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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婆不知姓甚名谁，大家都叫她一声九婆，我也就这样叫她。九婆恐怕有了80多岁，矮矮的个子，一张小小的圆脸，眉目间透着慈祥善良，只是遍布着细细深深的皱纹，那应该是岁月的印痕。她一个人住在我们家属区内，就在一栋旧平房的西当头，她的丈夫似乎早已逝世，十几年前我搬到这儿来的时候就从来没有见过。儿女孙子应该是有的，想来必定是与她分开住的，因为我也没有见过。
看来她没有用气，经常见她在生一个铁皮桶制作的煤火炉，当炉子冒出浓浓的烟时，她就会拿把旧蒲扇使劲地扇，直到炉子飘出蓝色的火焰。九婆不用藕煤爱用煤球，她的煤球也做得很漂亮，从那儿经过的时候，我经常看见一个个鸭蛋大小的煤球搓得光光的，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块木板上，搁在瓦上晒干，然后又收得不见了踪影。
九婆在侧面开了一个小门，用几根朽木撑着几块破旧的石棉瓦，再用些拆屋捡来的旧红砖砌一堵薄墙，就成了一线简陋的窄小房间。只是经过城管队的数次拆除，拆了砌，砌了拆，后来干脆只做一溜斜披走廊，每天她就坐在那儿干活，卖些鱼虾蛙蟹，脚头下水什么的，生意也做得很不错。只不过买东西的人都是些熟悉的街坊邻居，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那种做买卖，更象是一种互惠互利的协作关系。买者有了自己喜欢的菜肴，而卖者赚了点生活费。
几根旧铁管焊成的小拖车，那是九婆用来拖东西的，我不知道九婆卖的东西是什么地方来的，反正一年365天似乎有300来天早上都会有些鱼虾蛙蟹泥鳅鳝鱼，猪头猪尾羊头羊蹄，摆放在走廊当头待价而沽。九婆不仅是卖东西而且要负责帮你收拾，你如果买了猪头猪尾羊头羊蹄的，她会将煤炉提出来，将火钳烧红把毛烫掉洗得干干净净；买了鱼虾蛙蟹泥鳅鳝鱼，她会麻利的为你开膛剖肚剥皮挖鳃打鳞，不用你动手拿回家只要用水冲冲就可以做了。所以每天也有很多人来买，十点不到就卖完了，然后九婆将工具放进一只破柜中，再把走廊当头收拾得干干净净。
九婆除了卖鱼虾蛙蟹泥鳅鳝鱼头蹄下水之外，还常常坐在那里收拾废旧物品，她将硬纸壳、塑料绳、书报、泡沫板等都分门别类地清好绑成一捆捆，想来是准备卖给收破烂的。走廊上扯着的一根粗绳索是专门用来晒东西的，用过的塑料袋，蛇皮袋子都洗洗晾晒起来，这时飘着的蛇皮袋子就象挂着一线万国旗，装菜的塑料方盒也收捡得干干净净，这些都是可以留待下次再用的。只要还有一点利用价值的东西，九婆是绝对不会丢掉的，不知怎么的别人认为没有用的东西，一到了九婆的手里就似乎都有了用场。
在天气好的季节里，九婆常常会去菜市场的菜农担子前捡回一堆堆剥下的菜叶边皮，她不是用来喂鸡养鸭，而是拣洗干净了放到铁皮屋顶上晾晒起来。待得水气稍干，再将菜叶边皮切碎，擦上点毛毛盐，放入吸水陶瓷坛罐中，过得十天半个月揭开陶瓷坛盖，那腌菜的香气就能让人谗得流下口水。九婆一个人是吃不了这么多腌菜的，因此她就常常送些给街坊邻居们，吃过九婆坛子腌菜的人都说味道好极了，一声谢谢总是会让她脸上笑出一朵绶带菊，于是乎九婆就开心快乐地的做着并送着腌菜。邻居们受了九婆的腌菜，也免不了常常回送些水果点心或废旧书报瓶瓶罐罐什么的给九婆，她也就不推辞大方的收下，人情本就是有来有往的。
大约是去年的四五月份罢？有一个中年男子，不知是不是九婆的儿子，亦或是租用九婆的房子不得而知。他为九婆粉刷了一下房间，换了一张防盗门，朽木换成了砖柱，烂石棉瓦也换成了铁皮，然后开起了麻将馆，于是九婆的屋里就天天有一拨男男女女围桌搓将。街坊们都说九婆这下有安生饭吃了，不要再奔波劳碌，九婆于是乎每天守着麻将馆无所事事，最多烧两壶开水泡泡茶。
