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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中国式秘书2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城的一番动作,黄一平有些坐不住了。

    “好你个屎壳郎,我这个同学的名义倒也不值几何,可是廖市长、婧姐的旗号你不能乱打。阳城地面关系复杂,将来万一出了纰漏,害惨了廖市长夫妇,你我可都负不起这个责任。”黄一平电话里警告郎杰克。

    “黄大头呀黄大头,没想到我郎杰克在阳城刚谈几笔生意,却害得你第一个患了红眼病!”那边,郎杰克显然没当回事,一个劲儿打哈梗

    “郎杰克!郎大总裁!我没和你开玩笑!你在阳城做生意可以,但得有分寸,千万不要拿人家的政治前途做你的赚钱工具!”黄一平干脆把话挑明。

    电话那头,好一阵沉默。少顷,郎杰克放缓语气低声道:“黄一平,你是真没看明白还是假装糊涂?难道你没看出来,我在阳城做的这一切,全是在为你那个市长夫人服务?现在追在**后边找我合作的人,其实他们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那些人眼里,什么合作项目之类统统是幌子、是狗屁,他们只是希望通过我做个媒介,快点与苏婧婧、廖志国建立联系。我也知道,孙健、徐晓凡、乔维民这些人以前都找过你,你也答应过帮忙,甚至你还把乔维民领到阳江去过,可结果怎么样?没用!你不肯轻易为他们讲话,更不会全力以赴帮忙。如今他们发现,通过我远比通过你更能达到目的,因为我是商人,给点蝇头小利就行。嘁,放心吧,我是要做生意,是要赚钱,可绝对不是赚这种小钱。眼下,我是在帮你的那些朋友,在帮你的那个婧姐,再退一步讲,更加是在帮你!”

    黄一平握着话筒,一时无语。

    提到乔维民的阳江之行,黄一平倒是让郎杰克给说着了。

    前些时“鲲鹏馆”工程在媒体上热炒,众官员看准时机准备有所动作。文化局长孙健等人分别找到黄一平,希望他从旁相助,在廖志国那儿用些力气,好让他们借着这个市长工程,达到自己的目的。

    黄一平出于种种不同的原因,一时碍于情面,不便拒绝,只好暂且答应下来,说是一定择机而行。事实上,黄一平内心里也颇为难——他既不能拒绝、得罪那些人,又不能给廖志国、苏婧婧落下喜好越权、揽事的印象,处境可谓进退维谷。

    都说秘书是领导的管家,可以当得领导大半的家,其实未必。别看黄一平身为秘书,每天与市长廖志国如影随形,彼此在一起的时辰远远超挂人,可真正能够单独坐下来说话闲聊的机会极少。而且,就是偶尔有机会坐下来独处,话语主动权也不在黄一平手里,说什么、怎么说、说到什么程度等等,全凭领导情绪。很多时候,白天忙碌奔波疲劳异常,等到夜里有空坐到办公室,廖志国往往喜欢独自清静,或者一边接受按摩,一边闭目养神,一般不太愿意开口说话。廖市长不先开口,黄一平就只能沉默。何况,但凡涉及重要人事安排的敏感话题,若非领导主动提及,且恰好说在话头上,黄一平以秘书身份一般更不宜随便提及。再说,黄一平刚刚遭遇蛇咬,又是跟随廖志国不久,这个口又如何轻易开得?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黄一平内心里也是焦虑万分,他一度最怕遇到孙健、徐晓凡、乔维民们,也担心他们频繁打电话来催。

    可是,你越是担心,这些人越是不肯轻易放过你。

    某日,文化局长孙健给黄一平打来电话,支吾半天自然还是打探消息,黄一平只好实话相告:“还没找到合适机会。”

    孙健心里不满意,却也不便发作,央求道:“近期能否安排一个晚上,让我单独向廖市长汇报一下工作,最好在宿舍里谈,半个小时足矣。”

    黄一平自然明白孙健的意思,却也记得廖市长那个包括不在宿舍谈工作、接待访客的“然”可是,再拒绝也难开口,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孙健。

    不几天,黄一平陪廖志国参加一个会议,看看对方情绪又不错,当即装着突然想起的样子,说:“文化局长孙健希望安排一个机会,单独向廖市长汇报一下文化大市建设的情况。”

