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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风知我意(上)

    简一墨兰亭笺纸桃花色在线阅读全集:小说全文全集番外南风知我意上南风知我意上

    穿过拥挤的人墙,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她不顾一切地追过去,风声在耳边呼啸。从来没有发觉,原来短短的一段路,其实也这么远。

    “快看,这女子怎么在咱们军中”

    “她是谁呀”

    君羽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过去的,千万双眼睛射来,带着审视的目光。她淹没在鼎沸噪音中,看着人像洪水一样退散。她眼中,闪过兵刃的寒光和朦胧的暗影,最终定格下来,那袭白衣猎猎飘扬在阵前,随风鼓动。

    “公主,快回来”耳边似乎有人在喊,听的都不真切了。

    谢混猛然顿住,在这凶险的刀光剑林中,长久凝望着她。嘈嘈杂杂的叫声、闹声、喊杀声、兵器撞击的轰鸣声,像是四面八方的潮水,在这一刻沉沦陨落。

    “子混”君羽静静望着他。一片肃杀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个血染白袍的男子。

    光华一寸寸在谢混面孔上移动,那瞬间,君羽看见他身后正有一支利箭劈空射来,带着呼啸风声,贯穿了视线。

    “不”君羽听见自己惶恐的呼喊,已经震碎了整个夜空。她义无返顾地扑过去,箭光落下,噗嗤一声没入了后腰,晶莹的血珠激上天空,溅入谢混深邃的眼底。

    身边的刀剑一齐向他砍过来,他却浑然不觉,只托着怀里的女子。火光照着他的脸忽明忽暗,只有那一抹凄艳的红,泛着妖异的色泽。

    桓玄愣在当场,手里的刀颤颤抖动,仿佛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王练之率先反应过来,纵身一跃,踢开了所有的兵器。哗啦啦,钢铁全都落到地上。他急忙追过去,握住她背上的箭轻轻一拔,君羽便软瘫了下去。

    君羽双手捂住自己的肚子,痛苦地扭曲痉挛。她感觉小腹骤然传来一阵绞痛,一脉细血蜿蜒流出,沿着两腿扩散开来。谢混紧紧搂着她,察觉到她的身躯在颤抖,不断有血渗到他手上。

    潮湿的温热。他的心跳陡然漏了一下,怔了怔,才敢去看她裙上的殷红。

    “你怎么这么傻”谢混张了张嘴,喉头都已哽住,发不出半个字来。君羽握住他染血的手,喘息着说:“你没事就好了。”

    半晌之后,桓玄才失控地扑上来,高声叫着;“让我过去,滚开”他手下的侍卫拼命阻拦,任他嘶吼发狂也不肯松手。王练之抬起微红的双眼,提刀抵住他胸口,大声喝道:“你害她还不够惨她要有个闪失,我第一个让你抵命”

    谢混板着脸孔,将她一把抱起来,回身对桓玄说:“你记好,不管这箭是谁放的,这笔帐我迟早要讨回来。”

    他深深看了他一眼,翻身跨马,扬鞭在马臀上狠狠一抽,带着数千骑兵风驰而去。桓玄淹没在奔腾的洪流中,等待骑尘散尽,依然呆呆地站在原地。

    “是谁放的箭站出来”他怒吼。许久安静的没有回应,躲在树后的孙恩藏起弓,对身边卢徇叹息道:“好险”然而他们都没有察觉到,背后还有一双犀利如鹰的眼睛。

    夜色笼罩在水面上,映照着半江瑟瑟月影。孤鹤“嘎”一声飞过,振翅疏散着双翼。烟笼寒水,月笼纱,这样冷峭的春夜,悄然隐没于一片沉寂中。

    画舫雅间里,君羽躺在塌上,紧抿着双唇,煞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王练之替她把了脉,然后合上纱帐,安静地退了出去。

    外间窗边立着一个秀挺的侧影,衣袖亭亭临风。听见动静,谢混略转了转头,低声问:“她怎么样了”

    王练之无力地摇头,说:“公主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但现在胎气已经散了。”

