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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看见他们四人,怔了怔后,才长出了一口气,快步走到他们面前说道:“我找你们!”

    “咦?担心我们吗?”周子秦拍拍胸脯,仿佛完全忘了自己刚刚差点被吓破胆,“别担心,我们是谁呀,当然是毫发无损!”

    “你看看你们这样子,别吹了。”公孙鸢看着他们满面尘灰、狼狈不堪的模样,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好啦好啦,没事就好。”

    “大娘,你如今住在哪儿?我们也一起过去你们那个客栈吧。”黄梓瑕问。

    公孙鸢点头说道:“我被那两个人骚扰之后,就住到了两条街外的云来客栈,你们随我来吧。”

    云来客栈十分幽静,虽然是间不起眼的小客栈,庭内却种植了修竹兰草,还引了一眼小泉,让刚刚被火烧过的几个人都觉得简直是太完美不过。

    “旁边被烧的客栈里转过来的?”掌柜的是个老行当,看见他们的模样,顿时了然,“行李抢救出来了么?随身还带着钱么?”

    一直在发呆的张行英,此时终于回过神来,有点感动:“多谢老板关心……”

    黄梓瑕打断他的话:“放心吧,不会付不起你房钱的。”

    公孙鸢立即说:“我来付。”

    周子秦豪迈地一挥手:“放心吧,一切用度都由衙门出!”

    见这么多人抢着付钱,掌柜的这才放心:“哦,那就好。”

    张行英脸上的感动顿时僵硬,压抑悲痛的表情又回来了。

    几人到了房内,第一件事就是叫小二打水把身上赶紧洗了一遍,然后才到前面店中集合,一起点菜吃饭。

    “哎呀……从未吃过如此狼狈的宵夜啊……”周子秦看着外面即将破晓的天空,感叹道,“也而从未吃过这么丰盛的早餐啊……”

    在火场之中摸索良久,几个男人还好,黄梓瑕的喉咙被烟熏坏了,一直按着胸口干咳不停。幸好周子秦已经叫店家煮了一大碗雪梨熬枇杷,在等宵夜的时候先让大家喝下,以去火气。

    “崇古,你最严重了,你可要多喝啊!”周子秦给她拼命灌汤。

    黄梓瑕喝了一肚子水,实在不适,只好借口去找公孙鸢过来相聚,逃离了周子秦的殷勤。

    等公孙鸢随黄梓瑕来到店堂之中时,他们却发现她们身后跟着另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身材娇小玲珑,在摇曳多姿的公孙鸢身后如同一个毫不显目的侍女。

    等她走到他们面前,向他们施礼之后抬起头,他们才发现她面容如海棠初绽,在灯下朦胧生晕,即使笼着一层忧愁,也别有一种妩媚动人的风情。

    “这是我四妹殷露衣,今日刚刚到成都府。我之前在阿阮松花里的宅子上留了字条,露衣今日抵达成都府,便寻来了。”

    周子秦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门上那张纸条是你给姐妹们留的?我还在想那个纸鸢是什么呢。”

    公孙鸢点头,拉着殷露衣在他们旁边坐下。殷露衣沉默寡言,席上众人也都挂怀着景毓之死,这一顿饭吃得沉闷无比。直到快结束的时候,周子秦才问殷露衣:“不知四娘你擅长的是什么呢?”

    见周子秦请教她绝活,殷露衣也不说话,只朝着他一翻手,指间冒出一朵石榴花来。

    “咦?哪里来的花?”周子秦诧异地伸手要去拿,殷露衣将自己的手一转一收,合掌将花揉了两下,又再度向他伸出手。只见一个石榴出现在她的掌中,金黄中泛着粉红,圆溜溜的,十分可爱。

    周子秦一把抢过石榴,惊喜地问:“原来你会变戏法?”

    “扬州人家喜筵寿宴,能请露衣一场戏法,便是轰动全城的盛事呢。”公孙鸢说着,将石榴从他手中取过,将石榴掰成几瓣分给大家吃了。

    石榴和树上刚摘下一样新鲜,滋味酸甜。唯有殷露衣手中捏着一块掰开的石榴,眼中含泪,食不下咽。

    公孙鸢叹了口气,对她说:“我知道你素来多愁善感,其实死者已矣,阿阮能与情郎一起去了,她心中必定是欢喜的,你何苦多为她伤感。”

    “是……是我看不开了。”殷露衣说着,却依然怔怔的。

    “阿阮之死,我觉得必有内情,因此已经托周公子代为调查了。”公孙鸢望着周子秦,殷切说道,“如今我们姐妹全要托赖捕头,还请二位查明阿阮殉情真相,好歹……让我们知道她到底遇上了什么事,为什么不向我们求助,而选择了死路。”

    “大娘请放心吧。”周子秦拍着胸脯保证,“我既然是钦点的蜀郡总捕头,在蜀郡发生的所有案件,我都会一一查明真相,绝不会让任何案件留下疑问!”

