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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洁贞子颔首道:“这八鬼个个可恶,若不是老前辈叫住手,贫道真不愿把他们放过。”

    了空道:“他们依仗天邪作护身符,现在天邪己死,谅他们以后再也不敢为恶了。”

    天宏方丈合掌问道:“昨夜有两个蒙面人,到本派少林寺寻事,武功很是不错,不知是哪位老前辈的门下,师伯祖知道否”

    了空说道:“老衲目前也没有确实弄清楚,你们要好好的应付,以免铸成大错。”说此,微微一顿又道;“这伏牛山到处不少高手来夺意形剑,你们要提高警觉。”说毕身子突然拔起二丈多高,呼的一声,从洁贞子师兄弟头上掠过,一起一落,庞大的身影,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洁贞子看得心头一震,暗道:八隐的武功,真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了!

    蓦地,数声惨叫由前面五六丈远的地方传出。四人立时跃身循追了过去。

    但见韦影光等六人都躺在地下,除韦影光还能说话外,其余五鬼躺着一动不动,大概已气绝身死。

    韦影光强忍心中痛苦,翻身坐了起来,咬牙怒目指着白花鬼女米宋明喝道:“你好狠的心,我生不能要你的命,死了变鬼也不能饶过你。”

    白花鬼女阴森森的一声冷笑,道:“我含羞忍辱,和你们混在一起,所为的就希望有这么一天,今天能亲手把你杀死,也好安慰我双亲在九泉之下。”

    韦影光双手按着胸,喝道:“我瞎了眼睛,死有应得,在我临死之前,想知道你的身世。”

    白花鬼女微微一笑,道:“十二年前你们这批畜牲,把黄坡东门吕家庄,吕秀才一家十八口完全杀死,所有的财物金银劫走,有这回事吗?”

    八鬼真是为了劫财,而杀人灭口吗?那绝不是这样简单的事,但吕明珠当时年纪太小,还不知道今中底细,事后主使她报仇的人,也未将内在情形全细告诉她,目前还是一个不解之谜。

    韦影光点点头,道:“不错,我们八妹米银花十年前收养的孤女,谁也没有想到就是吕家的女儿。她大概也是你害死的了。”

    米宋明点点头,道:“我吕明珠为了报父兄血海深仇,用尽干方百计,化名米宋明,拜她为师,岂能怪我狠下毒手。”

    韦影光两眼一翻,身子向后一仰,两脚一伸,竟然了账。

    原来吕明珠扶着席传雍走在最后面,右手一扬,用满天飞雨手法,甩出一把“花蕊银针”这种花蕊银针很是很是霸道,击出去并没有破空之声,百花鬼女练这手花蕊银针功夫,暗中不知吃过多少苦头。

    在三丈之内,无不命中,而且花蕊银针,可以深人肌肤之内,随血循环刺破心脏而死。

    百花鬼女看他们六人都死了之后,望空拜了下去,哭道:“爸爸、妈妈,阴灵有知,女儿吕明珠忍辱含羞,今夜总算手刃了灭门的仇人,女儿为了报灭门之仇,把清白之身沾了鬼气,再也无颜偷生人世,爸爸、妈妈,女儿就要到两位老人家面前来了。”

    说完,将贵剑往自己的颈子上一横,就要自刎呢!

    落魄书生眼明手快,顺手折了一段树枝,倏然掷出。身子也同时跃起,直向百花鬼女身前跃去。

    只闻“叮当”一声,百花鬼女手中的长剑,被树枝震去四五尺远,跌落地下。

    落魄书生大出一声,道:“姑娘大仇已报,何苦要自刎呢?”

