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龙卧亭杀人事件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1

    躺在床上,我突然醒了过来,现在离天亮应该还很久。今天太早起床了,所以晚上九点多就很困,很早就上床睡觉。我不知道睡了多久,可能是因为自己一直都很晚睡,所以太早上床睡觉的话,没办法一觉到天明。我听见走廊上好像有人的脚步声,心想,我是不是真的清醒了,脚步声听起来有点怪怪的,像是打赤脚,而且还走得非常慢。那声音听起来阴森森的,是谁会在半夜,赤脚走在龙胎馆的走廊上呢?

    因为一直听到这个声音,所以我也没办法再睡着了。会是谁呢?随着意识越来越清楚,我的脑海一一闪过住在龙胎馆里人的脸:坂出、二子山父子、警察现在都不在,应该不是阿通母女或仓田惠理子,那会是犬坊夫妇、里美或行秀吗?还是守屋或藤原?我觉得,应该不是这些人当中的任何一个。

    一直听着这声音,怎么样也无法入睡。当我开始思考时,我越来越清醒了,现在这个时间有人在走廊上走来走去,真的很恐怖,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必须要去确认这是谁的脚步声。我掀开棉被,坐在被窝上,试着忍受寒冷,这个房间竟然没有暖炉,真是令人无法理解。我觉得好冷,便披上了外套。这时,很不可思议的是,脚步声居然停了下来。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便再次倒卧在床上,接着,我又听到了。

    我站了起来,走到四叠大的房间,然后再走到两叠大的房间,这里已经和屋外差不多了,寒气逼人,还带着点湿气,我将芦苇草帘门往左推开,看见中庭弥漫着薄雾,排列成螺旋状的灯泡发出的点点灯光在雾中晕开。这里的雾真是重啊!可能是因为地面温度和空气温度相差太大的关系吧!我将脚套进走廊上的拖鞋里,好冰啊!我走到走廊上去,先看看我的左前方,在坂出的房门前,我看见了他的拖鞋,但是没有半个人影。带着湿气的雾飘进了走廊,弥漫在走廊上。

    我又听见那个脚步声了,好像就在我的旁边,现在觉得很清楚。这个时候,我的感官清楚的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存在着,绝对不是听错或是我的错觉,我转向走廊的右后方,然后我好像看到了什么。我觉得毛骨悚然,定睛一看,耳朵又听见了脚步声,白雾像波涛一样慢慢飘动着,在风吹日晒的走廊另一头,我看见一个小小的什么东西站在那里。

    又是脚步声,应该是那个远方的影子发出的,他全身都是黑色,头上裹着白色的头巾,左右插着两根手电筒,像是发光的两个角,头巾下的双眼炯炯有神,右手拿刀,左手拿着猎枪。我看见了睦雄的幽灵。

    突然,脚步声又响起了,而且连续不断。但是,站在烟雾弥漫的走廊上的那个黑影,却一动也不动。只听见脚步声,那个人却完全没有动。还想睡的我,此刻的脑袋更混乱了,我的脖子和脸颊越来越冷,但我还是一直站在走廊上。我听得见那个黑影的呼吸声,不久之后,就变成了沙哑高亢的啜泣声。到底那是谁?是谁躲在这个雾里,发出这么奇怪的声音?

    我的身体开始摇晃,脚也好像开始颤抖,连膝盖也站不直了。不只是因为太冷,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拖住一样,我的身体朝着走廊的后方迈开蹒跚的步伐,朝着那个浑身漆黑的亡灵慢慢移动。就这样,我非自愿地慢慢向他靠近,虽然很害怕,但我的身体却自然地朝那里移动。为什么我会走过去,我也不知道,难道是因为这个走廊是斜坡,而那里是在下方的关系吗?

    因为这样,我看清了黑漆漆亡灵的真面目,原来那是一幅画。龙尾馆三楼玻璃屋里挂着的那幅油画,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搬到龙胎馆的走廊上了。是谁做了这么恐怖的事?那里应该是二子山父子就寝的“云角之间”的墙壁,挂这幅画的用意是要驱妖除魔吗?

    我还是听得见脚步声,像是啜泣的恐怖声音尾随在后。浓雾里充满了奇怪的邪气,彷佛将这整座建筑物都覆盖住了似的。我到现在仍然无法了解。有一股巨大的能量慢慢卷成漩涡,在中庭上空游移着,看不清楚真面目的邪恶势力,正包围着整个龙卧亭。

    突然,我看见中庭里有一个会动的影子,就在登上石阶的龙雕像旁边。因为是在白雾中,所以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实体,还是我看到的幻影。那影子的形状太奇怪了,不像人的形状,反而像是落在地面上的变形人影,如果真要比喻的话,就像是一颗巨大的“瘤”瘤慢慢地移动,没有声音,也没有摇晃,就像是坐在有轮子的车上一样,慢慢地在中庭的雾中移动。

    当我发现时,那个令人费解的声音已经消失了,没有声音,取而代之的是出现在中庭的影子。是藤原吗?我先怀疑了一下。自那以后,藤原就没有回来了,守屋担心的样子,令身为旁观者的我看了都觉不忍。不过,好像不是藤原,如果这是人,确实是像藤原一样瘦小,但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像。影子也没有发出声音,就像是用滑的一样,从中庭的小径附近往龙头馆的方向走。

    虽然我很害怕,但我更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反正回到被窝里也睡不着,我心想,干脆叫个人起来和我一起去,因为一个人跟踪这个影子,好像还是有些危险。但是,没有时间让我犹豫了,影子虽然移动得很慢,可还是一直在移动,他现在已经爬上往龙头馆的石阶了。

    我开始跑了起来,没有时间犹豫不决,不赶快的话,就会错过机会。我一边跑一边将拖鞋丢掉,已经打着赤脚了。不久之后,影子就走出了龙胎馆,我干脆跳到走廊的木条踏板上。我抓了一双放在木屐箱中的木屐,但又立刻改变想法。因为穿木屐会发出声音,可能会被对方发现,而且在紧急时也很难跑,所以我就改拿出我自己的鞋子,虽然穿鞋花了一点时间,但也没办法。穿好鞋子之后,我连忙在雾中跑了起来,我用跳的爬上眼前的石阶,一口气跑了上去。

    我跑到龙的旁边,雾中的龙看起来栩栩如生,白天看没有这种感觉,但在夜晚,这个雕像彷佛像是活的一样,令人觉得不可思议,胡须看起来似乎在动一般。我往龙头馆的方向看去,除了雾还是雾,那个影子已经不见了。我小心不要发出脚步声,跑在碎石的小径上,然后跳着往龙头馆的石阶向上跑,朝龙头馆前进。因为除了这里之外,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如果那个影子是往反方向走的话,从中庭应该可以看得见。我小心地走,沿着龙头馆的墙壁向左转,只要一走到转角,就会仔细看看另一边有没有那个影子,没确认之前,我不会轻易踏出脚步。

    当我发现影子时,我已经来到龙头馆后面的竹林前,在黑暗中,我看见了左前方的池子,左边就是之前守屋说放了圆盘锯的小屋,另一边就是焚化炉。我心想,影子应该是往那里去了吧!我走进竹林,脚踩着白山竹,我实在是没有勇气追着可能是杀人魔的影子闯入龙头馆后面这么恐怖的地方。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就贸然行事,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我这种门外汉,就只能做到这里了。

    当我正想往回走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难以书喻的奇怪味道,那像是一种腥味,又像是焦味,非常独特,是一种湿的有机物燃烧时的味道,就像是将很多湿的皮包焚烧时所发出的味道,不是普通的烟味,而是非常阴森、让人觉得不安的味道。因为今天晚上有雾,所以刚刚才没发现,原来在白雾中还混合着烟雾,这是为什么?

    突然,我听到我的头上有草的声音,我吓得缩起了脖子,反射性地将身体蹲下,于是闻到了草的味道。但是,当我习惯这个味道后,我又闻到了烟的味道。从我右边上方的竹林中,也就是那片黑暗中,传来了声音。我低着身子,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持续听见嘎沙嘎沙的声音。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不是在左边,而是在上面,刚才那个影子现在已经进入竹林中,往斜坡上方慢慢移动。

    我非常犹豫,到底该不该再跟下去?在这茂密的竹林和白山竹中,有更胜于左边黑暗的危险,我还是回去好了。犹豫了半天,最后我想,比起去那个恐怖的圆盘锯小屋和焚化炉,我还是待在竹林里比较好,所以决定继续跟下去。而且,比起待在令人厌恶的味道中,这里要好得多了,我胆战心惊地走进竹林之中。

    竹林的斜坡应该是延伸到法仙寺的院内,所以这上面应该是法仙寺的撞钟房。那个不明物体已经在很上面了,不可思议的是,他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我不管再怎么努力,踩在白山竹、草根和枯枝上还是会发出声音。每次发出声音,我都吓得心脏快要停了,我害怕如果斜坡上的那个人发现我的话,他会突然在黑暗中跳起,朝我颈部袭击。如果真是这样,我只有一个人,手上连一根木棒也没有,一定一下子就会被击倒的。

