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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权力野兽朱元璋2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帝王之相

    这是一个飘洒着霰雪的冬日,细碎的雪粉像碾碎了的米粉,刷刷啦啦地从天空大把大把地抛洒下来。

    蓝玉又悄悄溜回了金陵,他是乘朱元璋尚未回来的空当,乘快船顺流东下,回到金陵就差人去给郭惠送信,约她见面。

    郭惠收到信后,向张氏说了个谎,坐了轿出了平章衙门。暖轿停在贡院街,郭惠下了轿,她披着御寒斗篷仍然觉得冷,刚到文昌巷的巷口,立刻有一扇角门开了,蓝玉一把将她拖进了院子。

    郭惠笑着说:“好啊,你养外宅!”

    蓝玉满脸喜色,说:“这外宅就是你!”郭惠伸手打了他一下。

    蓝玉把她拉到房中,地中间升着红红的炭火盆,蓝玉抓住她的双手,吹着哈气,说:“冻坏了吧?”

    “今天格外冷你真是胆大包天!把我弄到这地方来了。”

    “我是色胆包天!”蓝玉拥着她坐到火炉前,拿了些瓜子、干果之类给她吃“我倒是想上你那去,受过一回惊吓,还敢去吗?”

    郭惠说:“本来光明正大的事,谁叫你偷偷摸摸的!”

    “我不是在信中告诉你了吗?”蓝玉说“我托姐夫到朱元璋那去求婚,叫他一口回绝了。”

    郭惠嗑着瓜子,并不把这事看得太重,说:“我还有娘在呢,他朱元璋还到不了支配我的地步,你干吗不去找我娘啊?”

    蓝玉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归你娘管,我可是归朱元璋管啊,生杀大权都在他手里操着,我敢越过他去吗?”

    “你这次夺回安庆,又立了大功,说不定他能回心转意。”

    蓝玉摇摇头:“没有用的,他把话说绝了。”

    “他到底是哪一点看不上你呢?你蓝玉也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呀!”

    “他倒也不是因为我蓝玉不好。”

    “那是为什么?”

    蓝玉鼓起勇气反问:“你父亲临终前把你许配过什么人吗?这事你知道吗?”郭惠惊得瞪大了眼睛,随即笑得前仰后合,说:“这是谁编排出来的?有这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这是朱元璋亲口对我说的,他是你父亲临死时交代的遗言。”

    “胡说!爹咽气时我一直在,我怎么不知道?”

    “会不会是头几天你不在时,你父亲写的遗嘱?”

    “不可能!真有这事,我娘不会一直瞒到今天。他想要干什么?”

    蓝玉断言:“若真的没这事,那只有一种可能了,他自己打算娶你,你不是说他看你的时候,眼神和从前不大一样吗?”

    “我才不嫁他,我们姐妹干吗非嫁他朱元璋一个人?看上他的招风耳朵了,还是饭勺子下巴了?”

    蓝玉大笑起来,他问:“假如朱元璋向你娘提亲,要娶你,你娘会不会答应?”郭惠偏头认真地想了一下,说:“能答应。”

    “这不是完了吗?”蓝玉泄气地问“为什么?”

    “有一回娘跟我说,她听一个术士说,朱元璋是帝王之相,日后定会登九五之尊,她就动心了。”

    “她已经有一个女儿嫁给朱元璋了呀!就算真有皇帝命,你姐姐也可以当皇后呀!何必再搭上一个女儿?”

    “我姐姐毕竟是娘的养女呀,她说过,隔层肚皮总归不一样。”

    蓝玉更失望了,喃喃道:“你越说我心越凉了。”

    郭惠问:“那你想怎么办?”

    “朱元璋这一手真狠,他不让我娶你,又给我指定了一个姑娘,是镇江知府傅友文的女儿。”

    郭惠怔了一下,口是心非地说:“那多好啊,你还犹豫什么!”

    “你何必这么刺我!”蓝玉说“我对你的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若是想结这门亲事,早去下聘礼了,我姐姐把聘金都早早备下了,我借口打仗分不开身,一直拖着呢!”

    “拖下去不是办法。看来,我们两个今生没缘,你别苦苦地等我了。”说到这,郭惠伤心地落了泪。蓝玉心疼地拥她入怀,说:“海可枯石可烂,我对你的心不变,大不了咱们私奔。”郭惠的眼一亮,直视着他问:“你不是说着玩的吧?”

