这一次她仍然戴着口罩和墨镜,身穿红色大衣,来到市下岗职工管理办公室,捐款数目仍然是五十万元。因为爱心妹自始至终不肯摘下墨镜和口罩,故而工作人员无法一睹爱心妹的芳容。爱心妹依旧不愿透露姓名,拿了收据翩翩而去

    这位高贵大方、身段苗条的爱心妹,既像上次的爱心妹又不像同一个人,究竟她是干什么的?人们有各种推测总之,这个爱心妹很有钱,至于她为什么不愿让人们知道她的真实姓名、身份,自然有她自己的理由。我们可以敞开想像的心扉去推测:爱心妹可能是个品德高尚的海外侨属,可能是个事业有成的女企业家,可能是个名冠中外的服装设计大师,也可能是个有众多崇拜者的歌唱家或者当红影星

    王步凡看着这篇报道,觉得有些古怪离奇。爱心妹为下岗职工献爱心本来是件好事,为什么捐款者不愿透露姓名,又不愿让人们看清她的真实面容呢?他隐隐觉得其中必有隐情。但是既然捐款者这么做了,必然有她自己的想法。真相总要有浮出水面的那一天,可能到了那个时候,捐款者会拿着收据站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或者无罪,但是目前要想弄清楚“爱心妹”究竟是谁,恐怕还没有那个必要。他忽然想起现任人大秘书长米达文当初在天南县当县委书记时交给纪委的那二十万元钱,那是一个行贿者给他送的钱,一直到那个行贿者被抓住之后才真相大白,行贿者自杀了,米达文却安然无恙。

    王步凡手里捧着天野日报正在发愣,雷佑胤笑眯眯地走了进来。王步凡急忙放下报纸,先让坐,后倒茶。雷佑胤过去是王步凡的老领导,王步凡对他一向尊重,不管心里边有什么想法,面子上决不会表现出来,更不想让雷佑胤感觉到彼此思想上有什么暗流。

    雷佑胤坐下后只管东拉西扯,王步凡弄不清楚他的来意,也不便多问。雷佑胤习惯用手按摩自己的太阳穴,据说只要一闲下来,要按摩九九八十一次,才算告一段落

    王步凡等了一会儿,看雷佑胤停住了手,才递给他一支烟,雷佑胤摆摆手说:“戒了。”接下来是按摩双腿。按摩似乎对他非常重要,但是跑到王步凡的办公室里来按摩就让王步凡猜不透他到底是玩的哪门子作派。

    雷佑胤不说话,王步凡就弄不清楚他今天的来意,两个人就闲坐着,表面很亲热,内心都在想心思,在揣摩对方的心理,似乎是在比赛彼此的心理定力。过了很长时间雷佑胤终于开口了:“王书记,政法口的几位领导今天晚上想和你认识一下,他们自己不敢说,就求了我。有董伸铎、苗梗昌和年光景等人,你看是否和他们见个面?他们对你很尊敬。”

    王步凡听雷佑胤这么一说立即警觉起来。如果仅仅接见了董伸铎、年光景和苗梗昌,那么向天歌、智奇绍和其他分局的同志肯定会产生远近亲疏的想法,对他以后的工作很不利。就笑着说:“还是集体接见一下为好,让法院的院长、副院长,检察院的检察长、副检察长,公安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长向天歌以及各分局的主要领导都到场吧,这样比较合适。雷书记你说呢?”

    雷佑胤沉默了很短时间,面部的表情也复杂了一下,马上笑着说:“还是王书记考虑得周到,那我就让法院院长董伸铎通知一下,中午在天道宾馆吧。”王步凡笑着点了点头。

    雷佑胤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王步凡很客气地送到办公室外。

    王步凡望着雷佑胤消失的背影,觉得他今天可能会有些失望,王步凡没有按照他的意图去作。

    雷佑胤的确很失望,他本意是想让王步凡特别关照董伸铎等人的,没想到王步凡这么精明,竟把他的愿望给改变了。雷佑胤回到办公室后就感叹这个王步凡看来也不是一只省油的灯,万万不可小视

    雷佑胤走后,王步凡闲得有些无聊。他很想写点人生感悟的东西,就拿起笔龙飞凤舞地写开了,一直写到快下班的时候,一篇题目为人,应该怎样活着的文章写成了。

    王步凡写这篇文章只是为了发泄,阐述一下自己对人生的看法,并不准备发表,写成后很随意地放在了书架上。

    这时尤扬进来了,无意间发现了王步凡写的那篇东西,就捧在手上很认真地阅读,看过之后连声称赞写得好。

    王步凡笑着说:“小尤,你是第一个读者。人生在世,岁月匆匆,还是作个平凡的人好啊!”尤扬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话好,就一个劲地点头,样子很恭敬也很佩服。

    6中午在天道宾馆里,王步凡接见了政法口的那些头头,雷佑胤一一向他作了介绍。向天歌很主动地走近王步凡,不时给王步凡敬酒,智奇绍则显得有些少言寡语。其他人仍以雷佑胤为中心。王步凡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就像一只占山为王的老虎,别的老虎进入了他的领地,他本该奋力扑上去把它咬死或者赶走,可惜雷佑胤这只虎太大了,他一时还不敢跟他较量,就假装糊涂,并不计较。

    雷佑胤是个很精明的人,也意识到今天的主角应该是王步凡,不应该是他雷佑胤,就说:“苗梗昌、年光景、董伸铎,你们要给王书记敬酒呢,今后王书记是抓政法口的领导,有事情要及时向王书记请示汇报。”但他始终没有理睬智奇绍,智奇绍也不多看雷佑胤,看来两个人的矛盾很深,已经有些公开为敌了。

    听了雷佑胤的话,董伸铎才开始给王步凡敬酒。王步凡接了酒并没有马上喝,他注视了一下这个中等身材、很干练的中年人,却扭头看着向天歌说:“听说向局长的工作一直干得不错,特别是主持公安局工作这段时间,乔书记对你们公安局的工作很满意。”他本来要说雷声鸣出事之后这段时间,忽然想起李直告诉他原公安局长雷声鸣是雷佑胤的堂弟,就把这几个字省略了。他是故意这样说给向天歌和雷佑胤听的,对向天歌起到了鼓舞作用,对雷佑胤和年光景则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而董伸铎就很自然地讨了没趣。

