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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的人也来这一带居住了。他们不时从这里经过,坐着装满桌子和床垫的运货马车和牛车。或者坐在一辆新上了黑油漆的轻便马车里炫耀一番。有时候,有的人会拿着水袋进来,从帕克家的贮水罐里灌水。但大多数人不乐意承认已经在这儿居住的人们。帕克夫妇对他们的斜眇则报之以长久而冷漠的凝视。

    有一位年轻妇女因为头晕,走进来在门廊里坐了一会儿,用浸了水的手帕擦了擦脸。她说,简直寂寞得可怕。

    艾米帕克没有答话。她还没听说过寂寞为何物。她和赶集的日子没有缘分。然后,人们都走了,这人迹罕至的地方立刻又为寂静所占领。在这霞光灿烂的早晨,似乎是寂静的钟声在飘荡。她很快活。

    现在,紧靠门廊长着一株玫瑰,是一株白玫瑰。她曾经为之心驰神往,唠唠叨叨。这株花是他从城里带给她的,现在已经是枝繁叶茂,参差不齐的花丛了。上面开满了大朵大朵的、好看的玫瑰花,散发着烟草的清香。那色彩也许清冷了一点,但与房屋那边幽暗的绿光倒也相配。那儿是一片叫作牛癣草的挺高的杂草。玫瑰就屹立其中。以后,它的枝枝杈杈会变成黑色,蔓延开来。不过,艾米帕克的玫瑰现在依然树干嫩绿、生气蓬勃。月光下,玫瑰花像大理石一样坚实;正午,灼热的阳光下,白色的花朵反射出耀眼的光,或者像纸一样颤动着,飘落到黄绿色的牛癣草中。

    “看得出,你是个养花能手,”一位妇女说。她的大车吱吱咯咯地响着,停了下来。尽管她并不完全想这样做。

    “我种了一株玫瑰,”艾米帕克静静地说。

    “俗艳的东西从来就没有什么用处,”女人坐在大车上说。“不过,我想有人欣赏这棵玫瑰就好。”

    艾米帕克不喜欢这个女人,其程度不亚于对菲宾斯姨妈的厌恶,尽管这女人还年轻。

    “你总得养点什么,”艾米帕克说。

    “哦,”年轻女人哼着鼻子轻蔑地说——如果她是一匹拉车的母马一定会甩几下尾巴——“我们养猪,两口要下患儿的母猪,一口小公猪。此外还有一群小母鸡。我们当家的也喜欢种东西。今年春天,我们想试着种种洋芋。尽管我们住的地方简直是个冰窟窿,如果真有这种冰窟窿的话。”

    这个肥胖的年轻女人说着这番“车轱辘话”脑袋转来转去,黑色的发卷闪闪发光。面色红润,比什么时候都更像一匹拉车的母马。

    “所以,你不能说除了玫瑰花就再没有别的事情可干了,”她说。

    “我还是养我的玫瑰花,”艾米帕克固执地说。

    “你没生我的气吧,亲爱的?”年轻女人问道。“我只是谈谈我个人的看法。我们当家的总说我这是禀性难移。可是不管怎么说,女人也得喘气儿吧!如果有那么一两句话在我喘气儿的时候喘出来了——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那又有什么错呢?”

    艾米帕克开始激动起来,也想说点儿什么。

    “这儿简直寂寞得可怕,”那女人叹了一口气。“我生在沼泽地,这倒是真的。可是不管怎么说,你总能去找找住在附近的基督徒。”

    艾米帕克倚在门上。她那从不寂寥的生活也许正在变成一片荒野。多少人曾经对此有所暗示。除了此刻,她的朋友——大车上这位胖墩墩的女人介入她的生活的这一刹。

    “我们两口子住在这儿,”艾米帕克说,似乎是给自己鼓劲儿。

    “是啊,”女人说“是这么回事儿。”

    但她坐在那儿脸上毫无表情。她坐在那儿直盯盯地望着前方,洋洋自得的面孔变得无精打采,闪闪发光的、沉甸甸的发卷已经松散开来。

    “是啊,”她费劲地说,似乎是在从一个要征服她的某种东西那里一个一个地把字扯出来一样艰难。“我要进城,去办几件事情。他不会露面,今天不会,明天也不会。我得说,他有个毛病,不过这是他的不是这是你知道,男人的消遣。过段时间他就得喝醉。像个老爷或者王八羔子似的。这是他不让人碰的特权。他把酒瓶子甩出去,好让他的妻子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踩在满院子乱滚的瓶子上头,折断她的踝骨。”