    吕明殊抬头望了一眼,很悲伤的哭道:“孤女身世清白,为守报灭门的大仇,混身盗匪之中,博得一身恶名,那还有颜面偷生人世。”

    右掌一扬,又要自击“天灵穴”自绝。

    落魄书生右手疾伸,将她的手腕抓住,道:“出污泥而不染,人家钦佩还来不及,那还有人耻笑于你。”

    这时,天宏方丈和洁贞子师兄弟都已走了过来。

    天宏方丈合掌念了一声佛,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想开一点罢。”

    吕明珠哭道:“孤女全家被害,天涯茫茫,何处是归宿。活在世上飘零无依,倒不如追随父母于九泉。”

    洁贞子微微一笑道:“姑娘想错啦,为人宁可世上挨,不可地下埋,你若怕以后无依,就拜在申大侠名下,做个义女吧。”

    天宏方丈大笑一声,道:“好极,好极。”

    落魄书生笑道:“道长和大师是不是有意拿我的开心,我穷得上无片瓦,下无寸士,在凉亭子上编结草鞋为生,那能收得起一个义女。”

    吕明珠赶忙跪下磕头,道:“只要身世清白,就是再穷再苦何妨,干爹编织草鞋,女儿替人家浆洗衣服,也是心甘情愿,万望老前辈予以收留,感恩不尽。”

    落魄书生只笑的合不拢口,笑罢说道:“姑娘的想法,倒合了我落魄书生的心愿!但凭你这几句话,就是你不愿拜我做干爹,也要强收你做干女儿不可。”

    天宏方丈笑道:“老衲虽然皈依我佛,但在四方都去化过缘,阅人千万,就没有见过这等事,先前不肯收,现在又要强收。”

    吕明珠叩了三个头,叫了一声干爹。

    落魄书生把她扶了起来,笑道:“好了,好了,以后我一定要给你找个穷干女婿。”

    吕明珠羞答答的说道:“干爹的吩咐,义女无不遵命。”

    洁贞子笑道:“吃喜酒可别忘记请贫道啦。”

    天宏方丈道:“这是以后的事,我们还是赶快去找郭姑娘吧。”

    他们回到布袋谷口一望,火势虽然未灭,但郭索娟己不知去向,放眼查看深谷,蒙面人也失去了踪影。

    天宏方丈心头一震,道:“郭姑娘恐怕遭了蒙面人的毒手了。”

    落魄书生道:“我们沿着深谷四周搜寻看看,有没有她的匕首,如果没有她的匕首,那就是她先走了。”

    天宏方丈道:“郭姑娘个性很倔强,她先走了也说不定。”

    洁贞子眉头一皱,道:“刚才我们听到一声惊叫,是不是蒙面人把郭姑娘掷到大火之中烧化了。”

    落魄书生的鼻子轻轻地耸了耸,道:“若是抛人火中烧死,一定有一股焦臭的味道,这儿并无异味。”

    清贞子道:“闻到惊叫声,已有一个时辰之久了,这等猛烈的大火,不说个人,就是一条大水牛,也给烧化啦,那还有焦臭的味道留着呢!”

    落魄书生道:“不管她是否被掷下烈火中烧死,我也得尽人事搜寻一番,两位道兄有紧要事,那就请便。”

    清贞子听他下逐容令,心中很不高兴,但看在他刚才伸手抢救的份上,只好勉强忍受着道:“贫道师兄弟,不过是猜测而已,并不反对申兄的意见。”

    他们沿着深谷从南面排搜过去,刚搜至西边密林边缘,只闻密林中隐隐传来一阵皮鞭抽打之声。

    这片树林很是茂密,站在森林边缘,不易看到里面的情景,五人倾耳一听,闻到一声娇叱,道:“像你这等‘但见新人笑,不闻旧人欢!’的薄情郎,只鞭打你一阵,实在是太便宜了。”

    话声一落,接着又是一阵“啪啪啪”的鞭答之声。

    但是令人奇怪,鞭笞的声音是那么沉重,可见下手不轻,为何始终听不到有人哼叫一声呢?

    鞭笞的声音停止了,传出来的声音是个悲伤女子的诉说:“我从无欺人之心,负人之念,人生的酷刑,为什么要降到我的头上,残酷的不是这世界,却是你这薄情人,多少年来,多少个晚上,我独自停立于峰岭寒风之中,希望呜呜呜呜。”

    听说到此,竟啜泣起来,泣声悲伤,令人闻之鼻酸。

    天宏方丈虽是出家人,但听到那如深闺哀怨,杜鹃泣血低泣声,也不禁心酸而暗念一声:“阿弥陀佛。”

    百花女轻轻地拉了一下落魄书生的衣袖,道:“干爹,树林中一定是一对旧识的情侣,女的感伤,男的薄情,我们要不要进树林内去看看?”

