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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州笑,“好啊,届时带上小锦诺。”

    赵锦诺颔首。

    丹州又笑,“哦,小阮奕也行。”

    赵锦诺笑开。

    ……

    临行当日,赵锦诺没让丹州来送。

    富阳临江,江边风大,丹州的身体还在恢复,来日方长。

    冯涛奉谭悦之命要照顾丹州,眼下,便不同赵锦诺和谭悦二人去入水了,只送他们二人到了城门口。

    富阳到入水走水路要两日,但若是走马车便只要大半日多,如今南顺国中安稳太平,阮奕和赵锦诺去往富阳也无需多余担心。

    “阮大人,夫人,一路顺风。”冯涛拱手。

    赵锦诺撩起帘栊,“丹州劳烦你多照顾。”

    “夫人放心,侯爷早前叮嘱过了。”冯涛应声。

    似是该交待的也交待了,赵锦诺回眸再多看了眼富阳城,最后,才缓缓放下帘栊。

    倒不是留恋,只是短短的这段时日里,在富阳发生了太多事情,等到真要离开的时候,似是一时有诸多感慨都涌上心里。

    日后即便再来南顺,应当也不会再到富阳,她似是还能记起在富阳听到阮奕声音,确认阮奕还活着时的欣喜和劫后余生。

    这些,似是都永远留在了富阳城里。

    放下帘栊,富阳城彻底留在脑后了,她靠在阮奕怀中,双臂环过他腰间,耳旁是他平稳踏实的心跳声。阮奕也收回目光,指尖拂过她耳发,轻轻吻上她额头,早前的思绪渐渐留在身后远去的富阳城里……

    赵锦诺亦想起数日前,在富阳城中同丰叔叔,长翼叔叔和青木大人分别。

    媛姨即将临盆,长翼叔叔要尽快赶回西秦国中,还需一路兼程。

    青木大人也动身,启程回了燕韩。

    丰叔叔本是陛下和娘娘身边的暗卫,这些年一直是丰叔叔跟在太子身边,此番她和阮奕安全,丰叔叔要赶回京中给陛下和娘娘复命。

    最重要的是,还有褚进要拎回京中。

    听闻将军夫人已经急疯了,满世界得找儿子,以为儿子不知道去了何处闯祸。

    赵锦诺记得褚进见到阮奕的时候,分明愣了愣,眼底微红,但还是死鸭子嘴硬,同阮奕道,“我这是恩将仇报,不似有些人早前的小肚鸡肠……”

    话音未落,阮奕已笑着上前拥他。

    褚进愣住,既而嘴角耷拉,如实叹道,“吓死我了阮奕!”

    阮奕笑不可抑。

    如此,仿佛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般。在需要的时候,众人会自天南海北来,在结束的时候,又各自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赵锦诺靠在阮奕怀中,眸间盈盈都是憧憬,“大白兔,等日后小白兔出生,我们先带小白兔去西秦看媛姨和长翼叔叔,再去燕韩看青木大人……”

    阮奕温声应道,“西秦可以去,燕韩就不必了。”

    赵锦诺眨了眨眼睛,好奇看他。

    阮奕笑道,“青木大人的儿子日后会尚公主。”

    “……”赵锦诺一脸不信。

    阮奕握拳莞尔,“你忘了,我是重活过一世的人,青宇娶了锦公主,你日后还会在京中见到青木大人的。”

    赵锦诺会意笑笑,是啊,她怎么忘了,有人是过来人,连这些都知晓。

    赵锦诺揽紧他的脖子坐起,“阿奕,你不是说去入水的路上,有很重要的事要同我说吗?”

    阮奕顿了顿,一双眼睛看着她,如深邃幽蓝,“阿玉,早前本来是准备顺利从南顺抵京后就告诉你的,后来生了意外,但如今看,祸福相依,这些意外都是值得的。”

    赵锦诺拢眉看他,早前都伤成那幅模样了,险些连她和小白兔都见不到,怎么会是值得的?

    不过,他口中的这句“祸福相依”如今听来倒是心有余悸。容光寺是很灵验,却未曾想,灵验到了如此程度……

    “阿玉,还记得你在容光寺求得那枚签吗?”阮奕柔和相顾。

    她方才正想到此处,赵锦诺美目含韵,“记得,问得是亲人,失而复得……”

    但她有什么好失而复得的?

    是祖母和父亲忽然醒悟,对自幼将她放在庄子上不闻不问的事悔不当初?还是王氏忽然对她生了怜悯,拿她当宝贝疙瘩了?

    两者都不可能。

    两者于她而言,都也算不得失而复得。

    赵锦诺低眉笑笑,自嘲竟然会出格想到此处。

    阮奕却握紧她的手,沉声道,“阿玉,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不时哄你的。上一世,我并没有这个时候来南顺,所以许多事情在上一世也都没有发生,江湖出事后,我同青木大人,韩盛借小舟临时逃到了一座孤岛上,后来利用在孤岛的几日,搭了木筏离开,但在江面时撞上了暗礁,顺着水流湍急,被冲走,等我醒来的时候,我以为见到了你……”

    方才阮奕才有意让她想起“失而复得”的签文,她自幼听过宋妈妈说过最多的一句,也是她同娘亲生得一模一样,而阮奕说见到了同她生得一样的人……

    聪明如赵锦诺,双眼分明怔忪,下意识伸手捂住嘴角,只一瞬间,眸间的神色复杂几许,却忍不住都在一刻融化在眼底的芒芒碎莹里,“你说什么……”

    赵锦诺哽咽,“我娘亲在我很小的时候病逝了……”

    话虽如此,她却激动得隐隐发抖,眼中分明写满了怀疑和期许。

    阮奕伸手绾过她耳发,鼻尖抵上她鼻尖,同她一处,让她安心,“你不是说,下葬前没见过你娘亲吗?兴许,棺木是空的呢?”