    医官们擦了把汗,都不安地观察着谢混的表情,但他反倒波澜不惊,脸上是一贯的苍白,没有任何情绪掠过的痕迹。

    王练之看见他的手,不经意地抖了下,悄然握紧了五指。

    “公主原本身子就虚弱,脉象紊乱,胎位也不正。期间又受了些刺激,加上那一箭,才导致滑胎,孩子是保不住了。”王练之缄默良久,才宣布出结果。

    谢混举着手里的白瓷茶杯,缓缓转动,像是很有兴致地审视着。突然只听一声闷响,那杯子已经被他生生捏碎,白瓷碎片混杂着茶水在手心里迸裂,鲜血顺着手腕淌了下来。

    “啊”侍女们吓的失声尖叫,王练之一惊之下也倒退两步,随即镇定下来,平静地命令医官把纱布拿来。谢混漠然注视着给他包扎的人,那医官吓得手指颤抖,许久都弄不好,他们怕他,就像看见一柄杀人的剑,即便不指向脸,也够心惊胆战。

    “你们下去吧。”王练之吩咐了句,亲自接过纱布替他包扎。伤口割的很深,贯穿了整个手掌,血稍稍止住,还是不停的往外渗,顷刻间就把棉布沾湿了。

    “练之。”他蓦然开口问“其实你是恨我的,对吗”

    王练之微微一震,还是把布巾浸到水盆里,淡薄的血色迅速氲开。他拧干布,低声笑道:“恨你我想君羽现在更有资格。我曾经以为,把她交给你,就再也不用担心了。可是现在想想,原来是我的错。”

    谢混幽然一叹,笑里满是嘲讽:“不错,她如今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该负全责。”

    “你不该吗”王练之揪紧他的衣领,看着这张淡漠的脸“你既然有胆量娶她,为什么给不了她应有的一切当初在会稽,兵荒马乱的时候,你在哪里孙恩押着她,九死一生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知道我在她身上发现了什么烙印,烙铁的印子”

    谢混沉默不语,任由王练之紧紧攥着他的衣衫,逼视着他的眼。

    “她那么倔强地依赖着你,以为你就是天,可是你不配,不配得到这种爱”

    谢混一时无话可说,两人沉默以对,过了片刻,王练之乍然松开手,盯着他俊秀已极的面庞说:“如果有一天你履行不了自己的承诺,那么别怪我,替你去做。”他说完这句话,甩开手愤然离去,空荡荡的船舱里只留下一个人。

    月上中宵,烛下独坐的男子始终镇静如初,连眼睫都不眨一下。清明如水的目光,在暗夜里潋滟流淌,墙壁上印着他纤郁的身影,随着月光时隐时现,像是一块冰玉雕凿的塑像。

    很久很久之后,他才起身,慢慢朝内室走去。撩开素纱幔帐,塌上的人安静地闭着眼,呼吸均匀。他坐到床边,擦净她额上的冷汗,然后替她掖好被角。

    君羽模糊中感觉有人动她,睁开眼,正好对上一双深湛忧郁的眸子。沉默对视着,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最后还是她忍不住问:“子混,我是不是有身孕了”

    谢混只觉得胸中窒息,嗓子干的发涩,许久笑着说:“孩子已经没了。”

    果然如预料的那样,君羽茫然看着他,眼神一时失去焦距,晃了晃道:“你骗我,我明明有感觉的,不信你摸”她急忙拉过他的手,覆在自己腹上,纤长的指头交缠在一起,有冰凉的烫度。

    谢混抽出手,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说:“是真的,已经没有了。”

    “你骗我”君羽用力拍打着他的肩膀,谢混蓦然着拥紧她,那一瞬间,似乎有压抑了很久的哽咽,传入他的耳中。削瘦的肩颈里,两排齿印深深地嵌进去,她倾尽全力地咬着,谢混默然忍受着肩上的痛楚,亦如这个结局的背后,留下的痛深至骨髓。

    君羽松开口,两行泪无声滚下来,滴到他玉色的皮肤上,许久才化为哀泣。这些天她一直忍着,告诉自己不准哭,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还是超出了承受的底线。

    谢混扳过她的脸,轻声说:“别哭了,以后我们还会有的。”