    蓝玉叫她将了一军怔住了。男欢女爱时最容易出口的就是“海枯石烂心不变”或“大不了私奔”的话。对常人可以,对有着荣华富贵在身和锦绣前程的蓝玉来说,这话是儿戏吗?为了一个女人,付出这样沉重的代价,值得吗?当然,他犹豫,不等于他不爱郭惠,鱼和熊掌得兼不是更好吗?

    蓝玉瞬间的表情令郭惠很伤心,她说:“我可不敢逼你,让你私奔。你有锦绣前程啊,现在已经是大将军的副将了,将来封侯拜相都是有可能的,倘若为了一个女人把这一切都断送了,你舍得吗?”

    郭惠倒是把话说白了,把蓝玉肚子里深藏不露的话全抖出来了,这也未尝不是她的激将法,也隐含着不屑。

    蓝玉转弯道:“我是极而言之罢了。不到万不得已,怎么会走这步棋?”会说的不如会听的,郭惠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她苦笑着看看窗外,说:“雪停了,你帮我叫一乘轿,我得回去了。”

    “忙什么,天还早啊!”蓝玉挽留她。

    “自从上次出了那回事,可能朱元璋对我娘说了什么,我娘对我看得可紧了,一会不见都要找。”

    “我是探明朱元璋还在九江,才偷偷回来的,你又不给我面子。”

    郭惠说:“我不是来了吗?”

    “可你着急要走啊!你别走了,在我这陪我一夜吧。”

    “你说什么?”郭惠正色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郭惠是有心嫁你,但苟且的事我不干,也请你放尊重一些。”

    蓝玉如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清醒了不少,他说:“对不起,我昏了头了。”不知是悔过还是难过,他眼里汪着泪。

    郭惠又心软了,口不对心地劝他说:“你不要因为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自毁前程,你本来可以位居公侯,到最后沦为平民百姓,我也会一辈子不安的,那有什么乐趣?”

    蓝玉渐渐动摇了,他问:“这么说,你也不再等我了?”

    “是呀,”郭惠忍痛说“你已经是有妻室的人了,虽未下定,但是你的主子朱元璋指婚,那比父母之命更不能违拗,这道理还用我说吗?”她多么希望蓝玉说几句掏心的话给她,哪怕是“海枯石烂”那样的表面文章也好,然而蓝玉什么也没说。

    郭惠向门外走去,她觉得双脚像踩在棉花上,身子发飘,心也像追逐着飞舞的雪花一样居无定所了。

    一直呆愣着的蓝玉如梦初醒,追上来说:“我用我的轿子送你。”

    “人多嘴杂,”她说“我怕招摇,还是我叫一乘吧,车也行。”

    郭惠回家后,整整哭了一天,茶饭不思,丫环晓月怎么劝也不行,只好去报告马秀英,请她来劝。

    马秀英轻轻地叩门:“惠妹,你开开门。”里面没有回应。马秀英再敲,郭惠在里面说:“天这么冷,我睡下了。”

    马秀英说:“冷才挤到一起睡呀!你小时候不总爱钻到我被窝里取暖吗?”静了片刻,郭惠开了门,马秀英见她也没梳洗打扮,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马秀英吩咐晓月去找金菊,去给她们弄点清淡饭菜来,说她也好几顿没吃了,饿了。晓月应声离去。

    郭惠有些诧异地望着马秀英,问:“姐姐为什么几顿不吃饭啊?”

    马秀英说:“妹妹躲在屋子里绝食哭泣,我咽得下去吗?你这丫头不懂事,娘跟着操心也好几顿水米没沾了。”

    郭惠坐到妆台前拢着散乱的头发,说:“你们真是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马秀英用脸盆盛水,绞了把手巾,帮她擦了脸,又站在她身后帮她梳头,说:“自从你长大了,好久不来找姐姐梳头了,小时候梳头我全包了,一天耽误我两个时辰。”

    郭惠的眼圈又红了。马秀英说:“你现在是人大心也大了,不用像小时候那样,有大事小情,总是跟姐姐讲,现在早忘了姐姐了。”

    郭惠很不好意思地说:“本来也没什么事好说呀,我可从来没跟姐姐疏远啊!”头梳好了,金菊、晓月带几个丫环把饭菜也送过来,给火盆里加了炭,这才出去。马秀英给郭惠盛了饭,说:“吃吧,我陪你。你看,咸水鸭,栗子烧肉,都是你爱吃的。”

    郭惠拿起筷子,只挑了几个饭粒到口中,心里发堵,咽不下去,便又放下,长叹了口气。

    马秀英说:“你到底碰上了什么烦心事?不能总憋在心里呀!”

