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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赶尸匠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铁匠、木匠、皮匠、石匠、钟表匠、泥瓦匠,甚至理发师以前也被叫作剃头匠,对这些古老的职业,诸位一定非常熟悉,可是我敢打赌,您绝对没有听说过“赶尸匠”这么一个职业,三百六十行里也找不出这个行业,但它确实存在,在民国早期的湘西地区,即湖南、四川、湖北三省交界的一带,老百姓都知道赶尸匠这么一个行当,从某种程度来讲,它不仅意味着神秘与恐怖,也意味着高收入,当然这种“高收入”只针对种地和做小本生意而言。

    若用现代词汇来解释,赶尸匠相当于速递员,速递的不是包裹,而是一具尸体。中国人特别眷恋自己的故土,不管在外面发财还是落魄,叶落必须归根。客死异乡的游子,即使没有回故土安葬的遗愿,孝子贤孙们也必须搬丧原籍,亲朋好友更有资助的义务。但如果拖着一口棺材穿州过省,那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当时的交通工具,象火车、飞机、汽车并不普及,都是达官贵人才用得起的东西,因此,赶尸匠这个行当就应运而生了。在湘西一些县城、乡镇的街边,支一个小摊,没什么摆设,一张白纸上写着“包吆死人过省”,算是广告。“吆”就是吆喝,用当地话来说,赶尸就是“吆死人”。路人一旦有这项业务需求,就会上前双手抱拳道:“师傅,您受累,请您吆一回,酬金我给您一块大洋(就是一枚银元)。”赶尸匠若觉得酬金合适,决定接下这宗生意,就拿出一张黄纸,让客人把死人的姓名、性别、年龄、出生年月、去世年月,需送达目的地这些统统写下来(相当于客户填写订单)。然后按照约定时间,赶尸匠上门取尸,这就上路了。

    也许有人觉得奇怪,死人还需要吆喝?对了!这可不是“速递员”扛着一具尸体从甲地赶往乙地。湘西一带上了年纪的老人,小时候大都见过这样的恐怖场景:赶尸匠在前面一路走着,嘴里发出吆喝,死人跟在后面,也在走路……

    第一次看见赶尸匠,狗娃还是十六岁的少年。狗娃是他的小名,没人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十六岁的狗娃明显矮一截,人瘦得象竹竿。那时候可不象现在,现在的十六岁少年,长得人高马大,不仅玩起篮球来出神入化,泡妞搞马子更有一手,能让小他一岁的女友去堕胎……

    狗娃的爹是农民,家里有四个孩子,狗娃是老三,跟绝大多数的农民一样,一家人过着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果说有什么改变,那就是从狗娃看见赶尸匠那一天算起。

    那天,爹把家里种的粮食拿到镇上去卖,集镇上的热闹让狗娃兴奋不已,回来的路上,他唠唠叨叨说着,没看见他爹脸色阴沉,粮食卖得不好,没有取得预期的业绩,难怪一路上唉声叹气。

    他们经过一个叫碾子村的地方,时间大概在下午四点多,再走七、八里地就该到家了。就在他们赶路的时候,听见前面响起一阵“嘡……嘡……嘡……”的锣声。

    长在乡下的狗娃听过各种锣声,可这种锣声他是头一次听到,声音略有点闷,在闷里又带着一种异样的清脆,实在难以形容,估计这面锣很小。

    狗娃抬头一看,没看见敲锣的人,却看见一番奇怪的景象,刚才还三三两两的村民们顿作鸟兽散,坐在自家门口的村民,夹起小板凳一头钻回家中,离家稍远的更是一路飞奔逃回家中,关起院门,插上门栓,紧闭窗户,在外面玩耍的小孩被大人拦腰一抱就走,不仅如此,村民还把自家养的狗拴起来,不许它乱叫。只过了一分钟,整座村子就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爹,他们这是怎么啦?”狗娃奇怪地问,回头一看,爹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

    “糟嘞!碰上了!”狗娃的爹嘀咕了一句。

    “碰上什么?”话音刚落,狗娃就看见两个人影朝这边过来,看方向,是从村外的乡关大道上过来的,打算穿过这个村子,两个人都穿着黑衣服,一前一后,前头的就是敲锣者,只是他们走路的样子有点怪怪……

    没等狗娃看清楚,被他爹一把拽住,拉着狗娃跑到一堵土墙前,往地上一蹲,脸朝墙,背朝外,不容狗娃挣扎,爹低声警告他:“不许偷看,让他们过去了,咱们再接着赶路!”