    落魄书生点点头,身形一晃,当先向树林里跃去。

    四人也跟随他的身后跃去,窜入林中一看,并没有见到女人,只有一个男子双手被绑着,悬空吊在一株大树上,双脚离地。

    落魄书生跃过去一看,吊在树上的竟是许青松,赶忙把他解了下来一看,只见他被打得皮破血流,浑身鞭伤累累,落魄书生看他这副狼狈可怜相,不由笑着打趣道:“许老弟,是何人的无情鞭,把你打得这副样子?”

    许青松心中又怨怒,又羞惭,见了落魄书生,有苦难言,半晌,俊脸一红,苦笑一声,道:“冤枉挨一顿打,真是倒楣到极点!”

    天宏方丈眉毛一皱,问道:“是不是和小侠在临汝迎宾馆谈话的那个蒙面人?”

    许青松点点头,道:“是。”

    落魄书生纵声笑道:“许老弟,玩火不打紧,当心被火烧死,女人打翻了醋坛,就有你消受的。”

    百花女娇羞的一笑,道:“干爹,别说笑啦,这位小侠已被打的够痛苦了!”

    落魄书生哈哈一阵大笑,道:“珠儿别自作多情,你若再卷人旋涡,不但许老弟吃不消,你也一样的痛苦。”

    百花女被说得粉脸绯红,赶忙把头低下,一扭身腰撒娇地说道:“不来了!干爹就是爱说笑,义女”底下的话,极不好再说了。

    天宏方丈听落魄书生说话很风趣,也忍不住微微一笑,问道:“许小侠还能走动吗?”

    许青松点点头,道:“一点皮肉之伤,晚辈尚承受得起。”

    阳光被横陈的枝叶遮住,树底下很阴湿。一般腐烂树叶的霉味,冲人鼻内,令人感到有些头晕脑胀,他们不得不赶快离开森林。

    风从树梢吹过,树叶便发出轻细的软语,恍似小夫妇躲在树叶中喁喁情话。

    树影婆娑,由叶缝里漏下来淡淡月光,在枝叶铺得厚厚的地上,印成一片美丽的图案。

    他们边走边欣赏着,走出树林,已到了深谷的西面,放眼远眺,万山起伏,脚下尽是奇峰怪石。

    他们六人都身具绝顶的轻身功夫,虽在这危岩峭壁上行走,并不感觉吃力。

    疾行一阵,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悬崖上面,蓦闻一声轻微的冷哼,由崖下传上来,这哼声在深夜岑静山崖响起听得分外清楚,六人俱觉诧异不已!

    抬头一望,六人之中除了百花女外,都猛然吃了一大惊,只见离崖顶约莫五六十丈下面有一块突出崖石上,蒙面人和郭姑娘均在那里。

    蒙面人面对郭姑娘盘坐在靠里面的一边,而郭姑娘却危立在崖边,下临千丈深谷,此时若是蒙面人一举手,郭姑娘将被逼下千丈深谷,跌成粉身碎骨。

    六个人一齐伏在崖顶,向下窥视,各人心脏猛跳,怀着不同的紧张情绪

    蒙面人仍旧不出话,仍举笑在追魂拍写字代言道:“你是好好人家的姑娘,为什么要离开家庭,出来学武艺呢?”

    郭姑娘冷哼一声,道:“这是我私人的事,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用不着你过问。”

    蒙面人写道:“不是我要问你的事,只觉你的思想错误,替你惋惜罢了!”

    郭姑娘淡淡地管道:“人各有志,用不着你惋惜。”

    蒙面人写道:“你抛弃家庭出来学会,想必有企图”

    郭姑娘道:“我一个闺阁少女,离家学艺,吃尽千辛万苦,若不是有企图,难道是发疯!”

    蒙面人写道:“我倒要想明白你出来学艺的企图,但不知能否坦诚相告?”

    郭姑娘缓缓地答道:“坦诚相告并无不可,但你得先把蒙面黑布去掉,让我看看你面目再说。”

    蒙面人写道:“我先前已经告诉过你,我的面目羞于见人,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郭姑娘道:“那么,你盘问我这些事,究竟是何用意?”