    竹林里好像已经没有人走在我前面,我犹豫着是否该追上去,但是千万不可以大意,或许他正躲在前面的某处等着抓我。今晚有雾,现在又是没有月光的深夜,连十公尺的前方都看不见。我小心不要发出声音,几乎是用爬的登上了斜坡,所以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但不久之后,我就来到了法仙寺撞钟房旁的土墙附近。这样爬上来一看,发现从龙头馆的后面到法仙寺居然这么近,只要能忍受难走的山路,就不用绕到外面爬坡道和长长的石阶了。虽然法仙寺是用土墙围着的,但那只有在道路旁,围墙到了撞钟房的前方就没有了,只要爬上这个斜坡,就可以进入没有土墙围着的院内。

    宽广的院内弥漫着雾,好像往我这里,也就是龙卧亭的方向慢慢朝下飘。在宽广的院内,连个藏身之所都没有,我可以轻易地找到刚才那个影子,但相对的,那个影子也可以轻易发觉我吧!如果被他发现,我就无处可逃了。为了藏身雾中,我将身体靠在撞钟房下的石墙。可能是因为在上风处的关系,刚才那奇怪的味道消失了,为了怕站起来会太醒目,所以我只好蹲下,就这样一直仔细观察着。

    在主殿的旁边,那个像瘤一样的影子就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怀疑那是石灯笼吗?正当我想那种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的时候,我发现他其实是慢慢在移动的,看起来很像站在那里不动只是我的错觉。他是往我这里移动吗?还是往另一边移动?我很紧张地推测着。他是往另一边移动,并正慢慢走远。我松了口气,因为我看出来他是要走出这个地方,便慢慢跟了过去。

    影子往主殿角落的左边转进去,再走上屋檐下的石板路,他没有脚步声,好像是滑着往前移动。来到了前方的石阶前,他又慢慢地往上爬,一直爬到了墓地,那里排列着无数的墓碑和墓石,影子便直直穿过那些林立在雾中的墓碑,完全没有停留,速度虽然慢,但确实有在前进。

    墓地很宽广,我没想到主殿的后面会有那么大一片的墓地,在起雾的夜里,那些墓碑看起来就像是国外不知名的摩天大楼。影子穿梭在墓石间,一直不停地前进,跟在后面的我,也穿过主殿的石板路,爬上石阶,将身体躲在墓石的后面。我怕只要稍不留意,影子就会立刻消失在黑暗之中。来到墓地的正中央,宽阔的四周令我感到不安,我回头一看,发现主殿的轮廓已经消失在雾中。

    影子几乎走到了墓地的尽头,那里是再更高一些的山麓,而且是树林的正前方。他就停在那附近,好像冻结住了一样。我从其中一块墓石的后面,一直监视着那个影子,等他再开始移动。我想伺机行动,但过了五分钟、十分钟,那影子还是一动也不动的。我站起来,再找到一块墓石蹲在后面,就这样重复相同的方法,慢慢向那影子靠近。

    奇怪了,我感觉有点不对劲,随着我慢慢接近,才发现那影子并不是人,而是一棵树,我越靠近看得越清楚,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了。树木长得很茂盛,就像是倒立的灯泡,我后来就忘了要躲藏,直接站在这棵灌木的旁边,那是香椿树,高度和我差不多,即使是在深夜,我仍然看见树上开了两朵很红的花。我觉得很纳闷,从龙卧亭一路跟来的那个影子消失了吗?到哪里去了?

    当我这样想之后,我慢慢觉得事情不可能会这样。难道真的是这棵香椿树吗?是这棵长得其貌不扬的树,从龙卧亭把我带到墓地来的吗?我这样想着时,突然感到背脊开始发冷,其实刚才身体就已经很冷了,现在则是一直冻到了体内。但这也只是一下子而已,当我一直站在那里时,我内心的恐惧感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怀念的感觉。

    在小泉八云所收录改写的日本怪谭集中,有好几个故事我很喜欢,我想起了其中一个故事,内容是这样的:

    以前在某个地方的糖果店,每到了晚上就会有一个女客人来买麦芽糖,她脸色苍白,看起来有点寂寞,每次付的钱都像冰一样冷。糖果店老板觉得很奇怪,有一次便跟踪女客人,那女的走路没有声音,就像是用滑的一样,走进了村子旁边的墓地里。当她走进墓石间,就消失在其中一个墓的下方。老板心想一定有什么问题,便拜托住持将墓石移开,将棺木挖出来一看,樽形的棺木底下,那个死掉的女人旁边有一个婴儿,正在舔着麦芽糖。那女的是接近临盆时过世的,所以在棺木中生下了小孩。让小孩就这样死掉实在太可怜了,做妈妈的才会变成幽灵,在现世徘徊,为了地底下的孩子,每到晚上就买糖来喂那个孩子,以取代乳水。

    我看了看身旁的香椿树,又看了看排列在树木前方的墓石群,这些墓石和其他的不太一样,看起来非常老旧,大多都已生了青苔,墓碑的角都磨圆了,而且尺寸也比其他墓石小。这些墓石被不到一公尺高的石墙围住两边,与其他的墓石稍稍隔开,我大概数了一下,应该有十几个吧!可以明显的看出,埋在这下面的人,和其他死者的葬法不太一样。

    我蹲在这些墓石群的前方,在黑暗中拚命看着墓碑上的墓志铭,最靠近我的是金井贞子、胜裕、康夫,一个墓石上刻了好几个人的名字,还有一块墓石上刻了吉田金、修一,好像每个墓石上都刻了两、三个人的名字。这种做法有点奇怪,好像是什么人家的墓一样,这种墓石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在这黑暗中,我实在很难再看清楚墓碑上的东西了,我站在那里,心想明天再问住持好了。

    不可思议的是,我的恐惧消失了,在所有东西看起来都雾蒙蒙的夜晚,我只感觉身体很冷。我朝着主殿的方向走回去,我虽然很胆小,但并不讨厌怪谭,令人感动的怪谭我更是喜欢。

    我经过主殿旁边,一直穿过院内,来到了通往山门的木门前,我想打开,却吓了一跳,门是锁着的。该不会是用锁头锁起来的吧?但是没有,我仔细一看,木门上有钥匙孔,在清晨六点,行秀是一定会来这里撞钟的,所以是行秀和法仙寺的足立住持分别有一把木门的钥匙吗?这个锁不管是从里面还是外面,好像都打得开的样子。

    没有办法,只好走下那个竹林的斜坡了。我离开木门,朝撞钟房的方向,正确来说应该是撞钟房旁的土墙开口,就在这个时候,我又闻到了刚才那个已经忘记了的臭味,带点腥臭的奇怪烟味。我突然想了小时候听过的广播剧——“江户川乱步剧场”中的一集,其实刚才就想起来了,只是没有时间慢慢思考。正确的内容早已经忘了,不过到现在我还记得那种恐怖的气氛。内容大概是这样的:

    有个都市郊外的湖边住了一个男人,只要一到傍晚,他就会时常闻到奇怪的臭味。为什么说是奇怪的臭味呢?因为那是焚化炉的味道,他小时候就住在焚化炉的正后方,他是闻着焚烧尸体的味道长大的。焚化炉在远离尘嚣的山腰上,从烟囱冒出来的烟味和森林里树木的青草味融合在一起,变成了难以言喻的味道。他一直清楚记得这个味道,他在湖边时常闻到的味道,就和他无法忘怀的火葬场味道一模一样。

    有一天,他又闻到了那个味道,便用望远镜往湖的对岸看。他看见矗立的几根烟囱中的其中一根,不是正冒出淡淡的烟吗?他心想,那应该是火葬场吧,便去问别人,结果不是,听说是一般的纺织工厂。因此他便对朋友说,那间工厂时常在烧尸体,但是大家都笑他,没人理他。觉得不甘心的男人,便在某天深夜决定一个人潜入工厂调查。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任何人都有好几个小时候读过却忘不了的故事,尤其是像我们这种写书的人。我也是一样,那个在湖的对岸焚烧尸体的故事,令我印象越来越深刻,一直记在我的脑海里。我还向朋友打听我所住地区的火葬场位置,特别跑去闻那个味道。我早巳忘了当时我特地跑去闻的味道,但是我在听这个广播

    剧时,凭空想像的那个味道,一直到现在还记得,好像自己真的闻到一样,实在是不可思议。好像是腥臭味,又好像是刺鼻臭味,总之就是燃烧含有水分的皮革时,所发出的不完全燃烧的臭味吧!我当时在法仙寺院内所闻到的,就是那个味道。

    我刚才明明已经不再感到恐惧了,但当我穿过院内时,又再次变得心惊胆战、感到很不安。我渐渐接近无人的撞钟房,旁边就是倾圮的土墙,土墙和撞钟房之间的空隙是沙沙作响的黑暗竹林,想到又要一个人穿过这片竹林,我就全身冒冷汗。我又重新意识到,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感到很错愕。

    我是孤零零一个人,为什么我会是一个人呢?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我会一个人在这种地方?我居然会一个人晃到这里来,我是脑袋坏掉了吗?这种感觉突然在我心中形成了漩涡,甚至因为太害怕而当场蹲了下来。在这里等天亮吧?是的,还是这样比较好,我开始认真的考虑。

    随着我越来越接近竹林,竹林变成了不知名魔鬼的栖身之处,我无法相信刚才自己居然能一个人穿过这片竹林,更讨厌的是,尸体焚烧的味道越来越强烈了。这到底是什么味道?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间,会有这种味道?我既生气又害怕,好想大叫。

