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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沫掸了掸衣衫——其实他身不沾地，衣衫上本就没有尘土——走过去将那几个人一一提了过来，撂在一处。去捡了刚掉下的灯笼，取出火折子点着了，举到四人脸前，看他们什么模样。
只见那使梅花棍的是个络腮胡子，身形魁梧，两臂粗壮；那使绳索的菜刀脸、白面皮，颧骨处一颗纽扣大小的黑痣；使哨棍的两个一般模样，黑脸庞、浓眉大眼、掀鼻阔口，是对孪生兄弟。
汤沫把这几人的样貌仔细看过，见他四人都不吭声，嘿嘿笑了两声，道：“四位兄台，咱们打也打了，眼下你脸对我脸，彼此认个清楚吧。在下记性不好，可不记得在哪里得罪了几位。烦劳哪位提醒提醒在下？”
那四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汤沫，却没人开口回话，汤沫见这四个都是一条藤上的闷葫芦，心中盘算如何逼他们开口说话。他少年心性，年纪虽二十好几，却一直被师傅管着，鲜有胡闹的机会，眼下逮住这个机会，怎肯轻易放过？心想这四人不声不响偷袭于我，定不是什么好人，捉弄一下，也不过分。
汤沫想到这里，心里乐了起来，方才被偷袭的不快一扫而空。可脸上却绷得紧紧地，厉声道：“你们这四个蟊贼，夜不归宿，背后偷袭，阻止他人上香扫墓，定是土匪。既被小爷捉了，本当拉去报官。只是现在三更半夜，官衙都歇了，小爷我身上有事，也没空在此伺候你们。嗯，真是棘手、棘手……”
汤沫边说边摇头踱步，似乎这件事当真棘手之极。那四人虽不言语，眼光却随着汤沫移来移去，不知他要如何处置。只听汤沫接着说：“按理像你们这样的蟊贼，一刀杀了也不过分，——”
四人听到个杀字，吓得脸都青了，又听汤沫不紧不慢地接着说：“只不过，今天是故人祭日，不宜杀生；但若放了你等，免不了你们以后还会为非作歹。哎，也罢，不如就用那个吧！”
四人听他说不宜杀生，刚才把心放下；却又听说要用“那个”，也不知“那个”究竟是“哪个”，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只见汤沫背转身去，假意在怀里找东西，却悄悄用鞋尖挑起一块泥，用手接了，在掌心搓成四个泥丸。江南春季湿润，泥丸最是好搓不过。汤沫搓好了泥丸，转过身来，满脸严肃地道：“我这独门丹药过于霸道，本不想用。但今天事出两难，没奈何，只好让你们尝尝。”
说罢把那四人一个个撬开了嘴，将泥丸弹落肚中。四人只觉得这“丹药”又滑、又腥、又臭，却不知是什么要命的毒药，焉能不惊？汤沫给四人灌了泥丸，伸手解开他们的穴道，挥手说：“滚吧！”
这四人吃了“那个”药，脚下像钉在地上，如何敢走。那菜刀脸拱一拱手，开口道：“我等虽偷袭大侠，却并非歹人，想来是一场误会。大侠若不肯见赐解药，好歹也明白告知我等吃的是什么药，我等纵没本事解毒，也省得作了糊涂鬼。”
汤沫见他虽自以为中毒，说话却还不卑不亢，心想这四人必是老江湖，若不说得吓人些只怕唬他不住，于是装模作样地答道：“嗯，这话倒也在理。告诉你们也不妨，几位吃的是我家传的‘十日下心丹’。顾名思义，吃了这药十日之内腹泻不止，肚里面的五脏六腑，从肠子开始溃烂，一样接一样地往下拉，直到把心拉了出来才算了账。你等还有十日时间，快快回去准备后事吧。”
那四人本来还有些气概，可听了这等死法，倒比砍头惨了一千倍。汤沫举手之间将他们拿下，先夺了气势。四人虽是老江湖，却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当下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肚里咸酸俱倒，两条大腿忍不住哆嗦起来。那菜刀脸声音也颤抖了：“这等死法如何受得？我等与大侠本无冤仇，望大侠侠义为本，解了我等身上的毒。”
汤沫嘴角一压，摇摇头说：“我与你们既无冤仇，为何一言不发便向我偷袭？侠义为本，可不是用来对待歹人的。”说罢双眼一瞪，喝道：“你四人姓甚名谁？作何勾当？深夜之中为何躲在别人坟前偷袭祭奠之人？快快从实招来。若说得真，便只让你们拉几天痢疾了事；若说假话，那也不打紧，小爷有的是时间核实，只怕你们没命等！”
