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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凤配虚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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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混听罢,低头抚弄着自己细长的手指,自顾自地笑了。

    转眼午时已到,婚礼继续进行。

    司马德宗身着喜服,待在正殿中央,看着新娘款款走近。

    从殿门到墀下长长十丈的距离,王神爱由媵人扶着一路趋来,步态娴雅从容,长长的裙裾曳于身后,如一抹凝红的血。

    先是沃盥礼,司仪将金盆高举过头顶,司马德宗牵过她的手,在盆中一蘸,冰凉的水侵过指尖也淹没了她的心。新人对席入座,司仪切下一片彘肉,以筷夹着送到王神爱唇边,她却迟迟不肯张口。司仪尴尬之下,不免望向一旁,司马德宗惊讶道:“娘子你真傻,连肉都不吃,那全都归我了,嘿嘿”说罢亲自接过彘肉,全部塞进嘴里嚼完,唆了唆指头上的油。

    接下来是结发礼,司仪将匕首递到她面前“请太子妃断发。”

    萧楷忿忿地望着她,王神爱的眼光透过红纱在他脸上迂回一瞥,迅速地别开,木然接过匕首。她依言割下一缕发,与司马德宗的搓到一起,共同放进锦囊里。这里越是喧嚣,越衬的凄凉,仿佛这诺大的寝殿不是皇宫,而是一座坟墓。

    最后是合卺礼,御郎斟满两杯清酒,呈到新人跟前。司马德宗端起一杯呷了口,然后交换另一杯。清光兀自在杯底潋滟,照见新娘浓墨般的乌鬓,和半边晦莫如是的脸。只听媵人唱起祝酒歌:“一杯开扉,两杯喜泪,三杯五杯恩情似水”

    王神爱面无表情地端起来,准备将半盏残酒一仰而尽。她闭上眼,把凉盏送到唇边。突然一声裂帛,头顶的鲜红被撕的粉碎。还未回过神,手里的酒杯就已经啪地裂了。

    萧楷横身站在前面,冷冷盯着她,像是在说:“跟我走。”女子摇摇头,眼里含了饱满的泪,亦像在说;“对不起萧楷,我不能害了你。”她的瞳孔里像锁了面镜子,反射出所有悲哀却无力逃脱的宿命。

    大殿中哗然四起,指责、嘲骂声包围过来,像窒息的洪水淹没过来。而萧楷只有一腔的愤懑,烧得心涸如死。满地狼籍的红纱,一如他卑微可笑的痴心。

    “大胆狂徒,你是何人”太监扯着比女人还尖细的嗓子,颤颤地指着他,立即有几个侍卫蜂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萧楷轩眉一振,大袖翩然一甩,那些铠甲侍从们顷刻间摔倒在地,手中所使的剑戟也扭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来人啊救驾”宾客乱作一团。孝武帝拍案而起:“放肆,你好大胆子若不束手就擒,朕一定要你人头落地”

    萧楷长笑一声:“我今日能来,就不打算活着出去。”

    他一抽长剑,纵身越上瓦檐。百十个羽林禁卫蜂拥而上,锵啷几声,数百把白刃峥然弹出腰鞘。众人惊呆了,王练之脱口大喊:“萧楷,当心”男子在疯狂砍杀中回眸一笑,脸上渐了血迹更加妩媚动人。一路跃过太极殿顶,黑发激扬狂舞,宛如九天玄神的阿修罗。

    司马道子闷哼道:“呵,想不到金貂轻酒的贵公子,原来藏着一身好功夫。“他转头吩咐身边人:”元显,去把那逆贼的人头提来

    司马元显略一颔首,与羽林军们相互递个眼色,一齐纵身而上。

    数把寒刀飒飒乱劈,随着那一对描金红烛此长彼灭,渐渐晃花了人眼。萧楷虽勉强应付,体力早已亏损了大半。他稍不留神,刀尖划破前襟,发劲极狠,将胸口豁出一条半尺长的血口子。

    然而司马元显并不罢休,反而像嗅到血腥的狼,愈发凶狠嘶狂,推刀将他逼到退无可退的死角。噗嗤,又一声钝响,刀峰已插透他琵琶骨,整个人被钉在紫檀殿门上。

    “不”仅仅是一刹那,眼泪夺眶涌出,王神爱张开嘴,刚想惊呼,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君羽在背后悄然捂住她的嘴,竭力劝道:“神爱姐,你冷静点,如果让别人发现,是会害死他的”