过了一周九婆就安逸得百无聊赖，架不住街坊邻居们今天问虾，明天问蛙，让九婆觉得自己让朋友们饭桌上少了一道好菜，着实过意不去。再过一周九婆就又依然故我地在房门不远处杀蛙剖鱼的，血水鱼鳞不免沾脏了牌客们的鞋子裤腿，赢了牌的不会做声，输了牌的就说血腥太重，倒了牌运一走了之再不来此搓牌，结果输一个走一个，输两个走一双，没有多久那麻将馆就关门大吉。九婆也就乐得按部就班地过着老日子，房子却白了许多，防盗门无所谓，因为九婆没有什么东西可偷。邻居们都调侃她冇得安生福，她也呵呵地笑着摇手道：劳碌命，劳碌命，吃不得安逸饭！
天气好的时候，经过一上午的劳作，下午九婆总是坐在走廊当头晒着太阳。这时总会有几个邻家的老太太也坐过来和她聊天，有时九婆在太阳下眯着眼睛上一双双线拖鞋，甚至还用两根竹针织过毛衣毛裤，有时也吃个把水果一粒糖，显出一种从容淡定快乐满足的神情，她总是把日子过得滋滋实实的。有时还会歪着脑袋打上一个盹，打盹时九婆那圆圆的脸上总是露着微笑，不知梦见了什么好事情。
每天清晨无论我有多早经过那里，九婆都已经坐在那走廊当头，似乎从来就没有动过。别看九婆年已80高龄，行走做事却还蛮熬实，一双青筋毕露的手灵巧熟练地剖杀收拾着青蛙、小鱼、泥鳅、鳝鱼旁边抄着双手站着等的人有老人、妇女、年轻人，他们也许都是不肯杀生罢？只是看着等着，当然也有许多邻居老友会在一旁和她边聊边等，九婆嘴里说话手却不停地干活，九婆做着这些时总是显得很愉快，有时她还会教年轻人如何烧这些菜，等九婆将收拾好的鱼虾蛙蟹递给他们，就付钱走人。
每次手中忙着干活，九婆的嘴里总会嘟嘟哝哝地念叨着什么，开始我一直不知道她念的是什么，最后我才听清她呢呢喃喃竟然念的是：阿弥陀佛，祷告菩萨；不想杀生，世人要吃；我不杀生，谁人来杀；阿弥陀佛，祷告菩萨；菩萨保佑，明天再杀
我不禁哑然失笑。
九婆不知姓甚名谁，大家都叫她一声九婆，我也就这样叫她。九婆恐怕有了80多岁，矮矮的个子，一张小小的圆脸，眉目间透着慈祥善良，只是遍布着细细深深的皱纹，那应该是岁月的印痕。她一个人住在我们家属区内，就在一栋旧平房的西当头，她的丈夫似乎早已逝世，十几年前我搬到这儿来的时候就从来没有见过。儿女孙子应该是有的，想来必定是与她分开住的，因为我也没有见过。
看来她没有用气，经常见她在生一个铁皮桶制作的煤火炉，当炉子冒出浓浓的烟时，她就会拿把旧蒲扇使劲地扇，直到炉子飘出蓝色的火焰。九婆不用藕煤爱用煤球，她的煤球也做得很漂亮，从那儿经过的时候，我经常看见一个个鸭蛋大小的煤球搓得光光的，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块木板上，搁在瓦上晒干，然后又收得不见了踪影。
九婆在侧面开了一个小门，用几根朽木撑着几块破旧的石棉瓦，再用些拆屋捡来的旧红砖砌一堵薄墙，就成了一线简陋的窄小房间。只是经过城管队的数次拆除，拆了砌，砌了拆，后来干脆只做一溜斜披走廊，每天她就坐在那儿干活，卖些鱼虾蛙蟹，脚头下水什么的，生意也做得很不错。只不过买东西的人都是些熟悉的街坊邻居，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那种做买卖，更象是一种互惠互利的协作关系。买者有了自己喜欢的菜肴，而卖者赚了点生活费。
几根旧铁管焊成的小拖车，那是九婆用来拖东西的，我不知道九婆卖的东西是什么地方来的，反正一年365天似乎有300来天早上都会有些鱼虾蛙蟹泥鳅鳝鱼，猪头猪尾羊头羊蹄，摆放在走廊当头待价而沽。九婆不仅是卖东西而且要负责帮你收拾，你如果买了猪头猪尾羊头羊蹄的，她会将煤炉提出来，将火钳烧红把毛烫掉洗得干干净净；买了鱼虾蛙蟹泥鳅鳝鱼，她会麻利的为你开膛剖肚剥皮挖鳃打鳞，不用你动手拿回家只要用水冲冲就可以做了。所以每天也有很多人来买，十点不到就卖完了，然后九婆将工具放进一只破柜中，再把走廊当头收拾得干干净净。