    向天歌笑得很灿烂,雷佑胤脸上挂着很微妙的笑容,年光景脸上有些不自然,董伸铎的表情有些尴尬。王步凡在这种场合下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一则向天歌现在是市公安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长,能够摆在桌面上;二则人都有点自我保护意识,他不想让雷佑胤过多插手政法口的事情,那样会把他架空,他就不可能名副其实地成为这个领域里的核心人物,因此他很巧妙地警告了一下。比如你董伸铎是在雷佑胤授意下给我敬酒的,我偏不理睬你。

    年光景也来向王步凡敬酒,王步凡望着这个个头不高、贼眉鼠目的人,就想起他的种种传言,不管那些传言是真是假,但可以肯定此人必定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下三烂,对于这种人就得用点手段了。王步凡迟迟没有接年光景的酒,却把目光又移向董伸铎,好像要和董伸铎说话可他又不开口。年光景端着酒也无法放下,就无话找话地说:“王书记在天南的政绩是尽人皆知的,我年光景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向天歌与年光景开玩笑:“老年,你就是趴下去也只有四蹄,带上中腿才够五蹄吧?”

    年光景只是傻笑着,两只鼠眼已经眯成一条线,他是个在下边敢动刀子,嘴巴上却没有功夫的人。

    王步凡仍然没有接年光景的酒,他觉得年光景这种人也敢妄加评论他的过去,心中很不自在。他要故意杀杀年光景的傲气,于是装糊涂地扭回头问雷佑胤:“雷书记,这位也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长?”

    雷佑胤急忙解释说:“他叫年光景,是西城区公安分局的局长。”

    王步凡啊了一声,仍然没有接酒,他环视了一下其他分局的同志说:“来,分局的同志们共饮一杯,就不要个别敬酒了吧。”分局的局长们都站起来与王步凡碰杯,年光景显得很没趣,他已经觉察出王步凡并不给他面子。

    王步凡又亲自倒了杯酒来到智奇绍面前说:“智检,这几年你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昨天乔书记还表扬你是个原则性很强的同志,来,我敬你一杯,望你以后继续干好本职工作。”智奇绍有些手足无措,今天他是享受到特别礼遇了,王步凡并没有给其他人敬酒,他是第一个,就急忙站起来与王步凡碰了一杯,一饮而尽,坐下后脸上才有了笑容。

    雷佑胤看出王步凡故意跟他耍心眼儿,心里很不高兴,同时他也领教了王步凡的胆量,看来此人决非等闲之辈,以后再也不是从前了,他想再插手这个不归他管的领域,只怕不太好下手。王步凡不是车行芷。

    次日刚上班,市委办公室送来关于下派帮教工作队员到基层贯彻落实“小康战略”重要决定的通知,让王步凡审阅,通知要求各单位抽调精干人员到基层去,想群众所想,急群众所急,切切实实为群众解决实际困难,推动“小康战略”的实施

    王步凡看着这个通知就想到了以往下派人员的问题。说的是抽调精干人员,其实各单位都是抽调那些老弱病残、工作不努力、领导看着不顺眼的人。这些人能算是精干人员?靠这些人下去搞工作,且不说他们自身的能力和积极性,就单位领导来说也不一定会支持他们的工作,到头来不仅不能帮群众办实事,只怕有些时候还要帮倒忙,一旦再弄出些打白条的事情来,岂不让市委跟着出丑。他既然是帮教小组的组长,就有责任把好关,把这件事情办好。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以往凡是派下去的人员领导都是许了愿的,说回来后要根据工作业绩给予重用,其实一个也没有重用,完全是哄人骗人的瞎话,从哪里来,仍然回哪里去。久而久之,就像狼来了的故事,说狼来了,没有人信,把下去锻炼当成了儿戏。他想这一次一定要动真格的,抽调的人员要经组织部门层层把关,一年后成绩突出者一定要给予重用,最起码要在原有基础上提升一级。他虽然这样想,但这个想法首先要征得乔织虹的同意,还得经常委会研究形成决议,然后才能下发文件,这样也不至流于形式。于是他就拿了这个通知去找乔织虹。

    在乔织虹这里王步凡谈了自己对下派帮教工作队的想法。乔织虹很支持王步凡的工作,立即让墨海通知常委们下午开碰头会研究这个事情。她有些急性子,其实这个事情改天再议也不晚。从这一件事上王步凡就发觉乔织虹的城府不是很深,这种人往往容易感情用事,容易被别人利用,而达到人家的目的。天野是个有八百万人口的大市,这样的市长是否能够驾驭目前的复杂局势,带领干部群众发展经济建设,落实“小康战略”决策,确实还是个未知数。

    下午上班后常委们还没有到齐,乔织虹笑着小声问王步凡:“今天是星期日,晚上安排活动没有?”

    王步凡问道:“没有什么事,乔书记有什么指示?”

    乔织虹笑道:“啥指示呀,今晚发展银行的行长贾正明、万通建筑公司经理买万通、石油天然气公司经理郑清源他们邀我打牌,我看你的牌技挺高的,今晚也去吧,就在天道宾馆的贵宾楼。”

    王步凡点着头就又有了想法:这年头有点见识的政客,暗中与民营企业老板来往亲密,但明里不会与他们多打交道,遗人以柄。很多官员的倒台都与那些民营大老板们有关,难道乔织虹就没有意识到这一层?她暗中不一定与这些人有什么经济交易,但经常与这些人在一起打牌也不是什么好事,时间一长,难免有人要议论的,甚至会损及她的形象。王步凡虽然不想参与其中,甚至想劝劝乔织虹,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市委书记邀他去打牌,他不能说不去,就他目前和乔织虹的关系,接触刚刚开始,还没有处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常委们陆续来到207会议室里,因为昨天才开过会,今天又开会,鞠功就显得有些不耐烦,嘴里嘟囔了些什么谁也没有听清楚。下午的会议有两项议程,一是下派工作队的事,二是强调机关干部转变工作作风的事。乔织虹让王步凡先谈了对下派帮教工作队的想法和看法。