    君羽于泪光中笑着,无声点了点头。茫然无措地吻上他的唇,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少许的痛苦。所有的怒意悄然散去,心里只觉酸涩,再去看谢混,他的神情也变的温和,夹杂太多了怜悯与疼惜。

    是呀,以后还会有的。只要人还活着,有什么不可能的

    君羽哽咽着说:“那支箭射来的时候,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真的,我从来没有那么怕过。”

    “真傻呀,就算你不挡那一箭,我也未必躲不过。”

    他轻轻揽住她的腰,俯下身去,用唇灼热而伤感地烙上她满面的泪。乌黑浓密长睫在脸上投下昏暗的影,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纷纷坠坠汇聚来。那泪在他舌尖上滚过,凉意浸得他寒冷彻骨。

    谢混一时拿她没有办法,像是怎么都控制不住。唇骤然猛烈的压含上来,堵住了她的哭声。那饮泣的声音一阵阵渗入他的呼吸之中,君羽探出手去,颤抖着摸过他秀而窄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颌,苍白单薄的嘴唇,这张脸上,每一寸骨骼每一分轮廓,都是她的。

    狠狠握住他的肩胛,那上面的牙印还清晰可见。谢混亦是狂了,喘息着,一边噬咬着她细嫩的肌肤,一边探手剥开她白色的亵衣。罗裳尽褪,耳后的疤暴露出来,在烛火下狰狞刻骨,君羽慌忙用手去挡,被他一把捉住,谢混低头细审着,目光中极尽温柔与沉痛:“还疼吗”

    君羽摇头说:“如果这块疤烫到脸上,你会不会嫌弃我”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一点一点的抚过,声音里却带了决绝:“你身上的每一处伤,我都让他们十倍百倍的还回来,一分都不准少。”

    “不,我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们离开这里,再也不要管这些是非纷争好不好”

    君羽盯着他的眼睛,语气里有种孩子般的执拗,那一刻,谢混竟然有一丝疲倦,只想扔下刀、卸掉甲,再不管什么家族王权,只想拥紧她伤痕累累的身体。可是她就一直那样等着,始终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南风知我意中

    回到建康已至初春二月,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

    君羽的身体也一天天好起来,不到半月就痊愈了。关于落胎的事情,谢府里很少有人知道,谢混也绝口不提,每天除了朝堂上的公务,便是闲来侍花弄草,日子过的很平淡。

    他们之间似乎有种默契,谁都不再触碰那件事,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君羽会看见书房里还亮着灯,推门进去,墙上悬着甲胄刀剑,各类军书漫摊了一桌。谢混伏在桌上,披着的外袍已经滑落了,露出背上冷峭的线条。

    她无声无息地走过去,看着他微醉的面容,在微黄灯光下显得温雅宁静,少了平日凌人的气势。他手边搁着半坛酒,碗里清冽如水,荡漾着淡青色的光芒。

    谢混随手拿起那碗酒,慢慢饮着,浓烈的酒香一时涌满了喉咙,他禁不住微微咳嗽。

    “别喝了”君羽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碗,谢混立刻皱起眉,有些不耐烦地命令:“给我。”

    君羽看了他一眼,将剩余的残酒仰头喝完,然后举着空碗说:“你看,没了。”

    谢混不理她,径自去取桌上那半坛酒,又被她一把抢走。君羽等着他发脾气的,可他却没有,只是抚摩着眉头说:“你去睡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君羽倒了杯茶,递到他手边。谢混接过去,看着杯中的茶水,微微漾动着明净。君羽在他对面坐下,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说:“你要想醉,我陪你一起醉,来,干”

    谢混按住她的手,摇头道:“你身子还没痊愈,别碰这东西。”

    君羽推开他说:“那好,我不喝你也不准喝。”

    谢混抬起迷朦的醉眼,空虚一般,黑得深不见底。窗外月影西斜,透过细碎的竹格,投在他的脸上。君羽意外发现,这一个月来他越发瘦了,下颌、鼻梁的轮廓棱角突锐,似乎能割伤人。她觉得完全被这双眼睛震慑住了,很想投入进去,看看里面藏了些什么。