    萧楷左手握紧刀刃,死命一抽,鲜血仰天喷溅,染红了他硬挺的眉眼。右手突变鹰爪,锁住前面侍卫的喉咙,狠劲一捏。喀嘣,甚至来不及惨叫,那人已听见自己喉骨寸寸碾碎的声音。淘书客taoshuke司马元显大惊,犹豫着退出数步,只将刀尖一律对准他。

    “谁还敢来”萧楷冷冷扫视一圈,锉了暗花的刀身上殷红如许,一股腥热顺着血槽蜿蜒而下,映着他杀气腾腾的眼,愈发显得刺骨狰狞。

    萧楷挥刀砍开一条血路,跌跌撞撞奔到门前,突然停住脚。他脸涨得紫红,两只脚缓缓离开地面,像是一具被谁操控的木偶。那人一手掐着他的脖子,轻轻松松将他拎了起来。

    “桓玄”男子挣扎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桓玄冷笑着,五指都捏的凸筋变形:“萧楷,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旁人。”刚想用劲,一只手已经扣住他的脉腕,迫使他发不出任何力气。

    谢混眯起凤眼,慢条斯理地说:“桓将军,陛下在此,恐怕容不得你擅自做主吧。”

    桓玄眼中的杀厉一闪而过:“这种叛贼死有余辜,你这般护着他,难不成是一伙的”

    僵持许久,两人互不放手地对峙着,都是脸色苍白、眼神倔强。

    “都给朕退下”孝武帝霍然起身,从大殿深处踱下来,走到萧楷面前“你是北府兵的校尉”

    随扈的侍卫手执铜戟,朝他膝盖狠狠一敲,萧楷吃痛跪下:“正是小人。”孝武帝点了点头:“不错,还算有几分胆色。倘若你如实交代,朕或许网开一面,给你留个全尸。说,是谁指使你来的”

    萧楷粗鲁地抹干嘴边血迹,傲然道:“没有人指使,是我自己一人的意愿。”

    “哦”武帝长眉微拧,显然对他的话很是怀疑“那你又是为何而来,难道与太子有过结,还是另有其他所图”

    “我”萧楷张了张口,用余光瞥了眼王神爱,此时她面色憔悴,髻上的钗簪都松散了,眼里有抑制不住的泪光。那一瞬间,他分明感到心里有种痛翻江倒海。不,绝不能连累她。

    想到这里,他于刃丛中仰起头,睥睨一笑:“陛下要杀要剐,息听尊便,何必非要找些不相干的理由。我既然不怕死,便不怕再多一重罪名。”

    “放肆”武帝勃然怒了,指着他的鼻尖道“把这个大逆不道的孽障,给朕拖出去砍了,枭首挂在东华门上,示众三日”

    “陛下”王练之等人立刻出来谏,被武帝漠然打断:“谁敢多言,就跟他一个下场。”

    那边王神爱如五雷轰顶,不顾一切地要挣扎过去,君羽阻拦不住,只好狠狠在她后脑敲了一下。等摆平了王神爱,她才从地上站起来,朗声喊道:“父皇,你不能杀他”

    孝武帝一怔,不由皱紧了眉头:“君羽,你还嫌今天闹的不够莫要仗着得宠,就太过放肆。”

    眼看那些侍卫就要上来拖人,君羽膝下一软,扑通跪在孝武帝脚边:“父皇,你如果真要杀他,那就先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为什么这个逆贼与你有何干系”

    “因为”君羽咬着下唇,脱口而出道“因为我喜欢的人是萧楷”

    她这声虽然不大,却足够让所有的人都能听清楚。大殿里刹时变的静如死寂,一遍遍回荡着她的声音。王练之背部僵直,像听到了什么噩耗般,心底冰凉碎裂。

    “练之,你没事吧”裴绍扶住他摇晃的身体,却被他烦躁地推开。王练之竭力抑制住内心的激荡,面上始终保持平静:“不碍事。”

    谢混在旁边淡淡听完,什么都不说,唇角略微上挑,化成一抹似是而非的笑。

    假凤配虚凰中

    孝武帝怒极,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的人是萧楷”

    啪脆声乍响,君羽的面孔被抽偏到一边,白皙的颊上浮起五道红痕。这一巴掌像是憋足了力气,掴的她耳内轰鸣,眼前天昏地暗,差点载倒在地上。喉咙里腥甜腻滑,血像细小的蛇一般,从嘴里蜿蜒淌了出来。