四人听了汤沫这话，哪里还用催促。只听那菜刀脸急忙忙回话：“大侠在上，我四人绝非歹人，乃是杭州府的捕快——”他话未说完，已被汤沫喝住：“胡说，堂堂杭州府捕快不去抓贼，守在这荒郊野坟抓扫墓之人，是何道理？”
菜刀脸见汤沫不信，从腰里取下一块木牌递了过来，说道：“我等千真万确是杭州捕快，大侠看这腰牌便知真假。至于我等为何守在这里，原有个缘故——”
汤沫接过他手中的木牌，见那木牌入手甚有分量，红漆作底，镏金作边，上面刻着“杭州府衙捕”五个字，却是货真价实的捕快腰牌。汤沫脸上不动声色，心想糟糕，原本打算捉弄几个蟊贼，不想竟戏弄了官差，这祸可闯得不小。
那菜刀脸接着说：“小人叫马超兴”，说罢一指身旁的络腮胡子，道：“这位是王全宝王捕头”，又指了指那两位孪生兄弟：“这两位是赵文龙、赵文虎兄弟。”
马超兴一边给汤沫介绍，那几人一边躬身行礼。汤沫心说他们既然是官差，怎好一味羞辱，不如借坡下驴、就此了事。想到这里伸手把几人扶起，还礼道：“不知几位原来是官差。方才以为是土匪，行事不免过分，多有得罪。几位既不是歹人，自当奉上解药。只是我这药虽毒，解起来却十分容易。也不用特殊药材，寻常药店便可买到，故而从不带在身边。此刻离天亮还早，几位如无异议，不如大家先席地坐了，说说为何出手抓我。等天亮了，我陪几位大哥一同去药店抓药。”
汤沫说罢先坐在地下，将那盏灯笼插在身前。四人见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格外客气，纷纷后悔没早点儿掏出腰牌。眼下生死握于他手，只得依他所言席地坐下。
马超兴先发问道：“不知大侠高姓大名，我们哥几个今日见识了大侠的武功，当真开了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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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沫掸了掸衣衫——其实他身不沾地，衣衫上本就没有尘土——走过去将那几个人一一提了过来，撂在一处。去捡了刚掉下的灯笼，取出火折子点着了，举到四人脸前，看他们什么模样。
只见那使梅花棍的是个络腮胡子，身形魁梧，两臂粗壮；那使绳索的菜刀脸、白面皮，颧骨处一颗纽扣大小的黑痣；使哨棍的两个一般模样，黑脸庞、浓眉大眼、掀鼻阔口，是对孪生兄弟。
汤沫把这几人的样貌仔细看过，见他四人都不吭声，嘿嘿笑了两声，道：“四位兄台，咱们打也打了，眼下你脸对我脸，彼此认个清楚吧。在下记性不好，可不记得在哪里得罪了几位。烦劳哪位提醒提醒在下？”
那四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汤沫，却没人开口回话，汤沫见这四个都是一条藤上的闷葫芦，心中盘算如何逼他们开口说话。他少年心性，年纪虽二十好几，却一直被师傅管着，鲜有胡闹的机会，眼下逮住这个机会，怎肯轻易放过？心想这四人不声不响偷袭于我，定不是什么好人，捉弄一下，也不过分。
汤沫想到这里，心里乐了起来，方才被偷袭的不快一扫而空。可脸上却绷得紧紧地，厉声道：“你们这四个蟊贼，夜不归宿，背后偷袭，阻止他人上香扫墓，定是土匪。既被小爷捉了，本当拉去报官。只是现在三更半夜，官衙都歇了，小爷我身上有事，也没空在此伺候你们。嗯，真是棘手、棘手……”
汤沫边说边摇头踱步，似乎这件事当真棘手之极。那四人虽不言语，眼光却随着汤沫移来移去，不知他要如何处置。只听汤沫接着说：“按理像你们这样的蟊贼，一刀杀了也不过分，——”
四人听到个杀字，吓得脸都青了，又听汤沫不紧不慢地接着说：“只不过，今天是故人祭日，不宜杀生；但若放了你等，免不了你们以后还会为非作歹。哎，也罢，不如就用那个吧！”
