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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山之音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sp;  听筒里传来的美妙的交响乐声中,响起了菊子亲切的呼唤:“爸爸”

    “爸爸,让您久等了。”

    “啊!”信吾松了一口气“身体怎么样啦?”

    “噢,已经好了。我太任性了,真对不起。”

    “不。”

    信吾说不上话来了。

    “爸爸。”菊子又高兴地叫了一声“真想见您啊!我这就去行吗?”

    “这就来?不要紧吗?”

    “不要紧。还是想早点见到您,以免回家觉得不好意思,好吗?”

    “好。我在公司等你。”

    音乐声继续传送过来。

    “喂喂!”信吾呼了一声“音乐真动听啊!”“哎唷,忘关了是西尔菲德的芭蕾舞曲。萧邦组曲。我把唱片带回去。”

    “马上就来吗?”

    “马上就来。不过,我不愿意到公司去,我还在考虑”

    片刻,菊子说:在新宿御宛会面吧。

    信吾顿时张皇失措,终于笑了。

    菊子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她说:

    “那里一片绿韵,爸爸会感到心情舒畅的。”

    “新宿御苑嘛,记得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曾去那里参观过犬展览会,仅此一次罢了。”

    “我也准备去参观犬展览会总可以嘛。”菊子笑过之后,依然听见西尔菲德的芭蕾舞曲声。

    三

    按照菊子约定的时间,信吾从新宿头条的犬木门走进了御苑。

    门卫室旁边立着一块告示牌,上面写着:出租婴儿车一小时三十元,席子一天二十元。

    一对美国夫妇走过来,丈夫抱着个小女孩,妻子牵着一条德国猎犬。

    进御苑里的不只是美国夫妇,还有成双成对的年轻情侣。漫步御苑的净是美国人。

    信吾自然地尾随着美国人之后。

    马路左侧的树丛看似落叶松,却都是喜马拉雅杉。上回信吾来参加“爱护动物会”举办的慈善游园会时,观赏过这片美丽的喜马拉雅杉林,可这片林子在哪一带,现在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了。

    马路右侧的树上都挂着树名的牌子,诸如儿手槲树、美丽松等等。

    信吾以为自己先到,悠悠漫步,却不知菊子早已坐在背向池畔银杏树的长椅上相候了。从大门走不远就是个池子。池畔种植银杏树。

    菊子回过头来,欠身施了个礼。

    “来得真早啊。比约定的四点半提前了十五分钟哩。”信吾看了看表。

    “接到爸爸的电话,真高兴,马上就出门了。真不知有多么高兴啊!”菊子快嘴地说。

    “那么,你等了好久啰?穿得这样单薄行吗?”

    “行。这是我学生时代穿的毛衣。”菊子顿时腼腆起来“我没有把衣服留在娘家,又不好借姐姐的和服穿来。”

    菊子兄弟姐妹八人,她行末。姐姐们全都出嫁了。她所说的姐姐,大概是指她的嫂子吧。

    菊子穿的是深绿色的短袖毛衣,今年信吾似是第一次看到菊子裸露的胳膊。

    菊子为回娘家住宿一事,向信吾郑重地道了歉。

    信吾顿时不知所措,慈祥地说了声:

    “可以回镰仓吗?”

    “可以。”菊子坦率地点了点头“我很想回去呢。”说着她动了动美丽的肩膀,凝视着信吾。她的肩膀是怎么动的呢?信吾的眼睛无法捕捉到,但他嗅到了那股柔和的芳香,倒抽了一口气。

    “修一去探望过你吗?”

    “来过了。不过,要不是爸爸挂电话来”

    就不好回去吗?

    菊子话到半截,又咽了回去,就从银杏树的树阴下走开了。

    乔木茂密而浓重的绿韵,仿佛洒落在菊子那纤细的后脖颈上。

    池子带点日本的风采,一个白人士兵一只脚踩在小小的中之岛的灯笼上同妓女调情。池畔的长椅上坐着一对年轻的情侣。

    信吾跟着菊子,走到池子的右侧,一穿过树林子,他惊讶地说了一声:“真开阔啊!”“就是爸爸也会心旷神。冶的对吧?”菊子得意地说。

    但是,信吾来到路边的批粑树前就驻步,不愿意立即迈到那宽阔的草坪上。

    “这棵枇杷的确茂盛啊!没有东西阻碍它的发展,就连下方的枝桠也都得到自由而尽情地伸展开来。”

    信吾目睹这树自由自在的成长的姿态,深受感动。

    “树的姿态多美啊!对了,对了,记得有一回来参观犬展览会,也看见过成排的大棵喜马拉雅杉树,它下方的枝桠也是尽情地伸展,真是令人心旷神情啊。那是在哪儿呢?”