    我站在竹林前,竹子在我脚边沙沙作响,起风了,我脚下一片漆黑,味道越来越重,我觉得我的意识好像越来越模糊,是因为害怕?还是想睡觉?一切似乎不像是真的。现在是几点?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吧?我没有戴表,为什么我会来这种地方呢?我怎么会这么笨呢?如果我安分的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就没事了。但如果我一直站在这里,是怎么样也不会在被窝里从梦中醒来的,因为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我不能一直站在这里,总之,我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回到我的房间,没有人会来救我的。

    我欲哭无泪地走进竹林里,脚踩着茂密的白山竹,当我踏出第二步时,因为是斜坡,所以滑了一下。虽然后来的路没有那么陡,但我还是很害怕,所以几乎是用跑的冲下山坡。我以为已经到了平地时,咚的一声,我的手撞到了墙壁。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一时之间我无法了解。我以为走的是和来时相同的路,所以应该会走回相同的地方,但我却来到了完全不同的地方。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因为刚才是在黑暗中,又太慌张了,所以在下坡的途中我弄错了方向,我来到了之前那个圆盘锯小屋的旁边。我之所以感到惊讶的原因不只是这个,明明是没有月亮的起雾夜晚,而我却来到了有着微弱亮光的地方,这里充满了昏黄的亮光,我想起刚到这里时的那个夜晚,就是遇到龙尾馆三楼玻璃屋火灾的那晚,当时整个中庭就像沉浸在梦幻的灯光中,那灯光很不真实。

    现在虽然不像当时,但我周围还是充满了微弱的虚幻亮光。我不知道原因,这不像是火灾,因为并没有那么亮。我完全忘记要回去的事,朝着光亮沿着木板墙壁走,那是往之前守屋告诉我的圆盘锯小屋后面的焚化炉方向。突然,我知道有光的原因了,在竹林和杂草之间,巨大的土馒头已淹没在雾中。从杂草间,我隐约看见一闪一闪的橘红色火焰,焚化炉内有火,然后,我闻到了令我害怕的味道弥漫在附近,这味道非常呛鼻。我害怕的事真的发生了,在黑暗中,有人正在被烧?

    正在烧着人的火焰前,有一个影子,就像是地狱的哼哈二将一样堵在那里,我好不容易忍住没叫出声。我怕被发现,赶紧蹲了下来,但我没有其他的意图,老实说,我的腿已经有一半以上吓得发软,我很想立刻拔腿就跑,但我害怕得无法动弹。

    他的头上有两根角,我之所以感到非常害怕,是因为我不知道他会往我这里走,还是会往后走,也就是说,我害怕是因为担心影子会往我这里走来。影子开始慢慢转向我,太好了,他又转到后面,但我一点也不放心。这次,那个影子又转向我这里了,我居然没有尖叫,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从我蹲着的位置来看,影子看起来就像是顶着天一样巨大,我的毛发全都竖起来了,这个现象真的发生了!

    人影的额头裹着白色的头巾,两边各插着一根像是手电筒的东西,转向我的人影没有脸,脸的部位只有黑黑的一团。这个感觉需要说明一下,我尽量回想那恐怖的记忆,并正确描违。他虽然有额头和一部分的脸颊,但只有周边的部分而已,脸的周围只有一点点白色皮肤,中央部分则是一个黑黑的大洞。他的全身乌漆抹黑,腰上绑着白色的腰带,手上拿着枪,两个小腿好像裹着绑腿,非常细。这个影子慢慢地向右踏出一步,也就是说,他往我这里靠近。

    后来,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等我回过神时,我已经跳着跑上通往中庭的石阶,拚命地往下跑,到了下面时,我的脚已经不听使唤,摔倒在草地上了。我赶紧想办法站起来,在小径上跑了一阵子,然后穿过草地,从“四分板之间”前方跳上走廊。直接穿着鞋子在走廊上跑,发出啪答啪答的声音,我一面跑一面脱鞋,就这样冲进自己的房间。我将门用门栓拴好,四叠大的房间拉门,也用门栓紧紧拴住,然后不知道是怎么钻进被窝里的,我用棉被蒙住了自己的全身。

    之后的记忆就完全没有了,我到现在还难以置信,因为当时的气氛根本无法立刻入睡,所以应该是昏倒了吧!但是第二天早上,我又像完全没事一样,被钟声吵醒,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人在遭遇到太可怕的事情时,大脑会有各种防御功能,以防止发疯。我很感谢我的大脑也有这种机制,还是说,只有我的大脑会产生这种奇怪的现象?

    2

    钟声几乎是在我的枕边响起,我在床上醒了过来,我想,应该没有人能继续在这种钟声中呼呼大睡吧。我环顾四周,和往常一样,天已经亮了,房间内听得到流经导水管的水所发出的潺潺水声,我发了二、三秒的呆,突然间,我全部都想起来了,昨夜的惊悚体验。是在做梦吗?我只能这样想。实在无法相信这么胆小的我,昨晚会做出那么冒险的事。对了,我想起来了,掀开棉被把腿拉过来一看,膝盖上还有土和草的污垢,我一阵错愕,原来不是梦,这样一想,我的膝盖便开始隐隐作痛。

    那到底是什么呢?我在床上开始试着回想昨夜一连串的体验。首先,是我听见走廊上有人赤脚走路的声音,便来到走廊上,但是没有看到半个影子,接着便看见穿过中庭的奇怪影子。在夜雾中,我跟踪那影子,结果到了法仙寺的墓地,那个影子变成了一棵香椿树。我没有办法,决定要回龙卧亭,在龙头馆的后方,我闻到了好像是焚烧尸体的味道,然后,我来到位于圆盘锯小屋后面的焚化炉前,结果看到了那个杀了三十个人的亡灵。奇怪的人影慢慢走向我,他的脸正中央有一个大大的黑洞,当他慢慢向我走近时的那种恐怖,即使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会毛骨悚然。

    我呻吟了一下,不自觉地用手按了按太阳穴,感到一阵偏头痛,果然没睡好。那是理所当然的,经历了那么恐怖的事,又死命地跑回来,然后跳进被窝里,当然不可能马上就能进入梦乡。只要一回想,感觉就会做很多恶梦,而且一定都是梦魇。不只是头,我的身体也觉得好疲累,今天是不行了,我根本起不来。我心想,早餐不要吃算了,就睡到中午吧!我根本毫无食欲。

    每发出一次撞钟声,我的头就更痛,每当这种像是鸣放大炮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就觉得好像是谁用拳头用力打我的头一样,钟声每响一次,我的头就更痛。不知道响了几次之后,我心想,要是再响一次的话,我的头肯定会裂开,幸好最后终于停了下来。龙卧亭是间好旅馆,但是只有早上的钟声令人受不了,能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不能只留傍晚那次吗?我觉得好痛苦,躲在棉被中趴着,觉得非常不舒服,反胃想吐。

    醒来一次后,因为不舒服,反而睡不着了。当我痛苦了三十分钟左右,便听见了敲门声,好像是仓田惠理子的声音。

    “石冈先生,早餐准备好了。”

    我应了一声,女孩的声音听得很清楚。我觉得想吐,根本不想吃东西,于是我还是趴着说:“今天早上我不吃,因为我身体不舒服,让我休息一下!”我觉得自己说得很大声,但可能是因为想吐的关系,所以音量好像还是不够大。

    “什么?”惠理子反问。

    我没办法,只好坐起身子,稍微大声的说:“我身体不太舒服”

    “里美小姐说有话要和你说”她的声音盖过了我说的话。

    “喔,我马上就来。”我回答。

    我慢吞吞地走到走廊上,看见惠理子拿着我的鞋子站在那里等我。

    “这是石冈先生的鞋子吧?”她说。

    “啊,是的,没错。”我说。

    “但是,为什么你要拿在手里呢?”我问。

    “因为被丢在那里的走廊上,”她指着走廊上方说。

    我想起来了,昨夜我是一边跑一边脱的。我向她道谢后,便拿了回来。我洗过脸,一走下走廊,又看到了“云角之间”墙上的那幅画,便赶紧走过去,无法盯着它看。一进入龙尾馆,我在走廊上碰到了一脸憔悴的守屋。

    “啊!石冈先生。”他说:“你怎么了?”

    “啊?”我说。

    “你看起来很憔悴呢!是哪里不舒服吗?”守屋对我说。

    我看起来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吗?考虑了一下,我决定要把昨夜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

    “事实上,我昨晚终于看到了。”

    “看到什么?”

    “那个杀了三十个人的幽灵,这样绑着头巾,全身乌漆抹黑,拿着猎枪”

    “你也看见了啊?果然没有脸,对不对?”

    “没有,脸的正中央好像是一个大洞,什么也没有。大家都这样说,是吗?”

    “有人是这样说,但会不会是用黑布把脸遮住了呢?阿通是这样说的。”

    “不。”我马上予以否定,然后又仔细回想了一下,我还是认为不是用布遮住的。如果是用布遮住脸的话,当他向我这里走来时,我应该看得出来,绝对不是这样,那是真的没有脸。

    “守屋先生看起来也很没精神呢!”

