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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大镇店驰去。

    凌壮志一见,心中大感焦急,由于前面白衫少年发现了身后有人,也在尽力施为,因而,凌壮志始终与那白衫少年相距着百丈以上的距离。

    眨眼之间,已到镇前,那白衫少年,对镇上的地势,似是极为熟悉,腾空飞上一座房面,白影一闪,顿时不见。

    凌壮志阅历浅薄,毫无江湖经验,身形不停,速度反而加快,来至那座瓦房,一长身影,腾空而上。

    游目一看,镇上房屋栉比,不下千间,那里还有那白衫少年的影子?

    镇店相当大,仅有远处两户豪富之家的高楼上,尚有一两只窗上亮着灯光。

    凌壮志断定那白衫少年决不是贫苦人家的子弟,因而,他仔细估计那两处豪富人家,俱都在百十丈外。

    细看两家房舍,朱楼画栋,红砖琉瓦,建筑的极为富丽。

    东边一家气势略小,西边一家,占地较为广大,修竹掩映中,露出一角飞阁,另具一种清幽脱俗气象。

    凌壮志决心去探西边那一家。

    心念既定,即展轻功,以极灵巧的飘掠动作,在房上纵跃前进。

    渐渐,发现靠进这面的修竹飞阁,竟是一座不算太大的花园。

    园内,修竹矮松,花木葱郁,中间别致的建有几方畸形怪石,上面绿苔斑驳,爬满藤萝。

    凌壮志愈前进愈提高警觉,因为,这家的少主人即有如此惊人的武功,这家的老主人定然也不是庸手。

    来至近前一看,是一道雪白的孔砖花墙,墙内植有一排阔叶芭蕉,正好掩护他进入园内。

    他机警的看了一眼园内,立即沿着一道曲径,摒息向内走去。

    前进中,发现园内奇花烂漫,清香四溢,凉风徐吹,月华似水,如能在此时观花赏月,该是多么雅致

    蓦然——

    一声银铃似的清脆撒娇的声音,就在那几方怪石之后响起!

    “师父,苓儿真是笨死了,这招‘万花献佛’,练了几遍,还悟不透其中的精奥之处。”

    凌壮志心头一震,面色立变,他虽没有江湖阅历,但却知道窥人练武,罪不可赦,为武林最禁忌的事。

    一声祥和的呵呵低笑,接着是亲切的夸赞声音:“苓儿,你练两遍已经有了如此成就,应该心满意足了!”

    另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爷,我家小姐就是什么事都不知足,今天我家老爷子请英俊潇洒,仪表非凡的玉山薛公子来吃酒,目的是给小姐”

    语未说完,一声娇羞怒叱:“死丫头贫嘴,看我割掉你的舌头!”依然是那个祥和的声音呵呵笑着说:“苓儿,饶了春丫头吧,她那张油嘴,气能把你气死,笑能把你笑活。”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动,本待悄悄退出园去,但这时他被“玉山薛公子”

    五个字给吸住了。

    他认为那位薛公子,可能就是方才那个白衫少年。

    念及至此,屏息向着几块畸形怪石绕走过去,由于怪石的那面有人谈话,他的前进愈加小心。

    来至石后,屏息立在一蓬垂藤下,恰好掩蔽住他的身体,缓缓探头,极谨慎的向石前望去

    前面是一块细草如茵,方园约有六丈的平地,草地的对面,即是小径花圃。

    首先,他看到一个年约十六七岁,身穿花衣,梳着两条长辫子的侍女。

    花衣侍女,眉清目秀,容貌不俗,虽无十分姿色,却也有动人之处,这时,她雪白的脸上,正挂着顽皮的微笑。

    凌壮志知道,花衣侍女定是方才挨骂的春丫头。

    再往内看,是个秀发披肩,一身红衣,手抱长剑的少女。

    红衣少女,瓜子脸蛋,肤如凝脂,年龄约有十七八岁,一双剪水双瞳,明若秋波,两道修长秀眉微向上飞,似嗔似喜的面庞上,充满了傲气。

    这时,她正抱剑领诀,双目凝视,作着练剑的起始姿势。

    凌壮志知道,她就是自称苓儿的那个少女。

    探首再向内看,不由惊得浑身一战,面色大变。

    只见一个头挽蓬松道髻,满面油泥,身穿一袭破道袍的跛足老道,正瞪着两眼望着他笑!