    狗娃点点头,说话间,锣声越来越近了。

    十六岁的少年有很强的好奇心,狗娃偷偷看了他爹一眼,爹闭着眼睛,恨不能把耳朵也捂起来,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于是狗娃悄悄把头侧过来,朝身后望去——

    两个黑衣人离他们越来越近了,前面的穿着一件青布长衫,腰里系着一根黑色腰带,挂着一只小铃铛,头戴一顶青布帽,手里拿着一面锣,边走边敲,那面锣其实很小,跟一只碗差不多,敲起来“嘡嘡嘡”,跟常见的大锣声音截然不同,听起来阴飕飕的,让人脊背发凉。而且他走路的样子很怪,身体是斜的,一只眼睛看前面的路,一只眼睛看后面的人,好象担心后面的人走丢了。每走一段路,就撒下一张纸片,纸是圆形的,中间剪开一个方形的口子,狗娃认得,这是给死人烧的纸钱。

    后面那个更奇怪,一件宽大的黑袍子把人套在里面,没有衣袖,头上戴一顶黑色高帽子,足有一尺高,帽檐上粘着一张黄纸,黄纸垂下来正好把脸遮住。他走路的样子更怪,裹在黑袍里的身躯既臃肿又僵硬,怎么看都让人不舒服。

    狗娃觉得奇怪,那人脸上盖着黄纸,视线被遮挡了,如何看清路?狗娃窥视了半天,终于看明白,那人是靠前面撒下的纸钱来认路的。

    毕竟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狗娃索性扭过身来看个究竟,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后面那个裹着大黑袍的,似乎觉察到旁边有人在看自己,竟一个转身,朝狗娃父子蹲的土墙过来了!

    目瞪口呆的狗娃望着他朝自己越来越近,宽大的黑袍里好象裹的不仅是身体,还有一股阴风,风把他脸上盖的黄纸吹了起来,露出半张黑乎乎的脸……

    好在这时候,前面穿青布长衫的发现了后面的走偏了路,赶紧掏出腰里挂的小铃铛叮铃叮铃一摇,后面这个象是小鸡听到了母鸡的召唤,掉头就走了。狗娃一直目送他们消失在村的东面,脑袋才被他爹狠狠按了下去,“死小子,爹不是叫你别偷看?!”

    回去的路上,狗娃缠着他爹,要他说清楚那两人究竟是谁。爹告诉他,前面的是赶尸匠,至于后面那个,是死人。

    “死人怎么会走路?”狗娃已经十六岁了,有他的辨别能力。

    “赶尸匠就有这种本事,能把死人赶着走路。”

    狗娃的爹开始如数家珍,把自己道听途说的奇闻逐一道来,赶尸匠必须学会多门功夫,比如“站立功”,也就是让躺着的死尸站立起来。第二件是“行走功”,也就是让死尸停走自如。第三件是“转弯功”,就是让死尸走路能够转弯。还有“下坡功”、“上坡功”、“过桥功”、“哑狗功”,可使沿途的狗见到死尸不吠叫。因为死尸怕狗叫,狗一叫,死尸会惊倒,特别怕狗扑上来咬,死尸没有反抗能力,狗的尖牙会把尸体咬得七零八落。最后一种功叫“还魂功”,功夫越到家,死尸的魂就还得越多,赶起尸来就特别轻松自如。据说这种“还魂功”实际上是用一种湘西一带特产的草药撒在尸体上。