    王步凡说完后第一个表示赞同的是廉可法,林涛繁附和,看来他们对雷佑胤的一些做法也不赞成,其他人没有说什么。乔织虹最后总结道:“那个啥,以往下派工作队,我也知道是鱼龙混杂,流于形式。这一次我们要动真格的,组织部对各部门上报的人员一定要严格把关,一年后队员们回来,只要工作上确有成绩,在原有基础上要官升一级,大家就这个事情发表一下意见吧。”

    在谈到转变工作作风的问题时,乔织虹有些轻描淡写。别人都不说什么,只有墨海啰嗦了几句,说是有些司机的修理费报销的太多,去年还有二月份报出车补助三十天的事情。墨海的话也没有人在意。这种事也不是什么原则性大事,更不牵涉到谁的个人利益,自然是一个个说要切实转变作风,踏踏实实做好本职工作。雷佑胤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是脸上仍然挂着微笑

    晚上吃过饭王步凡上到贵宾楼二楼,见温优兰和莫妙琴都在,莫妙琴急忙接了王步凡的包,温优兰跑着去开房门。莫妙琴和王步凡一前一后地走着。她抬头望着王步凡说道:“王书记,我也是天南县孔庙人,咱们是老乡呢?”

    王步凡有些惊喜,没想到在这里竟然遇到了老乡,很高兴地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找我,我会帮助你这个小老乡的。”

    “咱们还有点亲戚,你舅爷是俺近门的曾祖哩,按辈分您是我的表叔哩。表叔,我知道您是个好人好官呢。”莫妙琴仍然搓着手说。

    王步凡更加惊喜,没想到莫妙琴还是他的远门表侄女,他舅爷确实姓莫。

    这时有人敲门,王步凡说了请进,见木成林亲自拿了两条中华烟笑眯眯地进来了。木成林见莫妙琴在沙发上坐着,眼神就有些怪异。莫妙琴见木成林进来,急忙起身出去。温优兰则站在门口一副进退两难的样子。

    王步凡对木成林的印象不好,也不说让他坐,他就在屋里转着检查卫生。看看屋内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就转到卫生间里去看,忽然从卫生间里传出严厉的叫喊声“温优兰,你进来看看,你快点进来看看!”

    温优兰吓得脸色发白,跑进卫生间就听到木成林训斥道:“这些毛巾、浴巾怎么还是旧的啊?赶快到总台去领取新的来呀!记住啊,以后每周都要更换一次新的,如今疾病这么多,王书记的身体最重要,你懂吗?如果传染上什么疾病,我拿你我拿你”温优兰这时红着脸又跑着出去了,木成林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对着门口继续嚷道:“这些服务员的素质就是低,我已经交代过多次了,她们竟然还没有更换。”扭过脸马上笑着说:“王书记,这件事情是我的失职,你批评我吧。”说罢又变成一副接受批评的样子。

    王步凡认为木成林简直是小题大作,也可以说是故作多情,他真要是再三交代了,温优兰不可能不更换。就又好气又好笑地说:“老木,我也是农民出身,没有那么金贵,也不那么讲究,还是为国家节省点财富吧,一周换一套新的,不是铺张浪费吗?我看没那个必要。”

    木成林却很严肃地说:“王书记,其他领导都是这样,领导们身系天野百姓,身系天野的发展大计,健康可是大事情啊。”

    王步凡认为木成林把领导的身体上升到天野发展大计的高度去理解有些牵强,如今离了谁地球都照样转。他不想跟木成林多纠缠,就挥挥手说:“老木,你去吧,万事适可而止,不要过分夸大。”

    木成林在离开之前又用手摸了一下房门的上边,见上边也没有灰尘,才自我感觉良好地走了。这种人就是靠博取领导欢心生存的,可在王步凡这里怎么也讨不来好,反而认为他是一条变色龙。

    王步凡点了一支烟正抽着,温优兰拿了新毛巾、新浴巾和一些洗发洗浴的东西来了,很麻利地把卫生间里的用品全部更换了。

    王步凡发现温优兰眼睛里噙着泪花,就觉得这个木成林做事有些过分,人有点可恶,欺压属下,巴结上司,这种人百分之百是小人。他正想劝慰温优兰几句,内线电话响了,一接是乔织虹打来的,她在电话里笑着说:“三缺一,就缺你王书记这条腿了。”

    王步凡答应马上去,边往外走边说:“小温你休息吧,别忙活了,你们经理也是没事找事,别理睬他那一套。”

    温优兰没有回应,只是抬起头苦涩地笑了笑,在她低头的那一瞬间,王步凡看见两滴清泪滴在地毯上。刚才莫妙琴对着他哭了,现在温优兰对着他也哭了,他就觉得这个天道宾馆确实是有点问题。

    王步凡走出房间远远看见莫妙琴在欧阳颂的房间里,可能在做与温优兰同样的工作。他上三楼来到乔织虹的房间里,见这里已经有四个人了,乔织虹、买万通、郑清源,还有一个人他不认识。就说:“不缺人嘛,不是正好四位,怎么不开战呢?”

    “人家不是想和你王大书记认识认识嘛,那个啥,我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发展银行行长贾正明同志”乔织虹向王步凡一一介绍。

    王步凡不认识贾正明,其余两位在海南已经见过,但仍然装作不认识,与他们一一握手问好。

    王步凡与他们打了一会麻将,就借口身体不舒服申请告退。

    王步凡下到二楼,见欧阳颂的房间里亮着灯,正好温优兰迎了上来要去给他开门,王步凡就问:“欧阳市长休息没有?”