    “是啊,藤原那家伙还是没有回来,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该怎么办呢?”

    “我再联络一次田中先生,他说今天下午,他们三个刑警会一起过来这里,到时候再说吧!”我就这样和守屋分开,往大厅走去。

    龙卧亭的早餐时间好像都是固定在七点,这对准备早餐的人而言,无疑是件轻松的事。为什么要定在七点呢?一定是因为客人们都在六点起床的关系,法仙寺的钟就是大型的闹钟。我还记得第一次在这里被吵醒的三月三十一日清晨,早餐吃得比较晚,绝对是因为前一天发生火灾的关系。

    我一走进大厅,虽然大家都被卷入了悲剧的漩涡中,却很自得其乐,和昨夜经历过恐怖遭遇的我对照起来,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双重性格很好啊!”我听见二子山增夫说些令人摸不着头绪的话。

    “啊,是吗?”活泼回应的是里美的声音,她对面坐的是妈妈育子。里美身旁的座位是空着的,难道是为我留的吗?

    “早。”我嗫嚅的说,并坐到里美旁边。

    “啊!早—安!”里美用几乎让我头痛的大嗓门回应。

    “请慢用!”说完后,育子就站起来,往屋内走去,她应该是去告诉厨房的人准备我的早餐吧!

    “啊!石冈先生,你怎么了?”里美也说。

    “什么怎么了?”我说,但我的身体不适好像已经写在脸上。

    “你看起来很憔悴的样子,是没睡好吗?”

    “嗯,是啊!”我说。

    “为什么?”

    “我终于看到那个杀人魔的亡灵了。”

    于是,正在说说笑笑的人,全都往我这里看,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了。

    “是怎么回事?”二子山增夫因为职业的关系,所以很关心地问。

    我虽然不是很想说,但还是将昨晚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说到一半时,育子也回到了座位,没过多久,惠理子便将我的早餐端来。

    “一开始是听见赤脚的脚步声吗?”阿通认真的问,小雪就坐在隔壁二子山一茂的膝盖上。

    “是的。”我回答。

    “我那个时候也是。”她说。

    “然后我就听到啜泣声,我觉得尾音拖得长长的。”

    “我是没有听见。”阿通说。

    “那个幽灵的脸上,遮着一块黑布,是吧?”她问。我又再回想了一次。

    “不,守屋也这样说,但我看到的不是这样,只是脸这里有一个黑黑的洞,什么东西也没有。”

    “哎唷!”里美说着便将头趴下。

    “但我今天早上才去那个焚化炉打扫过。”育子说。“和我先生一起去的。是不是啊,老公?”

    “是的,我去拔了些杂草。”犬坊一男说:“焚化炉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啊,还是和平常一样。”

    “那果真是我幻想的吧”我说。

    我突然全身无力,而且仍然感到一丝丝的恐惧,尽管一大早有那么多人在我的旁边。

    “那幅画从三楼搬到那里的走廊了啊?”我一说完,育子便说:“是的,想请二子山先生驱妖除魔,所以就挂在二子山先生的房门外。”

    果然是这样,然后,育子便问大家:“你们有谁昨天夜里去法仙寺的墓地吗?”

    没有人回答,大家都摇着头。她这样做,是要证明一切都是我的幻觉吗?

    “好了,不要再说这个话题了。对了,你们刚才在聊些什么?”我说。

    “因为不好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所以想请育子女士和里美小姐弹首曲子给我们听呢!”坂出说:“她们两人会二手联弹呢!有一首双重性格很好听呢!”

    “不,我不行。”里美说。

    “我也是完全没有练习呢!”育子也说。

    “应该不需要练习吧!你都弹得那么好了。”神主说。

    “那就等里美放学回来好了,大家再这样下去,真的会闷死的。而且,身为女主人,你也应该为我们打打气啊!”二子山增夫说。

    “是啊,今天会是好天气呢!气象报告是这样说的。”阿通说。

    “今天是太阳公公的符号喔!”小雪也说。

    “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等里美放学回来,我们就来弹一曲吧!”育子说完后,大家立刻鼓掌,这段谈话便到此告一段落。

    我一边吃着饭,里美对我说:“石冈先生,我们家有很多日光灯的台灯。”

    “真的吗?太好了。”

    “但是,听说在地下室的那个澡堂里。”

    我一时为之语塞,就是那个幽灵会出现的澡堂吗?

    “听说好像是放在堆在澡堂的纸箱的其中一个,要去找才知道。”

    “喔,不用了,我只有在白天才写东西,所以没有台灯也没关系。”我说。又要去那个澡堂,倒霉的话,搞不好还会再碰到那个幽灵,我看还是算了吧!

    “真的吗?”

    “真的。”

    “你不是因为害怕吗?”

    “不是因为害怕。”

    “那等我回来再说好了。但是,我今天可能会没有时间,因为要和妈妈一起合奏。”

    吃完早餐后,里美就出门去学校了。

    我看了一下,犬坊家的人只有犬坊一男、育子和松婆婆,却不见行秀的踪影,我怎么从来没看过行秀出来吃饭呢?

    吃完饭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从走廊往外一看,今天确实是好天气的样子,至少在中庭的上空没有看见一片云。但我的头却越来越痛,就连站在走廊上都觉得很难受。我走进房间,钻进棉被里,决定要再睡一会儿,虽然没有立刻睡着,但可能因为太累了,过了一会儿便跌入梦乡。

    “石冈先生,吃午饭了!”我又被仓田惠理子的高亢声音叫醒。

    我睁开眼睛,觉得很烦,和刚才一样,没有一点食欲。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要做成鹅肝酱的鹅一样,时间到了就被叫起来,不管我想不想吃,就一个劲儿地将食物往胃里灌。但还好的是,我的头痛比较好了。我慢慢走到走廊上,站着和惠理子说话。惠理子的房间是“龙舌之间”就在焚化炉的附近,也就是我昨晚看到那个亡灵的地方。

    “咦?我不知道,也没发现。”她说:“焚化炉里有火吗?但是,焚化炉是在“猫足之间”那附近,离我房间还有一段距离呢!”

    惠理子丰腴雪白的脸庞,一笑起来就会露出酒窝。老实说,我从以前就很喜欢这种长相的女孩,所以我不想吓她,便不再提起亡灵的事。

    她跟在我后面,来到了“鳖甲之间”好像是要叫坂出吃午餐。我和她道别后,走了几步,又听见她的声音“啊!对了。”我回头一看,她又转向我说:“我明天就要回家了。”

    “真的吗?很遗憾呢!虽然时间很短,但还是谢谢你的关照。”我说完后,便往龙尾馆走。吃饭时,我在大厅中看见了惠理子的身影,她在为我们服务。

    吃完饭后,我来到走廊,想鼓起勇气去昨晚那个圆盘锯小屋和后面的焚化炉看看。就在这时,我听到大门那有轻型汽车的引擎声和轮胎压过碎石子的声音。警官们又回来了,为了向他们报告藤原失踪的事,便决定待会儿再去焚化炉,就穿上木屐绕到前门去。在龙尾馆的转角,我碰到了三位警官。

    “石冈先生。”福井说。

    “福井先生、田中先生,藤原先生还是没有回来的样子呢!”我说。

    “没回来啊?”福井说。“那我来和守屋谈一谈,他现在在哪里?”

    “在厨房。”

    三个人加快了脚步往厨房走去,我不知为什么没有跟去,在那附近闲晃了一会儿,并逗弄了一下被关在铁丝网笼子里的鸭子,但我还是有点担心藤原,便走到厨房去。

    三名警官坐在厨房的板凳上抽着烟,守屋站在一旁被询问。

    “在这个村子里,藤原有朋友吗?”我听见福井的声音。

    “没有,他只认识店里的人,还有卖鱼的和卖点心的,但也只是点头之交,都不是熟到可以让他留宿的朋友。”

    “藤原这个人,大概几岁?”铃木说。

    “大概二十一岁吧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啊,那他有没有女人呢?”

    “应该没有吧!如果有的话,我应该会知道。”

    然后铃木注意到了我,转过头来对我说:“啊,石冈先生,能不能请你先出去一下。”被他这样一说,我只好又走到屋外。

    我心想,待会儿再问田中好了。我慢慢走上往中庭的石阶,来到了龙的雕像旁,我想再去焚化炉那边看看。说出来有点丢脸,我一个人还真是提不起勇气,如果可以和田中一起去就好了。

    我在龙的旁边站了一会儿,因为觉得脚酸,便坐在那只龙站着的水泥台边缘,水泥台很小,几乎没有我可以坐的空间,但我还是勉强坐了下去,就这样抬头望了一阵子法仙寺的撞钟房。我听见身后传来木屐的脚步声,好像有人爬上石阶来了。我心想,会是谁呢?原来是守屋,他有时候穿凉鞋,有时候又穿木屐,穿凉鞋时没有声音,但穿木屐就会发出声音。

    “守屋先生,刑警们呢?”

    “他们说要去村子里查一查,还带着藤原的相片去呢!”他说。果然是这样,这么说来,田中在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

    “听说,今天里美要和她母亲一起弹琴呢!”

    “是啊!”“地点是在那个大厅吗?”

    “不,今天天气很好,应该会像是园游会的型态吧!”

    “园游会?”