    蒙面人写道:“事不关心莫开口,既然问你,就是有原因存在。”

    郭姑娘被蒙面人掳来此地,逼他站立于丈危崖边缘,心中虽是怒恨到极点,但武功不及蒙面人甚远,就是想存拼死之心,也不可能,只有心中急愤而已,她见蒙面人紧紧地盘问,略一思忖,答道:“若是把我出来学艺的原因,对你说了,你是不是答应放我走?”

    蒙面人点点头写道:“只要你说得坦白无隐,我当然可以放你走。”

    郭姑娘低头沉思一阵,微喟了一声,抬头答道:“我有一位表兄,十年前晋省考试,一去不返,他的父母和我的父母系通家之好,而且我和表兄有婚”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而且我表哥跟我父亲研读三年的书,有耳鬓厮磨之情,我出家学艺,就是为便利寻找他的下落。”

    蒙面人望了她一眼,写道:“那时你们两人都年纪很小,事隔十年,难道还不会忘记?”

    郭姑娘道:“既有婚姻之议,岂可视同儿戏?不说十年,就是一百年,我也绝对忘不了。”

    蒙面人写道:“假使你的那位表兄已经死了呢?”

    郭姑娘干脆的说道:“生是胡家人,死是胡家鬼,他确实是死了,我就守他一辈子。”

    蒙面人听得这话,脸巾微微地一阵颤动,似是为郭姑娘的坚贞守节的意志所感动,低下头去。

    郭姑娘见有机可乘,欺前一步,右手疾伸想一把抓落他的蒙面黑巾,她以为这下蒙面人的庐山真面目非暴露不可。

    谁知她快蒙面人比她更快,只一扬右手她感到有一股巨大的劲力,阻止了她的动作,脚步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

    蒙面人身形一长,立了起来,把写在追魂拍上的字,映在她的眼前,只见拍上写道:“你说的人就是没有死,这一辈子恐怕也难见着他了!”

    郭姑娘目怔怔地望着追魂拍上的字句,脑际间如闪电似的掠起一个念头!莫非他就是否则,别人的事他何必答的这么肯定?难道他己变了

    一对秋水般清澈的眼睛,望着蒙面人上下仔细地打量,想从他身上看出一丝特徽,但她失望了。

    蒙面人除了眼睛和一付整洁的牙齿可以被人看见外,全身都被遮掩,那能找得一丝童年时所能记怀的特徽呢?纵然他露出面貌,经过了这多年的变化,也叫人无从辨识。

    尤其蒙面人的武功高得出奇,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小孩子,纵然天资超人,聪明绝顶,在这短短的十年中,也绝难学到如此高深的武功,而且他世代书香的子弟,不会弃文学武啊!

    但她对于蒙面人写在追魂拍上的两句话,仍感觉非常怀疑,于是反问道:“他如果不活在世上的话,你可以肯定我见不到他了呢?”

    蒙面人听了,似是一怔,翻拍写道:“我见过你表兄的面,他被人害得很惨,决定今世不想见到他的表妹了!”

    说到这里,突然又翻转迫魂拍继续写道:“不过世上同名同姓的人不少,偶然巧合的事也很少,我见过的那位胡少华究竟是不是姑娘的表兄,实难确定哩!我说的话希望姑娘不要介意。”

    郭姑娘心头一酸,眼泪夺眶而出,突然旋转身躯,面向深谷,哭诉道:“少华啊!少华,在这空山寂寂,毒蛇猛兽环伺之中,你能知道有一人,立身虎口,为你流泪,为你悲伤吗?啊!少华,她为你忍受了世人不可忍受的羞辱,痛苦少华啊!少华,她在期待你,盼望你早日回到她的身边,你就是被人挖去了眼睛,割去了舌头,她会使你得到安慰,快乐啊!少华,她日间思念着你,夜里梦着你,纵然你不能给他一个美丽的希望,难道你不能在她梦中留下一丝什么吗”

    蒙面人突然拔身而起,猛向深谷扑了下去。

    郭姑娘和伏身在崖上偷看的落魄书生等人,都不禁同时大吃一惊。

    放眼向深谷中一望,深不见底,眨眼之间,就看不到蒙面人的影踪。

    郭素娟发出一声,哀痛的叫声,娇躯突然纵起,就在她想跟着蒙面人,扑下千丈深谷时,突然头顶上传来一声大叫道:“师妹”跟着一条人影从崖顶上扑了下来。

    郭素娟猛然收住身形抬眼一望,发觉扑下来的是她的师兄——许青松,她跳崖殉情的心志已坚,娇躯又疾速跃起。

    许青松倏然悬空一掌,将师妹纵起身子逼落原处,人也跟着飘落在她身旁,道:“师妹也想跟着蒙面人葬身深壑不成?”