    孝武帝收回手,瞳孔内的情绪由于愤怒迅速波动。陈淑媛见状,急忙跪倒在他脚边,哭着央求:“陛下息怒,公主年幼无知,不过一时受人迷惑。请您看在她母妃的份上,饶她这一次”

    君羽死咬着下唇,不让眼里的温热滚出来。其实自打出生到现在,还真没人这么甩过她耳光。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也只好硬着头皮演下去。

    “你记好,朕不过是顾念你母妃旧情,日后再敢放肆,朕绝饶不了你”孝武帝说罢,吩咐左右侍从“把这孽子关到含章殿,没有朕的口谕谁也不许放她出来,萧楷暂押天牢,三日后枭首示众”

    含章殿里,不时传来刺耳的摔砸声响,伴随着一个永不停歇的叫嚣。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君羽使劲敲打着,仿佛有足够力气就能撼动这苛重的大门。夜色深沉,四野寂静如死,连蝉蜉也悄然噤声。明月穿窗入户,将殿内映得灯影寥落。

    虽不是对萧楷有什么念头,却不忍心见两个相爱的人再彼此折磨下去。那天在霞光亭里,王神爱强颜欢笑。瞻园里,萧楷见信黯然神伤,这些她都看在眼里,倘若不管不顾那也绝不可能。如今已经过了两天,只怕再过几个时辰,萧楷就该问斩了。王神爱还困在太极宫,日夜守着那个傻太子,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正想着,门外的锁链突然响了,她惊得退到墙角。只听一个细弱女声悄悄说:“公主,是我。”

    细柳蹑手蹑脚地进来,放下一只藤编篮子,从里面取出黍饼和稀粥,递给她:“公主,陛下有旨不准给您吃食,这是我趁厨娘不在时拿的,您将就吃罢。”

    君羽两天没进食,早饿的头晕眼花,乍见有稀粥黍饼,高兴地抢过去,一顿狼吞虎咽。细柳见她饥不择食的模样,知道是饿的太久,忍不住用袖子沾了沾眼角。

    “细柳,你能不能帮我打探一下外面的情况”

    细柳涨红了脸说:“公主,奴婢不知那位萧公子对您做了什么,能将您迷惑到这种地步,既然他已经被收押到天牢,奴婢劝您也看开点,早些放手才好。

    “天牢具体在什么地方”

    “据说在北府营附近。”

    君羽费力地咽下一块黍饼,突然问她:“对了,我记得上回芜菁把含章殿的钥匙交给你,还在不在身上”

    细柳摇摇头说:“不不在,公主别问了。”

    “说谎。”君羽蓦然抓住她的肩膀,逼问道“细柳,我平日待你也不薄,难道这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肯答应”

    “不是奴婢不答应,实在是有旨在先,没法放您出去。”

    “怎么会没办法,你将钥匙借我一晚,赶天亮前再送回来,只要你不说,哪还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就算被人发现了,也有我来承担,保证不会牵连到你。”

    细柳犹豫了一下,从腰里接下串钥匙,交到君羽手里:“公主的大德,奴婢无已为报,这已是能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

    君羽接过钥匙,感激地点了点头:“细柳,我答应你,等这件事情过后,一定放你们姊妹出宫团聚。”

    匆匆换了身短打,推开厚重的殿门,她蹑着步子鱼贯出去。细柳收出目光,倚着门缓缓坐到地上,窗外那一轮明月安静蛰伏,静谧而恬美。

    黑暗中颓然有了一丝光亮,似是女子窈窕的形影。细柳还未看清,白凌已经套上了她的脖子,喉咙猛然收紧,惶恐地挣扎了几下,两行泪滑过苍白面颊。

    “是你”细柳大张着嘴,费力地想唤出那人的名字,然而喉管依然被勒断。白凌遮住了她的双眼,在风中悠悠荡着,飘然欲飞。阴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哀婉回旋。

    赶在东华门关闭之前,君羽随着一群监娥蒙混出城。去哪呢细想之下,似乎也只记得去王家的路。现在去找王练之,应该还来得及。

    王府内斋,夜风袭袭吹入,扑灭了案上一对描金红烛。月色投在男子清峻的眉间,映亮了他光洁的白袍。听出动静,王练之警惕地问:“谁”

    小厮扣窗应道:“回公子,有个陌生人执意要见您。”

    “陌生人”王练之烦躁地捻灭烛火,皱眉道“我累了,打发他走。”等到门欲阖上,他突然又回过身。“等等,让他进来。”