    廖志国当即答应:“也好,正巧‘鲲鹏馆’项目也想听听文化主管部门的意见,你就安排个时间让他过来呗。”

    按照通常习惯,廖志国一般只在办公室谈工作。可是,对于市长的日程安排,秘书不仅有通盘筹划之责,而且有临时变通之权。于是,孙健与市长的见面,便被黄一平安排在晚上九点,地点破例放在廖志国宿舍。那天,黄一平将孙健领到廖志国面前,帮他们泡好茶,然后就找个借口下楼了。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等他再回来时,就看见廖志国正在大发雷霆,直把个孙健骂得狗血喷头。黄一平一看桌子上的两沓钞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孙健趁机落水狗一般逃了出来。

    看到黄一平进来,廖志国余怒未消,指着桌子上厚厚一沓现金责问道:“这个事情你知道?唔?”

    黄一平马上否认,待廖志国怒气渐渐消了,这才把孙健近些年来的遭遇讲了一遍,多有帮其开脱的意思:“孙健做出这样愚蠢举动,也是因为前些年受了太多打压,本意还是希望得到公正对待,只是他错误解读了廖市长的为人。”

    廖志国听了,怒气渐消,吩咐黄一平道:“本来想把这二十万元交到纪委。这样吧,钱由你出面还给孙健,让他不要有思想包袱,在我廖志国手下,一切看个人实际表现,今后好好工作就是了。”

    通过孙健这件事,黄一平知道,廖志国的那个“然”并非儿戏。此路既然不通,只好另求别道。

    乔维民的电话三天两头追过来,令黄一平不胜其烦。终于有一天,等到了一个曲线救国的好机会。

    那天,黄一平陪同廖志国到省城开会,主题是关于加快高新产业发展,除分管副市长、科技局长等人外,乔维民也参加了。回程的时候,廖志国滞留省城找梁副书记说些事,就让黄一平搭个顺便车,从省城买了苏老主席喜欢的盐水鸭,让他绕道阳江。

    黄一平立即截住乔维民,上了他的专车,拉他一道赴阳江廖府。

    路上,黄一平如此这般说了自己的计划,并详细介绍了廖志国的家庭情况,尤其介绍了苏老主席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在海北担任社教工作队长一节。

    乔维民是海北县城土著,五十年代末出生,六十年代初期已然记得些事,加之其长期在海北工作,岂能不知苏老主席事迹。于是,马上在半道买了好多礼物,还特地从银行取了十万元现金。

    到了阳江,已是傍晚,苏婧婧见到黄一平本就亲热,又见来了新的阳城客人,格外热情,当即留下说吃了晚饭再走。

    趁着等饭的功夫,黄一平领乔维民上楼看望苏老主席。

    乔维民名号“大炮”却是粗中有细,上来先用海北方言向苏老主席一番问候,接着就按照黄一平指点,扯到老人熟悉的那些故人旧事,很快就激发起老人对往事的回忆。说来也是奇特,当话题回到四十多年前,说及海北当年的那些风物掌故,原本反应迟缓的老人,竟然马上恢复了正常的思维与语言功能,拉着乔维民的手侃侃而谈、娓娓道来,眼神里甚至不时有电石火花闪过。

    见此情景,站在一旁的苏婧婧,眼睛慢慢湿润了,说:“谢谢乔县长!老人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

    晚上离开时,乔维民又单独上楼与老人告别,除了丢下那些礼物,也把十万元钱悄悄塞在老人床头。

    车子刚出阳江市区,苏婧婧电话就追了过来,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让黄一平、乔维民立即打转。“一平弟啊,不是姐姐要批评你,说过多少次了,朋友间的正常往来可以,但有这种大宗现金就不行了,以后一定得帮我把住关!”苏婧婧责备黄一平,语气有些严厉。

