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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一个人穿梭在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村庄的巷道里时,我的脚步不由得放慢了。盘桓在古旧的村落里,走在逼仄的草木葱茏的土路上,有枝叶婆娑,有泥土的清香,犹如行走在记忆里,怀旧之情油然而生。

    记忆中,这一条条弯弯曲曲的小巷子,一座座古旧错落的老房子,它们亲切得就如同我的家人和朋友。它们用坚守的信念,使我的村庄变得具体形象。还有村东那座古庙宇下马社,它年岁久远,一直供奉着全村人神圣而纯洁的敬畏。我想,每个村庄至少都有这么一座庙宇。它虽非富丽堂皇,但绝不寒酸。它的构造就如宫殿,凝重而典雅。屋顶镶有红色的琉璃瓦,正脊两端向上翘起,如飞鸟展翅欲飞之状。它是本村人与天地之间秘密交流的一个独特存在。人们相信神的存在。这是一种原始的信仰。人们祝愿祈福,为着人世的卑微幸福而向大大小小的菩萨祷告祈求。这种虔诚,在一个个跪拜磕头中,在袅袅不断的香火中悄然延续着。

    因为一种发自内心的莫名敬畏,我很少进去庙里。只在元宵节的时候,在人多的时候,我才敢大着胆子踏进去参观。庙里供有慈眉善目的菩萨,也有怒目圆睁的天王,自然还有那尊妈祖娘娘神像。它们神态不一,形体各异,但都生动逼人。下马社的对面却是欢乐的戏台,月月有那么几天上演着俗世的热闹。在世人看来,连庄严的菩萨也必定是喜欢热闹的。谁会喜欢孤寂冷清呢!年年岁岁,花开花落,看戏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终于多是一些外乡的新面孔了。

    这个村庄,安放着我儿童少年时的青涩记忆,青年时在外求学的许多怀想感喟,一幕幕的温馨如缕缕茶香入心。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了。我知道,那种纯粹的美好在人世的变迁中早已荡然无存。她,自然也不能幸免于难。

    她不再恬静如初,不再适合安放疲惫躁动的灵魂。她变得热闹极了!那些操着外地口音的外乡人,每天出出入入这个小村庄,俨然村庄的主人。他们带来的热闹,总会在静默的午夜,寂然的清晨,宁谧的午间,突然肆意绽放,让人不得安宁。这种纠结只有驻守村庄的人才会懂得。

    如今,依偎在老房子旁的还有一些陌生而粗糙的新面孔。甚至于,老房子已为它们所替代了。这些建筑物羞赧窘迫地站立着,与村庄格格不入。为着现实的经济利益,人们残忍割断过去的咽喉。还有那片曾经熟悉无比的河域,早已满目疮痍,水草漫生,河水浑浊不堪。走近时,还有异味。

    我的村庄,我喜欢她的沧桑古旧,但我实在不喜欢她如今的破败和丑陋。我多想用这支拙笔去发现她的美。可是,我最终发现,那种美只存在记忆里。走在路上,村道拐角处随意可见的垃圾堆,散发着难闻的恶臭。它们成了苍蝇蚊虫的聚集地,群魔乱舞的怪相煞是骇人。

    而周围的那些村庄,在城改中,早已化作一堆堆的废土,不断地被运送走,直至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崭新的高楼一幢幢拔地而起,城市的面貌焕然一新。我不知道,当村庄里的人最终失去自己原始的家园时,该是怎样的痛彻心扉。或许,还有人住在高楼里,畅想未来,缅怀过往的苦难。

    但我知道,有一天我的村庄也必将彻底消逝,只有记忆能将它存放。这一天也许不远了。

    2011。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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