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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收我钱,很凶地示意我下车。我也迷路了,茫然地站在路中间,不远的地方传来警车、消防车或是救护车的声音。路边上,肤色黝黑的贫民男女和小孩子瞪着又大又黑的眼睛看着我,我害怕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前走,不敢细看角落里经年累月积下的污水和垃圾,隔一会儿就试着打Lyle和Rydian的手机。还是老样子,不是打不出去,就是无法接通,刚刚挂掉,手里的电话又突然响起来了,屏幕上闪的是Lyle的号码。我接起来,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秒钟就开始抽泣,几乎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那一天,我就像个迷路的小孩子一样,抹着眼泪,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把街边路牌上的路名报给他听,似乎等了很久他的车子才出现在我眼前。我跑过去,上车,紧紧地抱住他。后视镜里面,我看起来狼狈得要命。但是他却说:“看来我以后要经常惹你哭。”因为泪水把我的睫毛沾在一起,看起来可爱极了。他说对了,这是第一次我在他面前哭,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那天晚上,几乎每个台的新闻里说的都是巴基斯坦地震的消息,震级从最初估计的七点六级上升到七点八级,CNN亚洲新闻台的主持人说:整整一代人在这场灾难当中死去。而在新德里,直到深夜,还是有许多人因为害怕余震露宿街头。我和Lyle却全无所谓地躺在他房间里的床上,一场生生死死的虚惊之后,我终于问了他那个盘亘已久的问题:“和我在一起之后,你有没有别的女人?”而他的回答将会主宰我的忧伤和快乐。

    “最近六个月没有。在纽约从来没有过。”

    “这么说我是纽约的唯一?我很荣幸。”

    “你是我的唯一,我爱你。”他说。

    “我为你感到难过,因为我不爱你。”我回答。

    我不记得在那之后我对他说的是“我恨你”还是“我讨厌你”。我只清楚地记得,到那个时候为止,我们认识一年一个月又两个礼拜,从第一次做ài算起也有差不多有一年时间。六个月?纽约的唯一?讽刺的回答。

    “为什么?”他明知故问。

    “我从小就不喜欢跟别人分享玩具,也不喜欢住宿舍,讨厌集体活动。”

    “我早就知道我们的共同点很多。”他回答。

    有些话第一次说出来好像很难,真的说了就变得好像念顺口溜一样容易。那天晚上他说了无数次爱我。我也无数次地回应,我讨厌你。他不相信,或者根本无所谓。毕竟我仍旧在他的床上,身体和身体纠缠在一起,吻着他,抚摸他,用陌生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反反复复地问:“她们在床上叫你什么?你们是开着灯,还是在黑暗里做?她们喜欢吻你哪里?用舌头还是牙齿?……”直到他发出几乎无声的呻吟,把我压在身下,对我说:“别再拷问我了。”

    我们仿佛不知疲倦地做ài。虽然我觉得很累,从上午开始就累得要命。我似乎有点低烧,胸口和手心都微微地发烫,离开他的身体和爱抚,任何一秒钟都会叫我冷得发抖。“你好热。”他在我耳边一语双关的低语。

    不知道几点钟,我们停下来,静静地躺着等待呼吸渐渐平复。

    “我可能要生病了。”我说。

    “怎么了?”

    “天知道,疟疾、黄热病,要么是出血热,我没有打预防针。”我笑着胡说八道,然后问他,“会死人的,你害怕吗?”

    “我现在没什么心情开玩笑。”他回答。

    “我也没有。我肚子疼,你把我弄疼了。”我说,仍旧是开玩笑的语气。

    他俯下身,温柔地吻我的小腹,抱着我直到我推开他,背过身沉沉睡去。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我没有发烧,也没有其他生病的迹象,只是觉得累。我们打电话叫了两份三明治上来,在床上吃了,然后继续睡到下午。快到傍晚的时候,远处传来依稀的鼓声和音乐声,我醒了,套了件他的衬衣下床,跑到窗边上从窗帘的缝隙里往外看,是一支鼓乐队,一辆马车和身着盛装的人群,在酒店的花园里。

    他走到我身后,看了看,告诉我:“是婚礼,马车上的是新郎。”

    不管前一天发生过什么,婚礼还是要继续的。我突然兴奋起来,对他说:“我们去看看吧。”脱掉衬衫扔给他,穿好自己的衣服,拉他下楼。

    可能所有的女孩子对结婚,或者说仅仅对婚礼那一部分,特别是盛大的婚礼,都有着某种情节吧。不能不承认我也不例外,虽然在我看来那只是一场铺张俗艳的婚礼,我还是忍不住想要看个究竟。仪式和晚宴在酒店最大的宴会厅举行,大厅中央搭起一个四柱高台,披着红色幔帐,挂满了红玫瑰和鲜黄色金盏花穿成的花环。时间尚早,没有宾客,鲜花、酒和食物源源不断地送进来。一个侍者非常殷情地带我们参观,有些自豪地告诉我们,晚宴的宾客超过一千人,在他们印度算是中等规模的。

    我很配合地做出又惊讶又羡慕的样子,从宴会厅出来,上了电梯,才笑着对Lyle说:“就是花的颜色太难看了。”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白色,全部都要白色的。白的,白的,白的,白到神经质的地步。”

    “这可以安排。”

    “还要最大的冰雕和雪白的貂皮,就像安徒生童话里的《冰姑娘》,我五岁时的梦想。”

    “这也办得到。”

    我静下来,看看他,说:“我是开玩笑的,你知道的。”

    过了很久,他才回答:“我不是,我们不如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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