    结果,乔维民买的那些物品留下了,十万元现金则遭到坚决退还。黄一平策划的这次阳江之行,以失败告终。

    孙健、乔维民这两件事,令黄一平感觉尴尬、为难的同时,也让他醒悟:廖志国与苏婧婧,还真不是一般人,他们处理问题的思路与方式,或许真与多数官员及其亲属不同。

    记得当年刚到市府做秘书,跟随魏副市长,其人由京城临时下来挂职,算是无职无权,因此特别在意一些小恩小惠。不必说下去开会、视察,人家送的些微礼物照单全收,就是平常报销个车旅费、节假日填报个加班补助单,也是尽量往多处争取。那架势,完全是不要白不要、不拿白不拿。后来跟了常务副市长冯开岭,人家毕竟多了个常委、常务头衔,收受的机会肯定比魏副市长要多。其时,冯开岭该收的也收,不该收的慎收或不收,因为他考虑更多的是官运前途。当然,为了顺利得到晋升、提拔,他也动用手中权力,通过邝明达、于海东之流间接索取钱物,用在打点省里领导、老干部、方教授们身上,关键时刻、紧要之处下手颇狠。现在,廖志国贵为市委副书记、市长,情况又大为不同。市长乃政府主官,居一人之下、百万人之上,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周围多少人试图一掷千金,换取接近他的机会。可以说,到了他这样的位置,只要愿意,大把的真金白银就会潮水般滚滚而来,挡也挡不住。

    而且,从苏婧婧的言谈话语中也不难看出,她喜欢钱且需要钱。可是,一旦真金白银送到面前时,他们又有自己的原则与游戏规则。或许是身边太多血的教训,或许是多年官场历练养成的警觉,廖志国有“然”底线,苏婧婧也不肯直接接受大宗钱物。苏婧婧曾经对黄一平说:“我们做官,坚决不能收人家的钱财。不管什么人,你明目张胆给我们送钱送物,实质上就相当于送我们进牢房、上断头台。”

    不过,黄一平也能强烈感觉到,苏婧婧话虽这样说,却并非真的要做什么清官。事实上,上次廖志国出差欧洲,苏婧婧关于藏品的那通闲聊,已经完全表明了心迹。其中意思,黄一平早就心知肚明,只是他一时不知如何才能曲径通幽,况且,他自定的那个“然”原则,多少也捆绑住了自己的手脚。

    看来,没有郎杰克这么个特殊桥梁,事情还真不好办——不光是对孙健、徐晓凡、乔维民那些人不好交代,就是苏婧婧也不能满意。也罢,既然上苍把郎杰克送到眼前,那就放手让他折腾吧。

    按说,文化局长孙健有了动作,体育局长姜如明也该有所作为吧。事实恰恰相反,人家姜如明现在稳如泰山,丝毫不需要像孙健那样慌乱。而且,市长廖志国已经数次表扬姜如明:“嗯,会办事!”“行,还能把事情办成!”

    姜如明的会办事与办成事,自然与其表妹杨艳有关。现在,杨艳不仅已经成为廖志国网球场上的固定搭档,而且还担任了市长的英语辅导老师。由于她的介入,廖市长网球技艺、热情与日俱进,学习英语的兴趣空前浓厚,一个趣味型、学习型市长形象迅速树立起来。