    凌壮志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脱口叫出声来,他作梦都没有想到在这等富贵人家的花园里,会碰上这位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跛足道人”尤令他吃惊心骇的是,跛足道人早已发现他在石后偷窥。

    他虽然江湖阅历极少,但武林中最厉害,最怪诞,最著名的一些人物,他却曾听恩师谈过。

    譬如,四恶魔,四大怪,四女侠,四俊杰等,而跛足道人,就是四大怪中的一个。

    跛足道人,年近古稀,没人知道他的道号姓氏,也没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

    他一生游戏风尘,从不注意修饰,有人说他侠肝义胆,也有人骂他是个屠夫,死在他手中的黑白两道高手,据说无计其数。

    凌壮志知道,今夜要想全身而退,似是已不可能了。

    跛足道人见凌壮志已经被他发现,而仍迟疑不肯出来,不由动了肝火,震耳一声大喝:“混蛋小子,还不滚出来吗?”

    喝声如洪钟大鸣震人耳鼓,令人听来头晕目眩。

    这突如其来的震耳大喝,把红衣少女和那个春丫头,同时吓了一跳,俱都随着跤足道人的凌厉目光,惊异的向着怪石望去。

    凌壮志曾听师父说过,对付恶毒的人,要厉害,碰到怪诞的人,要随和,遇到德高望重的长者要必恭必敬。

    这时听了跛足道人的震耳大喝,强自镇定一下心神,故作悠闭的步子,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红衣少女和春丫头,见怪石后面真走出一个丰神如玉,英挺潇洒,俊面绽笑的白衫少年来,不由惊得轻“啊”一声,齐向身后退了半步。

    跛足道人一生闯荡江湖,见到他的人,无不面色大变,诚惶诚恐,这时见凌壮志走出来,神情自若,居然还敢脸上挂笑,不由面色一沉,恐声喝问:

    “哪里来的混蛋小子,吃了什么熊心豹胆,敢来园内偷看,真是不知死活,不懂规矩,胆大包天,任性胡为,想是活的不耐烦了。”

    凌壮志本来心中有些慌乱,这时听了跛足道人骂的一大套,竟忍不住真的笑了,于是,停身站好,拱手含笑说:“晚辈凌壮志,给跛足前辈请安。”

    说着,即不算恭敬,也不算的失礼沉沉一揖。

    跛足道人一听,油脸愈加难看,怒声一声说:“人人见了我,都呼我一声‘老前辈’,你小子偏偏给我加上‘跛足’两个字的帽子”

    说着一顿,两道锐利的目光,刻意仔细的看了凌壮志一会,依然哼了一声,继续沉声问:“我且问你,你怎的知道我是跛足道人?”凌壮志尚未回答,那个春丫头先忍不住掩口笑了。

    跛足道人先瞪了一眼春丫头,也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跛脚,接着冷冷的问:“你小子可是看了我这记号?”

    说着,动了动那只跛脚。

    凌壮志急忙解释说:“不是,晚辈常听先师谈起前辈”跛足道人一听,眉头一皱说:“你小子口称‘先师’,敢莫是你师父已经死了?”

    凌壮志立即神色暗然,低声应是。

    跛足道人面色略为缓和了些,继续说:“既然你师父已经仙逝,想必是我老道的故人”

    凌壮志星目一亮,似乎想起什么,未待跛足道人讲完,立即连连颔首,恍然大悟的急声说:“前辈说的不错,先师确实对晚辈说过,他老人家与前辈不但有数面之缘,昔年且在旅途豪饮过”跛足道人一听。“轻噢”一声,脸上立现笑容,不由愉快的问:“小子,你那师父是谁?”