    相处这么久,君羽一直认为,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读懂过他。就像是团迷,永远隐藏在未知下面,却永远不猜不到答案。

    她走到他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到他背上,闭上眼睛说:“其实没有孩子也很好呀,就我们两个人,听说小孩很麻烦的,万一我带不了怎么办”

    谢混解开她的手,拉到面前道:“这倒无妨,府里边这么多下人,怎会让你亲自去带。”

    君羽扑哧一笑,附到他耳边悄声说:“那好,大不了以后我辛苦点,咱们多生几个。”

    谢混不觉勾起唇角,低笑道:“那就有劳夫人了。”

    “几个好呢”她掰起指头,顾作认真地数起来“一个两个还不够再多就成猪了。”

    谢混不由皱眉,似乎对她的这个比喻很是无奈:“傻丫头,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君羽白他一眼,嘟嘴道:“这是事实呀,生一堆孩子的不叫公主,该叫母猪了。那你去找别的女人好了,我可不愿意。”

    谢混听了不禁嗤地一声,强忍着笑道:“好好好,都听你的。只是七出的第一条就是无子,你若是没有儿子,岂不是逼着我纳妾”

    君羽立刻举起拳头,狠捶他几下:“你还敢纳妾我警告你,一个都不准,否则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谢混摇头笑道:“看来外人说的没错,臣真是公主的禁脔了。”

    窗外竹影摇曳,月色很好,几缕凉风徐徐吹进来。君羽顺势依偎到他怀里,发丝触到他颈间的肌肤,带了些微的温暖。谢混静静地接受了她的拥抱,唇边始终萦绕着明媚的笑意。

    他低下头,唇轻轻触了她的耳垂,君羽有点痒,正要转头目光却被别的东西吸引住。桌上有筒黄绢,像是皇帝所赐的诏书。她拿过来,随手摊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封谢混尚书左仆射,世承其父爵位。”

    她还没看清,就被一只精致修长的手抢了去。谢混将那黄绢扔到一边,淡淡地说:“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张诏书而已。”

    君羽皱眉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轻柔的唇落到额上,沿着耳根一点点吻下去,带着淡薄的酒精味,庸懒地在耳边说:“前段日子,陛下有意让我接替司马元显,当扬州刺史。我嫌太远,就挑了一个清闲点的官职,这也正好陪你。”

    尚书左仆射是秦朝设立的官职,魏晋更是提拔到百官之首,相当于宰相之位。虽然平时没有太多政务,但实则是一手握了朝廷的重权,官位十分显赫。君羽虽然对历史不太懂,但这个官职的重要性,她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什么清闲,你现在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谢混漫不经心地一笑:“这不更好,我官位太低也配不上你啊。”

    这种懒漫的语气,激起了君羽一丝怒意,不胜其烦地推开他:“你总是这样,有什么事都瞒着我。上次你和司马元显联手陷害桓玄,这次又准备干什么你当我不知道,你每干一件事情都有目的,怎么会平白无故接这个官位”

    谢混微楞了一下,唇边噙起了淡薄的笑:“你猜的不错,我是不会无缘无故干某件事。自从我爹和叔父去世后,谢家就已经大不如前了。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稳住局面。既然如今朝廷给我这个机会,又为何不接呢”他说着又压了过来,离得太近,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有种浓烈的暧昧。“更何况,我若没有一点权势,怎么保护你。有生之年里,我可不希望再看到你受任何伤害,就算为了我们将来的孩子,也要寻一条稳妥的路。”

    夜风微拂,粼粼的月色映在他的眼中,愈加变幻莫测。君羽没有拒绝,任由那片柔软的触感印到自己的唇上。她一直睁着眼,看他深邃难解的瞳仁,像是深不见底一般,构成了难以屏弃的诱惑。

    此时,她在心里也落下一个主意,并且要坚定地实施下去。

    南风知我意下

    夜风微拂,粼粼的月色映在他的眼中,愈加变幻莫测。君羽没有拒绝,任由那片柔软的触感印到自己的唇上。她一直睁着眼,看他深邃难解的瞳仁,像是深不见底一般,构成了难以屏弃的诱惑。