    于姜如明而言,上次黄一平那一番话,虽然令其一时左右为难,却也对他震动、启发很大。是啊,浸润官场多年,经历且见识了诸多风风雨雨,他岂能读不懂廖志国的目光,又岂能参不透黄一平的语意?可是,真到面临选择时,他也是左右为难、犹疑不决。一方面,表妹是自己嫡亲舅舅的独生女儿,从小被父母视若掌上明珠,好不容易嫁了个医学博士,虽然说不上多么圆满,可终归是平常人家的上佳归宿。况且,表妹也好,医学博士也罢,对自己这个做局长的表哥敬重有加,凡事几乎言听计从。现在面临如此尴尬,别人可以假装糊涂,自己心里却似明镜一般,说不定就会将单纯的表妹推向万劫不复,甚至彻底毁掉她和博士的幸福。这样的事情,伤天良、泯人性哪!而另一方面,自己年近五十,在体育局长的位置已经蹲了整整十年,眼看当初一起进入政府序列的同僚,基本上都挪到理想职位,脸面光鲜不说,在经济上也捞足了好处。别人的冷嘲热讽暂且不谈,就是老婆都时常诘问自己:你这个体育局长光管指挥别人运动,自己怎么不动动?前些年,市里每次面临政府换届之类的大面积人事变动,其他部委办局早就风声鹤唳,局长也是走马灯般更换,可就是体育局无人关注,有些靠近领导、背景深厚的干部,宁愿放弃机会也不肯到体育局来提拔。现在,政府换届市长更迭,这个廖志国一来就瞄准了文化体育设施,兴师动众要搞什么“鲲鹏馆”正好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如果再不借此机会靠上去,乘势取得新任市长的青睐,自己这个体育局长注定就是棵千年黄杨树——长不大了。可是,姜如明也清楚,时下接近领导、取得领导信任,早已不是过去那样,可以单纯依靠人品正派、工作勤奋、业绩突出取胜,金钱物质上的铺垫有时即使不是唯一,也一定成为必需。环顾周围,掌管经济主管部门的那些人,本就坐拥金山银山,有的是大把票子四处播撒,充当买路、消灾钱;党政部门的主官们,或是掌握人事任免、使用权,或是操纵处分、奖励、政策制定、行政执法、司法裁量权,只要稍许抬抬下巴,就有人排着队为其花钱买单;唯有他这样的清水衙门贫寒官,既无雄厚经济基础,又无多少实际权力,自己无从收受,自然也就无法送给别人,哪里还有亲近领导的资格与资本呢?!眼下,廖志国不过就是因为喜欢打球,相中了表妹杨艳,自己若是再故意装糊涂或推三让四,那就真是自断后路、自毁前程了,说轻了是不识抬举,说重了是给脸不要脸。

    思路理清了,道理想明白了,姜如明便不再痛苦,也不再犹疑。他马上给黄一平发了条短信:好吧!

    姜如明点头了,事情便很快了结。医学博士的挂职名额,由市政府直接下达卫生局,再由局里指令到第一医院。期间,一院党委任命医学博士为内科副主任,正式启动了入党程序,并将有关手续随档案带到西部。临行前,医学博士虽然对娇妻有些难舍难分,可想想自己即将到来的光明前程,却又满怀喜悦,连连感谢表哥姜如明,道:“表哥对我的关怀,我一定铭刻心底,永生不忘。”

    博士前脚西行,姜如明后脚就约了黄一平,亲自领着表妹杨艳来到阳城大酒店,正式交到廖市长手上。为表示郑重,廖志国让黄一平在酒店订了餐厅,专门摆了一桌高档宴席,算是认下这位年轻貌美的球友、老师,同时表示对姜如明、黄一平的慰问。席间,廖志国兴奋异常,不时亲自给杨老师搛菜,同时还给姜如明敬酒若干次,说了些表扬、鼓励的话。

    坐在一旁的黄一平,早就观察到姜如明有些复杂的神态,不时为之在廖志国面前美言,将其在阳城官场数十年来的丰功伟绩,作了详细且生动的介绍。如此,在廖志国的表扬声中,姜如明脸色才终于完全疏朗。

    杨艳真是个懂事的女子,没有了医学博士的拘束,在廖志国面前完全放了开来。

    平心而论,廖志国虽然喜欢网球,可由于未经正规训练,平时又疏于练习,加之往日搭档多是善于打“政治球”的下属,因此技术并不怎么样。而杨艳则不同,毕竟从小经过专门训练,多年来一直参加各种比赛,平常也多同高手过招,那一招一式便很是正规,发球与回球质量也相当不错。然而,廖志国找她打球,其意并不在打球本身,所谓交流技术也只是说说而已。对此,杨艳这样的绝色美女,也算是经历丰富、阅人不少,又岂能不知。在此情况下,球场上的境况便一扫平常的简单呆板,陡然变得色彩斑斓起来。

    先说衣服、装饰。廖志国固然没什么变化,还是一套耐克高档短衣裤,只不过头上多了一根纳达尔式的头箍,样子不免滑稽,却也平添了些情趣。杨艳的衣着,则是每次都有变化:一会儿是鹅黄超短裙,一会儿是粉红网球帽,一会儿又是柳绿色发带,整个人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不时给人以莫测的变幻。唯一不变的,是她那双健硕、修长的秀腿,以及**、坚挺的**。看得出来,杨艳在球场上也让球、喂球,却不是平常机关干部的那种“媚球”而是多少带有一些**的“调侃球”、“趣味球”平时与别人打球,廖志国喜欢吊长球且跃起扣杀,那种凌空腾起的感觉一定极具快感。可是现在面对杨艳,廖志国却喜欢打近网,尤其喜欢观赏对方跃起扣杀。说实话,就是坐在球场旁充当球童的黄一平,也同样喜欢看杨艳扣杀。