    郭素娟不见他还好,见了他心中之气更大,尤其他这一句话问得她无名火起,欺前一步,双掌同时扬起,狠狠掴了许青松两个耳光。

    许青松刚才被他的世妹吊起,挨了一阵冤枉的无情鞭子,怒气犹未消,现在又无缘无故地挨了两记耳光,如风扇火,顿时怒火三千丈,大喝一声,道:“师妹,你这等对待师兄,难道我真怕你不成?”扬手就欲上前动手。

    郭素娟冷哼一声,道:“你见了你的世妹,那还能记得起我,从今天起,不许你再叫我师妹。”右掌一扬,直向许青松当胸劈去。

    许青松身形一晃,让过掌势,呼的一掌,击向郭姑娘的肩头。

    两人心中都两起一股莫名的怒火,一旦动起手来,谁也不肯让谁,竟然忘却彼此是师兄妹,在这弹丸之地打得激烈之极。

    落魄书生见他们两个动了真火,万一失足落下深谷,岂不要造成大错,厉喝一声,道:“你们当真的不要命了么,想那光义老牛鼻子,在武林中也算得上一代武学宗师,我不相信他会教你们自相残杀的弟子来。”

    许青松听得心中打了一个冷颤,猛然惊醒,忙将掌势倏然收回。

    但是这块突崖上,很是狭小,闪让不开不硬封硬架,就得挺身挨掌,只好咬紧牙根,承受他师妹猛狠的一击。

    郭姑娘见掌势倏回,心头一震,赶忙也将击出的力道卸去,但她是连人带招并进的劲道虽然卸去,可是手掌仍然接到许青松的胸上。

    手掌触处,只觉得潮湿的黏手,收回手掌一看,竟是沾黏的紫血,心头一骇,急促地问道:“你身上那来的血,把衣服掀开来让我看看。”

    许青松忙把被服解了开来,露出身上一条条的伤痕。

    郭姑娘看得先是一惊,而后又冷冷地道:“你身上的伤痕,是不是因为碰到了多年不见的世妹,快乐得忘了形,失足滚下山麓,被藤刺锐石划伤的?”这话听得许青松啼笑皆非,叹了口气道:“师妹不要再讽刺我了,这那里是滚伤的,乃是她对我下的毒手。”

    “谁听你的鬼话,你和她见了面之后,惟恐我妨害你们畅诉离情,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她那能忍心把你打成这等摸样?”

    许青松又长长地叹息一声,道:“师妹,别误会了,我真是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郭素绸又冷冷地叹声疑问:“难道她对你变了心不成?”

    许青松听她这一问,倒被问得征住了,急切之间,却不如如何应答,心想世妹对我倒并没有变心,不过是怀疑我移情别恋,打翻了醋缸罢了但这话怎么能对她说

    但他又不肯说谎,只好摇摇头,支晤地道:“倒不是变了心,而是发生了误会。”

    “呸!谁听你的鬼话!”郭素娟说了这句话,立即施展壁虎游墙功,背向右边崖壁一贴,手脚齐动,游下崖顶。

    天宏方丈念了一声拂,道:“郭姑娘,老衲早在这儿准备支援你,对于崖下发生的事,一目了然,也许蒙面人被你的一番泣诉感动,所以纵下谷去走了!”

    落魄书生哈哈一笑,道:“若不是郭姑娘有这么一套换作任何人也难逃过此劫。”

    洁贞子一皱眉道:“这等峻脸的深谷,蒙面人飞身跃下,纵有绝顶的轻功,也非受伤不可,这机会倒不可错过。”

    百花女缓缓地走至郭姑娘身边,裣衽一礼,道:“郭姐姐你好危险啊,你先前那种举动,骇得小妹现在还心跳不止哩!”