    “靠新宿那边呗。”

    “对了,那回是从新宿方面进来的。”

    “刚才在电话里已经听说了,您来参观了犬展览会?”

    “唔,狗不多。是爱护动物会为了募捐而举办的游园会,日本观众很少,外国观众倒很多。大都是占领军的家属和外交官吧。当时是夏天。身缠红色薄绢和浅蓝色薄绢的印度姑娘们美极了。她们从美国和印度的商店出来。当时这种情景是十分稀罕的。”

    尽管这是两三年前的事,信吾却想不起来究竟是哪个年头了。

    说话间,信吾从枇杷树前迈步走了。

    “咱家庭院里的樱树,也得把长在很周围的八角金盘除掉呀!菊子要记住哟,回家以后别忘记啰。”

    “嗯。”“那棵樱树的枝桠不曾修剪过,我很喜欢。”

    “枝繁叶茂,花也自然漫天纷飞上月鲜花盛时,我和爸爸还听见了佛都七百年祭的寺庙的钟声呐。”

    “这些事你也记住啦。”

    “唷,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是听见了鸢的啼鸣。”

    菊子紧靠着信吾,从大山毛樟树下走到宽阔的草坪上。

    眼下一片翠绿,信吾豁然开朗了。

    “啊!真舒畅!就像远离了日本。真没想到东京都内竟有这般的地方。”信吾凝望着伸向新宿远方的悠悠绿韵。

    “据说在设计展望点上煞费了苦心,越往远处就越觉得深邃。”

    “什么叫展望点?”

    “就是瞭望线吧。诸如草坪的边缘和中间的道路,都是缓缓的曲线。”

    菊子说,这是她从学校到这儿来的时候,听老师讲解的。据说散植着乔木的这片大草坪,是英国式风景园林的样式。

    在宽阔的草坪上所看到的人,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年轻情侣,有的成对躺着,有的坐着,还有的悠闲漫步在草坪上。还可以看到东一团五六个女学生,西一簇三五个孩子。信吾对这幽会的乐园惊讶不已,他觉得自己在这里不合时宜。

    大概是这样一种景象:好像皇家花园解放了一样,年轻的男女也解放了。

    信吾和菊子走进草坪,从幽会的情侣中穿行而过,可谁也没注意他们两人。信吾尽量回避他们走了过去。

    菊子怎么想法呢?仅就一个年迈的公公和一个年轻的儿媳上公园来这件事,信吾就觉着有点不习惯了。

    菊子来电话提出在新宿皇家花园会面时,信吾并不太在意,但来到这里一看,总有点异样的感觉。

    草坪上屹立着一棵格外挺拔的树,信吾被这棵树吸引住了。

    信吾抬头仰望大树。当走近这棵参天大树的时候,他深深地感受到这树碧绿的品格和分量。大自然荡涤着自己和菊子之间的郁闷。“就是爸爸也会心旷神。冶的”他觉得这么就行了。

    这是一棵百合树。靠近才知道原来是由三棵树合成一棵的姿态。花像百合,也像郁金香,竖着的说明牌上写道:亦称郁金香树。原产北美,成才快,此树树龄约五十年。

    “哦,有五十年吗?比我年轻啊。”信吾吃惊地仰视着。

    叶茂的枝柯凌空地伸张着,好像要把他们两人搂抱住隐藏起来似的。

    信吾落坐在长椅子上。但是,心神不定。

    他旋即又站立起来。菊子感到意外,望了望他。

    “那边有花,去看看吧”信吾说。

    草坪对面有个高处,像是花坛。一簇簇洁白的花,同百合材的垂枝几乎相接触,远望格外娇艳。信吾一边越过草坪,一边说:

    “欢迎日俄战争的凯旋将军大会,就是在这皇家花园举行的呢。那时我不到二十岁,住在农村。”

    花坛两侧栽种着成排苍劲的树,信吾落坐在树与树之间的长椅子上。

    菊子站在他跟前,说道:

    “明早我就回去啦。请也告诉妈妈一声,不要责怪我”

    说罢,她就在信吾的身旁坐了下来。

    “回家之前,倘使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就”

    “跟爸爸说?我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呢!”