    凌壮志一听,愣了,顿时被问的张口结舌,最后,只得摇摇头,苦笑着说:“晚辈自己也不知道。”

    红衣少女和春丫头,不由相互看了一眼,对凌壮志不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谁,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跛足道人早已沉下脸来,双目冷电闪烁,气虎虎的说:“好小子,你胆敢戏弄我?”

    凌壮志慌的急忙分辩说:“前辈请听晚辈解释。”

    跛足道人那里肯听,铁青着脸,转首望着红衣少女,沉声说:“苓儿,你去劈他几剑!”

    说着,忿忿的举手指着神情慌张的凌壮志。

    红衣少女似羞似笑的看了一眼凌壮志,向着跛足道人,抱剑恭身,低声应是,即向凌壮志走来。

    凌壮志想到恩师的严厉告诫,顿时急出一身冷汗,不由摇动双手,连声惶急的嚷着说:“前辈不要误会,前辈不要误会。”跛足道人冷哼一声,不屑的说:“哼,你小子不说,我也会知道你师父是谁!”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一个获得恩师来历的最佳机会,跛足道人见多识广,也许在过招之际,能由武功的路数上,揣测出恩师是谁。

    为人子弟,而不知恩师是谁,是一件可笑可耻的事,如能因施展武功而得知师父是谁,即使背一次恩师的告诫,也是情有可原,迫不得已的事。

    尤其,处在今夜这种情势之下,确无法自圆其说,伪称不会武功

    心念未毕,红衣少女已走至前面一丈之处,抱剑为礼,娇声含笑说:“秦香苓,奉命向凌小侠讨领几招绝学,请凌小侠亮亮兵器吧!”

    凌壮志虽然学的也是剑术,但他在九华山紫芝崖时,多是以枝代剑。

    这时,如以树枝与红衣少女过招,对方必然不肯,对跛足道人来说,不啻火上加油,必将事情弄得更糟。

    因而,想起怀中“寒玉宝扇”来,于是拱手为礼,含笑谦和的说:“在下没有随身的兵器,就用这把折扇陪姑娘走两招吧!”说话之间,探手怀中,即将那柄隐隐闪辉的玉扇取出来。寒玉宝扇一出手,跛足道人浑身一战,面色大变,不由惶急大声问:“什么?你你说你你的师父已死”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凌壮志和秦香苓都愕了。

    跛足道人浑身微抖,目中已经有了泪光,再度大声问:“我我那五妹正在坐关,可是走火入魔了?”

    凌壮志一听,恍然大悟,不由笑着说:“前辈误会了,这把寒玉宝扇,乃是一位展世兄,请晚辈代他暂时保管几日”

    “拿来——”

    我看两个字尚未出口,身形如烟,已扑至凌壮志的面前,同时,右手疾出,闪电抓向凌壮志手中的宝扇。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秦香苓和春丫头,都惊呆了。

    凌壮志没想到跛足道人会突然抢他手中的宝扇,不由大吃一惊,情急之下,身形如电一旋,就在踱足道人五指已触及宝扇的同时,闪开了。

    跛足道人惊得面色一变,双目如电,不由脱口厉声问:“小子,你是老魔鬼‘东海仙翁’的什么人?”

    凌壮志心情紧张,被问得不禁一楞,赶紧茫然摇摇头道:“晚辈根本与‘东海仙翁’无关!”

    跛足道人气得浑身直抖,再度厉声问:“那你为何会老魔报的‘追魂幻踪步’?”

    凌壮志急忙解释说:“这是先师亲授晚辈的”

    跛足道人怒哼一声,恨恨的说:“哼,你就是玉皇大帝的徒弟,今夜我也要宰了你。”

    说着,急步向红衣少女秦香苓身前走去。

    凌壮志知道跛足道人要去拿剑,因而惊语慌声说:“前辈请不要误会”

    跛足道人怒哼一声,忿忿的说:“哼,我早就误会了!”说着,已由秦香苓手中接过剑来,转身望着凌壮志,气虎虎的说:“小子,快些动手吧!”