    郭姑娘望着百花女,怔了一阵,见她不仅人长得美,而且态度大方,不由惺惺相惜,还了一礼,微笑问道:“你贵姓芳名,今年几岁了。”

    落魄书生抢先答道:“她叫吕明珠,是我新收的义女。”

    百花女娇笑一声,道:“干爹,我今年十七岁啦,怎么不告诉姐姐呢?”

    天宏方丈此时正在注意观察地形,忽发现左边的崖壁,没有此处脚下来得陡峭,于是打断了三人的说话,建议道:“走!我们由左边跃下去看看。”

    他们七人费了有半个时辰之久,才从左边斜倾的危崖走落谷底。

    这是个峡谷,两面峭壁对立,满谷生长着一人高的荒草,经晚风一吹,草波如浪涛发出嚷嚷之声,崖高谷深,月光不透,令人有阴森森之感。

    七人的目力都强,在暗影中仍能辨别,这谷的形势,是曲曲折折,向浙川方面延伸。

    他们现在身临之地,离蒙面人扑下的谷底,相距有两三里路,七人展开草上飞行的轻功,向蒙面人扑下之处,疾驰过去。

    但见蒙面人跃下之处,荒草被踏折了很多,草上留有鲜红的血迹,一块蒙面黑巾也被撕破掉落草上。

    再仔细地查看附近,好似发生过一番激烈的打头现象,但除此方圆三四丈内,荒草被踏折外,其余的地方,又没有发现一点痕迹。

    郭素娟用剑尖挑起蒙面黑布,仔细辨认,并不是要挟她说话那个蒙面人头上的黑巾,于是绝望哀痛又回转到一线难以捉摸的希望。

    七人站在被残踏的草地上怔了一阵神,猜不出是什么一回事,终于天宏方丈招呼着众人同向谷口跃奔出去。

    沿着深谷的草地,奔驰了约莫顿饭时间,忽见面前横堵着一道峭壁。

    天宏方丈首先住脚,向那一道横堵峭壁上查看路径,路径没有看见,却发现左面崖下,有一两丈左右高及宽大的大崖洞,洞额上面横刻着“哭笑洞”三个大字。笔划细而深,好像是武林中人施展金刚指功刻成的。

    他发现了这个名称奇怪的石洞后,便回头对其他六人道:“这个石洞十分古怪,不知是不是透过这座悬崖,发果能通的话,倒是去浙川的捷径。”

    洁贞子的首先答道:“不管通不通,我们不妨入洞试试,蒙面人在此出没,可能藏身这洞内,趁他摔伤之际,我们正好把他除掉。”

    落魄书生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进洞看看倒是可以,但愿蒙面人不在这崖洞内,不然,我们这几个生不同时,死倒同穴了。”

    天宏方丈听了暗自吃了一惊,本想提议转身,另觅追路,既而一想,若能借机会将蒙面人除掉,到可挽救武林一场浩劫。

    洁贞子见天宏大师怔怔地想得出神,微微一笑,道:“生死有命,纵然蒙面人在洞内,也未必就束手待毙。”

    郭姑娘的心理却有不同的想法,她却希望能再到蒙面人于是说道:“蒙面人武功确实高深,但我们有这么多的高手,未见得就怕他。”

    落魄书生放声笑道:“郭姑娘,我知道你很想再见到他,但你一个人想见他,倒是不碍事,若你怂恿我们一同进洞,一旦见了蒙面人,你能负起大家的生命安全责任吗?”

