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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中国式秘书2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鲲鹏馆”工程筹建班子出台。令人惊异的是,那个让很多人期盼已久的指挥部或领导组并没有出现,而是成立了几个临时性工作小组,分别冠以调研、考察、论证之类的名义。

    几个工作小组中,体育局长姜如明主持体育调研组,重点调研中心体育馆的规模、功能、内部结构等;文化局长孙健负责文化演艺调研组,职能与姜如明相当;徐晓凡以驻京办主任身份领衔一个考察组,重点考察北京奥运场馆、国家大剧院等重大项目,为“鲲鹏馆”提供技术参照;城北新区主任姜维民挂帅选址小组,着重就场馆地点选择提出意见,但视野并不局限于城北,而是放眼整个市区。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曾经受到廖志国严厉批评的规划局长于海东,竟然也受命领衔项目规划论证组,专门就“鲲鹏馆”的规划、设计事务进行前期论证。此外,还有情况汇总组、专家咨询组等务虚性机构,分别由秘书长江大伟、建设局总工等人主持。黄一平的任务,是协助秘书长江大伟,协调、收集、汇总上述各工作小组的意见,最后还要拿出一份内容详实的调研、考察、论证报告,为市长廖志国决策提供依据。

    偌大一个“鲲鹏馆”工程筹建班子,以如此形态出现,委实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再怎么说,工作小组之上总应该有个统帅性机构吧。

    其实,只有黄一平知道,这样的布局,于廖志国而言,既是某种无奈之举,也是他的一种政治智慧,或曰政治手腕。

    前边说过“鲲鹏馆”项目的提出,乃是廖志国基于自身处境,以及阳城特殊的政治环境,综合考量了各种复杂因素,借鉴其在阳江“航母城”的做法,急中生智的产物。这个规模、造价超大的工程,本没有经过十分缜密的思考与论证,具有相当明显的偶发性,说白了就是个拍脑袋工程。引发廖志国突发其奇思妙想的诱因,一是初来阳城掣肘多多,颇难找到呼风唤雨的感觉;二是手机里收到的那则民谣式短信,等于告诫他被动就要挨打的道理;三是冯开岭到任阳江后准备拿“航母城”开刀,令他感觉不爽与不安。而更主要的一点,则是苏婧婧频繁且强劲的枕边风。从某种意义上讲,廖志国提议搞这个项目,本意是想试探一下阳城这潭水的深浅,也有借机笼络人心、建立政治势力的意思。用兵法上的术语讲,意在出奇制胜。

    令廖志国欣喜的是“鲲鹏馆”意图一出,不仅没有引来多少质疑、反对之声,而且还得到各种政治势力的一致认可,尤其洪大光、丁松等阳城政界大佬,也都表示赞同,这对于他在阳城官场站稳脚跟作用极大。不过,这种状况的形成,也有一个重要因素:其时,刚刚经历过省、市换届选举,阳城官场权力角逐硝烟甫散,以洪大光、丁松为首的争斗双方,尚处于筋疲力尽状态,无暇顾及廖志国的什么三板斧与三把火。况且,出于争夺同盟军的需要,他们也乐得观察一下新任市长的政治态度、价值趋向。当然啦,廖志国的突然出手,也让他们有点猝不及防、不知所措,除了暂且表态支持,似无更好选择。

    现在,经过数月观察、休整、等待,洪大光、丁松诸公渐渐恢复元气,眼看廖志国这个外来市长,把个莫须有的“鲲鹏馆”炒作得风起云涌,似乎大有借此巩固根基、收买人心、起势登台之意,甚至很快形成了某种政治强势,这就让阳城政坛上一向自负的上述诸公感觉很不舒罚按照官场通行规则与排序,市府之上有市委、人大,人家洪大光身兼书记、主任两个要职,对你政府市长握有绝对领导、制约之权。即便政协在市府之下,市长廖志国排位在主席丁松之前,可后者毕竟是阳城土生土长的地头蛇,又是你的前任老市长,怎么说也得知道些谦逊、承让之礼吧。因此,等到廖志国驾起马车真的打算飞奔时,洪大光、丁松心理已然发生变化,某种逞勇好斗的惯性也开始发挥威力。即使不想真的争点什么,至少也要体现其重要存在。