    凌壮志深知跛足道人剑术精绝,在武林中鲜逢敌手,因而慌急的说:“前辈请听晚辈”

    跛足道人双目一瞪,大喝一声:“噜苏!”

    大喝声中,飞身前扑,手中长剑,一招“急雷暴雨”幻起一道翻滚匹练,挟着丝丝剑啸,直向凌壮志下盘扫到。

    凌壮志没想到踱足道人性情如此暴躁,一声大喝,耀眼剑光已到,知道用口已经无用了。

    于是,身形一旋,横飘五步,同时朗声说:“晚辈放肆了!”

    说话之间,力透扇身,宝扇光芒暴涨,接着盘旋刺出,巧妙滑过削来的剑身,已到了跛足道人的手腕。

    跛足道人大吃一惊,轻“咦”一声,倏然暴退——

    凌壮志急忙收剑式,茫然望着跛足道人,不知他为何一招即退。

    跛足道人,震惊的瞪着凌壮志久久不语,他似是在回想着凌壮志施展的那招剑式,是否是昔年剑魔的那招“春放太虚”

    秦香苓和春丫头早已退到数丈以外,两人只觉光华连闪,眼花缭乱,还未看清招式,跛足道人和凌壮志已经分开了。

    突然——

    跛足道人,再度一声暴喝:“你再接我一招‘坠白飘红’——”

    暴喝声中,身形斜飞而起,长剑振腕一挥,立变千朵银花,临空飞洒而下,凌壮志立身周围三丈之地,尽在笼罩范围之内。

    凌壮志一直凝神静立,蓄势准备,丝毫不敢大意,他知道跛足道人的下一招,必是威势最凌厉无匹的一剑。

    凌壮志扇举胸前,聚精会神的仰面而立,双目注定漫天银星一点,大喝一声,闪电点出——

    跛足道人一见,心中大骇,急收剑势,疾泄而下,飘然落在草地上。

    他震悸的望着凌壮志,楞楞的立了很久,才惊疑的沉声问:“小子说实话,你到底是谁的徒弟?”

    凌壮志苦笑一下,摇摇头,真诚的说:“晚辈的确不知!”

    跛足道人,感慨的摇摇头,似是自我解嘲的说:“看你的步法,是老魔鬼‘迫魂幻踪’,而你施展的剑术,又是魔剑‘乌衣狂生’的‘春放太虚’和‘剑擎天’!”

    凌壮志皱了皱眉头,对他自己一身兼具昔年四个魔头的绝世武功一事,既不忧,也不喜,因为他无法确定这是祸,仰或是福。

    跛足道人望着毫无表情的凌壮志继续问:“小子,你还会什么武功?”

    凌壮志见问,只得将左手举至胸前,暗凝“赤阳掌功”右手立变殷红如火。

    跛足道人看了一眼,面色再变。

    凌壮志口诀一变,再运“青罡气功”那血一般红的左手,又逐渐变得青气蒙蒙

    跛足道人看了,像泄了气的皮球,感慨的摇摇头,剑尖触地,缓缓的坐了下去,同时,茫然自语似的说:“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说罢坐好,望着凌壮志,随意指了指面前的草地,懒散散地说:“你坐下,我有话问你!”

    凌壮志虽觉有些失望,但他想,也许能在跛足道人口里探出一些恩师的来历,于是,依言坐在草地上。

    跛足道人又望着神情呆滞,一脸惊悸的秦香苓,似是有气无力的说:“苓儿,你俩也过来。”

    秦香苓一定神,低声应是,略感羞涩的款步走了过来,春丫头则闪动着一双大眼睛跟在秦香苓身后。

    跛足道人一俟秦香苓来至近前,立即随意拍了拍身旁的草地,示意坐下。

    凌壮志看得剑眉一皱,觉得跛足道人像是变了另外一个人,再没有方才那股子爽朗不拘的豪放劲,也许是被这一连串无法令人置信的事而迷惑了。

    秦香苓也变了,她原来是一个活泼天真的顽皮少女,这时竟也显得有些羞涩忐忑,妮妮不安起来。

    她似嗅似笑的娇靥上,微泛红霞,目光柔和的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凌壮志,文静的盘膝坐在师父的身旁。