    四

    翌日清晨,信吾盼望着菊子归来,可菊子还没归来他就出门去了。

    “她说了,不要责怪她。”信吾对保子说。

    “岂止不责怪她,还要向她道歉呐,不是吗?”保子也露出了一副明朗的神色。

    信吾决定尽可能给菊子挂个电话。

    “你这个父亲对菊子起的作用真大啊?”保子将信吾送到大门口“不过,倒也好。”

    信吾到了公司,片刻英子就来了。

    “啊!你更漂亮了,还带着花。”信吾和蔼可亲地迎接了她。

    “一上班就忙得抽不出身来,所以我就在街上溜达了一圈。花铺真美啊。”

    英子一本正经地走到信吾的办公桌前,用手指在桌面上写道:“把她支开。”

    “哦?”信吾呆然,对夏子说:

    “请你出去一会儿。”

    夏子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英子找来了一只花瓶,将三朵玫瑰花插了进去。她穿一身连衣裙,不愧是西服裁缝店的女店员,像是又发福了。

    “昨天失礼了。”英子用不自然的口吻说“一连两天前来打搅,我”

    “啊,请坐。”

    “谢谢。”英子坐在椅子上,低下头来。

    “今天又让你迟到啦。”

    “唉,这件事”

    英子一抬头望着信吾,就屏住气息,像要哭似的。

    “不知可以说吗?我感到愤慨,也许是太激动了。”

    “哦?”“是少奶奶的事。”英子吞吞吐吐地说“做人工流产了吧。”

    信吾没有作答。

    英子怎么知道的呢?不至于是修一告诉她的吧。英子和修一的情妇同在一家店铺里工作。信吾有点厌恶,感到不安了。

    “做人工流产也可以”英子踌躇了。

    “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医院的费用,是修一从绢子那里拿来支付的。”

    信吾不禁愕然。

    “太过分了。这种做法,太侮辱女人了,真是麻木不仁!少奶奶真可怜,我真受不了。虽说修一可能把钱给了绢子,或许他是拿自己的钱,不过我们很腻烦他。他和我们的身份不同,这点钱修一总拿得出来的吧。难道身份不同,就可以这样做吗?”

    英子极力抑制住自己瘦削的肩膀的颤栗。

    “绢子拿出钱来,有绢子的具体情况。我不明白。我恼火,腻烦极了。无论如何也要来跟您说:哪怕不再同绢子共事,我也认了。来告诉您这些多余的话,是不好的,可”

    “不,谢谢你。”

    “在这儿心情好受些了。我只见过少奶奶一面,可却很喜欢她。”

    英子噙满泪水的眼睛闪闪发光。

    “请让他们分手吧。”

    “嗯。”英子肯定是指绢子的事,听起来却又像是请让修一和菊子分手。

    信吾就那么被摧垮了。

    他对修一的麻木不仁和萎靡不振感到震惊,觉得自己也在同样的泥潭里蠕动着。在黑暗的恐怖面前,他也颤抖了。

    英子尽情地把话说完以后,要告辞了。

    “唉,算了。”信吾有气无力地加以挽留。

    “改天再来拜访。今天太不好意思了,还掉了眼泪,实在讨厌。”

    信吾感受到英子的善良和好意。

    他曾经认为英子依靠绢子才能同在一家店铺里工作,这是麻木不仁,感到震惊不已,岂知修一和自己更是麻木不仁。

    他茫然地望着英子留下的深红色的玫瑰。

    他听修一说过:菊子性情洁癖,在修一有情妇的“现状”下,她不愿意生孩子。然而,菊子的这种洁痹,不是完全被糟踏了吗?

    菊子不了解这些,此刻她大概已回到镰仓宅邸了吧。信吾不由地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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