四人听他说不宜杀生，刚才把心放下；却又听说要用“那个”，也不知“那个”究竟是“哪个”，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只见汤沫背转身去，假意在怀里找东西，却悄悄用鞋尖挑起一块泥，用手接了，在掌心搓成四个泥丸。江南春季湿润，泥丸最是好搓不过。汤沫搓好了泥丸，转过身来，满脸严肃地道：“我这独门丹药过于霸道，本不想用。但今天事出两难，没奈何，只好让你们尝尝。”
说罢把那四人一个个撬开了嘴，将泥丸弹落肚中。四人只觉得这“丹药”又滑、又腥、又臭，却不知是什么要命的毒药，焉能不惊？汤沫给四人灌了泥丸，伸手解开他们的穴道，挥手说：“滚吧！”
这四人吃了“那个”药，脚下像钉在地上，如何敢走。那菜刀脸拱一拱手，开口道：“我等虽偷袭大侠，却并非歹人，想来是一场误会。大侠若不肯见赐解药，好歹也明白告知我等吃的是什么药，我等纵没本事解毒，也省得作了糊涂鬼。”
汤沫见他虽自以为中毒，说话却还不卑不亢，心想这四人必是老江湖，若不说得吓人些只怕唬他不住，于是装模作样地答道：“嗯，这话倒也在理。告诉你们也不妨，几位吃的是我家传的‘十日下心丹’。顾名思义，吃了这药十日之内腹泻不止，肚里面的五脏六腑，从肠子开始溃烂，一样接一样地往下拉，直到把心拉了出来才算了账。你等还有十日时间，快快回去准备后事吧。”
那四人本来还有些气概，可听了这等死法，倒比砍头惨了一千倍。汤沫举手之间将他们拿下，先夺了气势。四人虽是老江湖，却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当下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肚里咸酸俱倒，两条大腿忍不住哆嗦起来。那菜刀脸声音也颤抖了：“这等死法如何受得？我等与大侠本无冤仇，望大侠侠义为本，解了我等身上的毒。”
汤沫嘴角一压，摇摇头说：“我与你们既无冤仇，为何一言不发便向我偷袭？侠义为本，可不是用来对待歹人的。”说罢双眼一瞪，喝道：“你四人姓甚名谁？作何勾当？深夜之中为何躲在别人坟前偷袭祭奠之人？快快从实招来。若说得真，便只让你们拉几天痢疾了事；若说假话，那也不打紧，小爷有的是时间核实，只怕你们没命等！”
四人听了汤沫这话，哪里还用催促。只听那菜刀脸急忙忙回话：“大侠在上，我四人绝非歹人，乃是杭州府的捕快——”他话未说完，已被汤沫喝住：“胡说，堂堂杭州府捕快不去抓贼，守在这荒郊野坟抓扫墓之人，是何道理？”
菜刀脸见汤沫不信，从腰里取下一块木牌递了过来，说道：“我等千真万确是杭州捕快，大侠看这腰牌便知真假。至于我等为何守在这里，原有个缘故——”
汤沫接过他手中的木牌，见那木牌入手甚有分量，红漆作底，镏金作边，上面刻着“杭州府衙捕”五个字，却是货真价实的捕快腰牌。汤沫脸上不动声色，心想糟糕，原本打算捉弄几个蟊贼，不想竟戏弄了官差，这祸可闯得不小。
那菜刀脸接着说：“小人叫马超兴”，说罢一指身旁的络腮胡子，道：“这位是王全宝王捕头”，又指了指那两位孪生兄弟：“这两位是赵文龙、赵文虎兄弟。”
马超兴一边给汤沫介绍，那几人一边躬身行礼。汤沫心说他们既然是官差，怎好一味羞辱，不如借坡下驴、就此了事。想到这里伸手把几人扶起，还礼道：“不知几位原来是官差。方才以为是土匪，行事不免过分，多有得罪。几位既不是歹人，自当奉上解药。只是我这药虽毒，解起来却十分容易。也不用特殊药材，寻常药店便可买到，故而从不带在身边。此刻离天亮还早，几位如无异议，不如大家先席地坐了，说说为何出手抓我。等天亮了，我陪几位大哥一同去药店抓药。”
汤沫说罢先坐在地下，将那盏灯笼插在身前。四人见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格外客气，纷纷后悔没早点儿掏出腰牌。眼下生死握于他手，只得依他所言席地坐下。
马超兴先发问道：“不知大侠高姓大名，我们哥几个今日见识了大侠的武功，当真开了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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