    此时,她在心里也落下一个主意,并且要坚定地实施下去。

    转眼到了初夏,君羽看见厨房里有桶冰,想起在现代的时候每年夏天都吃冷饮,于是她玩心一起就亲自动手做。问厨娘要了些煮好的红豆,按她的指点把冰打成沫,然后搅拌到一起,浇上蜂蜜。

    众人一人一碗,都吃的不亦乐乎。君羽见实验成功,于是也端了两碗回去炫耀。当这“刨冰”摆到谢混面前的时候,他不禁皱起眉,带着研究的目光看了又看。

    “这是什么东西”

    “红豆冰山,你没吃过吧”君羽摇着手里的团扇,十分得意。

    谢混微微一笑道:“以前每年伏夏,家里都把蒸好的乳酪放到冰里,撒上糖,加上果子,味道也和这个差不多。”

    君羽啊了一声,说;“你们也吃冰淇淋”

    “什么冰淇淋”

    “没什么好吃吗”

    谢混尝了尝,点头道:“恩,好归好。只是这东西太凉,伤脾胃,以后还是少吃。”

    君羽顿时把脸一沉,抢过他手里的碗:“不吃拉倒,我去喂鸟。”

    “谁说我不吃”他笑着夺过来,低头一勺一勺舀完,又舔了舔唇角回味:“恩,真甜。”

    君羽白他一眼,不觉鼻尖已经冒出一层热汗。谢混拿旁边的团扇轻轻替她扇凉风,蝉鸣声骤然停了,窗半开着,细碎的光影从槐树的叶间地筛下来,此时安安静静,什么喧嚣都没了。

    她把头搁在他肩膀上,眯起眼睛说:“好困啊,夏天真热。”

    突然细竹帘子一掀,有侍从贸然进来,正撞见这一幕,不由涨红了脸。谢混懒懒地问:“什么事”

    那侍从连忙低下头,回道:“建武将军刘毅求见。”

    谢混看了一眼臂弯里的人,君羽已经睡熟了,悄然把她搁到塌上,谢混才和侍从一起出去,院里的兰花架子下候着个男子,正百无聊赖地负着手。

    “刘将军,久等了。”

    刘毅蓦然回头,拱手一笑道:“公子说哪里话,这府里景色幽雅,在下实在是大开眼界。”

    “将军来这里,不会只为了赏花看景吧”谢混掐下一朵兰花,嫣紫色的花瓣浓艳欲滴,在他纤瘦的手指间辗转。刘毅盯着他手里的花,淡笑道:“在下此次来,是想给公子送一份厚礼。”

    谢混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失笑道:“将军两手空空来送礼,可真是有意思。”

    刘毅道:“我知道一般古玩珍赏入不了公子的眼,可这两样东西却是千金难买,您一定喜欢。”

    “喔”谢混不由挑了挑眉,问道“你说说,什么东西”

    刘毅盯着他树影花荫下笼罩的脸,冰雪似的,一时有些失神。旁边的侍从咳嗽了声,刘毅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接着说:“去年孙恩之乱,令尊被自己的部下张猛杀害,还有尊夫人晋陵公主被胁迫到江陵,以至堕了胎,这等杀父夺妻之仇,您不会不想报吧”

    谢混望着他,面容很平静,默然良久,然后微微冷笑了出来:“很好,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

    刘毅道:“孙恩和张猛,这两人不在我手里,是我兄弟刘裕抓的,现在就关在北府营的地牢,公子若不相信,不妨亲自随我走一趟。”

    谢混沉吟了一会,对身边人吩咐:“我去去就回来,你看好夫人,别让她多心。”

    侍从低头应了,等他们的身影走远,才转头回去。房里静悄悄的,悬着天青色的纱幔,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伸手撩开轻纱床幔,入眼的满床衾褥散乱着,哪还有半个人影。

    正好有个丫鬟进来,他急忙抓住一个问:“公主呢”

    小丫鬟挠了挠头说:“不是刚才还睡着么我们一直在门外守着,并不曾见人出来。”