    赶尸匠敲的锣可不是一般的锣,叫阴锣,嘡嘡嘡一敲,提醒行人赶快回避,死尸要来了,养狗的人家把狗拴牢,大人把小孩抱走。贴在死尸脸上的黄纸,纸上用朱笔写着别人难以看懂的字,其实是一道符,用来压住死尸,防止他中途变成厉鬼。如果遭遇意外状况,可以将符挂在树上或贴在门上,紧急情况下,也可烧成灰用水吞服。

    赶尸匠一路撒下纸钱,也叫“买路钱”,因为每个地方都有阴鬼盘踞,经过人家的地盘,总得意思意思表示一下,以免鬼魂来找麻烦,将死尸掠走。

    还有,赶尸匠腰里挂的小铃铛叫摄魂铃,它的作用狗娃已经见识了,一旦死尸偏离路线,赶尸匠就会摇铃,召唤死尸回来。

    赶尸匠跑一趟行程,收入至少在一块大洋,相当于农村一户四口之家的月开销。另外,赶尸匠不会轻易收徒弟……

    狗娃的爹一路走一路说,丝毫没有注意到,平时爱吵嚷的儿子变得鸦雀无声,眼睛里闪着神奇的光芒。

    “爹……”狗娃用颤抖的声音说,“我也要做赶尸匠。”

    经不起儿子的纠缠,狗娃的爹几经周折,委托中间人,在县城找到一名叫祁老锅的赶尸匠,祁老锅的徒弟最近得肺痨(肺结核)死了,总不能没有徒弟,不过收徒弟有三个条件,第一要胆子大,第二要年满十六岁,第三条十分特殊,要求相貌丑陋一点。中间人告诉他,这三条那孩子都符合,祁老锅才答应见一面。

    说是见面,其实是面试。祁老锅第一眼就觉得狗娃太瘦了,应该结实一点,狗娃的爹吹牛说,这孩子看上去瘦,可有一把子力气,能举起两百斤重的石墩子。狗娃一听,差一点儿坐在地上,两百斤的石墩子足以压死他两个狗娃呢!

    祁老锅似乎信了,就叫狗娃立正,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然后原地转圈,转呵转,把狗娃转得晕头转向,忽然叫狗娃停下,要他马上指出东南西北,倘若不能辨别,就不要他。因为夜里赶尸需要辨方向,免得走冤枉路。狗娃的方向感很好,张口就说,而且丝毫未差。

    接下来就是胆量的考验了。南边有一座乱葬岗,穷人买不起棺材,就把亲人埋在那儿,坟头越聚越多,堆了四、五十个。祁老锅掏出一打黄纸,要狗娃深更半夜跑到乱葬岗上去,每个坟头上放一张。

    狗娃的爹心里暗暗骂这个赶尸匠阴损,叫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半夜跑到那种地方去,万一吓出病来怎么办?祁老锅看破了他的心思,就说:“赶尸匠每日身处阴阳两界,搬尸运魂,这点小事都搞不定,是不配做赶尸匠的,想后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爹,我不怕,晚上我一个人去。”狗娃拍着胸脯说。

    第二天清晨,祁老锅去乱葬岗“检查作业”,惊讶地发现,每个坟头上都有一张黄纸,怕风吹走,还用一块小石头压住。远远望去,杂乱无章的坟头有了统一的标志,感觉变得整齐起来。祁老锅十分满意,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这孩子,天生就是这块料啊!”

    1948年,湘西一带被解放军攻占,军队向四川挺进,留下的工作组在农村里推行土地改革,把地主的私人土地分给没有土地的农民。由于大军刚到,局势不稳,常有散兵游匪出没,朝工作组射冷枪,因此下基层的干部都佩有手枪,用来防身。

    这一天,两名工作组干部从县城出发,去大桥乡石头村落实土改工作,其中,年长的叫老张,年轻的叫小罗。傍晚时分,他们路过一间乡间客栈,决定留宿一夜。这类小客栈俗称“鸡毛店”,木结构的房子,楼下楼下约有六、七间客房,有灶房(厨房)和厕所,称不上舒适,倒也温暖。老张和小罗用过晚饭,让店伙计端来两盆热水,在房间里脱衣擦洗。擦完后,小张打开窗户,把一盆脏水泼了出去。

    眼看时辰已晚,估计不会再有客人来投宿,店主叫伙计把一扇扇门板插上去,“老板!”伙计叫起来,“你看——”

    店主定睛一看,远处有人来了,带头的提着一盏灯笼,火光忽暗忽明,闪烁地照着前后两个身影,由远而近的阴锣声分明告诉他们,吆死人的来了!