    殷露衣抬头望了他一眼,刚想说什么,公孙鸢已经感激地朝周子秦说道:“多谢周少捕头!我妹子的冤情,一切都要靠您了!”

    周子秦满口答应,又想起一件事:“说起来,明日成都府衙要宴客,不知你们可否前来助兴?”

    公孙鸢与殷露衣对望一眼,说道:“周少捕头既然发话了,明日自当赴宴。不知宴请何人,准备如何助兴?”

    “实不相瞒,明日节度使范将军驾临郡守府,一则是为新任郡守刚到蜀郡,亲近话事。二则是为节度使府判官齐腾与我妹妹的婚事。节度使是武人,必定喜欢剑舞,这正是大娘的拿手好戏了。”

    公孙鸢点头道:“是的。但我想……这回毕竟是喜庆日子,少捕头妹妹想必不会喜欢刀光剑影的。”

    周子秦皱眉道:“这个……可管不了她,毕竟以客为重。”

    “我倒有个好主意,之前阿阮曾帮我将剑舞重新编排,做了几处修改,虽依然是剑气浑脱舞,但其中旖旎柔美之处,尤胜绿腰,可算是刚柔两者兼而有之。如今露衣过来了,正好有人帮我准备,明日就上演我的新舞,绝不会让各位失望。”

    周子秦大喜道:“大娘既然这样说,必定是精彩绝伦的表演!行,那我们明日就拭目以待。”

    “还有一件事,我明日舞蹈中所需的东西,请让人帮我准备一下。”她叫小二送了纸笔过来,写了一张单子,递给周子秦。

    周子秦看了看,念出她所要的东西:“牛皮灯笼两对,花瓣一篮,蝴蝶十对……”

    他念到这里,不由诧异地问:“蝴蝶?难道这回的剑舞,还顺带放生呢?”

    公孙鸢虽然情绪低落,但也不由得掩嘴一笑,说:“天机不可泄露,我也则罢了,但这内里的机关可是露衣吃饭的本事,断然不能告诉别人的。”

    周子秦不好意思地抓着头笑了笑,说:“我整天在家研究尸体,哪知道这些?我这就叫人去准备。”

    “可务必要记得是活的,这边人生地不熟的,我们自己可找不到活的蝴蝶。”公孙鸢又说道。

    “保证只只都是活的!交给我吧,没问题!”周子秦说着,又艳羡地看着殷露衣手中的石榴,说,“话说回来,四娘以前怎么不到京城来啊,你的手艺可真绝妙。”

    殷露衣个子小小的,声音也是低柔轻婉,说:“十多年前,我曾随姐妹去过京城,但当时周捕头应该还是孩童。不过我有几个弟子,也有几人去了京城的,听说常在京城西市。”

    周子秦忙问:“那可要怎么找呢?”

    “我大弟子二弟子在一起,是一对夫妻,年纪比我还大些。当初离开时我曾送给他们一只训好的白鸟,或许你去找找便能见到了。”

    黄梓瑕顿时了然,说:“我曾在西市见过那对夫妻。只是他们技艺普通,那只白鸟儿也被卖掉了。”

    当时,买下了白鸟的王蕴,在仙游寺中出演了一场忽然消失的笼中鸟,导致了之后的种种不测事态。

    殷露衣点头说道:“于技艺之上,急功近利最是不智。孙大学了两手之后,便觉足以行走江湖,向我辞别了。倒是容娘还好些,有学到几个好的,只是丈夫要离开,她也只能随他去了。”

    周子秦赶紧说:“不如四娘在明日的宴席之后,也为我们露两手,助助兴?”

    殷露衣默然低头道:“这倒也不必了。明日大娘的舞中了,也有些许地方用得上我,到时候各位都可以看到的。”

    等席上散了,黄梓瑕有意落到最后,问张行英:“张二哥,我看你一直都闷声不说话,面带愁容,是在担忧什么吗?”

    张行英赶紧说道:“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想到毓公公的死,又想不知那些刺客什么时候还会来行刺……”

    “放心吧,王爷不会再让刺客有机可乘的。”黄梓瑕安慰他说道,“如果这样他还不能应对的话,他就不是夔王。”

    张行英默然点头,神情略略放松了一点:“那……那我就放心了。”

    黄梓瑕看着他往李舒白的门外一站,摆出一副准备把守整夜的姿势,不由得无奈:“你不是说放心了吗?”

    “呃……放心把守了。”

    黄梓瑕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只好敲门问李舒白:“王爷,您觉得今晚刺客会来吗?”