    郭惠凄然笑道:“咱这样的人家不愁吃穿,还能有什么烦心事?”

    “你说对了,”马秀英说“去了吃穿,那只有男女之情最叫人牵肠挂肚了,对不对?”她早猜到了必是男欢女爱的事。

    郭惠闪了马秀英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马秀英进一步说:“你悄悄地喜欢上了一个人,是不是?说出来,我帮你想办法。万一我的力量都达不到,我替你去求你姐夫,在这世界上,他够得上一言九鼎了。”

    这一说反倒勾起了郭惠心中的委屈,一时撑不住,反倒哇一声哭起来。这令马秀英大为不解,忙放下饭碗,过来安慰她,替她拭泪:“快告诉姐姐,什么大不了的了,这样伤心啊?”

    “你帮不上忙的。”郭惠抽抽噎噎地说:“姐夫更指望不上,事情就坏在他手里。”

    马秀英说:“这我更得过问了,怎么又把你姐夫扯在中间了呢?”郭惠扑到马秀英怀中哭起来。

    郭惠知道,告诉她也没用,她也做不了朱元璋的主。但向从小无话不说的姐姐诉诉衷肠、倒倒肚子里的苦水,毕竟也能痛快一点。但说了又怎么样?除了令马秀英也心事重重而外,她能帮上什么忙?

    朱元璋痛失爱将

    朱元璋意得志满地坐着他的巨舰,率领水陆舟师浩浩荡荡地返回金陵。他的坐船在几十条兵船夹持围护下顺流而下。

    山是白的,地是白的,天空是白的,只有大江还是蔚蓝的。

    朱元璋兴致特别好,坐在船甲板的巨大伞盖下,慢慢地品着茶,陪他坐着的是郭宁莲,她披着灰鼠皮红色斗篷,十分抢眼。她因为小产身子弱,一直在金陵养病,这一仗接近尾声时她才赶到九江。

    望着滔滔大江,朱元璋抚今追昔,发起了英雄之慨:“在这条大江上,有过多少英雄折戟沉沙,孙权、刘备、曹操,还有周瑜我们今天又在这条江上重复着古人的征战,江还是这条江,人却是一代代走马灯一样更替了,长江后浪催前浪,几百年后,也许又有一个英雄坐在大船里议论,当年有个叫朱元璋的,与陈友谅争锋,身旁坐着个梁红玉一样的女将,后人会怎么给他定论?”

    郭宁莲笑答:“一句话就行了,胜者王侯败者贼,你如果胜了,后人会说,当年有个大英雄,叫朱元璋,曾创大业建盛世,如果你败了,那你就会被人说为,有个贼和尚,行过乞,后来又反叛,不齿于人。”

    朱元璋说:“你又犯忌!什么贼呀和尚的,幸好我今天心情好。”

    郭宁莲不以为然地笑笑。忽然,她看见一条小船插着白旗白幡逆水而来。朱元璋也站了起来,皱着眉头:“差人快去问问,是谁殁了?”

    胡惟庸急忙跳上舢板船摇过去,船上的甲士奋力划桨,很快靠近了那条船。船上一个年轻人喊:“我是胡三舍,是胡大海的儿子,特来向主公报丧。”

    胡惟庸领着一身缟素的胡三舍来到朱元璋座船上,胡三舍在朱元璋面前跪下大哭。朱元璋大惊,呼地站起来:“这是怎么了?是谁殁了?你是谁?”胡三舍哭道:“我是胡大海的儿子,我父亲几天前在金华被降将蒋英害死了。”

    朱元璋一阵眩晕,几乎跌倒,幸有郭宁莲、胡惟庸扶住,朱元璋眼中滴下泪来:“这是北天折柱啊,天不助我,夺去我一员大将!”

    几年来,胡大海几乎一直在马背上征战,所到之处,必有捷报,他生性莽撞,却从来没在打仗方面让朱元璋忧心过,他忠诚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他让李善长传话给朱元璋,因为朱元璋杀了他的长子胡德济,他恨朱元璋,但却承诺不会背叛他。每想起这话,朱元璋都心酸。

    胡惟庸扶朱元璋坐下,替朱元璋说:“快向主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个叫蒋英的人是胡大海攻下严州时投降的,他甜言蜜语说得好听,胡大海就没有防备他。二月七日那天,他去见胡大海,说请胡大海到八咏楼去观看弓弩比赛,胡大海答应同往,出门刚要上马,蒋英趁他不备,用铁锤打碎了胡大海的头,胡三舍的二哥关住也同时被害了。

    朱元璋问:“平叛了没有?朱文忠是干什么的?”