    店主顿时又惊又喜,惊的来了死尸,喜的是一宗好生意上门了。通常赶尸匠住宿,都付出比平常客人多一倍的房钱。眼看赶尸匠到了店门口,万万没有想到,“哗啦!”一声,第二盆脏水凌空泼下来,把裹着黑袍的死尸从头淋到脚,变成一只落汤鸡。

    店主和赶尸匠都怔住了,抬头看了看,也不知道是从哪扇窗户里泼下来的。

    赶尸匠正是祁老锅,他朝店主摆摆手,意思是算了,别追究了。倒不是他有绅士风度,而是他的身份特殊,领着死尸,莫要惊动客人。

    当时农村没有通电,晚上就用蜡烛或者煤油灯照明,干部小罗上完厕所回房间的时候,就听见狭窄的木楼梯发出一阵咯吱吱的响声,晃动的烛光把一团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墙上,走上来三个人,伙计走在前头,端着一支蜡烛,身后跟着一个穿深色长衫的人,提着一盏灯笼,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披着一件宽大的黑斗篷,体态臃肿,动作僵硬,头戴一顶高帽,一张黄纸挂在脸上,看不清他的容貌。伙计把他们引进了另一间客房,提灯笼的人朝过道里张望了一番,才掩上了门。

    小罗明显感觉有一股阴森森的寒气在狭窄的过道里蔓延。

    他把情况报告了老张,“……尤其是最后那个,这家伙身材魁梧,足抵得上两个人,脸上贴着一张黄纸,如同戏里扮的僵尸!”小罗绘声绘色描述着,声音微颤。

    “会不会是敌人?”老张顿时警惕起来,摸了摸腰间佩的手枪。

    过了片刻,过道里又传来脚步声,伙计端来一盆热水,还有热饭热菜,轻叩房门,门开了,穿深色长衫的接过东西,就把门关上了,没让伙计进屋。透过烛光,老张窥见了那张脸,约有五十来岁,满脸络腮胡子。

    小罗和老张把伙计唤进屋,亮出身份,他们是县政府派驻的干部,伙计当然重视起来。

    “那两个是什么人?”老张问。

    伙计如实告之,这是湘西一带特有的赶尸匠。

    “死人怎么会走路?也太离谱了!”小罗道。

    伙计说,这是古来已有的,乡间客栈常有赶尸匠前来投宿,通常是晚上来,天蒙蒙亮就走,不让其他住客看见。至于赶尸匠如何让死尸走起路来,他也不知道,想必施了什么法术。

    “刚才送去的饭菜,放了几双筷子?”老张多了一个心眼,问伙计。

    “两双筷子,两个酒盅。”伙计回答。

    “这就更奇怪了,难道死人还会吃东西?真是天大的笑话!”

    老张和小罗决定揭开这层谜雾,整个晚上,他们都在监视那间屋子的动静,但不敢冒冒失失闯进去搜查,从人数来讲,他们并不占优势。就这样干熬到凌晨四、五点钟,瞌睡的小罗被老张推醒,轻声说:“出来了!”

    果然,赶尸匠和死尸都出来了,无声无息地下了楼,离开客栈,朝着乡关大道上走去,走路的样子跟狗娃看到的差不多,赶尸匠在前,死尸在后。天还没有亮,赶尸匠仍然打着灯笼,跟白天撒纸钱一样,可以为后面的死尸引路。

    老张和小罗悄悄尾随,在陌生的荒郊野外,即使带着武器,也不敢贸然上前。

    他们是随大军从北方来的,中国地大物博,每一个地方的民俗风情都截然不同,在没有搞清楚的前提下,他们不愿意冒险。不过他们都是不信鬼神的,所以怀有强烈的好奇心,一定要探查个究竟。