    “老廖啊,你那个‘鲲鹏馆’项目进行到什么程度了?最近,我在社会上听到不少反映,从机关干部到普通群众都认为这个项目好,既能提升阳城的城市品位,又可以显示新一届市府的战略眼光与非凡魄力。如果谋划得七不离八了,希望早点把工程方案报到人大来,我让人大有关部门尽快列入审议,帮助你们当好吹鼓手,争取搞成一个叫响全省、全国的样板。另外,有关筹备班子人员组成,也可以尽快拿到常委会议一下,方便你那边操作。毛主席不是说过,正确的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嘛!”某次会议结束,洪大光边走下主席台,边拉住廖志国说话,从表情到口吻充满了关切之情。

    丁松恰好从旁听到,马上也找个机会与廖志国悄悄耳语:“廖市长啊,听说你那个大鸟已经快要起飞了。好啊,你比我有气魄嘛!这里我给你下一封请战书,我们政协这边别的没有,有关文化、体育、规划、建筑方面的专家很多,有些需要锣鼓呼应、出力流汗的事情,你尽管吩咐!我这个老市长,责无旁贷嘛。”

    洪大光、丁松与廖志国的对话,黄一平都在场。对于廖志国表情的瞬时变化,他也看得清清楚常

    洪大光与丁松的上述表白,乍听上去很随意,尤其丁松一席话,似有话赶话的意思,可实际上,这些都是他们的肺腑之言。而且,这些话嘴上不说,肚子里照样会想;洪、丁二人不说,也一定会有别的人说;此时不说,彼时也一定会说。根据黄一平在阳城官场的体会,市委书记洪大光也好,前任市长丁松也罢,上述言论除了些许表面示好的因素外,骨子里传递的信号非常强烈:你廖志国虽然坐着市府头把交椅,可在阳城这一亩三分地上,还不是你为所欲为的地方,政府那边的大事,想绕开市委、人大、政协,没门儿。当然,话也说回来,洪大光、丁松两股敌对势力本身矛盾尖锐,他们此举未必全是冲着廖志国,也有相互提防、斗法的意思,主要是生怕对方势力过度介入,借助那个“鲲鹏馆”拉拢、结盟廖志国,从而在政治上渗透乃至做大。不过,无论出于怎样的动机,他们的一番言词,对廖志国无疑皆是一声断喝。

    上任近一年,如何处理与洪大光、丁松的关系,廖志国也是颇费思量。总体上,他对二人基本持等距离、取平衡术,这样的路数有些接近当年的冯开岭,也是借助于黄一平的谋略与建议。

    客观地讲,像阳城这种地级城市,市委书记洪大光是理所当然的老大,廖志国作为市委副书记、市长,理当甘居次席、做好配角。事实上,无论在各种会议之类的公开场合,还是平常的讲话、材料、报告上,哪怕就是背后小范围议论,乃至酒席桌上的酒后之言,廖志国都一直牢牢把握这种定位,始终尊洪氏为首,绝无半点逾越。可在内心里,廖志国却又并不真的甘愿屈居其下。究其根源,一来是因为中国地方官场特殊的党政二元结构,书记固然应当居于领导地位,可具体到个人权力分配,强势的政府主官又岂能甘居别人之下;二来,地方党政不睦是个极具共性的通病,在阳城政界更是个久治难愈的老毛病,而此种痼疾又往往易于继承与传染;三来哩,廖志国为官数十载,多是做的地方主官,我行我素、一言九鼎惯了,加之其人个性本就偏强,自然不肯轻易臣服于洪大光。至于丁松,虽系前任市长,眼下退居政协主政,廖志国对其客气纯属礼仪性质,最多也只是利用他与洪大光的矛盾,更加不在看重之列。因此,平常时候,廖志国对洪、丁二位,多取敬而远之的态度,能不招惹尽量不招惹,可示好卖乖处也是尽量示好卖乖。