    天宏方丈听他们说话,都含着火药味,赶忙说道:“有申施主和郭姑娘在场,纵然蒙面人在洞内,也是有惊无险。”话毕,当先跃入洞内。

    初入洞时,还可看到一线斜入洞的月光,到达二三丈深之后,便漆黑一片,但他们七人没练有一双锐厉的目光,略一停身,又继续前进。

    脚步经地之处,觉得洞内十分干燥,但洞腹入内,曲曲折折,有的地方很高,可容人昂首直入,而有的地方却很矮,须得弯腰而进。

    转弯抹角地走了约有一顿饭工夫,突觉洞内时有水点落下,滴在头颈上,寒冷得令人打颤,脚底觉得有些溜滑,踏上去好像有一层厚厚的青苔,若是不会武功的人,一定会滑倒。

    他们七人都身具绝顶的轻功,在这洞内,虽然地下溜滑,却不能阻碍他们的前进。

    又走了一阵,越过一道石脊,前面豁然开朗,乃是一个高大的石洞。

    洞顶悬挂的石乳,和两边的岩石,都是乳白色,使人一目了然,只见这个洞,有六七丈宽,四、五十丈之高,中间有一大块耸立的岩石,也有二丈左右高,三丈多宽。

    天宏方丈绕着洞中耸立的岩石,左右转了半圈,发现岩石东西各有一个石门,一半天然形成,一半似经过人工整修,两个石门均用竹帘挡住,原来是一个洞底之洞。

    七人都曾阅历过深山名洞,就是未曾见过这样古怪的石桐,不由都诧异地咦了一声,看得愣在当地。

    天宏方丈一看石门悬挂的竹帘,忖道:难道蒙面人就在这个洞内么?伸手一掀开竹帘,尚未亦伸头探望,蓦闻一声低微的哭泣,由洞内停出,不觉骇得心头一跳,赶紧把头缩回。

    这哭声开始是吞声的哭泣,声音宛似一个稚弱的孩子,声音愈哭愈大,也愈哭愈悲伤。

    到后来悲伤的哭声中,还隐带着哭诉的话声。

    七人听得这悲伤的哭诉声,心中都好似小鼓打撞般,蹦蹦的跳,均以为是蒙面人在洞中哭泣。

    但仔细一声哭诉的声音十分低细,好似是一个女子的哭音。

    这时,许小侠心中更显得紧张,以为是他世妹隐在洞中哭泣,俊目中不由的含着两包泪水,险些随那低泣的声音流了出来。

    七人都摒气细听,但闻得洞内传来哭诉,道:“天啊,为什么要把世上一切痛苦,都降临到我无名女的头上呜呜呜我一出娘胎,母亲就流血死亡。刚五岁父亲又被蛇咬伤毙命,七岁又身罹恶病,变成了残废,呜呜呜,这些罪孽巴经够我受的了,呜呜呜”

    这时已听出隐在洞在内哭泣的,不是两个蒙面人中的任何一个,七人都吁了一口气,把胸头压着的一块重铅移了下来。

    许小侠用衣袖揉了一下眼睛,低头暗自好笑,忖道:我这等情形,若被师妹看见,又要

    那低诉悲伤哭泣,愈诉愈悲惨。

    铁石心肠的人听了这悲伤的哭诉,也要一掬同情之泪。尤其二女听到洞中人边哭边诉,不禁也为之心酸暗暗啜泣。百花女身历过此种痛苦,更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许青松受了洞中哭泣的感染,想起世妹被强盗劫走后的遭遇,也情不自禁地放声痛哭起来。

    天宏方丈心地慈悲,也几乎掉泪,赶忙双掌合十口诵大悲经,克制心中所受的悲伤感染。

    洁贞子师兄弟也高唱德经,使心中空明,渐渐把洞底停出的悲惨哭声遗忘。

    刹那间,哭泣声、念经声,混和成一片哀乐,原来阴森森的石洞,更充满了凄凉和恐怖。

    落魄书生对这片哀乐,听得心中也渐渐地感伤起来,但他一向是乐观,豁达的,他想人生本来就是痛苦的,哭岂能解除得了痛苦,于是克制感伤,把心乎静下来,闭目似之不闻。忖道:这洞内不见天日,突然想到老哥哥授他的锦囊赶忙悄悄拿出来打开黄袋一瞧只有二字“宝剑”落魄书生初看不知何意义,略一思忖,便意会洞内藏有神剑。

    那自称无名女的,又不断地连着哭诉道:“我十岁的时候又患了鼓腹之症,百医罔效,被恶毒的叔母,半夜里把我拖到远远的一座大山里去喂狼狗,呜呜呜”

    落魄书生毫不动心地听着哭诉,心中暗暗笑着答道:“你那叔母固然可恶,但她没有把你杀死再抛出去,倒还算有点良心。”

    哭诉之声,不断地传出来,道:“幸而我命不该绝,被人救到这洞内,留得一条残余的性命,可是救我的人,每天只给我吃两只生麻雀(鸟名),就此度过了数十年病、老、饿、苦的生活,呜呜呜”