    “就在这里演奏,在这草地上。”

    “在这里吗?”

    “是的,以前也常常在这里品茗或朗诵诗歌,所以也会在屋外弹琴。”

    “是户外演奏会吗?”

    “是的,很不错喔,不过声音不够响亮。我们还要做准备工作呢!今天藤原不在,可能会很累,要搬琴呢!”

    “从哪里搬?”

    “龙尾馆,那里有最好的琴。”守屋说。

    3

    我又回到了房间,在大学的笔记本上做纪录。我想把我的笔记影印一份,附在信里寄给远在挪威的御手洗。哪一天,如果我要将这个事件写成书出版的话,这些文章也可以当作手稿。没有桌上型台灯,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比较难写,白天的话,可以将棉被收进柜子里,将矮桌拖到窗边,利用窗外的光线就够亮了。

    我停下笔来,忽然发现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因为我非常认真的写,所以进度已经赶上了,我从来到这个旅馆那天晚上的火灾开始,一直到发现人头漂流在苇川上的经过,尽可能详细记载。再一天,应该就可以写到现在这个时间点了吧!

    我走到走廊上,洒满了午后阳光的绿油油草地,现在已经铺上了绯红色的布,在那上面摆着两架琴,还没看见演奏者的身影,这无人的庭院中铺上了绯红色的布,上面还摆着两架琴,我被这画面深深吸引,从走廊上眺望了好一会儿。在演奏开始前,我就已经被这景象打动了。听说大家会坐在走廊上听演奏,但我还没看到观众。我走下走廊,不知不觉往龙尾馆走去,一走出走廊,就看到穿着浅桃色和服的里美正爬上往中庭的石阶。

    “里美。”我叫她。“演奏要开始了吗?”

    “啊,石冈先生,还没有,我是要去后面净手。”

    后面?太好了。

    “等一下,我也可以一起去吗?”

    “可以啊,请。”她很开朗的说。

    我赶紧穿上木屐跟在她后面,我一直希望有个人能和我一起去后面。

    “你已经练好了吗?”我跟在她后面问。

    “算是吧。”她说。

    “净手是什么意思?”

    “喔,那是我祈求好运的小秘诀。”她说。

    “祈求好运的小秘诀”

    “我在演奏前总是会有点怪怪的,所以弹琴前我都会到井边洗手祷告”

    “喔。”

    “这样一来,就会弹得很好。”

    “喔。”

    爬上石阶后,我们往龙头馆后面的小径走去,虽然我已有心理准备,但是白天一看,沿着龙头馆的小径居然是在很高的石墩上,而且没有栅栏,站在边缘会觉得很恐怖,我几乎是贴着建筑物走的。

    我还是第一次在白天来这里,因为有昨晚的经验,所以很怕待在这里。我跟在快步前进的里美身后,害怕地转过龙头馆的转角,明明已经是第三次来了,此地还是让我觉得很陌生。那里非常安静,只有潺潺的流水声,空气很潮湿,到处都生着青苔,风徐徐吹动着使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我吓了一跳。

    接着,我便闻到水和青苔的味道,才知道这里是湿气如此重的地方。我的前方就是水池,是一个水泥做的方形人工水池,感觉像是外行人做的,里面有大大小小的鲤鱼游来游去,水池的内侧可能因为照不到太阳的关系,长满了黑色的藻类。在池子的一角,我看见了一个竹制导水管孔,不知道从哪里引来的水,不断地往池子里流,流进来的水又在池子的另一端不断溢出,流进沟里不知消失在何处了。我将手指浸在池子里,觉得好冰。

    在空地的旁边,有一个用石头堆砌而成的水井,可能是因为昨晚太黑了,所以我没发现。水井的上面盖了一个马口铁做的盖子,旁边有一个绿色铸造物的手压帮浦,应该是用这个从旁边的水井将水汲上来吧!里美抓着这个帮浦死命地压,她穿和服很难压,我跑过去想要帮她。

    “不用了,这要自己做才有保佑。”里美这样说,我便不再帮忙。

    她很辛苦地不断压着帮浦,过了一会儿,出水口终于有水出来了,水流到放在下方的水桶里,然后里美就用这水洗手。出水口前端套着一个白布套,布套的前端因为铁锈的关系,被染成淡淡的茶色。水在水桶中跳跃着,有一部分溅到了和服的裙摆,所以我有点担心。

    洗完手之后,里美将手甩了甩,从怀里拿出深咖啡色的手帕擦了擦手,就这样站了一会儿,双手合十向着法仙寺。这么神圣的场面,我真不应该跟来的,我有点后悔。结束之后,里美回头看了看来时的方向,然后笑了起来,又回复到她平常的样子,我才松了一口气。我提心吊胆地朝圆盘锯小屋的方向靠近,从刚才我就一直想着这里。

    一走到小屋旁,我发现上方有竹管弯弯的绕过来,因为昨晚太黑了,所以我完全没发现。竹管里好像有水在流动,发出潺潺的水声,我用眼睛观察水流动的方向,这好像就是经过龙胎馆窗外导水管的水源,然后有一部分往左流,流进刚才那个鲤鱼池里,应该是从这个斜坡的某一处涌出来的水吧!

    我先往圆盘锯小屋的那个格子窗内窥探,比昨夜看得还要仔细,圆盘锯在正中央,好像生锈了,上面有转动时所需的皮带,但似乎已经断了。裁切台旁的地上散落着木屑和纸片,整体而言还算干净,灰麈并没有积得很厚,也没有到处布满蜘蛛网。

    “看不见。”有人在我身边说。我一看,是里美在我旁边,她不断地踮起又放下脚跟,因为她太矮了,所以看不见屋内的情形。

    “石冈先生,抱我。”里美说,我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

    “啊?”

    “这样从后面抱我。”说完后,里美便跑到我跟前,大大的和服腰带抵住了我的肚子。

    她还是个孩子,才会这样说。我明白后,便将她抱起。我闻到了和服的味道,和她身上抹的香水味。因为我是抱在她的腰带附近,完全感受不到她的身材好坏。

    她将脸靠近格子窗后,看的并不是圆盘锯,而是右后方。

    “好了吗?”

    “嗯。”里美回答后,我便让她下来。“这个小屋好恐怖。”里美这样说,我也点点头,她也和我有同样的想法。

    但她嘴里虽然这样说,却若无其事地来这里洗手,我实在不明白她的神经怎么这么大条。

    “现在谁有这间小屋的钥匙?”我下定决心要问个清楚。我发现从刚才开始她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刚才她是跑过来的吗?

    里美歪着头,想了又想,然后说:“这个嘛,我也不知道。”

    “真的吗?”这个答案让我有点意外。

    然后我沿着小屋的墙壁,往我觉得最可疑的焚化炉走去。屋顶上矗立着一根烟囱的焚化炉,埋在高高的杂草里,依旧在那里,却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异状,完全看不出来昨夜有使用过的样子,就像今天早上犬坊夫妇所说的一样。我很谨慎地将右脚踩入草丛中,接着是左脚,就这样慢慢往前走。

    “哇!”里美从后面抵住我的背,我吓得跳了起来,老实说,我几乎快叫出来了,还好忍住了。

    里美笑翻了,但是我根本没心思去责骂她,我一想起那个杀死三十个人的亡灵站在我眼前、向我走来时的景象,就感到非常害怕,慢慢往小屋那边撤退。我的脚好像已经开始跑起来了。

    “您害怕吗?好可爱。”里美好像是这样说,但我根本没在听。

    “快点回去,往那边走。”我说完后,便要往水井那里走。

    有人拉住了我的手,是里美站在那里不动,怎么会这样?里美变得很奇怪,肩膀开始抖动,变成哭中带笑的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实说,我连她都觉得恐怖。突然间,她抱住我,并吻了我,她的右手抓住我的后脑勺,嘴唇就压着我的嘴唇,狂野地吻我,我觉得后脑勺好痛,我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

    她立刻放开我,把呆若木鸡的我留在那里,便快速往水井那里跑去,一直跑到离小屋很远的地方才停下来,然后转过头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说:“石冈先生,快一点。”然后便往中庭跑去,我心想,只剩我一个人,突然觉得很害怕,赶紧跟在她后面。

    里美是个谜。在发生那样的事之后,与开始演奏之前,在走廊上所有龙卧亭客人的注目下,和母亲一起静静走到中央草坪上的里美,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高中生,动作也像往常一样很孩子气。

    但我却越来越感到兴奋紧张,身体好像会不时颤抖,里美哪才那样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反覆思索着,今后我该如何面对她呢?我已经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正眼看她了,我心里一直在烦恼十几岁处女的问题,我对这种问题还真无法免疫呢!但是仔细一想,这个比喻还真可笑,因为里美才是真正的十几岁处女,不过她看起来却冷静得令人有点憎恨。

    观赏户外演奏会的客人,在一开始时已经全员在走廊上集合了。不只住宿的客人,包括犬坊家的人、龙卧亭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来了,我从走廊的上方,即靠近龙头馆的地方,开始按顺序写下观众的姓名:坂出小次郎、我、二子山增夫和一茂父子,当时就连三位刑警也站在走廊上,然后是阿通和小雪母女,仓田惠理子也和阿通母女一起,再来是犬坊一男、厨师守屋、松婆婆,居然连行秀也来了。总之,龙卧亭的所有住宿客人和工作人员全都聚集在走廊上。