    只有春丫头,依然神色自若,悄生生的立在一侧,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时在凌壮志周身闪动,并暗察小姐的突变神情。她知道小姐必是被这位凌小侠既儒雅,又潇洒,即文静,又英俊的超群风彩所迷住了,同时也为他那一身盖世武功所慑服。她知道,像凌小侠这等武功高绝的俊品人物,才是小姐梦想中的心上人的典型,难怪她不满意那位薛公子。

    但,今年聘礼已定,决定秋后迎娶,小姐已是薛家的媳妇了。凌壮志这时也不禁看呆了,他不相信世界竟有这么多美丽少女。

    他觉得秦香苓的美艳清丽,与高雅绝色的宫紫云,娟秀可人的万绿萍相比,别具一种醉人风韵。

    这时,明月西斜,夜空深远,徐徐凉风吹送着丝丝如兰似麝的幽香。

    凌壮志面对丽人,心绪紊乱,对那些飘来的幽香,不知是园中鲜花芬芳,仰或是发自秦香苓身上。

    蓦地“噗嗤”一声娇笑!

    凌壮志一听,心知不妙,定睛一看,春丫头正掩口望着他笑,再看跛足道人,也正无可奈何的望着他,缓缓摇头。

    但,秦香苓的剪水双瞳,却深情柔和的望着他,似喜似嗔蓦闻春丫头向他笑着说:“道爷问你话哪!”

    凌壮志知道已经失态,顿时俊面通红,心中一急,赶紧颔首回答说:“是的,是的,前辈说的不错!”

    秦香苓一听,再也忍不住笑了,急忙举袖掩住樱口。春丫头更是放肆,早笑得娇躯颤抖了。

    跛足道人一丝没笑,继续摇了摇头,他看了看身边快乐的爱徒一眼,在他的眉宇间,似乎突然罩上一层隐忧。

    凌壮志急的无地自容,立即低下了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跛足道人回头瞪了春丫头一眼,又望着凌壮志、神色疑重的问:“我想令师不愿将他的出身姓氏告诉你,必有他不得已的苦衷,现在请你将令师的年龄、像貌、衣着及特征——说出来,我也许能在故人中揣测出他是谁。”

    凌壮志苦笑一下,缓慢的摇摇头,星目望着遥远天际的无数小星,似在回忆着师父的笑貌,回答说:“我那恩师,一头披散蓬发,脸上毫毛已掩没了口鼻,仅能看到一双威凌的眼睛,根据他粗而灰的蓬发,年龄可能不足五十岁”

    跛足道人一皱眉头,不以为然的说:“灰发不足以代表一个受尽折磨人的年龄,我熟悉的友人中,有不少人的头发已变灰白,你再说说你师父的衣着。”

    凌壮志黯然说:“恩师一年四季都穿着一身灰白分不清的破长衫,烂短裤”

    跛足道人心中一动,立即插言问:“令师恐怕是丐帮失踪多年的‘丹眼神杖’简尚义长老吧,他可有什么讨饭袋,打狗棒之类的东西?”

    凌壮志摇摇头,说:“没有,据晚辈所知,恩师衣衫虽破,但都是上等丝绸和极好的细绢绫布,衣服破烂乃是年积日久所致。”

    跛足道人,似乎是想起一人,于是急声问说:“令师的右腕上可有一圈朱砂印?”

    凌壮志尚未回答,盘坐静听的秦香苓,立即在旁插言问:“师父说的可是四俊杰失踪三人之一的‘朱腕银笔’叶大侠?”

    跛足道人颔首道:“不错,正是叶大侠!”

    凌壮志立即解释说:“晚辈恩师是位由肘膝以下没有手足的残废人!”

    跛足道人惊“噢”一声,面色立变,不由脱口说:“那一定是被人下的毒手!”

