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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长铗中篇作品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南方无穷而有穷。

    ——庄子天下篇

    南域憬远,极泛溟沧。

    ——南齐书东南夷传赞

    东方巨龙之国的轩辕王击败了最强劲对手,统一了由九个州组成的大陆。他在帝国天文机构划定的大地中心釜山建筑了一个高台,以玉为兵,以圭为契,与盟友合符,登台祭坛,号令天下,宣布他作为这块大陆统治者的王权正统。是时四夷来服,海晏河清,天下一片祥和,大地遍布萌苏气象。雄心勃勃的轩辕王向大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派遣了四个由天文家勘舆师组成科学远征队,以测定每年节气正午的日影变化。五年后,远征师的测量结果才反馈到帝都。王惊异的发现,在每年冬至正午,立杆影长从北到南有一个递减的趋势,而且杆影的方向是一致的,均指向北方。东西两个同纬度的测量数据却是一致。王于是变得郁郁寡欢起来,那颗刚刚平定的征战四野的霸主雄心再一次被激起无边波澜。即使是帝国最智慧的大臣与大祭司也无法理解王的忧郁所在。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大祭司匍匐进言。

    王冷笑:“尔等凭何妄断朕之社稷乃天下之中心,朕之王权乃天下正统?王土之外可另有天地?”

    “陛下,每年夏至,阳光直射釜山,万物无影,此正是天下之中的证据啊。”

    “可是,冬至的观测纪录呢?”王喝道。“从北至南,影长递减,且方向一致,朕设想,至极南之境,影长当递减到零,亦即万物无影。如此,在南方未知之境,当存在一块与朕脚下这块大陆相对应的新世界。他们亦当自以为是天下中心,此正乃朕之寝食不安所在。”

    勘舆师面面相觑,纷纷进言:“地理志上的极南之境乃是天涯海角,再往南,只能是茫茫大海,无边无际。”

    王痛斥了他的勘舆师,雄辩的指出:“冬至日自南向北,影长递增,当至极北之境,则推断影长无限,大地将被万物的影子漆成黑墨,亦即漫无天日,晦暗不明。这一推断已经得到派往北方的北星官羲和证实,传来的报告说:极北确有北冥之境,酷寒冷冽,吐气成冰。那么按照这一推理,冬至这一天南方必当存在一个万物无影的地方,甚至,此地往南更有有广袤大陆,通往南明之境,彻日光明,这一点果若得以证实,吾巨龙之国当远征南明之境,在那光明不息的极乐世界安居乐业。”

    廷内诸臣噤若寒蝉,为王的大胆想象倒吸一口冷气。从都城到天涯海角的路程,须耗得千里骏马三个月的奔驰不止。先王治水,遍游九州,也不过北至幽陵,南达交趾。王劳师动众远征扬子流域,耗去的畜力、辎重、储备让帝国五年难以恢复元气。世界上没有比遥远的路程更令人望而生畏的了。王却异想天开,要抛家弃国,到南明之境新辟王朝。

    “试问堂前吾国俊才,何人愿为朕远徙极南,把帝国的威仪传播到大地的边际?功成之后,当封万户之侯。”

    大廷内阒然无声,帝国众智囊诚惶诚恐,低垂头颅,大气不出。

    “报告大王,南方有一使者有要事求见陛下。”

    “传——”王稍稍收敛收愠色,锁眉肃坐着。

    “大王。”一风尘仆仆面容黝黑的布衣拜倒在大理石地面上,笨拙的行礼势让四周哄堂大笑。显然此人出身低微,当为初受教化的南蛮。

    “有何事。”王的声音中正之中透着威严,却并无半丝傲慢。他一向是以平等心接见平民贵族。

    “臣向大王进献南方宝草。”他的手在怀里抖动良久,却并无端倪。卫兵警觉的上前按住他可疑的手。王示意卫兵不得无礼。那南蛮感激的望王一眼,终于掏出一件绸布包裹的物什。这绸布的光滑质感与他粗鄙的葛衣形成强烈反差,让大臣们讶异万分。显然这物什藏在他身上最隐蔽的地方,才使得他的手动作良久才艰难取出。

    侍卫取过调布,解开一层又一层。当解到最里一层,那“宝草”显露之时,已经碎了。枯叶残根纷纷坠落,唯有它鼓鼓的穗子躺在侍卫的手心里,灿若黄金。

    “真乃嘉禾矣。”王感慨的从宝座立起,走下玉樨栏,伸出久务农事的粗糙手指,取了一粒放在牙床上轻咬,乳白的穗浆从他的牙齿上淌下,满齿溢香。

    “这是臣在南方偏僻山野意外发现的,它的穗饱满沉甸,谷粒数多达五百颗,普通禾穗不过两百颗。”

    “你在何境发现此草?”