    可是,眼下既然洪大光、丁松开口说话了,而且所提要求也算合乎情理,廖志国就不能充耳不闻,更不能生顶硬上。不过,考虑到洪大光与丁松之间关系微妙,廖志国也不想掺和其中,得罪两边固然很不划算,因取悦一方而得罪另一方也不是上策。明智之举,还是应当两头平衡。

    何去何从,委实令廖志国一时陷入两难。

    “一平啊,这件事你看怎么办?还有,以前冯开岭遇到这种情况如何处置?唔?”廖志国问计黄一平。

    黄一平自然知道廖志国的心思,也谙熟过去冯开岭处理此类事务的思路,略作思考后回答道:“我理解,洪书记与丁市长过问这个工程,说明他们对政府工作的关心,也体现了他们对廖市长的热情支持。”

    没等黄一平把冠冕堂皇的开场白说完,廖志国早就竖起右手掌摇了摇,示意他别绕弯子。

    黄一平脸一红,只好直入主题。

    “我个人以为,介于目前阳城情况的特殊性、复杂性,这个项目似乎还没到呈报市委、人大的程度,更不宜由政协横插一手陀评议。现在工程处于谋划阶段,尚在进行调研、考察、论证,还没有涉及资金、土地之类实际问题,可以先不拿到人大来议。最好的办法,等在政府这边运作出一个雏形,直接拿到下次人代会上,作为明年政府为民办实事项目,也许会省事、顺当得多。否则,八字还没有一撇,先放到人多嘴杂处那么三评四议,最容易引发歧义甚至起哄,很可能因此遭到否决或束之高阁。至于筹备班子人选,一旦进入了常委会,政府这边恐怕更难左右,到时候你一言我一语,能办事者进不来,不能办事者滥竽充数,反倒影响工程筹建效率。如果现在不急于建立指挥部或领导组,而是以分散、临时性机构替代,那就未必要进入正式组织程序,也不必上常委会讨论,政府可以自行决定嘛。”

    “呵呵,你能看出目前的复杂局面,这不奇怪。可是,你黄一平把看到的竟然全盘说出来了,这倒是个不小的进步。跟随我快半年了,你是第一次把话说到位,看来我廖某人没看错人,你黄一平还是黄一平,也没有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好,我们就照你说的办!唔?”廖志国很兴奋。

    廖志国组建的几个筹建小组,主要负责人名单一经公布,还是在机关里引起热议。

    这个名单,虽然没有呈报市委常委会讨论,廖志国却也预先拿到洪大光、丁松处,说是先拉出几个人,搞一套临时性调研机构,请洪书记和老市长帮助掌掌眼、把把关。洪、丁二位看了这个名单,心里自然明白,当初提出介入“鲲鹏馆”意图落了空,对方这是赏了一枚软钉子,因此纵然心里诸多不爽,嘴上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强作笑脸虚与委蛇。更重要的是,两个人心底又都有一本明白账:这个时候,主要对手尚未降服,还不适宜得罪廖志国这个第三方。

    廖志国选择的孙健等人,在一般人眼里似乎合情合理,可聪明者细一琢磨便发现,光是这几个组的设立,就颇多蹊跷。什么文化调研组、体育调研组之类,虽然各具名目,表面看来似乎也都说得通,可终究难免因人设事、深藏猫腻的嫌疑。

    于是,很多好事者纷纷展开想象,又在各自力所能及范围内交换信息,对上述入围者的幕后背景进行了深度、多角度解读,其中有些不乏合理性,有些则不免令人啼笑皆非。

    体育局长姜如明的入选,大家全都心中有数。他的那个漂亮表妹杨艳,隔阮五陪同廖志国打网球、学英语,不仅使得廖市长容光焕发、精神抖擞,而且网球技术与英语水平皆大为长进。过去,每逢在会议主席台、办公室、汽车里坐久了,廖志国腰、颈椎病就时常发作,酸痛起来坐立不安。如今因为杨小姐的陪练,运动已经成为廖志国每日生活之必需,生理疾患不治而愈,心情也格外舒畅。同时,经过短短两个月时间的教学,廖志国的英语水平也明显提高,不光是掌握了许多日常单词与会话,而且还能分别以美、英两式语音进行发音。日前,在省里一次外贸形势汇报会上,廖志国不时夹以英语单词、短句的精彩演讲,竟然博得主持会议的梁副书记带头鼓掌。