    温优兰忽闪着两只大眼睛作思考状“估计还不会休息吧。”

    “我到欧阳市长那里坐坐,你忙吧。”听王步凡这么一说,温优兰又回到了服务台。

    王步凡敲门,欧阳颂开了房门见是王步凡,急忙拉进屋里来。莫妙琴也在,她急忙给王步凡倒了茶水。

    莫妙琴看两位领导要说话,自动退出去了。

    王步凡问欧阳颂到任后工作开展得是否顺利。欧阳颂眉头一皱,叹道:“天野的官不好做啊,老暴不怎么配合,处处还使绊子,我怕跟他的关系是很难处好的。比如城区建石榴工程的事情吧,我的意见是公开招标,他硬是让买万通的建筑公司揽了这个项目。建石榴园的事情呢,明明说是要公开竞标的,这是市委常委会议上研究决定的事情,由他负责。我估计他可能把标底透露给买万通了,结果十几家竞标单位落选,又被买万通把工程揽了过去。唉,他没有把我这个代理市长放在眼里啊!我目前还是个代理市长,也不想和老暴顶牛,只好随他了。”

    王步凡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市长不是市长,而是个书呆子,是个令人同情的弱者。他王步凡同样遇到过这类问题,雷佑胤不是背着他这个政法委书记就想调整政法口的班子吗?他略施小计就没有让雷佑胤的阴谋得逞。而眼前的这位代市长,为什么就不用拖的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呢?为什么就不通过乔织虹下道圣旨让市长亲自负责二次竞标呢?而是委曲求全,让暴平军的阴谋再一次得逞。一开始他就以软弱败下阵来,以后的工作就更难开展了。目前和他们斗勇不现实,要斗也得讲求策略、讲求方式地斗智,只怕欧阳颂在策略和方式上都是弱项。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欧阳颂还不是强龙,乔织虹也不是强龙。

    王步凡见欧阳颂闷闷不乐,他的酒瘾却犯了,就试探性地说:“怎么,不行咱俩喝一杯解解闷?”

    欧阳颂羞答答地说:“我不会抽烟也不会喝酒,打牌刚刚入路。唉,没有办法,习惯已经养成了,很难改变啊!”王步凡心想,现在这个时代三不会的人绝对是好人。王步凡想喝一杯的请求尽管被欧阳颂拒绝了,还是很客气地说:“欧阳市长,你很注意修身养性啊,你的个人修养真好,我就不行。”

    王步凡不想再与欧阳颂耗费时间,站起身道:“不早了,欧阳市长休息吧。”

    欧阳颂一直把王步凡送出门外,还迂腐地伸出了手,王步凡只好与他握了手。同在一层楼上住,天天见面,在王步凡看来,此时此刻这种握手是应该免掉的。

    这时贾正己来了,先与王步凡握了手,然后说:“欧阳市长要看金庸的笑傲江湖,我给送来了。”王步凡点着头离开时对欧阳颂喜爱看武侠小说又有了看法,作为欧阳本人看再多的武侠小说也不一定能够增加他的阳刚之气。

    温优兰帮王步凡开了房门,王步凡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一看时间才十点钟,他想着天野的复杂情况,心里就烦。心烦意乱也就没有了睡意,几天没有痛痛快地喝酒,酒瘾确实犯了。他给夏侯知打了个电话,让他带两瓶酒,带两个小菜,来贵宾楼聊聊。

    夏侯知了解王步凡的脾气性格,半夜里打电话叫他来喝酒,要么是心里烦,要么是心里高兴。他本来已经睡下,急忙又起来开车出门,买了两件茅台酒,买了十条中华烟,又买了几个小菜,来到天道宾馆的贵宾楼下。他先把烟提着上楼,进了王步凡的房间,王步凡见夏侯知拿烟没有拿酒就不高兴了“胡扯蛋,猴子,我这里有烟,只是没有酒,你是否也思路不清啊?”

    “书记大人莫慌嘛,酒在车上呢。”夏侯知说罢又跑着下楼去。他身体太胖,搬着两件酒上楼有些吃力。温优兰看见急忙跑过去帮夏侯知搬了一件酒,提了小菜来到王步凡的房间里。

    温优兰是个很细心的女孩子,她知道两个人要喝酒,就帮着把小菜摆在茶几上,又倒了茶水。

    温优兰在摆小菜的时候,王步凡无意间看到了她的右手,右手食指剩了少半截。温优兰这时也发现王步凡在看她的右手,脸就红了。王步凡急忙把目光移向别处,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温优兰把一切安排好后,甜甜一笑说:“王书记,我在这里服务吧?”

    王步凡道:“不用了,小温你去休息吧,这位是我高中时的同学,我们闲聊聊。”

    温优兰很礼貌地退出去了,她关门时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服务也是一流的,美中不足就是少了半截指头。

    两个人推杯换盏之际,说了些高中时代的趣事,不知不觉竟然把三瓶酒喝完了,王步凡有些微醉,夏侯知的酒量比王步凡大,一点也没事。王步凡醉眼蒙眬地问:“猴子,还能开车不能?如果不能就睡在这里吧。”

    夏侯知笑道:“我没事,还是回去吧!”

    王步凡不再说话,挥了挥手让夏侯知离开。夏侯知正要出门,王步凡又叫住他让他把烟提走,夏侯知很无奈,嘴上答应着,走的时候却没有把香烟带走。

    夏侯知走后,王步凡仍然没有睡意,就坐在沙发上抽烟。这时温优兰进来了,很利索地把茶几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她正要出去,王步凡就叫住温优兰:“小温,来,坐下陪我说说话。莫妙琴休息了没有?”

    温优兰面色微红,帮王步凡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说:“莫妙琴在欧阳市长屋里,王书记喝点水醒醒酒。”说罢就坐在离王步凡稍远一点的沙发上,有些拘谨和惶恐。

    王步凡听了温优兰的话,心中掠过一丝担心,这担心是为莫妙琴和欧阳颂。接着又是一阵暗笑。他不是雷佑胤,他不会对温优兰和莫妙琴有什么非分之想,他只是觉得无聊,想跟她们说说闲话。在天南,他是前呼后拥的人物,夜晚又有叶知秋相伴,从来没有感到过寂寞和孤独,而到了天野,他倍感寂寞和孤独,这种寂寞来自于多方面。从工作上来说,一个政法委书记根本给别人办不了什么大事,没有人会来找他,他也失去了一言九鼎的威风;从感情上来说,天野人与他不熟悉,他的廉洁名声已经在外,即使有些人想与他套近乎,也不敢贸然靠近,使他这个不甘寂寞的人也只好忍耐寂寞的煎熬;从个人作风上来说,他反对迎来送往,工作喜欢雷厉风行,可是现在处处受制于人,处处需要陪着小心,没有人帮助,没有人倾诉,使他十分孤独。想找个谈谈心的人也找不来。他本来想和欧阳颂交朋友,可是他在欧阳颂的眼里还不如一本笑傲江湖,令他有些心凉;他想和林涛繁发展朋友关系,可是人家不爱和同僚多交往。

    王步凡喝了口水望着温优兰问:“你的手指是怎么回事?能告诉我吗?”