    胡三舍禀告:“朱将军已经把反叛镇压下去了,捕杀了那个蒋英,报了仇。”

    朱元璋问:“你是老三?你今年多大了?”

    胡三舍说:“我今年十六岁。”

    朱元璋痛苦地说:“我对不起胡大海呀,他三个儿子,大儿子胡德济为我所杀,二儿子一起死难,只剩老三了。三舍,你不要再出去征战了。”胡三舍一愣,随即说:“那我跟着主公吧。”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朱元璋说“如果你再有个山高水低的,将来我有何脸面去地下见你父亲!你胡家全靠你接续香火了,你在我跟前也有危险。”他转对胡惟庸吩咐:“回应天后,找个偏远乡村,替三舍和她娘好好盖一所房子,给他们足够的银子,买几十亩地,安安稳稳过日子。”一听这话,三舍哭道:“主公不要我了?”

    “傻孩子!”朱元璋说“日后我若是有所成,天下太平了,你来找我,我也会派人去接你们母子。若是我不成器,垮了,落花流水了,你们母子也不至于受牵连,有一笔钱,有房有地,也可以安然度日。”

    这一席话感动得胡三舍呜呜直哭,胡惟庸也觉心酸,背过身去拭泪,当胡惟庸领走胡三舍后,郭宁莲红着眼圈对朱元璋说:“你方才说得我心里又酸又痛。真怪,有时我觉得你是铁石心肠,有时又比谁都重情义。”

    朱元璋长叹一声:“其实人都一样,好人也不全好,坏人也不全坏。或者说,人都是阴阳两面善恶并存的。”

    郭宁莲问:“你也一样吗?”

    朱元璋说:“概莫能外,我也一样。”

    郭宁莲有感于他的诚实,不认识似地打量着他。

    真假遗嘱

    此时郭惠不哭了,她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向马秀英说明白了。

    马秀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她往杯里倒水时溢出来了还不停手,郭惠替她扶正了茶壶,小心地问:“姐姐,你怎么了?”

    马秀英淡然一笑,渐渐恢复了常态。她嘱咐郭惠说:“元璋说父亲临终前把你许配给人的话,你既不要去问姐夫,更不要去问娘!”

    郭惠说:“我怕办不到,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不能问?我不能总蒙在鼓里呀!姐夫能把我怎么着!”

    “傻丫头!”马秀英说“你姐夫是不能把你怎么着,蓝玉可就毁在你手里了!那话,你姐夫只对蓝玉说过,你怎么知道的?不明显是蓝玉告诉你的吗?既然你姐夫决心拆散你们,他又私自回来与你幽会,他丢了前程事小,弄不好性命都不保,你既爱他,就不该害他。”

    其实这并不是马秀英制止妹妹声张的最重要的理由,她明白,只有危及蓝玉这条理由对郭惠有约束力。

    郭惠又流出了眼泪,她说:“不问我姐夫行,我不能不问我娘,我娘真有这么大的事瞒着我不对,我心里话瞒着她,也憋闷。”

    马秀英说:“也许遗嘱这件事是真的,也许是假的,但不管怎么说,必定有隐衷,捅开来对谁都不好,不然有什么必要瞒呢?元璋不是说了吗?到你满十八时,就真相大白了,也等不了多久了。”

    “我会天天想这事,天天睡不着觉。”郭惠说。

    马秀英说:“如果娘不想告诉你这事,你问了她也会否认;如果她什么也不知道,你问了,就会惹出大麻烦,老太太去质问朱元璋,家里乱了营叫外人看笑话好吗?”

    凭她的直感,郭惠猜十有八九没这回事。她说爹生前对马秀英最好了,连她都不知道影儿,怎么偏偏跟姐夫说

    “男人之间当然又不同。”马秀英只能这样说“也许,根本没这回事,那就更不该说破了。”

    “为什么?”郭惠追问。

    “如果是元璋编出来的,一定是编给蓝玉听的,无非是叫他死了这份心。不然为什么亲自张罗给他定亲?”

    “那更怪了,”郭惠说“蓝玉那么好,也没抱谁孩子下井,怎么惹着姐夫了,必定要把好事给搅黄?”

    “你别胡思乱想了,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也别叫蓝玉再来了,对你不好,对蓝玉就更不好了。”

    郭惠说:“我那天赶他走,太狠心了,话也说得太重,他一定恨我,我连解释几句的机会都没有了。”说到这里她又流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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