    须知,美女高高跃起的那一刻,不仅可以欣赏到齐根修腿,而且能够饱览到几乎蹦出衣外的活泼**,那种感觉绝对赏心悦目。

    球场上的故事,自然是黄一平、姜如明等少数观众目之能及,球场外的故事,则只能留给人丰富想象了。

    廖志国约杨艳打球,每周一般安排两三次,平常是在晚上九点左右,周六下午五点前后。时值盛夏,即便到了夜里或傍晚,天气依然炎热,像网球这样剧烈的活动,往往一次只能打上三四十分钟。

    球场运动结束,运动者早已浑身汗湿,杨艳便随同廖志国回宿舍,清洗一番,接着攻读英语。这时,姜如明之类闲杂人员,算是任务完成,识趣打道回府。当然啦,随着廖志国与杨艳的绯闻在阳城官场传开,姜如明渐渐就淡出了球场,干脆不再现身。

    黄一平由于职责所系,不便隐身。廖志国与杨艳切磋球技时,他得端水递茶送毛巾,同时充当兼职球童。等到廖市长上楼学英语,黄一平既不能近前,也不能离开,只得在楼下担当守门员,时刻防止好事者前来打扰。这项工作,看起来轻松,其实却无比累人,而那种累,又无比折磨人之神经。

    廖志国与杨艳在楼上如何举动,自然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坐在楼下的黄一平,只能凭声音之类判断与想象。譬如,杨艳第一次上楼,先是房间东南角有微弱的流水声,黄一平判断那是洗脸池的位置,说明学习英语之前须把脸上的汗水洗净。流水声消失不久,就有录音机播放的英语从窗口传出,也时有廖志国厚重的男中音与杨艳甜美圆润的女声相伴。到了第二次,流水的声音转到房间西北角,黄一平知道那是淋浴房,猜想他们打球出汗太多,应该洗个透身澡彻底清洗。之后的录音机、男中音、女声英语三重奏,依然听得真切、辨得明白。等到第三次之后,洗澡、录音机的声音都还没有什么变化,男、女二重奏却产生了变调,以至渐渐趋于无节奏与歇斯底里。黄一平听着,心里便禁不住翻江倒海起来。毕竟,他也是个身、心俱为正常的男人,置身于那样的音响环境,岂能真如古代柳下惠一般。

    再之后,杨艳在廖志国房间里呆的时间越来越长,所谓学习英语也由简化渐至省略。换言之,黄一平在楼下饱受的精神煎熬也越来越剧烈。

    可是,再难受,黄一平也得忍着,因为不知什么时候,杨艳从楼上下来了,他得负责将其送回家,途中既不能让什么人看到,也不能出任何纰漏。在这座城市里,任何与现任市长廖志国有关的人和事,皆非同小可。

    当然,黄一平固守楼下,还有一个重要职责:他得时刻提防那个于丽丽不宣而至。

    廖志国与杨艳如此接触,于丽丽吃醋,当在情理之中。

    男女情事,其基础有时可能是职务、外貌、金钱等等,可一旦有了肌肤之亲,尤其是产生了感情,况且这种感情又进入到内心,那么某些原本外在的东西往往就会淡化、消失,那种因为外力作用的情爱,慢慢就会回归庸常的饮食男女状态。

    于丽丽对廖志国的感情,至少在女方这一面,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不错,于丽丽是个绯闻不断、故事多多的女人,你说她**也好,说她风流也罢,总之嘶甘于自己的婚姻状况,喜欢在外边寻求寄托。可是,她也不是毫无选择,更不是乱搞胡来。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情爱的标准,正如有人喜欢外表英俊者,有人喜欢事业成功型,于丽丽则喜欢与手握权柄的官员编织故事。这也许是缘于她的工作范围、性质,也许是她内心深处某种崇尚成功、崇拜英雄的情结。阳城大酒店过去是政府招待所,从十几岁在这里工作起,二十多年间,她以自己的美貌、热情、聪明,赢得了很多领导的喜爱。这种喜爱,有的始终停留在精神层面,有的化作了真实故事,也有的演绎成流言绯闻。可不论怎样,她从来不在同一时期与两个男人编织故事,在她看来,这就是纯洁,这就是忠贞。因此,她的绯闻与故事,除了引发当事者家庭不和之外,并没有引发男人们之间的任何争斗,也因此,她在阳城官场有浪名却无恶声劣迹。