    温优兰有些难为情,叹了口气,久久没有回答。

    王步凡急忙说:“我喝多酒了,不该问的你别介意。”

    温优兰并不介意,又叹了口气才说:“我们家里穷,我初中毕业后去堂兄的瓶盖厂里打工,不小心被机器夺去了一个指头。在住院那段时间里我简直不想活了,一个残缺不全的女人,干什么事情都会招来惊奇和异样的目光,甚至会影响到我一生的幸福。”温优兰说到这里,泪珠已经滚滚落下,她竭力控制住自己,不使自己哭出声来。接着她又说:“人情我算是看透了,薄得很哩,我受到了伤害,堂兄只付了医疗费,并没有赔偿我什么。唉,我也是个女人,女人天生爱打扮,可是我不敢打扮。见别的女孩子涂指甲油,我既羡慕又嫉妒,我不敢正视指甲油之类的东西,连淡妆也拒绝了,生怕别人说我丑女好作怪,因为我不是个完整的女孩子。”

    王步凡为温优兰的不幸感到伤感。就安慰道:“小温,不就是少了半截指头嘛,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你是个好姑娘,只要好好工作,美满和幸福都会有的。”

    温优兰没有作声,仍然在垂泪,好像在用眼泪向王步凡倾诉。

    夜深了,王步凡觉得一男一女在一起时间长了怕人说闲话,就主动让温优兰去休息,温优兰迟疑了一阵子才很不放心地离开。她站在门口又守候了一会儿,当她确认王步凡没有什么事情时才去休息了。

    7机关里的人是很注重双休日的,忙活了一周都盼着周末休息一下,或者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乔织虹说这个周末仍然不过,市领导要加班。星期六上午市委市政府组织主要领导围绕市区转了一圈,去各条街道上视察石榴带工程,又到石榴园看了工程的建设情况。视察时,城建委主任平河源始终跟在雷佑胤身后,并不怎么与乔织虹说话。视察结束时,平河源向市委市政府领导汇报了“石榴工程”的进展情况,得到乔织虹的口头表扬,并把“石榴工程”上升到天野市的形象工程去认识,平河源笑得嘴都合不住了。

    中午平河源代表城建委设宴招待市委市政府领导,此时李直和雷佑胤有说有笑,关系好像忽然又亲密起来。王步凡挺纳闷,前几天李直在他办公室里还大谈雷佑胤如何阴险毒辣,在会上还与雷佑胤叫板,现在似乎又成好朋友了。政协主席鞠功似乎也很纳闷,用异样的目光注视李直和雷佑胤一阵子,小声跟廉可法说:“什么时候中美建交的?有联合公报没有?”

    廉可法不明白鞠功的意思,说:“记不清了,是七七年还是七九年?”

    鞠功笑了笑没说什么。

    廉可法笑笑好像还没有弄明白鞠功话里的意思,王步凡知道鞠功是在说李直和雷佑胤两个人的关系。

    中午的饭局时间很长,吃过饭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了。

    下午王步凡回到市委他的办公室里,墨海跟了进来,他是来给王步凡送草拟的关于整顿警风警纪的有关规定文件的,让他签发。这件事是李直督办的,原因是近一个时期以来,有些公安分局的干警不是把心思放在社会治安和侦破案件上,而是一心只去抓赌博和嫖娼的人,抓住了一罚了之。

    墨海坐下后苦笑了一下问王步凡对“石榴工程”有什么看法。这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市委书记乔织虹又对这个工程很感兴趣,很支持,王步凡不想妄加评论,就把话题引到平河源和年光景身上了。墨海就发起牢骚来“平河源是副市长平江源的弟弟,身居城建委主任的要职,平时呢,牛气得很,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你是不知道啊王书记,他们呢,只买雷佑胤的账,连乔书记也不放在眼里呢。年光景呢,是雷佑胤的战友,两个人的关系相当好,前一段时间人大李主任一直嚷着应该撤换他,现在呢,又听侯部长说李主任又要举荐他当市公安局的局长。李主任的态度呢变化也太大了,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呢。”

    王步凡知道年光景和平河源都是有靠山的人,就不想去评价他们的是非功过。接下来只听墨海说,自己并不谈看法,墨海东拉西扯说了两个小时才离开。

    墨海走后,王步凡觉得平河源只听雷佑胤的话,肯定与暴平军的关系也很好,在“石榴工程”和市政建设中,平河源肯定与暴平军、买万通有权钱交易,以后对平河源也要防着点,而李直态度的变化他一时还弄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一个下午王步凡就在琢磨李直中打发时间。

    下班后王步凡回天道宾馆,尤扬要下车,王步凡说:“你们在车上等一下,我上楼去取点东西,咱们一块儿去吃饭。”

    尤扬很感激,要自己上楼去替王步凡取东西,王步凡不让,自己上楼了,尤扬有些自讨没趣的感觉。

    上到二楼,王步凡见温优兰和莫妙琴都在,莫妙琴照例接了王步凡的包,温优兰跑着去给王步凡开门,王步凡放下包说:“感谢小温和小莫对我的关照,小温,小莫,今天晚上我请客,咱们吃饭去。”

    温优兰点着头说:“王书记真是个好人,如今像您这样的市领导可不多见了。”