    凌壮志心中一动,他想说出卧虎庄的“金刀毒燕”崆峒派的“乌鹤仙长”女淫贼“金艳娘”以及太平镇的“铁弓玉环”晋宇田等人,均是恩师恨之入骨的仇家,继而一想,殊觉不妥,因而,没敢说出来。

    跛足道人见凌壮志沉思,又追问了句:“令师可是也这样说?”凌壮志摇头说:“先师从不谈他过去的一切。”

    跛足道人越问越糊涂,心中有些不耐,不由急切的问:“你在什么地方学艺?”

    凌壮志不敢实说,但又不愿说谎,因而,歉然恭声说:“请老前辈原谅,晚辈学艺之所,即是先师灵骨埋葬之地,恕晚辈目前尚不能奉告!”

    跛足道人本想再问凌壮志拜师学艺的经过,这时一听,知道问凌壮志也不会说,但他却感慨的说:“照你所说,你将终生不知你师父为何人!”

    凌壮志立即解释说:“不,晚辈仍有一线希望!”

    跛足道人以不想再问的口吻问:“什么希望?”

    凌壮志说:“恩师先逝之时,曾对晚辈说,他还有一个女儿,算来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只要找到她,就可知道恩师是谁了。”秦香苓立即关切的问:

    “她叫什么名字?”

    凌壮志说:“叫娟娟!”

    跛足道人双目一亮,不由急声问:“她姓什么?只要知道她姓什么,我也许能在故人中揣测出令师是谁。”

    凌壮志摇摇头说:“恩师没有说。”

    跛足道人有些失望的问:“她现在什么地方?”

    凌壮志苦笑一笑,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恩师也不知道。”跛足道人不由轻哼一声说:“哼,像你那样盲人瞎马,想在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中去找你恩师的爱女,不啻大海捞针。”凌壮志又解释说:“不过恩师对晚辈说了个记号。”跛足道人似乎不得不再问一句似的问:“什么记号?”凌壮志知道那个记号关系重大,恩师被困紫芝飞崖,就是那个记号招来的祸事,如之那个记号是在娟娟的酥胸上,说出来秦香苓或许疑他有意轻薄。

    跛足道人见凌壮志迟迟不说,不由冷冷的问:“又是不便奉告?”

    凌壮志俊面一红,只得抱歉的连连颔首应是。

    跛足道人真有些要光火了,问了半日,毫无一丝眉目,而且越问越糊涂,因而,气得只摇头。

    就在这时,花园角门处急奔来一道人影。

    凌壮志凝目一看,竟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僮。

    小僮奔至近前,向着跛足道人躬身旋礼,恭声说:“老爷子有请道爷!”

    跛足道人轻“噢”一声,似乎感到有些意外,因而,仰首看了一眼西沉的月亮,已是四更过半了。

    凌壮志和秦香苓,春丫头三人也同时仰首看了一眼夜空,凌壮志发觉该走了。

    跛足道人先挥手遣走小僮,略一沉思对凌壮志,说:“你在此稍待,我去去就来。”

    说罢,挺身立起,转身就待驰去。

    凌壮志心中一动,也急忙立起来,急声说:“请前辈不要对任何人谈及晚辈的事。”

    正待转身离去的跛足道人,双眉一蹙,不解的问:“为什么?”凌壮志一迟疑,面带愧色的说:“因为恩师先逝之前,曾严格的告诫晚辈,再未找到娟娟师妹之前,在任何人面前不得施展武功,除非晚辈尽杀所有在场的人。”

    跛足道人惊“噢”一声,面色立变,不由疑惑的问:“那你今晚为何不杀我老道和苓儿她们两人?”