    看得出来,于丽丽对廖志国是真心喜欢。这种喜欢,似乎并非因为廖志国官大,过去她交往的也大多是同等级别官员,甚至还有省里的领导。也不是缘于廖志国外表有多俊朗,这么些年追她的帅哥也不少。说到底,是她感觉自己年纪大了,人老珠黄、姿容渐失,资本所存已然不多,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慌。当然,她也明白,像廖志国这种官员,鲜有真情付出,也很少真诚对待身边的女人,说白了,他们手中有官位有权力,还愁没有投怀送抱的美女么?可是,女人的本能终究让她迷茫且不能自制。

    有关男女情事,女人往往有某种超乎寻常的敏感,尤其于丽丽这种长期在感情漩涡里挣扎的女人。事实上,自从杨艳第一次来到阳城大酒店打球,于丽丽就已觉察不妙了。年轻貌美,气质一流,会玩网球这样高雅的运动,还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更主要的是,此类知识女性自信心满满,懂得怎样运用自身的优势,收放自如地控制男人,而不是像她们那个时代的女人,只知道以热脸贴上去一味巴结男人。那时,医学博士还没有离开阳城,廖志国与杨艳打球时,一边是博士面若冰霜的旁观,另一边,便是于丽丽隐身于树丛背后的远窥。当时她还庆幸,好在有那个博士的贴身监督,廖志国与杨艳之间终归难得苟且。可是,不几天,那个博士就消失了,于丽丽一打听,原来是被黄一平、姜如明安排到边远地区挂职去了。这下,于丽丽彻底绝望了。一个又一个晚上,她悄悄藏身于某个阴暗的角落,眼看着一男一女双双并肩上楼,那窗帘后边的种种情景,让她时有肝胆俱裂、身心皆碎的感觉。泪水,无数次冲刷着她已经不甚光洁的面庞。

    终于,于丽丽还是发作了。

    那天晚上,当廖志国与杨艳打完网球,又一次并肩上楼,其间,前者还轻轻搂起后者纤细的腰肢,于丽丽忍不住从树丛里冲了出来,直奔楼梯。

    在楼梯口,黄一平拦住了满面怒容的于丽丽,并将她拉进了里屋。

    于丽丽母狮般一通发作,眼泪鼻涕涂得满脸皆是。

    黄一平静静地听着,表面一言不发,内心里却在紧急调度对策。

    等到于丽丽发作得差不多了,黄一平这才缓缓开口道:“于经理,我想请问你,如果有人问起你和廖市长是什么关系,你是廖市长什么人,廖市长在这儿住宿,你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你该怎么回答?”

    刚刚还情绪激烈的于丽丽,一时竟愣住了,张着嘴不知如何应答。

    “于经理啊,不是我说你,作为在酒店工作多年的老人了,应当明白自己的身份与职责。你也知道,廖市长住在阳城酒店,既是为了方便工作和生活,也是对酒店的信任与支持,可不要误解、辜负了领导的一片好意哟。再说,身为一市之长,他不是我们哪一个人的私人财富,而是整个阳城六百万人共同的市长。何况,不论你我也好,廖市长也罢,都有自己的家庭与私人空间,即使廖市长也不能干涉我们的自由呀。至于你刚才说的有些话,我想,大家都不是年轻的少男少女了,轻重还是拎得清的吧。”

    黄一平的话,绵里藏针,软中带刺,说得于丽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很快平静下来。这些话,虽然没有一句说在明处,却没有一句不戳在要害处,想必于丽丽能够掂得出分量。

    面对渐渐安定下来的于丽丽,黄一平内心一块石头砰然落地。他想,从此以后,廖市长与杨艳的事少了一重阻碍,自己也省却一分担忧。不过,在内心深处,他对于丽丽仍怀有深深的愧疚,而且是那种永难消弭与补偿的愧疚。

    于丽丽哭着离去,黄一平独自坐在楼下想了好久。古语云,痴情女子负心汉,果真是无数男女情事凝结而成的经典。撇开眼前的于丽丽与廖志国,就说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感情经历吧,先是大学同学庄玲玲,后是冯开岭的夫人朱洁,再是现在交往的章娅雯,虽然故事发生的前因后果各不相同,可无论如何,最终都必然是以悲剧收场,而且受到伤害最大最深的永远是女人。至于男人,喜新厌旧乃其本性,哪里会顾及女人脆弱柔软的内心呢?