    “老张你看,赶尸匠赶尸匠,顾名思义,理应是人在后死尸在前,可现在却是人在前,死尸在后,所以还是叫‘领尸匠’更贴切些!”小罗说。

    老张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盯着前面。

    远方的天空渐渐亮起来,露出了鱼肚白。赶尸匠和死尸一直在走,没有停歇过,赶尸匠时不时回过头来看一眼,目光敏锐的老张看见了赶尸匠的脸,不由纳闷起来,记得昨天夜里,他看到的分明是一张五十多岁、长络腮胡子的脸,怎么一夜之间变得年轻了?眼前这个赶尸匠没有胡子,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再看后面那具死尸,贴着黄纸的黑脸上,隐约露出一撮胡子来……

    老张忽然茅塞顿开,拔出手枪冲上去,大喝一声:“站住!”将他们拦截下来。

    狗娃还是第一次面对手枪的威胁,吓得直哆嗦,哐啷!阴锣掉在地上。

    “把斗篷解下来!”老张命令后面的死尸。

    死尸迟疑了一下,无奈地执行了。就听“扑通!”一声,斗篷里面掉出一件沉甸甸的东西来,小罗低头一看,是一个人,身躯被黑色的裹尸布包扎得紧紧,脸色铁青,嘴唇没有血色,双目紧闭,果然是一具尸体。

    紧接着,宽大的黑斗篷抖落在地,脸上的黄纸被揭下,露出一张五十多岁、长满络腮胡子的脸,这个人就是祁老锅。

    死尸确实有的,但它不会走路,于是被人背着,连人带尸藏在宽大的黑斗篷里,外人当然难以辨清。师徒俩每日一换,今天祁老锅引路,狗娃背死尸,明天替换,狗娃引路,祁老锅背死尸。所以严格地说,赶尸匠其实是背尸匠。

    在祁老锅的膝盖上,绑着一块斑竹篾片,类似骨科用的夹板,为的就是不让关节弯曲,所以走路的姿势看上去很僵硬。

    赶尸匠这个行业,已无从查证是从哪个朝代流传下来的,千百年来蒙骗了多少人的眼睛,却被两个好奇的外乡人无意之中揭穿了,真是可笑可叹!

    如果放到现在,也许老张会对着新闻媒体爆料,开个新闻发布会什么的,但在当时,老张和小罗去执行他们的土改工作,祁老锅和狗娃背上死尸继续赶路,大家各走各的,消失在乡关大道上。

    1949年以后,赶尸匠被划入“不务正业”之列,同那些算命、测字占卦、道士巫婆一起予以改造,渐渐消亡了。下面要说的,是祁老锅和狗娃这对师徒的最后一次赶尸之旅。

    1948年秋季,即农历九月下旬,师徒俩又接了一单生意,装束一番就上路了。

    背尸是繁重的体力活,加上收入多,营养也好,干瘦的狗娃越长越壮,变成熊娃了。一路上,狗娃背着死尸,缩在斗篷里,他已经练就了一身本领,不用看师傅撒的纸钱,只听阴锣声,就能清晰地辨别方向,不管前面有沟壑、斜坡、还是凹坑,皆应付自如,不会让自己摔倒,行走起来虎虎生风,大有死尸成仙的感觉。

    “师傅,这一趟干脆让我来背吧,您就舒服一点。”

    徒弟敬师,祁老锅也乐得轻松,心想,这个徒弟收对了!

    晚上,在一家“鸡毛店”歇息的时候,狗娃把脚浸泡在热水中,随口提到一件事。

    “师傅,我发现一桩怪事,死人的重量好象越来越轻了……”

    祁老锅扑哧笑了:“傻孩子,说明你背死人的功夫越练越到家了!”