    如今,杨老师陪同廖志国打网球、学英语,已经到了通宵达旦的程度,黄一平只好在迎宾楼底层搭了一张床铺,为廖市长、杨小姐站岗放哨之余,一边等待送杨艳回府,一边插空休息,常常到后半夜才能回家。此事,他还不能对汪若虹实话实说,只道是廖市长那边因“鲲鹏馆”等诸多事务繁忙,最近腰椎颈椎疾病加重,经常半夜里疼痛难忍不能入睡,需要随时按摩甚至送医院急诊,云云。否则,接近更年期的汪若虹,定会展开由此及彼的想象与推论,对黄一平加倍严格管束。

    杨艳的辛勤付出,自然要有些特别的回报。这不,在廖志国的授意下,黄一平专门给中专领导打了电话,转达了市长对学校的谢意,顺便也关注了杨老师的近况。中专领导趁机提出经费要求,廖志国爽快批示同意。很快,杨艳就被提拔为学校团委书记,兼任英语教研室副主任。

    既然表妹受到表扬与提拔,具有表哥与伯乐双重身份的姜如明,当然也不能例外。确定“鲲鹏馆”筹建机构及其人选时,廖志国第一个就提出体育设施调研组的极端重要,并授意黄一平提名姜如明为不二人选。

    文化局长孙健参与其事,机关里很多人费尽猜测,终究不得要领,最终结论无非三种:一种是洪大光为了再度进军省里,吸取此前好斗逞勇之教训,准备与宿敌印老厅长化干戈为玉帛,起用孙健实乃摇动橄榄枝曲线示好;一种是印老厅长念孙健当年鞍前马后之情,多次向廖志国、丁松等人求助,终使其获得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机会;还有一种说法,是将前两种因素糅和在一起了,以资证明今日阳城之官场,已经进入和谐共处、改朝换代的新时代。

    上述种种猜测,虽然离真正的内幕尚有很大差距,但就官场一般规律而论,却也不无道理。想那孙健,当年乃市府、市委秘书中的佼佼者,本来也属于年轻有为、前途光明之辈,后来只是由于跟随印老厅长几年,忠诚有余灵活不足,不经意身陷洪大光敌对阵营中。期间,那个印老厅长虽然早已调离、退休、中风,但由于他们那一代人特别在意个人恩怨,总是纠缠历史旧账不能自拔,因此连累了孙健等一批旧属。遇到一个洪大光,也是心胸狭窄之辈,浑不知化解怨仇以退为进,反而在孙健之类弱者身上做足报复文章,直落得去年省府换届败走麦城。按理说,争斗多年彼此都不是赢家,孙健也已经为印老厅长付足了代价,一段阳城官场恩怨总该了结了。

    如此而论,廖志国用了孙健,无形中就充当了阳城官场调停人的角色,这让众多有类似遭遇者看到了希望。歪打正着、种豆得瓜,乃是中国官场中怪象之一。

    驻京办主任徐晓凡领衔一个考察组,有风趣者戏之曰:唯血统论,又不唯血统论。

    乍听上去,这句话颇为拗口,也似乎有些悖论,其实深究下来还真是一语中的。

    众所周知,徐晓凡父亲是阳城赫赫有名的民营企业家,旗下的双仁集团实力相当雄厚,对政界的影响力也非同一般,一度在阳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奈,近年因为一桩闻名全省的腐败大案,事涉省里若干秘书长、厅长,双仁集团因法人行贿受到重罚,徐父以行贿人身份遭到法律与舆论围剿,一时陷入声名狼藉之境地。如此一来,原本年轻有为、前途光明的徐晓凡,处境也随之尴尬。双仁集团的事情,自然与阳城官场诸要员关系密切,事情发生后,洪大光、丁松等人为求自清,马上避之如同瘟疫。本来,阳城市委组织部已经开始考察,准备将徐晓凡调回阳城,提拔为发改委正处职常务副主任,可惜,因为行贿一节,这个提拔计划理所当然化为泡影。为此,有人拿徐晓凡的事情开玩笑,说这都是该死的血统论在作怪,何解?像徐晓凡这样的人,提拔也好,遭压制也罢,皆非出于个人品德、能力、业绩,而完全是因为其父沉浮使然。