    他们当中,有些人站在自己房门前是无法看见中庭的,像是神主父子、三位刑警和阿通母女等,他们的房间是位于中庭下方,所以房门前只能看到石墙,因此全员是按照刚才所说的顺序排列,直接往靠近龙头馆的走廊移动。

    我再正确描述一下他们所站的位置:坂出是从自己的房间“鳖甲之间”前,往后移动到“弦之间”前,我则从“莳绘之间”前移动到“柱之间”前,神主父子则站在“螺钿之间”前,刑警们站在“鳖甲之间”前,阿通母女和仓田惠理子则站在“莳绘之间”前。虽说房间是围绕着中庭而建,但是能正面看到中庭草坪的,就只有这几间房间前面的走廊,其他房间的走廊,不是比中庭高就是比中庭低,所以大家便集中在这个范围内,稍微隔点距离站着。

    育子母女一出场,大家便热烈鼓掌,然后才或蹲或坐在走廊的地板上,男人们都盘腿而坐,女人们则跪坐。另一方面,演奏者也因为之前的经验,了解应该要正面对着观众,所以琴也是配合那个位置放置的,当她们坐下来时,让人觉得舞台设定得非常好。

    客人们鼓掌完毕后,犬坊育子便开始简单解说:“我们今天要演奏的是双重性格和三种改编。两首曲子的难度都很高,可能会弹得不够好三种改编我们是弹第一和第三乐章。”

    一开始,她们弹得好像不是很顺,但不久之后,弹到节奏快的部分,两个人的旋律便开始融合,让人见识到美妙的对位法,弹得非常好。曲子虽然很长,但中间充满了惊悚的华丽,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弹完之后,包括刑警在内的所有观众全都报以热烈的掌声,二子山一茂还发出欢呼声呢。

    接下来的三种改编也令我非常惊艳。我想起之前里美好像有对我说,这首曲子是“高难度的挑战”合音和旋律完全是现代音乐的感觉,我听起来觉得非常前卫。先前我对琴的印象是既落伍又无聊,现在因为这首曲子,我的观念整个都改变了。

    弹第二部的里美弹得好像有点不顺,她拚命地拨动琴弦,这确实是首很难弹的曲子。但是,这首曲子我越听越觉得害怕,我的眼前浮现出夜叉在暴风雪中狂舞的情景,昨夜的恐惧又苏醒了。如果是在昨夜那种气氛下,听到这首曲子的话,我应该会直打哆嗦吧!但也因为这样,这首曲子给人的印象很深刻,我还发现琴所奏出的音乐非常接近现代音乐。

    还有,犬坊育子的琴艺精湛超乎我的预期,连我这个对琴一窍不通的人,都听得出来她的琴艺非凡,因为她之前很谦虚,所以我还以为她不过是业余人士的水准。在快弹的部分,因为动作实在太快了,我看她的手好像根本没在动一样,让我想起吉他演奏家世界的“slowhandclapton”5,业余的人都可以弹出这样的水准,我心想,小野寺锥玉那些专业的演奏家,到底有多高深的功力呢?我好想听听看,不知道是否有发行cd?

    当第二首曲子渐入佳境时,我看见坂出后面的芦苇草帘门慢慢地被掀开。我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时,便看到菊子女士从里面好像是用爬的来到了走廊,她应该是听到了琴声吧!她靠近坂出,好像在和他说些什么,应该是在问这是怎么回事吧!坂出盘着腿将身体往后靠,在菊子女士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菊子女士频频点头,然后就待在走廊上,听着演奏。

    演奏会结束了,全体观众又一次热烈的掌声,我也很感动。这是首很难弹的曲子,听起来好像是爵士乐之类的前卫演奏,没想到,来到这远离人群的土地,居然会听到这么动听的音乐。

    里美抽出我刚才看过的深咖啡色的手帕擦了擦手,她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在说:“啊!终于弹完了。”

    育子本来应该也是这样想,但大家的掌声一直不停歇,我想大家应该是无聊至极,非常渴望娱乐吧!二子山一茂等人不断叫着“安可!安可!”虽然他的职业是神主,但是毕竟还年轻,他好像以为是来看摇滚演唱会似的。就连坂出都叫着“安可”和他算是同类型的我,也不禁跟着叫“安可”

    育子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和身旁的女儿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里美也用很不安的表情回应着。育子转向我们这些观众,好像要说话,于是我们便停止鼓掌。

    “谢谢各位,因为我们不是专业的演奏家,会弹的曲子有限,要我们弹安可曲实在很困扰。我决定要弹一首比较新的曲子,刚才所弹的曲子难度非常高,各位也看到,里美快喘不过气了,所以我想弹一首比较简单的曲子,这也是我很喜欢的曲子,叫做海之诗,是歌颂濑户内海优美景色的曲子。原本是需要箫来伴奏的,如果我先生会吹箫就好了,但很遗憾他没什么才艺”育子这样说,然后笑了一下。

    “真的对作曲老师感到不好意思,但我会用琴在旋律上下点工夫,在这块土地生长的我,冈山已经成为我熟悉的土地。接下来就请各位欣赏海之诗。”育子说完后,开始弹奏的曲子是非常正统

    译注5:艾力克莱普顿(ericclapton),一九六四年赢得“slowhand”外号,台湾人称“吉他之神”一九九七年年底发行slowhand专辑,而“slowhand”也是他吉他弹奏最为人称道的特质,即感情跃然指尖的意思。的筝曲,我松了一口气。

    曲子一开始没多久,菊子女士好像因为身体不适,和坂出打声招呼后,就要回去自己的房间了。她慢慢在走廊上滑行,好不容易才跨过门槛,走进房间,然后将门慢慢关上。接着,其他观众好像也受到了菊子女士动作的影响,开始跟着动了起来。首先是下方靠近龙尾馆的行秀站了起来,慢吞吞地走下走廊,过了两、三分钟后,阿通母女也站了起来,接着仓田惠理子和她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也站了起来,三个人一起往龙尾馆的方向走去。演奏仍然继续进行着。

    对犬坊育子而言,安可曲的要求是意料外的事,对部分观众而言好像也是如此。时间已经逼近他们工作的时间,每首曲子弹奏的时间都很长,所以从演奏开始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小时了。一开始中庭的草坪上还有阳光,但太阳慢慢西下,正在演奏的母女此时已经是在龙胎馆的阴影下了。

    我还看见一边演奏的里美,一边瞄着左手的手表。曲子已经进入尾声,节奏慢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犬坊行秀出现在远方的撞钟房,他握着撞钟棒的绳子。曲子还没弹奏完,我很着急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再等一下,但是,一板一眼的行秀根本不管那么多,开始左右摇晃起钟槌,毫不犹豫地击出第一声钟声,几乎是天摇地动的钟声。

    没多久,演奏便结束了。但刚才的钟声很明显地扫了演奏会的兴,我们的掌声感觉也没有那么热烈。两位演奏家演奏完毕后,并没有立刻站起来,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的余韵,仍然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育子才抬起头来,她原本想说话的样子,但她好像担心会有钟声来搅局,只是笑了笑,鞠了个躬。就在这一瞬间,果然响起了第二声钟声,然后,两位演奏家才站起来,整理着和服。守屋则起身想到中庭去收琴。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女人的哭叫声,我们都呆住了,里美和育子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就这样站在草坪上。

    “谁快来啊!”声音近乎哭叫,刑警们开始在走廊上跑了起来。是阿通,又是阿通母女的房间!

    我也跑了起来,等我回过神时,才发现坂出就在我身边,守屋高大的背影就在我前面,在前方我看到了牵着小孩站在走廊上的阿通。

    “怎么了?”铃木叫着。

    “仓田她”阿通还没说完,三位刑警就闯进“蜈蚣足之间”我、守屋和坂出一个挨着一个,靠在打开的门旁边。这时,又传来了钟声。

    “啊!”守屋大叫,我也感到一阵晕眩,有种时间倒流的错觉,因为以前所看到的景象,又几乎完全一样的呈现在眼前。

    死者的头发上沾满了血,应该是仓田惠理子的身体,像虾子一样蜷曲倒在榻榻米上,背部朝向我们,榻榻米上的血还在不断扩散。

    “我有把门栓拴好啊!”几乎已经疯了的阿通叫着。因为她已经失去了理性,一直很安静的小雪开始哭了起来。

    在我前面的坂出歪着头,越过走廊看着中庭,那里当然没有任何人,只是如果是从这里射击的话,这次应该可以逃得掉,因为所有的人都聚集在走廊上,只有离开座位的少数几人是在案发现场,另外还有一个人在撞钟。又是一声钟声,只有行秀与这个案子无关。

    “发生什么事了?”传来了女人的叫声。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看是谁,原来是犬坊育子站在石墩上的龙雕像旁边,她很大声地询问这里的状况。

    “菊婆婆很担心地在问,发生什么事了?”育子又说。

    “仓田小姐,仓田惠理子小姐又被枪击了,这次也是头部中弹。”坂出大声回答。

    “啊!”育子发出绝望的叫声,然后步履蹒跚地消失在后方。过了一会儿,我又看见了里美的身影,但也一下子就消失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福井咆哮着。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有把门栓拴好啊!”阿通一直叫着,小雪一直哭着,钟声又响了。

    4

    “子弹到底是从哪里飞进来的?”铃木在“柏叶之间”暴跳如雷。

    因为向上通报,上次那个监识人员又跑来了,将仓田惠理子的尸体带回调查,但是分析的结果,还是和上次没什么两样。曾经称霸全国的冈山县警局,现在却沦落得像是葬仪社,他们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其实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掌控不了案情了。

    “这次又是一九三〇年代白朗宁公司制造的达姆弹吗?别再闹了!已经死了多少人了?”