    她把头发拢好,使劲收起缰绳。

    “我只是跟你说说罢了,”她说。“既然我们已经相识。不过,尽管如此,他人还是不太坏的。”

    她开始咂着有弹性的舌头吆喝,用整团的缰绳抽打,自个儿的屁股也在车底板上一欠一欠地催促。如果是一匹稍好一点儿的马,经过这番折腾,一定会开路的。

    “这马生病了吗?”艾米帕克问。

    “原先那匹病过,”她的新朋友说。“这匹马没病。它就是把骨头插到地里头去了。”

    不管骨头插没插到地里,它确实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还有一两处马肚带磨出的伤口。那几处伤口和它的一双眼睛上叮满了苍蝇。

    “它走起来挺好,”那女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就是一站下,就死活不想动了。驾!驾!是谁这么聋;这么没知觉?”

    大车开始吱吱扭扭地响了起来。

    “我刚才说过,现在我们已经像邻居那样,相互认识了。我们离这儿只有一两英里远。那匹栗色母马就死在拐弯的地方。你也许乐意来喝杯茶,聊聊天儿。要能那样,可没有比这再让我高兴的事儿了。我们那所房子很好找。现在还没完全盖好呢!你只要找那匹死掉的老马就行了。他把官当作一个标志留在那儿。”

    她大声说着,那辆不情愿移动的大车向前行进,在石头上面颠簸。她俯下身来,因为大声说话累得汗水津津。你看得见她最好的罩衫外面围着鼹鼠皮,毛线织的短上衣。那天,一滴蛋黄洒在了那衣服上面。这位女邻居的微笑很好看,用肥皂洗过的皮肤,对人们充满了友爱。

    “啊,”她喊道。“我忘了告诉你了,我的名字叫欧达乌德太太。”

    现在既然不再姓菲宾斯了,艾米帕克得鼓起勇气才能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她。她刚说完,女邻居就走远了。这里又只剩下一片树木。

    少妇从门口走开,回到屋里,一直想着她的朋友。因为她是她的朋友,对这一点她很有把握。她以前还从来没有过一个朋友。这天上午,她擦桌子的时候,打脚垫子上的土的时候,搅锅里食物的时候,一直在心里琢磨女邻居的话。这屋里的东西在少妇新的眼光里,发生了令人吃惊的变化。比如那张床,寒枪的铁栏杆上,巨大的铜球映照着屋里的东西,闪闪发光。少妇就这样,在她的屋里走来走去,朝那条她从来没有喜欢过的狗笑着。那条狗一双惊讶而又无情的眼睛直楞楞地望着她,只是耸了耸它那红褐色的界尖。

    “斯坦,”她对丈夫说。他跟在他那条狗的后头。“我们有个邻居从这儿路过。她的名字叫欧达乌德太太。她丈夫是个酒鬼。”

    “爱尔兰人来了,”斯坦帕克说。他摘下帽子,往脸盆里倒满水,洗手准备吃饭。

    “那又怎么样呢?”她说。“这儿太寂寞了。”

    “从现在起要寂寞了。”

    “有个人聊聊天很好嘛!”

    “那我呢?”

    “哦,”她说“你呀!”她把热气腾腾的、个头挺大的土豆堆在桌上。

    他打不消她的热情和欢乐。

    “那是两码事儿,”她说。

    她给他端上饭,垂着眼帘向下瞅着。这样子惹他生气。

    “留神你自己的东西吧,”他说,嘴里塞满了热土豆。

    “怎么了?从说话看,她是个诚实的女人,”她说。

    “卖圣经那个家伙看上去也诚实,”丈夫说。热土豆烫得他连说话的声音也似乎更加愤怒了。

    他坐在那儿,用手掰面包。那副样子使得腕骨看起来又大又不近情理。

    她没有再说话。一只花母鸡溜了进来。那是她的宝贝儿。她有时候允许它在餐桌下面四处啄食。现在,寂静之中,只有母鸡啄在坚硬的地板上面发出的声音。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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