    莫妙琴像小孩似的拍着手跳了起来,然后随王步凡和温优兰一起下楼。

    正吃着饭。王步凡突然接到乔织虹的电话说有急事让他到她的办公室里去一下。王步凡不知道出了什么急事,没吃完饭就赶紧起身到乔织虹那里去,叶羡阳和尤扬见王步凡有急事也不吃饭随他离开,让温优兰和莫妙琴有些失落的感觉,尽管饭只吃了一半,但这毕竟是一个政法委书记头一次请她们吃饭,也让她们很感动。

    王步凡匆匆忙忙来到乔织虹的办公室里,见乔织虹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里转来转去。见了王步凡也不说客套话,直接说:“王书记,你抓政法,那个啥,最近不知怎么搞的,西远县、北远县、南山县和东远县老是发生群访事件,他们还不去省里而是直接去北京。最近一个月内就连续发生了四起群访事件,南山县的群众是因为一个私营企业被县里弄垮了,直接告的是县委县政府,他们县里的信访办去了人,把上访群众送到回来的火车上,他们坐飞机回来,可是等信访办的人一走,上访群众又从火车上下来了。北远县说是县里搞虚假形象工程,老百姓的牛羊给弄死了很多没有人理赔,因此就越级上访了。西远县上访的群众是反映警风警纪的,说他们县的交警大队是一帮子土匪,坑国害民。东远县是因为县长和县委书记在县城的胡家街搞了个商业市场,把一百多户居民的大门全堵住了,反映到县里,县里不给解决,群众就集体上访,竟然进京一百多人。刚才省里给我打了电话,说咱们天野市的上访案件居全省之首,东远县的问题更严重,这一百多号人是星期五进京的,到国家信访局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人家已经下班了,星期一肯定要去信访局。那个啥,今天是星期六,我看你明天只好带上张沉坐飞机去北京吧,不管你想啥办法,一定要把这些人劝回来,千万不能让他们在信访局里登记,不然影响就大了。我看东远县的县长雷润耕也不是他妈的什么好鸟,县委书记康宁这次调回市里了,本来是让他当书记的,真不行就让张沉当书记算了。不能保一方平安的县委书记,肯定不是个称职的书记。”

    听了乔织虹的话,王步凡好长时间没有吭声,本来是让张沉去东远县当县长的,如果现在突然让张沉当了县委书记多有不妥。这个决定是市委常委会上研究决定的,市委书记一句话就改变常委会的研究结果别人会说这种做法不符合组织程序,不民主。王步凡想了想说:“乔书记,雷润耕的事还是按照常委会上研究的方案升为县委书记吧,再观察观察,如果他确实不称职,人代会之后再调整也不迟。这个事情还是稳妥些好。”

    乔织虹长叹一声说:“是啊,那个啥,毕竟还有老雷在那里站着,投鼠还要忌器啊!只好这样了,那个啥,不说了”

    王步凡从乔织虹那里出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给张沉打了个电话,让他连夜赶到天野来,并且说明天要到北京有急事,其他情况他没有详细说。张沉答应连夜赶到天野市。

    王步凡正准备离开办公室,南瑰妍来拜访他,穿得很时髦,还给他带了两条天野卷烟厂新产的天道山牌香烟。王步凡对南瑰妍的印象不是很好,但她是叶知秋很要好的朋友,米达文在天南当县委书记时她与米达文关系很好。米达文在县委换届时没有选进县委委员里边,自然就当不了县委书记,当时的市委书记李直把米达文调到市委办公室任了副秘书长,后来李直退到人大又把米达文带到了人大。米达文调到天野后就将南瑰妍调到天野市卷烟厂安排在销售科,以后的情况王步凡就不是很清楚了。

    南瑰妍长得很漂亮,王步凡望着她又开起玩笑来“瑰妍,现在是比翼双飞,还是孤雁悲鸣?现在还与米老头子来往吗?”

    南瑰妍脸色微微红了一下,说:“老米早不行了,我现在跟烟厂的厂长米良文好。”南瑰妍与米达文那档子事是尽人皆知的,南瑰妍在王步凡面前也从来不遮掩,因此王步凡才敢这么直爽地问她。让王步凡始料不及的是南瑰妍竟然与天野卷烟厂的厂长米良文搞上了,听说烟厂厂长米良文是米达文的堂弟。

    王步凡见南瑰妍坐着不说话,又像是有什么事情,就问:“瑰妍,有什么事情吗?”

    “王书记,是这样的,现在米良文与天野市烟草公司经理范通有矛盾,掌握了一些范通与东南县烟草公司经理侯寿石合伙销假烟的犯罪事实,您抓政法,我想把这个情况向您反映一下。”

    王步凡刚才为东远县一百多人上京告状的事情正压头筋,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这个事,况且他也知道侯寿石是侯寿山的弟弟,对于这些有背景的人最好还是慎重对待。就说:“瑰妍,你也知道烟草公司是上挂单位,这个事情你们必须先向省烟草公司反映,到时候天野市配合一下,我们直接插手只怕不太合适吧?”

    南瑰妍点点头说:“王书记说得也有道理,我回去向米良文汇报一下。知秋星期天也没有过来?我以为她过来了,去天道宾馆找她,没见着,我就来找您了。我和知秋的感情可是白头到老的。”

    “哈哈,下个星期天她可能会过来。”王步凡说着话站起身像是要送客的样子,他不想和南瑰妍这类女人多说话。

    南瑰妍现在也学乖了不少,见王步凡有事,急忙起身说:“王书记很忙,我走了。”说罢离开了,王步凡也没有送她。他怕别人看见他与这类女人接触会说闲话,只站起身挥了挥手连脚都没有迈一步。

    王步凡又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估计南瑰妍已经走远了,才慢慢腾腾地下楼。尤扬在车上见王步凡走出市委办公大楼,急忙下来,待王步凡走到车跟前,他帮着开了后门,等王步凡上车后,他关了后门才坐在前边,叶羡阳开车离开市委。

    王步凡来到天道宾馆贵宾楼前下了车,尤扬要下车送他,王步凡说:“小尤,你去天野机场订两张飞机票,明天我和张沉要进京。哦,对了,这几天我也没有时间整理办公室,明天我去北京,小叶和小尤你们把我的办公室整理整理,电脑好像有点毛病,你们叫人去修理一下。”他没等尤扬说什么就自己先走了。

    上到贵宾楼二楼,温优兰仍然跑在前边去开门,走着说:“刚才一个女的来找你,我说你去市委开会了。”

    王步凡不想多说南瑰妍的事,只哼了一声。门开了,王步凡进屋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仍然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温优兰给他倒了水,见王步凡有心事就想离开。这时张沉进来了,王步凡也没有起座,只是指了指沙发让张沉坐。张沉坐下后温优兰给张沉倒了茶水准备退出去,王步凡说:“小温,这是东远县的县长张沉,今天晚上你给他安排个房间,就让他住贵宾楼吧。”温优兰点点头退出去了。县长一级一般是没有资格住贵宾楼的,张沉今晚享受了特殊的待遇。

    张沉见温优兰退出去后问:“二哥,有什么急事?”