    说着,看了一眼早已立起,粉面苍白的秦香苓。

    凌壮志毫不迟疑的说:“因为前辈是一位侠肝义胆,清誉远播的武林前辈,且是先师的故人。”

    跛足道人欣慰的一笑,说:“我老道一生不爱戴高帽子,你小子这一顶我老道破例接受了。”

    说着,油脸转趋肃穆,郑重说:“令师的告诫,旨在怕你惹祸招非,因为四大恶魔罪恶滔天,怨仇满天下,人人愤之入骨,如你任意施展四魔武功,必会惹起全武林人的合力攻击,那时江湖虽大,却无你立足之地,令师有鉴于此,是以才有那句严厉而残酷的告诫约束你,令你不敢任性嗜杀,特技凌人。”

    凌壮志听得恍然大悟,顿开蔽智,连声恭谨的应是。

    跛足道人继续郑重的说:“我老道认为,现在即然你已体会出令帅用心之苦,就应该适时适地,见机而行,切不可墨守成规,妄造无边杀孽!”

    凌壮志听到“妄造”无边杀孽,顿时渗出一身冷汗,想起卧虎庄二十几名恶汉,尽死林中,心中极感惶愧不安。

    虽然,那些庄汉均是相互误杀致死,自己并没出手,但那场惨剧,却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跛足道人误以为凌壮志幸未作错事情而感惶恐,于是,继续说:“譬如今夜,你一时糊涂,杀了我老道和苓儿春丫头,我老道敢断言,今生今世,直到你死,你都会寝不安枕,因为你是一个有良知的少年人。”

    凌壮志愈想愈怨自己悟性太高,事先没体会出师父用心之苦,今夜如非跛足道人及时点破,将来定是一个万世罪人。

    又听跛足道人继续说:“好吧,今夜之事,我老道和苓儿三人,保证不向别人谈及,希望你善自运用你具备的一身盖世武功。”

    说罢,大袖一挥,身形宛如巨鹤,直向园外那片朱楼画阁间飞去,飘忽间,已消失不见。

    凌壮志本待即时告辞,如今也不便说走了。

    春丫头似乎孤立乏味,因而愉快的说:“小婢去取壶香茶端盘点心来。”

    说罢,飘然转身,也如飞走了。

    春丫头走后,草地上只剩下凌壮志和秦香苓了。

    一个是艳丽如仙的少女,一个英挺俊拔的少年,在万花环绕,月光似水下,一双红如火白似雪的相立人影,极为醒目。

    两人相对静立,俱都默默无言,似乎都不知先说什么才好。

    秦香苓微垂螓首,闪动着一双秋波,不时斜睇着面前的凌壮志,只觉芳心卜卜只跳,玉颊微微发烧

    她暗自埋怨春丫头不该匆匆离开,但她又怕春丫头会很快的回来,她的心矛盾极了。

    凌壮志面对艳丽如火的秦香苓,不时觑目偷窥她那似嗔似喜的羞涩娇态,这时,他早忘了来此的目的,也早忘了那个武功奇高的白衫少年。

    他和娇憨秀丽的万绿萍在一起时,虽曾并肩齐步,但也却从未动过绮念遐思。

    至于高雅绝美的宫紫云,虽也曾为她的天姿丽色所惑,但内心深处,对她仍蕴藏着一丝忿怒。

    唯独面对这位秀发披肩,睛若秋波的秦香苓,令他禁不住神志恍惚,意乱情迷。

    尤其,他那故盼多情,欲语先笑的妩媚娇态,更令他不能自己。

    一阵沉默,蓦闻微垂螓首的秦香苓,怯怯的,幽幽的,低声问:“凌小侠,堂上尚有何人?”

    凌壮志一定心神,急忙含笑说:“父母先后谢世,仅在下和老仆两人。”

    秦香苓一听,玉颊再度泛起两片红云,她似是以沉默来抑制她心中的激动和欣喜,久久,又问:“凌小侠仙乡何处。”

    凌壮志谨慎的回答说:“金陵。”

    秦香苓略微抬起头来,闪烁的眸子,含情的望着凌壮志,赞声说:“那是个许多人想去的地方!”

    凌壮志心中一喜,想问:“你喜欢去吗?”