    “荆湘之境。”

    “去京都几何?”

    “迢迢万里,臣徒步翻山涉水,足足三年,才得以觐见大王。”

    王颔首称善。道:“甚好。朕赏你发现嘉禾之境方圆百里为你的封邑,遣三千北民前去垦荒筑邑。如何?”

    “臣万谢。”

    “唔,不过,尔赴封邑之前朕另有想法。”

    “臣垂耳恭听。”

    “荆湘之南,更有何境?”

    “这?臣未曾涉足,不过,臣幼时听族中长老提及,南方有海,浩渺无边。更南有赤土之国,国有赤兽相并,名曰双双。”

    “哦?可有中土之人亲见?”

    “只是传说,吾乡中人,商旅大多北上,极少南下。甚至南方是否有人烟,尚存疑问。”

    王沉吟良久“若如此,朕封你为开疆使者,远赴南境,记录沿途风物地理,至赤土之国,向彼国传播吾巨龙国之风范。此乃社稷千秋万代之功,尔乃帝国不二人选。朕无所赏,此任命即是朕之所赏,尔可知朕意?”

    王用温暖火热的目光望着这名尘土满面的鄙民。

    “承蒙圣恩,臣万死不辞,誓不辱使命。”南方人深深一拜,目光如炬。这一次,他的礼仪自然流畅多了。

    王蘧然惊喜的目光里燃烧着熊熊火焰:“大善,尔叫何名?”

    “臣无正名,同乡族人唤作柴垛。”

    两侧垂手而立的大臣们笑成了虾米。

    “这样,朕赐你名曰:嘉禾。来人,赐嘉禾开疆御史玉印,另具璇玑玉衡一套,青虹剑一柄。”

    “臣嘉禾拜谢。”

    “北有羲和,南有嘉禾,朕无忧矣。”王阖下沉重的眼皮,长吁一口气,溥天之下的万千气象在他的脑海里沉沉浮浮淡入淡出。

    嘉禾从都城出发的时候,王派遣了一支百名勇士组成的小部队全程护送,配备二十驾华盖马车,十驾辎重马车,80匹西域骏马,30名娴熟驭手。但是嘉禾很快发现,这些配备华而不实,未行几百里,马车的辘轳便损坏了十几个,整饬修复极其费时。这不像是一支远遣探险队,而更像是炫耀王威的仪仗队。他果断的下令舍弃马车、武器、辎重,给80匹骏马配备鞯鞅,策马行进。到后来他干脆遣散了叫苦不迭的百人部队,只留下四个助手和少量必备物质。经历三年的艰难跋涉,他终于来到传说中的天涯海角。古代一位中土酋长治水曾来到这里,在高耸的岩礁上留下早已失传的上古文字。嘉禾抚摸这中土文明遗迹,感慨良千。他虽然在血统上与这位上古大帝并无多少继承性,但他远涉南方未知之境的行动却正是对这位上古大帝遗志的继承。只是,此时,他已是踽踽一人,同行的四个助手在南方丛林中染瘴疠之气,不治而亡。

    一路上,嘉禾不断在龟甲、动物骨头上刻下日志,他无力携带这么多资料,只得掩埋在途中,留下暗语标志。有时,他也会想到,若是自己也像同伴一样意外早夭,这些记载资料长眠于地,不为世人所知,那么自己的工作是不是等于白费呢?他抚摸洁白的带有体温的羊脂玉印,使劲摇头:不会不会,时光尘埃也许会湮没我的骨骸,却无法掩埋我的记录。它们有一天终将大白于天下,向后来者、帝国的继承人讲诉它们见证的历史。

