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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舞者(冰卷)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来的时间不长,这些我们跟你讲得也不够,以后再给学生排什么新的节目,要先跟文艺部报告一下,批了之后再实施,好吗?”

    金葵愣了半天,点头:“好。”

    每天下班的钟点,外面的天早就黑了。金葵的晚饭,照例都是在街上的小饭铺里简单敷衍。饭后照例会给云朗家里打个电话,问安之外,还托母亲替她打听方圆的下落。云朗歌舞团虽然不复存在,但团里的一些老人也许还和方圆时有联络,金葵执著地相信方圆肯定知道高纯的去向,找到老方就能找到高纯。

    看来母亲非常尽力,无奈云朗歌舞团解散后人各一方,能找到的人居然都和老方没有来往。

    至此,金葵寻找高纯的行动实际上已经停止,因为寻找已经没有了现实的方向。高纯也没有邮箱、qq和msn“劲舞团”的游戏她和高纯早不玩了,她怀了侥幸心理登录久游网找过高纯,确信那里已没有了他的踪迹。她还在网吧往很多网站发过寻人启事的帖子,但网络浩渺如海,滴水投入,难有回音。

    方圆是在高纯搬进三号院的三天后,才登门看望高纯的,傍晚才走。周欣送完方圆,穿过垂花门,绕过抄手廊,再从正房过厅进入后院。一到夜晚,仁里胡同三号院总是变得更加幽深,甚至有几分幽怨。周欣就像这座没有人气的宅院中唯一的生机,在静无一声的庭院中逶迤穿过。高纯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无论周欣进进出出,都听不见他的任何声音。

    周欣关上了卧房南面的窗户,挡住了来自花园的劲风。她帮助高纯脱下衣服,看到他颈上垂吊的心形琉璃,她再次劝道:“睡觉别戴这个了,这东西挺脆的,容易压坏,我帮你收起来吧,就放在那个柜子里,你想戴再戴。”高纯犹豫了一下,服从地摘了,看着周欣将那信物收好,转头又对他说了句:“躺下睡吧。”他便躺下,比较听话,比较配合。

    卧室的灯关了,花园里的灯也关了。这间卧室与谷子的那间大屋相比,空间更加阔大,除了高纯睡的那张2乘2的双人床外,靠墙还放着一张很大的罗汉床。周欣没与高纯同榻,她就睡在了这张罗汉床上,与高纯呼吸相闻。高纯是个瘫子,夫妻婚后从未有过肌肤之亲。周欣没有碰过高纯,高纯也没有碰过周欣,以往的同床而眠,只不过是个形式罢了。

    早上,谷子来了,为周欣送来了一些锅铲盆罐之类的厨具。周欣刚刚迁居至此,生活必需的方方面面都不齐备。周欣需要尽快掌控这座院子,煤气水电都要熟悉,还要照顾卧床的高纯。高纯是残废,什么都做不了的,所以谷子早上送来的东西,谈不上雪中送炭,至少也算非常及时。

    周欣说:“谢谢。”

    谷子说:“不用。”

    谷子来的时候,周欣正在厨房为高纯准备早饭,谷子就在一边打打下手,两人之间不谈感情心情,涉及的话题,只限生活方面的俗常琐碎。

    谷子说:“你干吗不把你妈带过来和你们一起住呀?这样照顾你妈的阿姨也就可以跟过来了,也可以帮你照顾一下高纯。高纯现在离不开人,你以后就呆在家里不出门了吗?”

    周欣洗着匙子,没说话。谷子又说:“昨天听老酸说,库里斯先生来传真了,咱们欧洲画展的事可能快成了,高纯这个样子,你走得了吗?”

    周欣这才开口回应:“我可以给高纯再请个工人,我不能把我妈接到这儿来和高纯同吃同住。现在已经有人说闲话了,说我和高纯结婚这一着棋铤而走险,说我终于走成功了。”

    谷子不相信地:“谁这么说呀,不会吧,你听谁说的?”