    落魄书生暗自笑道:“有人救你到这里,每日供给两只麻雀,比我在凉亭上餐风宿雨织草鞋度日要强多了。”

    哭声和念经之声,越来越哀沉,凄风苦雨,弥漫了石洞,许青松、郭素娟、吕明珠涉世未深底,一男二女,受了无名女的悲哭泣所感染,仿如同身其境,跟着哭得凄凄楚楚。哭到最后,眼泪也流干了,转成哀沉咽泣。

    念诵大悲经和道德经的天宏方丈,洁贞子师兄弟,也觉口干舌燥,哭声渐渐低微,各闭眼睛,露出满脸愁苦之色。

    落魄书生骤觉声音渐渐低弱,猛一睁眼,打量一下每人的眼角,都挂着一道泪痕,暗暗骂道:“少年男女感情脆弱,情有可原,老秃头和牛鼻子也会中人的鬼门道?”

    正想开口喝醒他们,突见竹帘掀动,由洞底的洞中,闪出一个老妇人来,只见她手一扬,洞内立时散出一股异香,老秃头和两个牛鼻子,一男二女立时仰翻地下。

    落魄书生突闻香,知道不好,连忙闭住呼吸,暗自运功抵御,他假装着,也即时向后仰卧下。

    他偷眼斜望,只见出来的怪妇,披头散发,看不清她的面貌,但见她有一个似怀胎足月的大肚子,身上披的是蓑衣。更令人奇的是她怀着那大的肚子,居然会蹦蹦跳跳。而且非常的活泼灵便。

    她蹦跳到诸人面前,突然站住脚,一抬右手,把覆盖面上的头发一分,露出一副肤色雪白,五官端正,唇红齿白的面庞,左手指头时伸时曲,嘴唇嚅动,似是在推算什么?

    怪!落魄书生暗叫了一声,心想今夜莫非碰到鬼了。

    他看到对方的一对眼睛,竟然寒光闪闪,阴冷锐厉之极,不禁心里一震,打了一个冷战!

    蓦地,这鬼魅似的无名女,发出一声凄厉的干号,号声甫落,又变作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我在这洞底中四十年来已杀了九百九十四人,十殿阎王托梦给我说,只要杀了一千个,就在生死簿上注销了我的姓名,从此我的痛苦得到解脱,现在眼前有着七人,还有一个多的,怎么处置呢?”

    落魄书生听了此话,心里不禁暗暗惊骇,忖道:照她的说法,我们这次自投罗网,倒是来替她完劫脱苦了!

    心念未完,无名女忽地跳到他的面前,他以为要第一个向他下手,一提丹田真气,暗暗劲贯双膏,以防不测。

    但无名女并没有立即向他下手,她举目凝视有顷,突然说道:“读书的人虽然手无缚杂之力,但是鬼计多端,做起坏事来,比任何人都要精明狠毒,像这样的人,留不得!该死!”

    落魄书生暗暗咒骂道:我落魄书生从来没有动过邪念,做过坏事,你竟敢信口开河,对我滥放厥词,我要看看你怎么对付我?

    无名女转身跳到二女面前,看了她俩一眼,冷冷地道:“这两个女娃儿真够美丽,将来不知道要疯狂了多少男人,留不得,该杀。”

    此时,无名女正好背对落魄书生,若乘机跃起给她背后一拳,以他所练的龙虎拳威力,纵然无名女有点修为,也难免不被打得骨碎肉烂,但他一向光明正大岂肯做这种偷袭举动!暗暗地监视着无名女的动作,筹划对付之策。

    无名女又跳到天宏方丈及洁贞子师兄弟三人面前,道:“和尚,道士应该是清静无为的,但不在庙里礼佛清修,却仗剑行走江湖,决不是好东西,也该死!”

    落魄书生又在一旁暗骂,道:“怪不得天公要将一切苦难降临到你的头上,世上的人,在你的心目中,没有一个是好人,其实你倒是个道道地地的坏人。”

    无名女最后跳到许青松身前,低头一望,道:“这个年青小伙子,貌相郭厚,心地光明纯洁,倒有一点出息,将来能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就留下他一命吧。”

    话听甫落,身形一晃先挟起百花女一掀竹帘,跳入洞内之洞去,动作快如电光石火,落魄书生发觉拦阻已经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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