    只此一句,赵锦诺环紧他脖颈的掌心死死攥紧,心中莫名蛊惑着,早前的记忆如浮光掠影一般,闪过脑海中,她是任凭如何哭闹,任凭宋妈妈如何同父亲说,父亲都未让她开棺见过娘亲最后一面。

    赵锦诺鼻尖微红,眼泪不断顺着脸颊滑落,稍许,才直起身子,眸间颤颤看向阮奕,“你怎么知晓一定是我娘亲?”

    阮奕温柔伸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痕,暖声道,“因为她一看就是你娘亲……”

    赵锦诺整个人都愣住,嘴角又抿起。

    阮奕笑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阿玉,我们去入水,见娘亲。”

    赵锦诺哽咽点头,“她……可好?”

    阮奕颔首,叹道,“好,还给我做了鱼吃,还有鱼汤喝。”

    赵锦诺双目噙泪,却又笑出声来。

    阮奕又道,“她失忆了,记不得早前的事了,所以,一直在渔村里住着,没来寻你。”

    赵锦诺眸间微滞,阮奕如此说,似是合情合理,只是片刻,她又拧紧眉头,“娘亲既然没死,爹为什么要骗我?”

    赵锦诺不由想到王氏……

    若是娘亲还在,爹还会不会娶王氏?还是,从一开始,爹是为了娶王氏?

    阮奕深吸一口气,再次揽紧她腰间,沉声道,“阿玉,赵江鹤不是你爹……”

    赵锦诺整个人滞住。

    阮奕沉稳的声音继续在耳旁响起,“阿玉,在乾州的时候,我初见你便觉得你生得像宴叔叔,你同宴叔叔在一处,不觉得亲近吗?”

    宴相……

    赵锦诺指尖微微颤了颤,想起笾城驿馆时,她初遇宴相时的莫名亲近与熟悉,她在宴府同宴相下棋说话时的自在与亲厚,宴相同她和阮奕一处吃饭时的温馨暖意……

    一桩桩,一件件,一条条,好似爬山虎一般,悠悠布满了心间。

    她亦想起阮奕在骑射大会上请旨要认宴相做父亲,在相府时,拉着她一道敬茶,顺理成章让她唤得那句“爹”,还有……

    还有不胜枚举的蛛丝马迹,似是都在心中连串串起,仿若遗失的珍珠,在记忆深处闪耀着动人的光芒。

    她喉间咽了咽,脑海中皆是宴相同她一处时的温文如玉,慈爱亲厚,那是与旁的长辈在一处时,都未曾有过的温馨和憧憬,仿佛一瞬间,过往受过的冷漠和忽视,不甘和委屈都在这一瞬间消融殆尽,爹爹是爱护她的……

    她与旁人并无不同。

    她只是,不在爹爹身边……

    “阮奕……”她泣不成声。

    阮奕轻声哄道,“所以,我们这一路晚几日去入水,让爹娘先团聚,再一家团聚,他们二人应当许久未见过了……”

    ……

    安平自几日前起便不停喷嚏。

    也去胡大夫医馆中看过,胡大夫把脉便笑,“没染风寒,身子也好,许是你儿子想你了,所以一直念着你?”

    她儿子?

    安平想起阮奕这个冒牌儿子,心中好气好笑。

    回家中的路上,似是心情大好。

    ——娘,是你失忆了……家住得远,爹到处找你,找不到就一直找……

    ——爹生得玉树临风,温文有礼……

    安平低眉笑笑,临到村口,见何嫂在村口等,“哎呀,安嫂你怎么才回来?你相公来寻你了!都坐了好些时候了。”

    她……相公……

    安平忍不住笑,前日来个假儿子,今日来个假相公。

    见安平只是笑,不说话,何嫂急了,“你相公都来寻你了,你怎么也不激动啊?我们都是听说了,你同他失散多年,他寻了你好多年呢!”

    安平掩袖笑笑,“哦,是吗?长得如何?”

    提到这里,何嫂忽得来了精神,整个人的面色仿佛都忽然红润了起来,娇羞道,“太俊了,比你儿子还俊!真是……太养眼了,知书达理,温文尔雅,让人好生嫉妒啊……”

    何嫂生平仅有的会赞颂的词的用上了,安平皱了皱眉头。

    这是来了个什么幺蛾子?

    等回到苑门口,果真还有不少渔村的乡邻在翘首打量着。

    “看什么呢!”安平声音一起,周遭立即一哄散开,“没看没看没看!”

    只是临走时,都不免朝她笑道,“安嫂,苦尽甘来啊,你相公来寻你啦!”

    安平心中很有些恼火,这人莫不是逢人就说,旁人怎么会都如此觉得。

    安平恼意推开了远门,苑中无人,厅中也无人,她眉头皱了皱,莫不是这么登徒子,连屋中都闯吧,安平推开房门,正准备大义凛然训斥,但屋中也没人……

    安平愣了愣,那便只有……厨房了?

    安平踱步往厨房去。

    厨房在后苑处,她的脚步声很轻,但后苑离得很远,便听到厨房中有动静。

    隔得很远,见厨房中有一道白衣身影,不知为何,她分明没有印象,却只看一眼,眼泪便似不停使唤一般往下滑落……

    安平越发好奇,自远处慢慢走近,也见他身姿挺拔,一袭白袍,翩若出尘,却又在厨房的烟火气息下,衬得温和动人。

    许是听见脚步声,厨房里内的人也滞住。

    安平深吸一口气,一面摸着脸上的眼泪,一面却仍莫名道,“你是谁?”

    正好,他缓缓转身,眸间的柔和润泽看向她,嘴角微微勾起,“宴书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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