    嘉禾沿途不断向当地土著打探当地风土人情与前方的道路信息。刚开始,他的荆湖音尚能与土著勉强沟通,到后来,他发现,语言里的相通词汇越来越少,而且相通的词汇大都是事物的名称,比如树、山、水、石等常见事物。语言里的其它词汇比如形容事物性质的词汇、描述动作的词汇的差异较大。随着他南行的路程越来越远,语言里相通的词汇便越来越少。他推断,这是由于族群亲缘性的趋远所致。距中土越近,不仅血统的亲缘越近,语言的亲缘也越近。距离越远,则语言地亲缘越远,且残留下来的词汇以名称性词汇居多。说明名词性词汇是最原始的语言,这就好比婴儿学习说话,一开始学会的是说妈妈,再后来是眼睛、鼻子等称谓。他大胆猜想,在极南之境,若彼地民族与中土有亲缘性,那么,他至少还能字正腔圆的向异族表达一个词汇:妈妈。他开心的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不知道异族的母亲是否会听懂我的呼喊呢?

    这三年来,他须臾不敢忘记王所嘱托的职责:观察天象、日影。他在冬至的三次测量证实了王的推断:自北向南,影长愈来愈短,昼长愈来愈长,气候愈来愈炎热。他对王的睿智叹服,同时也被王的想象激荡出澎湃波澜。若极南之境真存在一个光华璀璨的光明之国,那将是一个怎样的天堂?他首先是一个植物学家,他了解到在南方,禾苗因为得到更多的太阳的光华而生长得更快,一年里甚至可成熟两季。那么在一个阳光普照不舍昼夜的地方,植物能否生长无数次呢?这样,帝国只需用很少的土地来种植庄稼,可以建造大量的城邑而无后顾之忧,人口可以无限增殖。

    嘉禾面朝澎湃汪洋,心驰神往,却又带有淡淡忧伤。海面上翻滚着大白鲸肚皮似的洁白浪花,炫耀着它的胃口。他已从当地土人打听到,正南方已没有道路,渔村里有过一些渔民乘木筏顺季风南下的举动,但是从来没有从海外传来这些冒险家的音讯。但是,沿海岸线西行,会进入一片莽莽丛林,那以后,再不会有神州风物中土人情。嘉禾于是沿海岸线西行,他异常谨慎的使用璇玑玉衡观察天象,以免迷失方向。他惊奇的发现,北极星已从玉衡的观察圈内消失了。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不仅脚下这片大陆已变得迥异,连头顶亘古不变的星空亦陌生起来。他意识到,他必须放弃中土那一套天文体系。王平定天下之初,曾召集帝国天文世家,对祖宗之历法星图进行修改,这是因为经漫长岁月,斗转星移间已出现九天失序的现象。与时间的位移一样,当距离的位移也达到一定程度,也当重新修订天象。他神情郑重的在龟甲上钻下崭新的黄道星宫图。由于沿途他从不间断观察星象,所以虽则各星座改变了位置,他尚不至于混淆它们的名称。他久久回望天边那颗白冷寂寥的孤星。它是北极星,北天庭中亘古的君王,曾经群星拱卫,傲睨大地,给无数旅人以前程的希冀,如今它孤家寡人,冷冷清清,北坠之势岌岌可危。不久它将从整个夜空消失。嘉禾心中充满了伤感的情愫,也许,玉衡之中当确定一颗新的极星取代它的位置。他想。

    通过璇玑各刻齿的精确定位,他已经发现各星宫的北移趋向,这意味着,他并不是完全沿海岸西进,实际上,自己的位置同时也在南移。他胸中奔突着喜悦的炽热的血液:也许不从海路我也可以到达赤土之国。只不过,我的路径绕了个大弯子。他是幸运的,他若晚1000年出生,那时的海面将吞没他脚底狭窄的陆桥。他有幸作为冰川世纪末的最后一名冒险家从陆路来到新大陆。