    时下,事涉“鲲鹏馆”这样重大的市长工程,廖志国居然将目光投射到千里之外,专门给徐晓凡安了把座椅、配了顶乌纱,足见还是其血统在起作用,是唯血统论。不过,若是换个视角,徐晓凡受其父亲及家族企业牵连,本已跌入人生低谷、甚至打入另册,却又因为廖志国这个外来官员的特殊身份,令其起死回生,说明廖氏心底并无陈规与偏见,是谓不唯血统论也。

    至于那个乔维民的加盟,很多不明真相者更是分别给出两种截然不同的解读。

    乔维民本来是个直爽人,在阳城官场有“大炮”雅称,只是由于在任海北县长期间,同县委书记矛盾激化,才忍痛放弃县长宝座,沦落到城北新区这个弹丸之地。凭心而论,从阳城市委市府的组织角度看,如此对待乔维民显然有失公允。廖志国如今让他参与“鲲鹏馆”选址,似有安慰之意,也似在暗示其不必气馁,日后尚有机会。此其一。其二,廖志国的这个庞大“鲲鹏馆”工程,巨额造价固然是一个难题,选址问题面临的矛盾可能更为突出。现在由乔维民主持对地址的考察,似乎表明廖志国在此难题上的态度趋向——有可能择址城北新区。

    当然,持后一种解读角度者也知道,如果廖志国果真将“鲲鹏馆”落户在城北新区,那就势必陷入一个困境,且将刺痛市委书记洪大光心中一个隐疾——地处江边的滨江新城怎么办?储大富的中阳集团何去何从?而且,完全可以推断,洪大光与丁松二位,之所以突然对“鲲鹏馆”项目密切关注,甚至想方设法要插手干预,正是与此有关。或许,不久的将来,此题将会成为另一个引爆点,再度引发洪、丁双方的较量,进而导致两股政治势力的生死博弈

    于海东以规划局长身份入阁,主持对“鲲鹏馆”的规划、设计论证,多数人都认作是廖志国的某种姿态,纯属敷衍应付。此前,廖志国对于海东其人其事,可谓恶评不断。

    其实,早在市府换届刚刚尘埃落定,阳城官场就有传闻,说是新任市长廖志国不满阳城的城市规划,对规划局长于海东也是观感不佳,曾经屡次提出更换。无奈,其时廖志国初来不久,像于海东这样的政府组**员,乃是经过多重组织程序确定,加之,于海东的冯氏背景人人皆知。因此,廖志国的这个更换动议,未能付诸实施。如此传闻不论真伪,显然对于海东声誉极为不利,公众舆论迅速将其归入官场垃圾股。继之不久,廖志国突然微服私访规划局,当场发泄了对规划局及于海东的诸多不满,更是给其垃圾股定位加了封条。如是,在多数人看来,于海东要想在廖志国眼里咸鱼翻身,简直如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般艰难。

    可是,偌大一个“鲲鹏馆”工程,毕竟不太容易绕开规划局,因此,于海东虽然勉强加盟,纯系一只应景花瓶,廖志国故作姿态一说便应运而生。

    上述诸种说法,虽然导致机关人心与舆情的一时混乱,却也正中廖志国下怀。须知,但凡手握重权的当政、决策者,有时并不惧众说纷纭、观点各异,反怕众口一词、舆论一律,而且最不愿普通民众猜透其所思所虑。正所谓“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想必正是此意。

    其实,除了几个当事人之外,只有黄一平等极个别局外人知道,能够入围“鲲鹏馆”筹建班子者的真正原因。除了姜如明这种有目共睹的因素外,其余绝非大家猜测的那样简单。可以说,每一个入阁者成功的背后,都有一部生动、曲折、传奇的故事。