    微白月光顺着缝隙灌进来,仅仅一瞬又黯了。外头进来一人,推门笑道:“练之兄,几天不见,好大的架子。”

    王练之以为自己眼睛花了,疾步迎过去,差点撞翻桌上的烛台。“公主你是怎么出来的”君羽道:“腿长在我身上,要是想走,当然谁也拦不住。”

    想到她前天在婚宴上大胆的表白,王练之不由黯沉了脸色:“公主深夜来访,可是为了阿楷”

    “先别管那么多了,救人要紧。”君羽一把捉住他的手,急忙拖出门去。五指交缠相扣,徒然有冰川消融的暖意。这一次,他没有恼怒抽出手,任由她紧紧握住。

    夜色笼罩下的秦淮河,轻薄犹似寒纱。一河之隔的正阳官道上,远远传来马蹄声。马上的男子一手控缰,一手揽住怀中人,猎猎狂奔。

    “练之,这离天牢还有多远”

    “大约有十里脚程,路上若没人盘查,不出半个时辰就到。”

    君羽点点头,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出来的仓促,衣服略有些单薄,夜风钻进袖口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王练之觉察到她冷得颤抖,不禁揽紧手臂,用脊背抵住肆虐地寒风。

    “你说,他们会把萧楷关到哪”

    王练之一愣,尽量克制住内心的情绪:“这个臣也不清楚,北府营方圆百里,以前由子混的叔父谢玄掌管,他应该知道。可这小子不知去哪了,我去乌衣巷也没见到他人。”

    听到谢混的名字,君羽没来由地心中一颤,故意不屑道:“我觉得这个人有点不靠谱,整天懒懒散散的,等他救人,黄花菜都凉了。”

    王练之笑道:“他是有些散漫,可遇到正事,却比别人都上心。”

    君羽撇撇嘴:“我说你就是太好骗,说不定哪天被他卖了,还帮人家点钱呢。”

    不知不觉到了北府营,王练之将她抱下马来,两人趁着夜色,潜伏到栅栏外的暗沟里。君羽从草括里探出头,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铁栅外守兵重重,清一色的钢盔墨铠,各个手执刀戬,别说两个大活人,就是苍蝇也难飞进去。

    “怎么办”两人对望一眼,王练之道:“再等等看。

    君羽哪肯听他的,兀自拆散束发的缚带,墨缎般的青丝飘逸如瀑。王练之不经意地回头,不由痴怔片刻:“公主,你这是”

    “在这里等着,我去把他们引开,你趁机进去”君羽说完,就站起来朝栅门方向奔去。目送她翩跹的长发淹没在视线尽头,王练之才回过神,狠狠砸了一下拳头。

    假凤配虚凰下

    铁荆栅门外,两个卒卫互交双樾,喝道:“来者何人

    君羽嫣然一笑,软身斜倚着门栏,不是拿眼波横瞥过去,看的那两侍卫骨头发酥。这是她从烟雨楼学到的那点粗浅功夫,如今现学现卖,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官爷,小女子夜深迷路,这里荒郊野岭的,能不能送我一程呀”她虽不是那种轻浮的人,可毕竟是二八韶龄,声音还算圆润,学起来像模像样,真能把人唬住。

    这些卫卒们常年不碰女色,也都是方刚血性,早已被勾引的色授魂于,笑道∶“迷路了好办呀,哥几个正愁没人解闷儿,小娘子要不要陪我们喝杯热酒,也好暖暖身子。”

    “这军营向来不准有女子,我若进去,恐怕不好吧”君羽故意攀上他们的肩膀,让他们背对着王练之,慢慢向后退去。

    “有什么好不好,我出生入死,脑袋搁在刀刃上,皇帝老儿自各吃荤,还不准我们喝口肉汤”

    那些士兵们纷纷响应,一窝蜂地拥上来,仿佛绿汪汪的狼眼瞅见肥肉。有人还是担心,提议道:“咱都走了,总得留一个把手吧,万一有人闯进来怎么办”

    那领头的在他脑袋上狠敲一下,道:“要留你留,别扫大伙的兴致。半夜三更的,都他娘的歇息去了,谁吃饱了撑的来这鬼地方”

    “头儿,你忘了,前天那个姓萧的才被押到水牢,总是提防一点,以免上头盘查。”

    君羽一听萧楷被关在水牢,心中大喜。抚摩着那个士卒的胸口道:“大哥,那水牢离这不又不远,咱们进去喝杯酒就出来,耽搁不了你的正事,是吧”说着冲他眨眨眼,少女唇红齿白的笑靥在夜中闪烁,士卒盯着她,只觉得脖后一根筋一直麻到头顶去,脸皮火辣辣地烧。