    “四个人。”田中冷静的回答。

    “我知道!”铃木怒吼着。“我又没有叫你数!这么多警察住在这里,到底要在警察眼前杀死几个人才罢休!就算我们是乡下的分局,多少也应该要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变成午间娱乐新闻的笑话!”

    “不仅如此,再这样下去,我们还会使子孙蒙羞。”

    “总之,先不能对外透露,不管是对监识人员、派出所人员、村民或犬坊家的人,都要三缄其口。可以吗,田中?”铃木叫道。

    “我知道。”

    “还有那个叫石冈的作家,要是对他透露太多的话,他会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他把这个案子写下来寄给出版社,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个作家应该都在房间里写东西吧!”福井说。

    “什么?那我们应该要阻止他吧,田中?”

    “他只是写些备忘录而已,我们不可能阻止他写吧!”

    “什么!你还说得这么轻松,那有什么事的话,后果由你负责,可以吗?”

    “你怎能这样,我们是民主国家的警察,不可能去对市民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田中说。

    “你还真是悠哉啊,要让那个三流作家一直为我们添麻烦吗?他要是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会招惹报社过来,影响我们办案,会比现在更麻烦的。田中,你听好了,那个小说家就由你负责,如果我们成了笑柄,将是整个县警之耻,你也会讨不到老婆的!”

    “这两件事应该不相干吧!我们要思考的,应该是事件本身吧!”

    “我知道,那我们就来想吧!可以吗?好吗?已经快要九点了,犬坊家的人说就算再晚也会准备晚餐,到时候你要拿什么脸去面对大家呢?那个仓田的妈妈应该已经快要疯了吧!她之前一直催仓田早点回家,她一定很恨我们,你知道吗?”

    “可不可以推测,子弹是从那个格窗飞进去的?”田中说。

    “你不要白痴了!”铃木咆哮道:“别开玩笑了,从那么高又那么窄的格窗?如果门确实是关好的话,任何人都不可能击中的,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了。只有那个女的自己在说一开始就把门关好,把门栓拴上的吧!但是,没有人看见啊,是不是呢?田中,不是吗?我说的对不对?没错吧?”

    “没错。”田中以不疾不徐的口气说道。

    “那就把那个女的带到警署去吧,好好逼问她一下,她一定会说出个什么的。”

    “等一下,铃木,你必须要冷静思考。”福井说:“那个女的还有一个孩子。”

    “那又怎样?那是她的障眼法。有孩子又怎样?那个女的就是很可疑。”

    “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抓她吧?铃木,你不是也有小孩吗?凶手也有可能会射中坐在一旁的可爱小孩啊,她有可能会叫别人来开枪吗?你仔细想一想。”

    “你不要说些没凭没据的事,我已经做了三十年的警察了。”

    “我也一样啊,铃木。”

    “是我的第六感告诉我的,这是专家的第六感,是绝对不会错的,那个女的很可疑,绝对不是简单的人。”铃木坚持。

    “即使可能射中自己的孩子,还会让别人来开枪吗?如果是你的孩子,你会这样做吗?你稍微换个立场想一想。”

    “如果是我的话,那个白痴小孩有没有都无所谓。”

    “是吗?”

    “而且绝对不会射中小孩的!因为她让死者坐在小孩前面,两次都是。从凶手的角度来看,死者都是在前面,中丸、仓田的位置一模一样,你不觉得奇怪吗?一定是那女的搞的鬼!”

    “即使如此,但小孩就在旁边耶,如果是我,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只要死者稍微移动一下,就有可能射中小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如果是你的话,一开始就不会杀人吧!”铃木说。他好像是太激动了,所以开始流汗,便快速地将外套脱掉,然后拿在手上,不断地甩动着。“那么,我们来找一些可疑之处吧!首先,那个女的为什么要来这里住?她又不是犬坊的亲戚,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总之,如果你没有平静下来的话,是无法思考的。铃木,我并不是反对你的看法,你听好,如果那个女的真的有问题,那应该会怎样呢?”福井停了下来,做出沉思的表情,两个人相对无言。

    “难道是我们搞错方向了?子弹真的是从房间外射进来的吗?没有任何地方能让子弹飞进来啊,除非是房间内的人开的枪,像这样用左手拿着枪,在佛坛前假装祭拜的样子,将握着枪的左手对准身旁那个人的头顶,然后向下开枪。”福井又说。

    “这会有报应吧?在佛祖的面前,而且,小孩就在旁边,不是吗?”

    “小孩什么都不懂,才四岁的孩子,开了枪以后,把枪藏在衣服里,就没有人知道了。”福井说完后,铃木没再说话了,他也在思考。

    “那些自以为是侦探的门外汉,都一个劲儿地认为这是密室杀人吧!太无聊了!如果那个叫阿通的女人没搞鬼的话,就没有人会被杀,那个女的一定有问题,还说晚上看见幽灵坐在房间里,都在说谎。”铃木又开口。

    “说谎是偷窃的开始。”福井说。

    “对,就从这条线开始去查吧?”铃木说。

    “对不起,铃木先生。”田中打断他的话。“如果真是这样,那除了尸体之外,小孩子也应该从头到脚都是火药,阿通的左手也应该会有火药。三个人都应该要出现严重的硝烟反应,我和监识人员都这样认为。”

    拥有三十年警察资历的二人组因此不发一语。

    “那你的意思呢?”铃木怒吼着。

    田中觉得不好意思地继续说:“硝烟反应在三人身上完全没出现,所以并不是近距离射击。”

    铃木哼了一声。

    “而且,如果她要说谎,她应该要说门栓并没有拴好,不是对她比较有利吗?就是因为她说门栓拴得好好的,才会被怀疑,铃木先生现在才会这样说她。所以,如果她说门栓拴得好好的,我们一定会这样怀疑她的。”

    “门外汉会想那么多吗?”铃木说完后,便沉默了片刻。“那你的看法是什么?”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只是我说从格窗,是有别的意思的。”

    “经过格窗,那是从哪里开枪的呢?”

    “从屋顶。”田中说。

    “屋顶?是指这个屋顶吗?”

    “是现场的正上方。”

    “正上方?”

    “就是“蜈蚣足之间”走廊的屋顶。”田中说完,两个人都感到有些意外,沉默地在思考起来。

    “那要怎么射击?”

    “就从屋顶的上面爬过去,这样拿着枪,钻进屋檐下,将枪身的前端从格窗伸进去,因为这个房子的走廊很窄,所以反而”

    “那要怎么瞄准目标?这样一来,枪托和人的手都是悬空的。”

    “没办法瞄准,只能大概估测。”

    “这样怎么打得中?”

    “只要事先练习的话。这的确很困难,但如果事先练习的话”

    福井拚命地思考,然后他想了想,说:“这种想法真的很蠢,你想一想,这种作法根本不知道子弹会打中谁。”

    “啊,是啊!”铃木说,他想再说些什么,福井却举起右手制止了他。

    “而且呢,这样应该就不会只开一枪了吧,应该会继续开第二枪、第三枪,把所有人都杀死吧!睦雄的事件不就是这样吗?”

    “伹是,”田中提出反驳。“我想那是因为不想让人听见枪声,所以才会在钟声响起时开枪。”

    “钟声,对喔!这样就听不到枪声了,是吗?”福井说。

    从铃木的表情看来,他好像早就知道了,所以没有说话。

    “是的,上次中丸被杀时,那个母亲并没有说谎。这次我们更可以确定这一点,确实是没有听到枪声,钟声并不是一直响个不停,凶手刚才应该是在第二次钟响时开的枪。很难在第一次钟响时就开枪,因为不知道钟会在什么时候开始响,所以在听到第一声钟响后,就可以估算第一次与第二次钟响间隔的时间,然后在第二次钟响时开枪。在第三次钟响之前,那个母亲就已经发出尖叫声了,我们便立刻冲过去。所以,凶手只能开一枪。如果他在钟声没有响的时候,继续开第二枪、第三枪的话,我们就会知道他所在的位置,他就没办法逃跑了。”

    “是吗?原来如此。嗯。”福井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后,他说:“等一下,田中,这不是很奇怪吗?你是说,凶手就这样爬到“蜈蚣足之间”的走廊屋顶上,将枪的前端伸进格窗,用手指扣住扳机,一直等待钟响吗?”

    “是的。”

    “那他不必等到第二声钟响吧!第一声钟响就可以开枪了。凶手从屋顶应该可以看见撞钟的行秀吧?只要看着他的钟槌,算好在钟声响起时”

    “看不见。”田中肯定的说:“从“蜈蚣足之间”上方的屋顶,是看不见法仙寺的撞钟房的。”

    “看不见吗?是吗?”