    孙健的如愿以偿,完全得益于那只玉笔洗。

    郎杰克在阳城的分公司开张,高调宣扬其与苏婧婧的亲密关系,孙健马上嗅出了可资利用的价值。在他看来,自己与黄一平固然交情不浅,求到黄一平门下也未遭拒绝,这个路子似乎不失为一条捷径。可是,自己在阳城官场毕竟处境特殊,所求也不是一般的小事,黄一平作为秘书居间斡旋定有相当难处。况且,撩开蒙在官场上的神秘面纱,究其实,官场不过如商场耳,解铃终需系铃人,利益之事还得利益来解决。通过黄一平处理利益上的事情,多有不便、不宜之处。因此,在经历过送款遭拒之后,孙健决定借助郎杰克这个特殊桥梁,先绕道苏婧婧,再拿下廖志国。

    孙健与郎杰克公司的那个合作协定,既有近期目标,也有远景规划,两个人的目的都不在急功近利,而在于从长计议、放长线钓大鱼。不过,就孙健这一方来说,既是以公的面目出现,又有求于郎杰克一方,因而还是应当主动作出姿态,先行汇出一笔款项,委托天地传媒着手对阳城文艺团体的整合、包装,其中一项重要内容是组织京剧团、歌舞团、群艺馆等各单位的业务骨干,分期赴北京进行业务培训。由此,郎杰克看出孙健并非空口白话,而是个实在、爽快之人。

    很快,孙健与郎杰克打得火热,直至称兄道弟、无话不谈的挚友。酒余茶后,孙健自然谈及在仕途上的种种苦闷,以及希望亲近廖志国而苦无路径之烦恼。郎杰克听了,淡然一笑,道:“这个还不简单?”

    “我在阳城分公司里有一只玉笔洗,价值大约五十万元左右,可以保你敲开廖市长家门,走通市长夫人那条路。”郎杰克为孙健指点迷津。

    孙健听了,满心欢喜,当即指令局里财务处,给北京天地传媒汇出五十万元,说是贴补培训费用预算不足,同时从马婵那儿取了玉笔洗。

    面对一只色彩黯淡的笔洗,孙健并未如郎杰克交代的那般,立即赴阳江送给苏婧婧。他想,就这么一个小东西,居然值五十万元?万一郎杰克报了虚账,或是卖的假货,岂不坏了自己的大事?

    孙健拿着笔洗不敢轻易找人鉴定,只好来找黄一平打探虚实。

    那天夜里,孙健悄悄摸到黄一平家里,哆哆嗦嗦从包里掏出笔洗,说:“我也不瞒你,最近郎总向我推荐了一只玉器,说是廖市长爱人喜欢收藏这个,不知是真是假?”

    看了孙健出示的笔洗,黄一平一愣,此物正是那天郎杰克从苏婧婧藏品室“匀”来之物,其来龙去脉与真伪虚实哪能轻言?

    “郎杰克要了你多少钱?”黄一平问过之后,马上就后悔了,道:“算了,你还是别告诉我吧。”

    孙健迟疑了一下,以为黄一平是有意激他,悄声道:“郎总说是专门从北京荣宝斋高价淘来,转手给我五十万元,一分钱没赚。”

    “哦。既然郎杰克说了不假,应当相信。关键是你准备怎么送到苏婧婧手上?”黄一平问。

    “这正是我今天来求你的主要目的。老弟,你得陪我跑一趟阳江,否则人家市长夫人怎么会轻易让我进门,又怎能收下这个?”孙健眼里写满恳求。

    黄一平闻言,当即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送出如此贵重之物,只能由你单独出面,我陪你同行定坏大事。不过,我可以帮你在电话里联系、介绍一下。”

    孙健的阳江之行,出师并不顺利。苏婧婧见了那只笔洗,只是拿在手里反复观赏,嘴里连连称赞,却坚决拒绝接受,说:“这么贵重的笔洗,还是你自己收着,我欣赏一下也就满足了。再说,我家里也不缺此物,以后遇到别的好东西,我们再交流不迟。”

    孙健从阳江满面沮丧回来,又是直奔黄一平而来,详细说了在苏婧婧那里的情况。黄一平听了,笑笑说:“好啦,你就按照婧姐的意思,把笔洗好好收着,再不要随便拿给别人看了。至于你的事情,此行已经圆满完成任务!”