    狗娃摇了摇头:“师傅,这几天背下来,我感觉它的份量每天都不同,每天都在减轻,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祁老锅觉得徒弟不象开玩笑,就把那具死尸背起来,亲自体验了一下,确实比一般的死尸轻了不少。他挺纳闷,于是解开裹尸布,把这具死尸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死者为男性,身高在一米七零左右,看体形,体重应该不会低于六十公斤。做赶尸匠那么多年,祁老锅的背就是一台秤,以他的经验,现在这具死尸顶多四十公斤。

    这就怪了,它的体重怎么会无缘无故蒸发呢?

    用现代医学的观点来看,人死后,细菌照样在体内繁殖,这就是腐烂的前兆,所以一般来说,死尸只会越来越重,只有一种可能死尸会变轻,就是形成木乃伊。

    众所周知,木乃伊只在炎热干燥的气候下经过特殊处理才会形成,眼下气候凉爽,从外表看,死尸保存尚好,除了脸色有些发黑,根本不可能变成什么木乃伊。

    黄纸上写着,死者姓陶,名谦成,年龄三十四岁,正值壮年,死亡日期是四天前。

    找不出答案,祁老锅也累了,把死尸重新包起来,吹熄了蜡烛,师徒俩歇息了。

    这天晚上没有月亮,在农村,尤其是野外,由于没有大城市的人工照明,夜空格外的黑沉沉。

    次日,天蒙蒙亮,师徒俩照例早起,收拾一番准备上路,当狗娃把死尸背起来,祁老锅给他身上套黑斗篷的时候,“师傅哎!”狗娃惊叫起来,“它又轻了!”

    祁老锅背过来试了试,确实又轻了些,自己背上的“秤”告诉他,至少轻了五公斤。

    祁老锅皱了皱眉头,心里已经有了一种不祥之兆,嘴上没有说什么,只吩咐徒弟,今天他来背,又交给徒弟一包符,沿路撒纸钱的时候,把符也一道撒上。

    天亮以后,就开始下雨,先是蒙蒙细雨,接着是小到中雨,然后是倾盆大雨。雨水把乡路村道变得泥泞不堪,路越来越难走,师徒俩被迫辍行,进入一间名叫“来来客栈”的鸡毛店避雨。

    屋外是下个不停的雨,屋里,师徒俩守着一具死尸,真够难熬的。

    祁老锅有一个嗜好,这个嗜好大多数爱财的人都有,就是数钱。那时候可没有钱包,挎在腰里,是一个小小的布兜子,里面装着银元(上面有窃国大总统袁世凯的头像,又称袁大头)和铜板。祁老锅拿起一枚银元,朝它的边缘用力一吹,然后放在耳朵边听,可以听见嗡嗡的声音,证明它的货真价实。

    祁老锅吹了听,听了又吹,把所有的银元都听了一遍,然后把银元摊在桌上,一枚一枚叠着玩,忽然他的脸色变了,发现少了一枚!

    “狗娃,你动过我的腰包吗?”

    狗娃摇头。

    “怎么会少了一枚?昨天晚上我还数过呢,八枚银元,十二个铜板,一个不少!”

    狗娃还是摇头,一脸的茫然。

    “把你的腰包取下来,让我检查!”祁老锅喝道。在钱的问题上,祁老锅丝毫不含糊,别说是徒弟,亲爹他也不认。

    狗娃乖乖取下腰包,把里面的铜板一个不剩地倒在桌上,每次赶尸的酬劳,他都如数交给父母养家,剩余的几个铜板是他少得可怜的零花钱。

    祁老锅检查了一遍,没有银元,他不甘心,开始搜徒弟的身,还叫他原地跳,狗娃只好跳了两下,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叮!一声,一枚亮闪闪的银元不知从身上哪个地方蹦了出来,掉在地上,骨碌碌在地上打转。

    祁老锅勃然大怒,喝问道:“这是什么?!”

    “师傅……我……我……”狗娃结结巴巴地,“我不知道……”

    祁老锅抡起巴掌,劈头盖脸朝徒弟打去,“你根贼骨头!我他妈的瞎了眼,收下你个贼徒弟!常言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连你师傅都敢偷……”

    他一边打一边骂,还觉得不解恨,抬脚就踢,可怜的狗娃只能招架,不敢还手。

    “师傅,我没偷,真的,我冤枉……”狗娃带着哭腔。

    就在师傅打徒弟的时候,那具被黑色裹尸布包扎起来的死尸,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那枚银元就躺在它的脚边。

    打够了,骂够了,气也出了,祁老锅也累了,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雨不但没有停,听说前方还发生了泥沙流,路被冲垮了,师徒俩只能滞留在鸡毛店里。到了第二天,又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师傅,您见过我的护身符吗?”