九婆除了卖鱼虾蛙蟹泥鳅鳝鱼头蹄下水之外，还常常坐在那里收拾废旧物品，她将硬纸壳、塑料绳、书报、泡沫板等都分门别类地清好绑成一捆捆，想来是准备卖给收破烂的。走廊上扯着的一根粗绳索是专门用来晒东西的，用过的塑料袋，蛇皮袋子都洗洗晾晒起来，这时飘着的蛇皮袋子就象挂着一线万国旗，装菜的塑料方盒也收捡得干干净净，这些都是可以留待下次再用的。只要还有一点利用价值的东西，九婆是绝对不会丢掉的，不知怎么的别人认为没有用的东西，一到了九婆的手里就似乎都有了用场。
在天气好的季节里，九婆常常会去菜市场的菜农担子前捡回一堆堆剥下的菜叶边皮，她不是用来喂鸡养鸭，而是拣洗干净了放到铁皮屋顶上晾晒起来。待得水气稍干，再将菜叶边皮切碎，擦上点毛毛盐，放入吸水陶瓷坛罐中，过得十天半个月揭开陶瓷坛盖，那腌菜的香气就能让人谗得流下口水。九婆一个人是吃不了这么多腌菜的，因此她就常常送些给街坊邻居们，吃过九婆坛子腌菜的人都说味道好极了，一声谢谢总是会让她脸上笑出一朵绶带菊，于是乎九婆就开心快乐地的做着并送着腌菜。邻居们受了九婆的腌菜，也免不了常常回送些水果点心或废旧书报瓶瓶罐罐什么的给九婆，她也就不推辞大方的收下，人情本就是有来有往的。
大约是去年的四五月份罢？有一个中年男子，不知是不是九婆的儿子，亦或是租用九婆的房子不得而知。他为九婆粉刷了一下房间，换了一张防盗门，朽木换成了砖柱，烂石棉瓦也换成了铁皮，然后开起了麻将馆，于是九婆的屋里就天天有一拨男男女女围桌搓将。街坊们都说九婆这下有安生饭吃了，不要再奔波劳碌，九婆于是乎每天守着麻将馆无所事事，最多烧两壶开水泡泡茶。
过了一周九婆就安逸得百无聊赖，架不住街坊邻居们今天问虾，明天问蛙，让九婆觉得自己让朋友们饭桌上少了一道好菜，着实过意不去。再过一周九婆就又依然故我地在房门不远处杀蛙剖鱼的，血水鱼鳞不免沾脏了牌客们的鞋子裤腿，赢了牌的不会做声，输了牌的就说血腥太重，倒了牌运一走了之再不来此搓牌，结果输一个走一个，输两个走一双，没有多久那麻将馆就关门大吉。九婆也就乐得按部就班地过着老日子，房子却白了许多，防盗门无所谓，因为九婆没有什么东西可偷。邻居们都调侃她冇得安生福，她也呵呵地笑着摇手道：劳碌命，劳碌命，吃不得安逸饭！
天气好的时候，经过一上午的劳作，下午九婆总是坐在走廊当头晒着太阳。这时总会有几个邻家的老太太也坐过来和她聊天，有时九婆在太阳下眯着眼睛上一双双线拖鞋，甚至还用两根竹针织过毛衣毛裤，有时也吃个把水果一粒糖，显出一种从容淡定快乐满足的神情，她总是把日子过得滋滋实实的。有时还会歪着脑袋打上一个盹，打盹时九婆那圆圆的脸上总是露着微笑，不知梦见了什么好事情。
每天清晨无论我有多早经过那里，九婆都已经坐在那走廊当头，似乎从来就没有动过。别看九婆年已80高龄，行走做事却还蛮熬实，一双青筋毕露的手灵巧熟练地剖杀收拾着青蛙、小鱼、泥鳅、鳝鱼旁边抄着双手站着等的人有老人、妇女、年轻人，他们也许都是不肯杀生罢？只是看着等着，当然也有许多邻居老友会在一旁和她边聊边等，九婆嘴里说话手却不停地干活，九婆做着这些时总是显得很愉快，有时她还会教年轻人如何烧这些菜，等九婆将收拾好的鱼虾蛙蟹递给他们，就付钱走人。
每次手中忙着干活，九婆的嘴里总会嘟嘟哝哝地念叨着什么，开始我一直不知道她念的是什么，最后我才听清她呢呢喃喃竟然念的是：阿弥陀佛，祷告菩萨；不想杀生，世人要吃；我不杀生，谁人来杀；阿弥陀佛，祷告菩萨；菩萨保佑，明天再杀
我不禁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