    王步凡头往沙发上一靠闭着眼睛说:“你没上任麻烦事情就出来了,东远县有一百多人进京告状,明天我们俩要到北京去把他们劝回来。”

    “因为啥事情一下子去了那么多人?”

    “路上详细再与你说。东远县的县长可不好当啊,雷润耕是市委副书记雷佑胤的堂侄,我看你与他不是一路人,只怕很难团结协作的。不过你到任后一定要团结他,不要和他闹矛盾,但不能同流合污,该斗争时也要讲点策略,正所谓大事讲原则,小事讲风格吧。”张沉一个劲儿地点头。

    王步凡与张沉一直谈到深夜才让温优兰送张沉去休息。

    元月十三日是个没有风的星期天,在北方这种云淡天高的天气是很难得的,尽管天气很好,但王步凡的心情并不好。叶羡阳和尤扬送王步凡和张沉去机场,路上尤扬说:“王书记,咱们天野在北京有个办事处,这两年也没有发挥什么作用,我与那边联系过了,一个叫赵谦理的年轻人是我的大学同学,到北京一下飞机他就会去接你们的。”

    王步凡有点吃惊,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天野在北京还有个办事处,在京城设立办事处大多是服务领导干部的,他不便多问这个事,尤扬似乎也很老到,没有多说。

    王步凡和张沉一下飞机走出首都机场,就见有一个个头很高、长得很白净的年轻人举着“接天野王书记”的牌子在接人,王步凡迎上前去,年轻人很恭维地笑着问:“是天野的王书记吗?”

    王步凡说着是就与年轻人握了手,年轻人自我介绍说:“我叫赵谦理,是您的秘书尤扬的同学,接了尤扬的电话我很激动,两年多没有见着市领导了。不巧我们梅慧中主任不在京,不然他也要来接您的。”

    王步凡仍然对驻京办事处的事情没有多问,坐上车离开了机场。

    驻京办事处有点名存实亡的样子,听赵谦理的口气,车都是借来的。王步凡和张沉在驻京办事处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赵谦理开着车送他们到信访局去。到了国务院附近那个胡同口,王步凡和张沉下了车。王步凡一看时间才七点半。他们刚站稳,就过来几个人拉住张沉的胳膊问他们是哪里人。张沉说:“我是天野市东远县的。”那几个人一听说是天野市东远县的就松了手,然后向远处几个人招了一下手,那几个人飞快跑过来架住张沉就要往一辆警车上推,王步凡急忙喝道:“你们要干什么?我是天野市政法委书记王步凡,他是东远县的县长,我们是来接访的。”

    几个人赶紧松了手,其中一个年龄偏大一点的很不好意思地说:“我们以为是上访的。王书记,我是东远县信访办的副主任,我们雷县长,不,现在应该叫雷书记。雷书记说了,只要是东远县来京上访的人,见一个抓一个,决不能让他们去信访局里登记。误会,真是天大的误会。王书记,你是不知道啊,现在的老百姓有多么刁,星期五南山县来了十一个上访者,他们先造声势要到毛主席纪念堂去哭灵,结果南山县信访局的人赶到天安门广场,没有见着人,原来老百姓也会骗人。南山县留在这里的只有四位同志,上访的群众十一个,就和拦访的干部打起来了,最终让他们闯进了信访局,还有一个人登记了名字,多亏一个年轻人机灵,冒充上访人员占住位置不让其他人去登记,四点钟一到信访局的人就下班了。上访者见下班就没辙了,不然一起群访案件就有可能登记在册”

    王步凡听了这话,不知该为上访的人哭还是该为拦访者笑。天野市各县都设有信访办公室,也不知这些人整天是干啥的,群众有问题不给及时解决,老让他们往北京跑,县里的信访办简直没有设立的必要了,领着工资不干事,只会哄骗老百姓。

    王步凡正在想着南山县上访群众的事情,忽然听到东远县信访办的副主任一声尖叫:“人来啦,人来啦,这可怎么办呀?”王步凡抬起头看见一百多名群众排成队向这里走来。他叫上张沉匆匆忙忙迎了上去。离上访群众还有五十米远,王步凡就大声说:“乡亲们,我是天野市政法委书记王步凡,我身边这位是你们东远县的新任县长张沉同志,请大家停一下,有话跟我和张沉说,我们一定给大家一个圆满的答复。”

    上访群众已经走到王步凡跟前了,其中一个年龄大点儿的老头端详着王步凡说:“王书记,其实我们的问题很简单,就是让商业街换个地方,别挡住我们的出路。就是这么简单的问题,雷润耕推给康宁,康宁又推给雷佑胤,雷佑胤又推给天野市信访办,信访办的人也是吃粮不干事的主儿,对我们提出的要求一推六二五,根本不当回事,我们也是没办法才进京上访的。我们就不信北京的人也管不了雷润耕那小子。”

    张沉立即表态说:“乡亲们,我还没有上任就遇到了群访事件,我没有什么漂亮话可说,在此我向大家表个态,一星期内让东远县的商业街停止营业,然后在东远县建一个商贸城,把所有的商户都转移到商贸城去。如果这项工作我做不好,情愿辞职,请乡亲们务必相信我。”

    王步凡唯恐群众们不相信,又强调说:“我以一个市政法委书记的名誉担保,张沉县长如果兑现不了诺言,我陪他一同辞职。”