    里面李舒白的声音淡淡传来:“对方每次组织刺杀,都力求一击必中置我于死地,如今我忽然换到这边,他们未经策划,怎么可能下手。”

    黄梓瑕理直气壮地看向张行英:“所以,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险的时刻也是最安全的时候,你要是信我们的话,回去睡觉。”

    里面脚步声响,是李舒白起身开了门。

    “如今我身边侍卫散佚,身陷险境,你却愿意选择在此时跟随我,正是路遥知马力。”李舒白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今晚你先去好好休息,日后我还需你助我一臂之力。”

    张行英诚惶诚恐:“属下一定全力以赴,死而后已!”

    “没这么严重。”李舒白淡淡道,“几只扑火飞蛾而已。”

    凌晨睡下,到近午起来,果然安适无比,平静得让黄梓瑕睁开眼时还想了想,然后才记起自己身在何处。

    窗外竹林潇潇,流泉潺潺。她披衣起身,推窗看见李舒白正在竹林中活动筋骨。

    她靠在窗前,右手握拳在双唇前,挡住自己轻微的咳嗽——昨天那场大火,让她的胸口至今干涩微痛:“已经痊愈了?”

    他停下来望了她一眼:“嗯。”

    “中午要吃什么?我先去给你点。”

    “你喜欢就好。”

    “不挑食,真好。”她说着,一眼又看到了站在林边目瞪口呆望着他们的张行英。

    她想起刚刚自己和李舒白毫无礼数的懒散对白,不觉脸上微微一红,然后便问他:“张二哥,你要吃什么?”

    “我我我……我也你点啥都好。”

    几个人吃着一样的早点,周子秦睡眼惺忪地过来了:“早啊……”

    黄梓瑕问:“你早上没回去?”

    “废话,凌晨回家,被我爹知道了肯定又要骂一顿。干脆说我在外面查案好了。”他说着,抓着自己的头努力思索,“哎呀睡得太好了,我脑子好像一片空白啊——今天我们要干什么来着?好像有很多大事要做,可又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

    黄梓瑕提醒他:“节度使范将军要去你家,所以你要帮公孙大娘准备一些东西。”

    周子秦赶紧摸身上,摸到那张纸才松了一口气。

    “好啦,你去准备东西吧。”黄梓瑕站起。

    周子秦赶紧问:“你上哪儿去?”

    “上街,去逛一逛。”

    成都府的大街小巷,依然是热热闹闹熙熙攘攘。

    李舒白陪着黄梓瑕穿过大街小巷,走到一家当铺前。掌柜坐在高高的柜台之后,撩起眼皮瞧了他们一眼,问:“要当什么东西呀?”

    黄梓瑕问他:“掌柜的,你们在龙州是不是也有开分店?”

    “是啊。不过龙州的店我们这边可管不着。”

    黄梓瑕将周子秦那边拿来的牌子取出,在柜台上敲了两下:“官府查案。”

    掌柜的打眼一瞧,这才赶紧出了柜台,将他们延请到后面,让人煮茶上点心:“不知几位要查的……是什么东西?”

    黄梓瑕一看他这模样就明白了,便说道:“掌柜的请放心,最近没什么大案,不是来查赃物的。”

    掌柜的明显松了口气,在他们旁边坐下,问:“不知三位所来何事?”

    “我们要找一件东西,应该是在龙州你们分店那边的活当。据我所知,活当过了日期未有人赎,便会送到你们总店,大掌柜的过眼之后,一并售卖,是吗?”

    掌柜的点头道:“正是。”

    “我想要找一个双鱼的白玉手镯,两条鱼相互咬尾,中间镂空,造型十分独特,掌柜的只要经了眼,肯定会记得的。”

    “哦,我记得!确实有那么一个玉镯子,今年四月过了赎期,龙州那边的店送过来的。”

    “那么,如今又在何处呢?”

    掌柜的赶紧翻了翻出入账本,然后拿着给他们看:“这镯子已经卖出去了,就在送过来不久。买主……没有留下姓名。”

    只见上面写着“双鱼玉镯,全款已付。”

    黄梓瑕问:“当时的经手人,现在还在吗?”

    “我问问。”他赶紧到后面叫了人过来询问,一个个掌柜伙计都摇头,只有个机灵的小伙计说:“这个……当时龙州送过来的,或许是龙州那边的人帮忙写的,你看这字也不是我们写的,保不准是龙州那边的谁写的。”

    “赶紧去问问看龙州送东西过来的人是谁,当时是不是有经手那个镯子。”掌柜的说着,转头又朝他们赔笑,“三位差爷,要不这样,我们先赶紧派人去龙州打听一下,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情,马上就能回话。”

    黄梓瑕点头,又给他写了个纸条,说:“到时候务必记得带人来找周少捕头。”

    “一定,一定!人一来我就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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