    狗娃的手在胸前摸来摸去,表情显得惶恐不安。

    狗娃戴着一块刻有观音娘娘的翠玉。儿子做赶尸匠,天天跟死尸打交道,狗娃的娘很担心,去庙里烧香磕头,求来这个开光之物,用细红绳一串,亲手挂在狗娃脖子上。虽然值不了几个钱,毕竟是慈母心。狗娃天天戴着它,睡觉都不曾摘下,现在突然不见了,自然焦急万分。

    “什么护身符?我没看见。”祁老锅说。

    “就是那块绿色的玉,上面有观音娘娘,是娘给我戴的。”

    没办法,祁老锅帮他一块找,床上、桌下、地上,连角落都找遍了,没有它的踪迹。

    “师傅,我记得给您看过的……”狗娃嘟哝着,话音刚落,后脑勺挨了师傅狠狠一下。

    “兔崽子!你怀疑师傅偷你的护身符?”

    “师傅,我没那么说……”

    “你以为人人跟你一样?专啃窝边草!”祁老锅越说火气越大,“师傅倒要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着——”

    祁老锅把衣服口袋一个个翻出来给徒弟看,果然空无一物,他的腰包掉在地上,发出银元和铜板的撞击声,祁老锅弯腰去捡,一根细红绳从他的脖子里面滑落出来,刻有观音娘娘的绿玉就在他眼皮底下晃过来晃过去,原来护身符就挂在他身上呢!

    祁老锅目瞪口呆,狗娃也是瞠目结舌。

    “这……这……”祁老锅半天说不出话来。等他明白过来,二话没说又给了徒弟一记耳光,“臭小子,敢栽赃陷害你师傅?我打死你!”

    屋子里的打骂声引来了店主,好说歹说,才把祁老锅劝住。

    这天夜里,祁老锅气得睡不着,心里盘算着,等这趟活赶完了,就去找狗娃他爹,宣布将狗娃逐出师门,从此一刀两断。

    “臭小子,他一定巴不得这样,我把所有的赶尸技巧一样一样传授给了他,他羽翼丰满了,想离开我自立门户,所以存心来惹我!我真是瞎了眼,收了这么个宝贝徒弟……”

    祁老锅越想越气,直到过了午夜,稍稍才有了点睡意。

    就在祁老锅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时候,他的耳朵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轻微的声音,象是有人从地上爬起来。祁老锅睡的是一张破旧的木板床,狗娃在地上打地铺,祁老锅微微睁开眼睛,果然看见一条黑影从地上爬起来,慢吞吞来到他的床榻前。

    “狼崽子!第一次偷我的银元,第二次栽赃,把你的护身符挂在我身上。这是第三次了,且看你想做什么……”

    想着,祁老锅干脆闭上眼睛,鼻孔里发出鼾声,好象睡得很熟的样子。

    他清楚地感觉到,有一只手在摸他挂在腰间的布袋。

    “好小子,又来偷我的银元!”祁老锅恨不得一跃而起当场抓住他,但是克制住了。

    黑影正在解他的腰包,手指无意中触到了腰间的皮肤,竟让祁老锅一个哆嗦,明显感到从指间渗出一股寒意,不是一般的寒,寒得阴飕飕。祁老锅这才感觉到,床榻之前笼罩着一团阴煞之气……

    狗娃是个忠厚善良的孩子,怎么会偷师傅的钱?

    祁老锅又想到那具份量越来越轻的死尸,难道……

    祁老锅不敢往下再想了,躺着一动不敢动,任凭那只手解开腰包,掏走了几枚银元。

    当这个黑影转身离开床榻的时候,祁老锅睁开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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