    当晚,杨艳从楼上下来后,或许是出于对于丽丽的愧疚,黄一平没有主动搭讪,也没有帮她开关车门,就连送到艘楼下时也没有照例打开车灯,尽管事后他不免为之也有点小小的不安—竟,这个杨艳也是女人,最终必然也是悲剧里的受害者。

    送走杨艳,黄一平心绪极坏,且不想马上回家。犹豫了半天,他还是决定给章娅雯打个电话,说:“我在路上,马上就到。”

    不等章娅雯在那边回答,黄一平就合上电话,然后直接将车开到春晨花苑。

    自从上次章娅雯被迫帮于海东说情,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天,黄一平再也没来过艘,她也没有主动约果面。期间,由于黄一平的压力,于海东没有违约,果然很快解决了章娅雯妹妹的编制。作为回报,黄一平授意于海东,召开了一次全市性规划会议,并邀请省里一位副厅长出席。那个会议,因为有黄一平的暗中周旋,廖志国参加并发表了重要讲话,稿子自然由黄一平执笔,多有对规划工作正面肯定的文字。会议结束后,在新闻媒体的有关报道中,黄一平亲自修改、审定了稿件,使那些对于海东有利的内容得以充分体现。

    原本处于情绪低谷的于海东,对黄一平的雪中送炭之举,不免万分感激,马上就将章娅雯妹妹由设计院借调局机关。

    上边这件事情,虽然最终以皆大欢喜收场,可在黄一平与章娅雯心中,却早已形成了一个大大的结,而且是一个不易解开的死结。对黄一平来说,由于受过挫折与打击,对于包括男女感情在内的人与人之间关系,本来就心存某种疑虑与不安。落难之中遇到章娅雯,获得一份简单纯洁的爱情,在他的人生中已是不可多得。谁知,半路杀出个于海东,顿时令他感觉如芒刺在背、骨鲠在喉,产生遭人出卖、受人欺骗的痛苦与耻辱。可是,这些天冷静下来设身处地想想,章娅雯的举动只是同胞之情使然,完全出自亲情的本能,应该与爱情的纯洁与否没有多大关系。尤其是刚才于丽丽的一通哭诉,更加触动了黄一平内心深处的那个死结,使之迅速发生松动。他想,无论从哪个方面思量,自己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都应该原谅章娅雯。而且,他真的不想让章娅雯成委剧的主角,更不想亲手制造一出悲剧。

    到了章娅雯屋里,黄一平并没有急于做男女之事,而是洗了澡,泡上一杯茶,点上一支香烟,将章娅雯轻轻揽在怀里,慢慢说了于丽丽的事情。说实话,按照他一向的为人行事原则,尤其是多年秘书生涯养成的习惯,这种涉及领导的八卦本不该轻易出口,更不应当说与自己的情人。可是,方才说给于丽丽的那一席话,终归让他内心极度煎熬,若不找个人倾吐、发泄一下,一定会折磨得自己很难受。

    “你说得很对,应该这样说!如果换了我是于丽丽,一定也会像她那样。可是你这样说了,她就会马上清醒过来,摆正位置,自己不再痛苦,也不会给别人找麻烦。”章娅雯听完黄一平的诉说,如是评述,语气从容,目光柔顺。

    “真的?你真是这样想?”黄一平有些疑惑。

    “是,绝对这样想!既然喜欢一个人,就要让他感觉自由、轻松、幸福,而不是为他打造枷锁,人为制造痛苦。”章娅雯坚定地点点头。

    黄一平长叹一声,热泪禁不住滚滚而下。他想,章娅雯这样的女子可爱,也有那么一点点可怕。正缘于此,才更加令人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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