    这时那个年龄大点儿的老头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录音机说:“王书记,您和张县长说的话我们还可以相信一次,如果是雷佑胤说的话我们是不敢相信的。中,我们就相信你们这一次,如果你们说话不算话,到时候我们可有证据。”

    张沉说:“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这次你们上访的路费由县政府来负担,路费和住宿费每人解决二百元,你们派个代表,我一上任就先解决这件事情,请大家回去吧。”

    上访群众听张沉这么一说,就自动后队变前队离开了。王步凡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里酸酸的,眼也湿湿的。在心里感慨道:多么通情达理的群众啊,如果不是康宁和雷润耕,何以闹到这种地步?这时他也不知道该为这些通情达理的群众感到自豪,还是应该为被逼走上上访之路的群众感到悲哀。

    这时胡同外有很多上访的群众向国家信访局走去,有的被拦住了,有的没有人管,王步凡一时也弄不清楚闯过关的人是幸运者还是不幸者,更不知道被拦住的人回去后是个什么处境,问题能否得到公正的解决,更不知道这些人是有理无处诉,还是无理上访,现在天天在喊依法上访,这个“法”字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包含的都是些什么内容。

    王步凡觉得站在信访局胡同外边简直是扮演了小丑的角色,就急忙与张沉离开。

    星期一晚上又在天野驻京办事处住了一宿,星期二王步凡和张沉坐飞机回到天野市,叶羡阳和尤扬已经在机场外边接他们了。乔织虹说的是这个星期被调动的干部必须到位,为了落实乔织虹的指示,王步凡没有回市委,而是直接送张沉到东远县去。

    王步凡和张沉进入东远县地界,尤扬说应该先给雷润耕打个电话。王步凡止住了,他现在很想“微服私访”一下,看看东远县的商业街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竟然引起一百多人进京上访。

    东远县属于贫困山区,经济不发达,人民群众也不富裕,奥迪车行在崎岖的山路上,把王步凡颠簸得昏昏欲睡。尤扬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王书记,这是最新一期的河东内参,您看一下,上边有东远县的事情。”

    王步凡睁开眼睛,尤扬把内参已递到他面前。尤扬的眼神里有点让人难以捉摸的东西。王步凡翻开内参,第一篇是天南县委书记王宜帆的署名文章走工业强县之路,文中介绍了天南电厂和铝厂的建设情况,说二〇〇二年三月二十七日电厂第一台机组发电,三月二十八日铝厂一期工程试生产,二〇〇二年底铝厂的二期工程建成投产,电厂的第二台机组建成发电,天南县要实现“双百”亿的目标,即投资一百个亿,产值达到一百个亿。看着这些惊人的数字,王步凡心中有些激动。他是由天南县委书记提升为天野市政法委书记的,天南县工业的崛起,一是得益于天南的县委副书记林君,他的堂兄林财和林发是台湾和香港的大老板,天南建电厂和铝厂林氏兄弟投资股份占百分之六十。二是得益于省里的支持,当时省委副书记刘远超还是省委组织部长,乔织虹是省财政厅的党组书记兼副厅长。刘远超到天南搞调研,发现天南的工业很有发展前景,就亲自抓了试点,省财政厅及有关银行在资金上给予了大力支持。三是天南县委县政府的班子很团结,尤其是县委副书记林君是个非常出色的实业家,因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住了,电厂和铝厂就顺利地建设起来,现在天南的工业产值不光在天野要排名第一,就是在河东省也名列前茅。王步凡之所以兴奋,因为天南县取得的成绩毕竟有他的一份功劳。

    河东内参上的第五篇文章是东南县县长孔放远的署名文章农村产业调整的新思路,其思路是让东南县农民通过种植经济作物致富,说的是新思路,其实也没有什么特色,完全是官样文章。第七篇是反面报道,反映雷润耕在东远县任县长期间搞的一些不正之风和虚假“形象工程”其一是说他劳民伤财。耗资一千万元,在东远县县城中华街的大路上盖起一排商业门面房,要组建什么商业街,有人向上边反映商业街的房子阻塞交通不符合城市建设的长远规划,要求将这些房子全部扒掉。如果真的扒了,直接经济损失将在一千二百万元左右,如果这些房子不扒掉,又要影响居民的正常生活,引发大量的上访案件。其二是搜刮民财。东远县的计划生育工作近三年来出现反常情况,各乡镇计生办鼓励农民超生,交三千元可以生育第二胎,交五千元可以生育第三胎。县计生委也对公职人员放宽了政策,交五千元可以生育第二胎,交一万元可以生育第三胎。这样一来三年时间东远县超生人口竟达十万之多,罚款四个多亿。雷润耕又用这笔罚款办了一座炼铁厂,因产品质量不合格证,没有销路,厂子于去年底倒闭了。当时铁厂招工时内部规定每人交九千块钱,连转户口带安排工作。工人招了一千多人,仅仅上了三个月班,现在这帮人都成了下岗职工。现在这批下岗职工天天到县委门口告状,要求退还当初交纳的九千块钱。机关里上班他们就来县委门口,机关里下班他们就走人,吓得雷润耕上下班都不敢从县委的正门走。其三,非法敛财。

    王步凡看着内参上揭露的问题很惊讶。雷润耕这么可恶,这次还升任县委书记,这些情况乔织虹是不知道还是装糊涂?河东内参乔织虹那里也有,她不会不看,如果看了仍不表态,说明她与雷佑胤之间也在搞妥协,说明她乔织虹目前还不想得罪雷佑胤。那么自己又该如何办呢?为什么乔织虹偏偏让他这个政法委书记来东远县送张沉上任,是不是想借他的手整治一下雷润耕,是不是想收到一箭双雕的效果?既打击一下雷润耕,又不让雷佑胤恨她乔织虹。还有一层意思是:只要他王步凡与雷佑胤闹翻了,就只有站到乔织虹这边来,别无选择。

    来到东远县城,已经是下午五点半钟了,王步凡决定不与县里的人接头,先住招待所再说。登记了房间之后张沉说:“二哥,我的同学姓余,在东远县当公安局局长,是不是与他联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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