    摆平了最难缠的一个,那些人前互后拥地将她领进营寨。牢里并不大,四面墙均是黄铜打造,君羽环顾四周,只见这屋内阴暗潮湿,四壁明火执仗,燃着熊熊松蜡,墙上悬挂着各种刑具,刀鞭爪勾应有尽有,墙角火炭上还烤着一只殷红烙铁,随着火舌勾舔,发出筚筚拨拨的响声。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刑房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连君羽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只粗糙的大手压住,恶臭的气息喷薄到脸上,君羽屏住呼吸,本能地挣扎反抗。男人俯身靠过来,拗住胳膊强按到地上,任她踢腾叫喊也不放松分毫。

    “怎么这么快就后悔了”

    君羽被他的口臭熏的发懵,正焦急间,那男人后脑勺狠狠挨了一下,应声栽倒。她睁开一只眼睛,只见王练之玉树般立在面前,脚下横七竖八地躺了满地狱卒。

    “他们都死了么”

    王练之道:“这些废物死有余辜,我只是将他们打晕,过几个时辰就醒了,公主不必担心。”

    君羽舒了口气,道:“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不早,还是救人要紧。我刚听说,他们把萧楷关在水牢,有没有办法进去”

    王练之思索片刻道:“如果没记错,水牢的位置应该在营寨玄关的下面。据说设有劲弩和暗箭,把守的十分严密。咱们若想混进去,必须避开狱卒盘查,再找到玄关的具体所在。”

    “怎么避,这么一闹恐怕他们早有了察觉。”

    “这倒好办,只要换套装扮就可。”王练之蹲下身,拣了两个身形相似的,剥下狱衣来,大的留给自己,小的抛给君羽。两人换好装扮,望着对方滑稽的模样,扑哧都笑了,匆匆善了后锁门出去。

    甬道黑暗狭长,仅够一个人来往通行,并且曲里拐弯,地势十分复杂,稍不留心便会迷路。不敢举松明火把,只有摸黑探行。脚下踩着青砖地面,发出轻微触碰的响声,仿佛所有的光亮都已经被黑暗所吞噬。

    王练之在前探路,君羽牵着他的衣角跟在后面。走了许久,始终找不到任何零星微光。

    “哎,”她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小声问道“咱们该不会走错了吧,怎么这么久都找不到出路”

    男子的鼻息从黑暗中传来,听起来有些急促:“应该不会,你有没有感觉脚底有些泛潮,想必离水牢不远了。”

    君羽察觉下,脚心似乎真有些潮湿,她还以为是自己出的冷汗,所以也没有过多留意。想不到王练之如此心细,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男子温厚的掌心传来些须暖意,让她心里的紧张松懈下来,慢慢凝聚镇静。

    忐忑不安在黑暗中前行,越走水势越深,仿佛是地势低洼的缘故,竟聚了半尺高的渗水。最后王练之停下脚步,终于不走了。

    君羽按捺住激动地心情,颤声问他:“是不是找到出路了”

    然而王练之却不回答,只是挪开身子,君羽疑惑地摸索过去,只探到一块冰凉坚硬的石门。“你不是说离水牢不远了吗为什么会这样”

    王练之背抵着石门说:“我是说这积水和水牢有关,却没料到他们会把出口堵死。看来我们被困在这里,一时半会是出不去了。”

    冰凉的水越积越深,已经漫过腰际,她原本就吹了冷风,现在泡在渗水里更是刺骨恶寒。颓然意识到水位上升,君羽惊恐地睁大眼睛:“练之,这水是活的”

    凝神听去有哗啦啦地响动,像是平静海岸下暗涌的狂涛。王练之猛然抓住她的手,声音沙哑低沉:“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放了水闸。”

    “不可能,我不相信路堵死了,咱们一起试试,说不定能推开。”君羽绝望地拍打着四壁,期待找到任何渺茫的可能。然而任凭再大力气,也撼不开这重鼎万斤的石门。

    他们过来的甬道上,渐渐地,怒潮的声音愈加刺耳,仔细听来,竟像是几万匹马放任纵驰,滚滚席卷而来,远处那一线白线伏隐在千里之外,转眼成了破闸的潮水,来势汹猛。

    水位上升到王练之胸口的时候,已经淹过君羽的脖颈。他们艰难地喘息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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