    周欣神态平静,说:“反正有人说吧。这个时代就是这个逻辑,有人这么推测,也很正常。”

    谷子说:“听拉拉蛄叫就别种庄稼了,让他们说去,你过你的。”

    周欣说:“这个院子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属于高纯。我不会让我妈过来住这个院子,花高纯的钱。我妈的生活费保姆费我会自己负担的。等给高纯找到保姆,我就回画坊去,我画画挣钱,养得起我妈。”

    谷子说:“高纯没有主动提出让你把你妈接过来吗?你现在毕竟是他的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他也应该替你着想啊。”

    周欣说:“他本来就是个孩子。腿坏了以后,情绪始终很低落,他现在还没有度过心理上的挫折期呢,他不可能想得那么周全。”

    谷子沉默了一下,突然上前,从背后抱住了周欣,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很难,我想帮你。”

    周欣静静地让谷子抱了一会儿,然后脱身走到一边,擦干眼角的潮湿,用挤出的笑容看了谷子一眼,说:“谢谢。”

    谷子没有再次向前,他靠在灶台旁边,有些气馁,哑声问道:“保姆要我帮你找吗?”

    周欣摇摇头,说:“高纯让我把他以前的师傅请来了,那个人会开车,也熟悉高纯。这么个大院子,总得有人打理。另外还得再找个保姆,洗洗涮涮什么的,我托了方圆,高纯的师傅也答应帮我去找了。”

    谷子说:“保姆一个月你们给多少钱啊,碰上合适的我也给你们介绍。”

    周欣说:“我给我妈请的那个阿姨,一个月九百包吃住,大概这个价吧,有条件好的一千也行。高纯的师傅我给了两千块钱一个月,还包他一家三口的住宿。”

    谷子说:“两千还包三个人的住,相当不错啦!”

    周欣说:“他是高纯的师傅,家里也挺困难的。老婆又有病,女儿要上大学,而且我估计将来上大学治病这些事,高纯也不会不管的。”

    谷子点头,说:“我早看出来了,你天生就是个ceo,理性、沉着,喜怒不形于色,你的管理才能好像与生俱来。”

    周欣停下手里的活儿,发了会儿愣,半晌才自言自语地说:“我的理想其实只有一个,而且很小,那就是画画!”

    早饭做好之后,谷子告辞走了。谷子走后不久,李师傅来了。

    李师傅带来了他的全部家当,还有病妻小女。周欣把李师傅一家三口安顿在前院的倒座房里,倒座房大小四间,李师傅一家住了一间大房,大房隔壁是洗衣房兼储物房,再隔壁是厨房。还有一间小一些的,暂时空着。

    这院子的气派,让小君和她的母亲惊讶不已,扒着垂花门朝里面东瞧西瞧,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李师傅知道高纯真的发了大财,虽也兴奋难抑,但他毕竟有男人的镇定,并且师以徒贵,模样很快便像这里的主人一般。他吩咐小君帮她母亲收拾好行李床铺,转脸对周欣表示要先去看看高纯。周欣就带李师傅去了后院,后院的卧室里,高纯还在昏睡,两人也没叫他,出了卧室穿过书房,进了一间阔大的餐厅。周欣说:“李师傅,保姆没请到之前,您多辛苦一点,我不在的时候高纯就托给您了。照顾病人您应该有经验,您对高纯”周欣还没说完,李师傅插话打断:“小周啊,这事我想过,这工作任务还真不轻松,你看,我这边要照顾小君她妈妈,这边要照顾高纯,还有这么大个院子,活儿肯定干不完啊。小君要考大学了,我不能让她分心,我的身体也不是很好,所以我希望我每月的工资能不能再高一些,每月两千五,不知道行不行。你要怕高纯不同意,没事,我跟高纯去说。”

    周欣显然没想到她真的成了一名管理者,哪怕只管一个人,也要面对通常难免的劳资纠纷。薪酬问题总是最先浮出的矛盾,让周欣一时判断失据,无以为准。她只是凭感觉点了一下头,在李师傅逼迫式的注视下,表态同意。

    “好吧,”她说:“那就两千五包住,君君和您爱人的吃饭问题你们自己承担,可以吗?”

    “嗯,可以吧。”也许涉及到家人吃饭的问题,李师傅的回应有几分迟疑,但这事还是如此说定,双方的口头协议就此达成。

    世事难料,沧桑是真,每个人的生活都在变化,谁也不知道自己明天将在哪里。李师傅的女儿君君已经辞去了在餐厅收银的工作,集中精力准备高考。作为三号院唯一健全的男人,李师傅的负担确实繁重,他在入住三号院的当天晚上,就开始下厨煮菜做饭。在后院的厨房为高纯做完晚饭之后,又到前院的厨房为妻子女儿做饭,和妻子女儿一起吃上饭时已近晚上八点。晚上八点钟老酸给周欣打来一个电话,告诉她长城画展去欧洲的事情已经有了确定的日程安排,第一站是意大利,主办方选好的参展画作中,有两幅是周欣的。老酸祝贺之后,又问了高纯的情况:“高纯的腿有好转吗?找到照顾他的人了吗?”言下之意,是询问周欣能否从床前脱身。周欣问:“我的画不是只选中一幅吗,怎么成了两幅?”老酸说:“原来那幅箭扣岭依然参展,欧洲文化交流协会得知你是个二十多岁的新锐女画家,感到相当惊讶,所以又要求看看你的其他作品。我们发了几件到他们邮箱里去,他们今天通知我们,又选中了那幅汽车司机。”

    “汽车司机?”