    “看不见,所以只能靠第一声钟声来估算开枪的时间。”

    “是吗?嗯”福井又陷入沉思,然后过了很久,他才又开口。“真的很有趣呐,田中。有一件事我还是想不通,对凶手而书,不让我们听见枪声,和确实杀掉他要杀的人比起来,到底哪个比较重要呢?即使事迹败露,还是后者比较重要,不是吗?”

    “我也是这样想,但我们是立刻冲到现场的,如果当时我们在没有钟声的情况下,又听到一声枪声的话,我们应该可以立刻知道凶手在哪里。”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家伙随便杀个人就好?不管打中妈妈、小孩或仓田谁都可以?”

    “是的,只能这样想。”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离谱的事!”铃木说。

    “那他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福井也说。

    “我也不知道,但是,之前的杀人事件也全都是这种型态,不是吗?”

    “嗯,或许是吧,那留金呢?”福井说。

    “我也不知道,如果凶手不是外面的人,那就很奇怪了,因为这一次,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聚集在走廊上,我们也有看见,所以他们的不在场证明都绝对可以成立,其他的人不是去撞钟就是在案发现场。”

    “对啊,所以只有阿通一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铃木大吼。“等一下,会是留金从屋顶吗?那留金之后是从哪里下来,又逃到哪里去呢?”福井说。

    “沿着屋顶一直逃到龙头馆,然后再从龙头馆前方的“猫足之间”附近,跑到后面去,再爬上斜坡往法仙寺逃去。”

    “留金已经五十岁了呢而且这也不可能,在中庭的育子和里美母女应该会看见,如果他是沿着屋顶逃跑的话“云角之间”附近的屋顶刚好和中庭一样高,所以就在育子和里美的眼前。”

    “是吗?对喔。那就是往另边的龙尾馆走,从走廊往下跳,这比较有可能。”

    “因为那种说法行不通,所以就换这种说法吗?你根本是在自圆其说。”铃木说。

    “嗯,或许是吧!但是”福井想了想又说。“那个家伙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呢?这根本是本末倒置!在光天化日之下,又恰巧是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就在大白天这样光明正大的干,虽然那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但他只要再等一下,应该还有很多机会的,等到天黑以后唉!我真的很不能理解!”

    “所以,我说他最优先的考量是钟声,可以说是比什么都重要的绝对优先吧!”

    “这也还是很奇怪,就算他想用钟声掩饰枪声,但包含警官在内,有那么多人在那里,也是很危险啊!如果是在夜里,就算是听得到一点枪声,但绝对比较容易逃脱。”

    “说得也是,凶手之所以要在白天下手,应该是有什么理由,让他判断即使是在众人环伺之下,但那个时候下手比较容易逃脱,而且,那家伙不也真的顺利逃脱了吗?我们到现在还无法掌握他逃脱的路线。”田中这样说时,走廊上传来了小跑步的脚步声。

    “完蛋了,要下地狱的时间来了,一定是来叫我们吃晚餐的。”福井说。

    “福井先生,铃木先生!”有一个女的在走廊上叫。

    “是的,吃饭时间到了吗?我们马上来。”福井说。

    但对方并没有回答,那女人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好像是育子的声音。

    “太太,怎么了?”

    福井穿过两扇拉门,从六叠大的房间到四叠大的房间,再从四叠大的房间,跑到两叠大的房间。在芦苇草帘门那头,有一个女的弯着腰站在那里。

    “你怎么了?太太。”福井打开门,铃木和田中也跟在福井身后。育子就站在三个人的前面,她抬起头,脸色苍白。

    “怎么了?”福井这时终于发现情形有点不对劲。

    “我妈,我妈”

    “令堂?”

    “我妈被杀了。”

    “什么!令堂?是哪一位?哪里?”

    “是菊婆婆,在“四分板之间”刚才我端晚餐过去时”育子话还没说完,刑警们就冲到走廊上,在走廊上跑了半圈,爬上龙胎馆,走进“四分板之间”

    因为很黑,到处都好像会被障碍物绊倒的样子“四分板之间”内有很多奇怪的东西。菊子女士仰躺着倒在最里面的六叠大房间正中央,靠着墙壁铺好的棉被旁。六叠大的房间内没有灯光,只有最前面的两叠大的房间有灯亮着。她穿着浴衣,躺成一个大字型,脚朝向窗户,摊开的两只手稍微向下朝着身体的两侧,但没有碰到身体。血从浴衣左边的胸部渗出,将那里的浴衣稍微掀开来看,发现左边rx房旁有一个小孔,凝固的血从孔内溢出。

    福井用手帕裹着手,打开六叠大的房间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可以听见跟在后面的育子屏住气息的声音,她刚才是在黑暗中发现自己母亲的尸体。

    “田中,快叫监识人员过来。”铃木说完后,田中便跑到走廊上。

    福井蹲在尸体的旁边,看着手表。“已经九点多了,太太,刚才都没有人发现吗?”

    “是的,刚才我端晚餐来的时候才发现。”在琴旁边的地板上放着一张小餐桌,上面放着稀饭、装菜肴的小碟子。

    “好像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连灯都还没开,是从这个窗户吧?”朝着房外的窗户大打开着,所以屋内很冷。“应该是在还有太阳的时候,从这个窗子开枪的。”

    “这下面是石墩吗?很高耶,看不清楚,好黑。”铃木探出身子往外看。“这里高出地面吗?”

    “是的,这里稍微高一些,是在石墩的上方。”

    “那就是从屋顶了,如果是这里的话,屋顶就很有可能。太太,这里是朝西吗?”福井问。

    “是的。”

    “那就还有太阳,太阳应该会照得到凶手。太太演奏琴的时候是六点,她还活着,所以是在那之后吧!”

    “那有谁听到枪声吗?”铃木问。

    “没有。”育子回答。

    “这不可能。”因为攻击是防御的不二法门,所以铃木便用这句话大声地喝斥育子,这样一来,可暂时压制住她对警察的不满。“演奏完毕之后,到你端食物来之前,没有任何人来过这房间吗?”

    “我想应该是没有,所以才会没人发现。”

    “怎么可以这样。”福井故意说。像这样让对方觉得是自己太松懈,每次还要劳烦他们这些警察,这就是转嫁责任的技巧。“从灯还没开这点看来,凶手应该是在太阳还没下山前行凶的,所以应该是在演奏会之后。”

    “这样一来,就像田中所说的,从屋顶吧!太太,你在演奏时,或是演奏结束时,有看向这栋建筑物的屋顶吗?”铃木问。

    “我并没有特意去看屋顶,但从中庭自然而然会看见。”

    “你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在屋顶上吗?没有。”育子好像在说“这怎么可能”拚命地摇着头。

    “菊子女士是陈尸在棉被旁吗?她都是睡在这棉被上吗?”

    “是的。”

    “太太,你要振作点,好好回答。她是你的母亲吗?”铃木靠近育子开始讯问。

    “是的。”

    “那你一定受到很大的打击了。你母亲几岁?”

    “今年七十八岁。”

    “七十八岁吗?这个年纪因为衰老而死,也是很平常的了。”他们又在若无其事地说些可以规避责任的话。

    “我们已经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过世。”

    “这个我了解,但她是从被窝爬出来后才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样从被窝出来后,爬过来打开窗户就中弹了,是吗?”福井说。

    “但子弹是从哪里射进来的呢?即使凶手爬上石墩,但建筑物是稍微突出去的,手连抓的地方都没有。”铃木说。

    “这个导水管只是好看,不牢固的,就只能站在那个台上,你又说屋顶上没有人,离这里最近的房间是”

    “是“鳖甲之间”的坂出先生,他的隔壁是“莳绘之间”的石冈先生。”育子这样回答的时候,田中回来了。

    “田中,你去问一下坂出和石冈,六点以后是否有听见枪声?”

    田中点点头,又往走廊跑去。

    “这间房间和别的房间不太一样呢!”福井说。“两叠大房间和四叠大房间的一半都铺上了地板,在四叠大的房间内还有琴。”然后他走到琴的旁边。“咦?这个琴怎么拿不起来?”

    “是的,以前我们这里有一个做琴的师傅,叫做樽元,他会做一些有特别的琴。这是从一根松树圆木,直接做成一块木板上放着一架琴的造型,然后嵌入这里的地板。”

    “啊?那这是一整块木头做出来的吗?琴和地板一起?是连在一起的?”

    “是的,那里的百济琴也是一样。那个琴更特别,要找到那种像是竖琴造型的树干和树枝,是可遇不可求的,他居然找得到。那是百日红的树,于是就直接做成了百济琴,再嵌入那边的地板,所以那边那张琴也是拿不起来的。”

    “作工真是精雕细琢呢!”

    “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只是用这样做出来的琴,在这里合奏的话,所有的房间都可以听得见,非常棒,老一辈的特别喜欢这种与众不同的东西呢!”

    “现在琴上没有弦吧?”

    “是的,这种琴还是不好用,新的时候选好,一旦旧了,就很难保养,琴的本身会变形,声音也会走音,所以已经没有在用了。”

    “如果是这样,还是不要用比较好,这是当然的啦!”铃木斩钉截铁地说。

    “这张琴的外面锁着弦。”福井走到四叠大的房...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