    继而一想,深觉不妥,因而改口说:“那里的名胜很多。”

    秦香苓那双明亮迷人的眸子,在凌壮志的俊面上,闪动了一会,赞叹的说:“你一点也看不出是会武功的人,倒极像是一个读书的公子。”

    凌壮志被秦香苓看得玉面发红,因而讪讪的说:“这也是先师认为我在不必要时,可以不暴露武功的原因。”

    秦香苓立即惊悸的正色说:“嗯,像你这样一身兼具四个厉害人物绝世武功的人,不严格的约束你,也真了不得!”

    凌壮志一听,立即不置可否的笑了。

    突然秦香苓的双目一亮,娇靥一红,立即羞涩的含笑地问:“假设今夜,你必须遵守令师的告诫:你会一掌将小妹击毙吗?”

    说着,那双具有撩人情愫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在凌壮志的俊面上,迫切要听他的回答。

    凌壮志是不能说会,因而毫不迟疑的摇摇头,笑着说:“当然不会!”

    秦香苓见凌壮志答的爽快,因而情不自禁的“噗嗤”笑了,笑的是那么妩媚,那么甜。

    凌壮志不知道她为何笑,但看了她醉人心神的娇态,知道她必极高兴,他游目看了一眼花园,有意岔开话题说:“这座花园虽然不大,看来极为幽雅!”

    秦香苓依然绽着愉快微笑说:“园小简陋,没植什么名花异草。”

    凌壮志一指那几座畸形怪石,赞声说:“我觉得这几怪石,倒极别致。”

    秦香苓神秘密的一笑说:“让小妹带你去看看。”

    说着,不由分说,当先向第二与第三座怪石之间走去。

    凌壮志看了秦香苓的笑,知道这几座怪石内,必有蹊跷,因而好奇心动,举步跟在秦香苓身后。

    这时,他才发觉那些似兰似麝的淡雅幽香是发自秦香苓的披肩秀发上。

    来至两座怪石之间,秦香苓回眸一笑,玉手拨开深垂的藤萝,闪身走了过去,凌壮志报以微笑,也紧跟而入。

    石内宽仅三尺,深入约一丈,即有一方编有五个藤门的圆形空地,地上细草如茵。

    再前进,曲道如纲,一连有几处相同的五门圆形空地。凌壮志好奇心动,他看出这几座怪石内,暗含着某种阵势,只是一时尚看它不出。

    正在细心观察,秦香苓已停步转身,仰面望着他,深情含笑问:“你可看出这里面有何不同之处?”

    凌壮志略谙奇术,游目一看,说:“看形势,极似五行阵势。”秦香苓顽皮的掩口一笑,玉手一指凌壮志的身后,笑着问:“你看那是什么门?”

    凌壮志一回头,身畔立起风声,心中一惊暗呼不妙,回头一看,秦香苓果然不见了。

    他断定秦香苓由“水门”挺走,因而向“金门”截去。进入金门,顿时愕了,门内依然是一方编有五个藤门圆形空地,他进入的金门,却是这面的“土门”

    凌壮志略一细看,原来是座“正反连锁五行阵法”一阵银铃似的格格娇笑,就在左方的“水门”内响起!凌壮志心中一动,摒息提气,猛向正面的“土门”扑去——果然,秦香苓正悄悄的立在那边。

    秦香苓见凌壮志突然扑来,不禁大吃一惊,转身向“火门”内飞奔!

    凌壮志童心未泯,争胜心尤盛,天真的一笑,折身奔回原阵,闪电扑进水门——迎面红影一闪,一声清脆娇呼,秦香苓迎面扑至!

    凌壮志大吃一惊,再想闪躲已来不及了。

    于是,大喝一声,右掌遥空劈出,身形一顿,疾向身后退去。就在他身形一顿的同时,收势不及的秦香苓,一声嘤咛,整个温馨的娇躯,已扑进他的怀内,蓬的一声大响,接着一声闷哼,凌壮志的后背,又撞在另一个飞身扑进阵来的人身上。

    一阵惊呼暴喝,凌壮志和秦香苓同时分开了。

    凌壮志定睛一看,心头猛然一震,面色大变——

    只见一个面如傅粉,唇若涂丹,剑眉如飞,朗目闪烁的白衫少年,正满面怒容的立在身后藤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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