    那侍从气急败坏地甩开她,怒道:“废物,养你们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看不住。还塄着干什么,快去找啊”小丫鬟嘀咕一句,放下手里的水盆,掀帘追了出去。

    君羽其实一直没有真的睡熟,本来只想在他怀里多赖会儿,谁知道有人突然闯进来,和谢混说了两句话,又神神秘秘地出去了。她觉得奇怪,就悄悄跟到院子里,藏在兰花架后。因为离的有段距离,他们谈的内容听不真切,只听到“杀父”“报仇”几个字。

    自从江陵回来后,她就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按说谢琰被人所杀,谢混不该无动于衷,安静的似乎有点不寻常。以他那种性格,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现在看来,原来私下一直有动作。

    君羽见他们出了正门一直向北行去,于是也顾了辆马车,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转眼到了北府营,她不禁有点纳闷:“他们来这儿干什么”

    这里守卫的森严程度,她已经见识过,想进去恐怕不大容易。看他们轻松跨进大门,铁棘栅栏又关上,君羽就有点着急。她硬着头皮过去,慌称是给谢混送钥匙,那些门卫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她,说:“不可能,公子刚吩咐过,不准放任何人进去。”

    君羽冷了脸:“你们敢拦我”

    门卫恭敬地低下头:“不敢。”

    君羽沉默半晌,又换了副面孔说:“不让进也没关系,反正耽误了他的正事,怪罪下来也不止我一个,你们人人都有份。”

    众人对望一眼,只好不情愿地拉开栅门:“公主快去快回,勿在里面耽搁太久。”

    君羽立刻钻进去,对两个随行的侍卫说:“你们不用监视我,这只有一条路,我也跑不了。”甩开了所有人,她一个人进到地牢里,地形大约还记得,路很窄,湿漉漉的墙壁上燃着松明火把。

    还没走进去,就听见里面一阵一阵的惨叫,像是受了极重的酷刑,喊得不似人声。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到了尽头,有间密封的牢房,可能因为管得严的缘故,铁门半开着,依稀能窥见里面的人影。

    火光熊熊,照得牢房亮如白昼,形状古怪的各种刑具摆在两侧,上面染着陈年的黑血。就听到有“啪啪”闷响,她过了一会才明白看经典小说来>书农书库过来,这是马鞭打在肉上的声音。

    两个人低垂着头被吊在半空,双手双脚都铐上重镣,铁链拉扯着四肢。君羽只看一眼,就认出来其中一个是孙恩。衣服破烂,割破的皮肉上到处是鞭痕,全身血淋淋的,看来吃了不少苦头。

    精赤着上身的汉子,脸上横了条刀疤,肋骨一条条凸着,用鞭尾端挑起孙恩的下巴,说:“公子,他昏过去了。”

    只听一声轻哼,冰醇悦耳的声音道:“用盐水泼醒,给我继续打。”

    一桶水兜头淋下去,猛听得一声厉嚎,孙恩不停晃动着铁链,手脚用力地抓着,竟抠破了结实的墙皮,指头鲜血淋漓。

    旁边悬着的男人,吓得惊悸抽搐,一直喊:“饶了我饶了我吧”

    过了一会儿,孙恩反省过来,从乱发里睁出一只眼,吐了口血痰:“呸,姓谢的,我真没看出来,你竟然这么歹毒。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听卢循的话,先宰了你们全家满门”

    雪白的袍角进入到视野里,一步一步,不紧不慢,仿佛有无尽的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可供消磨。

    突然,脚步若有所思地停下来,那个人影背对着他,饶有兴味地问:“你说,你想怎么个死法”

    孙恩张开嘴,哈哈大笑:“死你以为我怕死吗杀了那么多人,还能活到今天我已经赚了。实话告诉你,那一箭是我射的,她肚里的孩子就没了,没了啊哈哈哈哈”

    话音未定,谢混的鞭子就已经迎面落下,带着凌厉的刺耳声响,如闪电般,一道深深的血痕霎时在他脸上、脖子胸前裂开。君羽看到一条满是刺棘的长鞭,在空中挥着,发出“飕飕”的脆响。

    孙恩的痛呼又起来了,一声接着一声,尖利如刀,好象可以穿破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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