    孙健听了,似懂非懂,也不再追问原由,只好点头应允。

    乔维民与徐晓凡得宠于廖志国,也是走的郎杰克这道偏门,通过苏婧婧而曲径通幽。而且,他们二位的成功,皆是得益于那幅所谓张大千的国画。

    前不久,经过黄一平的精心谋划,乔维民有了那次阳江之行。借助海北土著的特殊身份,乔维民与苏老主席沟通顺利,当场取得苏婧婧的好感。至于那十万元现金遭到退还,虽然令乔维民失了面子,却也在他预料之中。比之黄一平这类书生,在官场历练多年的乔维民毕竟见多识广。他从苏婧婧言谈举止不难看出,对于自己这个初次登门的生客,有些防范却并不真的反感,言语之中留有了足够的余地。同是官场中的掌权人,他也知道,苏婧婧就是再喜欢钱物、贪心再大,也断不会当着秘书黄一平的面,轻易收下那么大宗的现金。但是,第一次不收不等于第二次也不收,现金不收不等于实物也不收,既然顺利进了那道门槛,还愁有货送不进?

    郎杰克分公司的开业庆典,乔维民再次仔细观察了苏婧婧。他觉得,以苏婧婧贵为市长夫人的特殊身份,肯于移驾跨江前来参加这样一个纯商业性活动,而且与商人郎杰克关系那样亲密,说明彼此之间必有需求。官商之间的相互需求,说到底无非权与钱。正是看准了这一点,乔维民才像孙健那样,立即丢开黄一平,贴紧郎杰克,先与之协议合作拍摄电视专题片,再以之作润滑剂畅通了彼此沟连。

    面对乔维民直道其详的诉求,郎杰克也不卖什么关子,当即出示了从苏婧婧处拿来的那幅北国秋景图,说:“明人不做暗事,这幅画肯定是假货,来路我也不便告诉你。但是,你花八十万元拿了送到廖府,婧姐收与不收你都算大功告成了。当然啦,这八十万元,我可以帮你打到专题片成本里消化掉。”

    乔维民是个爽快人,马上听出郎杰克的话外之音,当即答应了这个方案,只是八十万元的费用,却不肯在专题片里解决。他说:“还是一码归一码,现在经常有人找上门来谈专题片,价格大抵上都公开透明了,成本太高怕要惹麻烦。这个八十万块钱,还是我自己想办法,砸锅卖铁也要凑齐给你。”

    拿到画的当天,乔维民先回到老家海北县城,专门订做了些苏老主席喜爱的土产点心,然后煞有介事直奔阳江,说是专程给老人送土特产来了。

    在廖家,乔维民带来的那些东西,自然赢得苏老主席的喜爱。令人称奇的是,老人不仅叫出乔维民的名字,而且回忆出更多当年在海北的事情。趁着主人全家高兴,乔维民把那幅画拿给苏婧婧,说:“弄了一幅画,也不懂得欣赏,只是希望从这儿换一幅苏大师的字。”

    苏婧婧官方身份是阳江文联、书协副主席,乔维民年长她不少,这个称呼相对适宜。

    上到四楼工作室,展开画轴看了画作,苏婧婧也不多加评论,问:“既然是交换,就得认真写,你看哪几个字合适?”

    “宁静致远、淡泊明志。”乔维民道。

    苏婧婧的瘦金体书法,果然清秀雅丽、柔中有刚。

    乔维民的那幅画送到苏婧婧那儿没几天,竟然又到了驻京办主任徐晓凡手里。徐晓凡获得此画的代价,是以一帧明代唐寅的书法真迹相交换,后者乃郎杰克受双仁集团委托,花费一百八十万元从京城某著名书画市场购得。

    经过年前的行贿风波,饱受打击的徐晓凡父子算是彻底明白了,作为中国的民营企业,不论规模多大、名声多响,离开了政治这件铁罩衫,想在江湖上混下去,简直比登天还难。常言官商官商,官与商还真是一对骨肉相连的孪生兄弟,谁离开了对方都不行。对于徐氏父子而言,无论双仁集团这个实体,还是徐晓凡这个个体,当务之急就是如何借助金钱的力量,赶紧打通因行贿事件而导致的“形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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