    周欣怔了半天,下意识地转头,朝床上的高纯看了一眼,移步走出了卧室。老酸以为她忘了,提醒一句:“就是你画高纯的那张肖像画啊,他们也看中了。”

    周欣说:“这张画和长城有什么关系?”

    老酸说:“他们要把这张画放到罗马的世界青年画廊里展出。”老酸直言不讳:“这两个画展他们都希望你去,你能去吗?”

    周欣又看了看卧室的方向,半天才说:“我,我考虑一下。”

    和老酸通完电话,周欣站在黑暗的过道里没动。应该说,她很高兴,她冷静体味着自己的心情,说不清那种感觉有多么激动。这个夜晚来电无疑让她看到了自己的前途和成就,这一天她曾经梦寐以求。

    周欣回到卧房,睡前照例和高纯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诸如:药吃了吧,要不要喝点水漱漱口,困了吗?之类。高纯言语不多,但有问有答,很配合地让周欣为他用热毛巾擦脸擦身,对周欣的照顾,一律做出礼貌的反应。

    他说:“谢谢。”

    周欣说:“没事。”

    两人的表情和声音,全都平平淡淡,像例行的程序。

    擦到手和胳膊的时候,高纯忽然开口,他一向很少主动生出话题。

    “周欣,君君快考大学了,李师傅想让她参加一个辅导班,要交一千块钱,我想给她交了。”

    周欣擦手的动作慢了一瞬,问:“是李师傅跟你要的?”

    高纯迟疑了一下,说:“啊是我想让君君上那个辅导班的,据说上了这个辅导班的都能考上大学。”

    周欣继续擦完高纯的胳膊,点头说:“好,明天我给他取钱去。”

    高纯说:“谢谢你。”

    周欣说:“你的钱,谢我干什么。”

    第二天,周欣陪高纯去医院检查身体,取钱的事就托给了谷子。中午她和高纯乘出租车回到家后,谷子带着取回的钱来找周欣。周欣正在厨房做饭,谷子把钱和存折和高纯的身份证放在厨房的桌上,然后靠在周欣身后的壁柜上默不作声。

    “你吃了吗?”周欣回头看他一下,问。

    “没有,我呆会出去吃。”谷子答。

    “对不起啊,我不方便留你吃饭。”

    周欣说这话时,没有回头。谷子问:“那个李师傅呢,他怎么不来帮你?”

    周欣说:“他请假给他女儿买辅导书去了,还没回来。”

    谷子问:“去欧洲的画展,你到底去不去?”

    周欣说:“看情况吧,给高纯找到一个合适的保姆我才能走,否则,你看我走得了吗。李师傅老婆孩子太拖累他了,高纯靠他照顾靠不住的。”

    谷子问:“那干吗非请这样的人呀?”

    周欣说:“是高纯非要请他的,前一阵高纯住院没钱请人的时候,李师傅也确实一直帮忙照顾。”

    谷子说:“可这次画展对你太重要了,这次一共选了二十幅画,你就占了两幅,你应该去。这是你事业上的一次机遇。”

    周欣没有回头,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做出回应:“也许我命中注定,要为别人活着。过去为我母亲,现在要为高纯。也许我命中注定,要被关在这个院子里,永远走不出去,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偿还欠他的人情。”

    谷子为之动容,他再次从背后抱了周欣,再次轻声倾吐:“我不愿意你这样,你这样我心里很难过,我很难过”

    周欣从灶前走开,躲避了谷子的怀抱,她说:“我认命了,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得让自己喜欢这个院子,我得让自己喜欢高纯,因为这个院子是我的家,因为高纯是我的丈夫。我如果不能脱离,就必须喜欢,否则否则我会活得更累。”

    谷子再度走近周欣,他想拉住她的手:“周欣,你真的会喜欢他吗?你照顾他,和他结婚,我理解,但我知道你那样做是出于同情,而不是爱!他也不爱你,爱你的人是我!你心里都知道!他现在是一个废人了,你和他结婚,就等于守寡,就等于守着一个木头!你毁了你自己,你也毁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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