    四年后,他终于来到一片崭新的大陆,他可以雄辩的证明:自己是站在一块大陆上,而非大洋上的小岛、半岛或者陆桥。因为,只有大陆才有如此磅礴的气势。奔腾的大河冲击的三角洲平原一望无垠,清澈透明的海水中隐约可见碧玉光泽的珊瑚礁绵延至天边。莽莽苍苍的大片森林里奔窜着无数新奇的动物。唯有大陆,才能孕育出如此复杂的地形与繁杂的生灵。四年了,要不是他随身携带的竹片上刻下了1300多条痕迹,他不敢确定从天涯海角到此已经是四个年头。璇玑里的极星换了一颗又一颗,根本无法通过某一特征星座在同一位置的出现来判断一年的周期,寒暑的变迁亦变得幽微不可察,气候趋于炎热却几乎感觉不到冬天的光临。更令他欢欣不已的是,脚下的土壤是醒目的砖红色,如果是我作为第一个踏上这片新奇的土地,我会如何选择一个恰当的词汇作为这块大陆的命名呢?当然,赤土之国。他心悦诚服的咧嘴大笑。

    这块大陆上的土著们皮肤黝黑,性格温和,一笑便露出墨黑的牙齿。这是由于他们经常嚼食一种味道辛辣的植物果实的缘故。这种果实皮壳坚硬,嚼食前当覆上古贲灰,裹以扶留藤,才清新爽口。嘉禾仔细研究了这种食物,发现扶留藤叶包裹的果实是来自另一种植物。这种植物叶似桐,初生似笋,不伦不类。嘉禾不敢妄造新词,便假以上古神木:扶桑以志之,而此土著国则以其民俗命之为黑齿国。并记曰:去国南二万余里,有黑齿国,其地无铜,不贵金银,市无租估。

    嘉禾沿一条欢腾的小河而上,他知道河水就像母亲的乳汁,哺育着文明。他须臾不敢忘怀轩辕王的嘱托,那块温润的羊脂玉印紧贴他的胸膛,感觉着他心脏的沉沉搏动。

    不多日,嘉禾便进入到一片繁荫蔽日的森林,四处奇花异草珍禽异兽令这名见多识广的外乡人应接不暇。有一兽,卵生,身布长毛,发长委地。嘉禾将之归异禽目。丛森土著却告诉他,此兽每至二三月,竞入水则妊娠,六七月产子。雌胸前无乳,项后长毛,色甚洁白,毛中有汁,以乳子。嘉禾在他的日记中慨叹道:吾未尝闻天下尚有兽无乳却以毛哺子矣!遂改归为异兽目。

    丛林土著不若入海口土著开化,却更骁勇剽悍。他们使用一种弓形武器捕蛇。此弓无弦,更无箭,有刃,投掷作飞刀用,却能旋而回之。土著猎手们使用起来娴熟老练,百发百中。似有一无形线牵引那弓,使之回旋着乖乖回到猎手的手中。这尚不足为怪,这些猎手还能潜入水中,鼻接中空草茎,露出水面通气,嘴含石制利刃,蛰伏不动,等岸上喝水猎物靠近,则嘴喷利刃射杀之。嘉禾叹为观止。他联想到此热带水域有一种喷水射虫的似鳖鱼类,潜在水里,射死飞虫后食之,这些土著许是从这种鱼类学到含沙射影的捕食本领吧。嘉禾于是以一种上古动物“蜮”志之曰:有人持方杆弓射黄蛇,名曰蜮人。

    入林愈深,则地势愈险,水流也益湍急,人迹渐罕至。多日来繁荫蔽日,阻碍了他观测天象、记录日影,陛下“纯阳之境”的猜想亦无从证实。嘉禾决定弃河闯出丛林。嘉禾年轻时曾从一位走南闯北的中土人那学得一种神技,借助磨制成片状的黑铁石辨别方向,把片状黑铁石小心置于静止水面上,黑铁石便被神力驱使,自动指示南北方向。嘉禾借助神技,如愿以偿的走出了浩瀚森林。只是此时,他随身携带的龟甲已遍布记录岁时的钻孔,几无插针之地。黄昏,在甘甜清冽的溪水中痛饮洗漱是跋涉不止的嘉禾一日中最快乐最奢侈的时刻,却也是他最伤感的时刻。清澈见底的溪水倒映着他尘土满面的倦容,那蓬乱的遮面须发令他黯然神伤。

    丛林之外是一片浩渺流沙,只有零星的矮小植物和狭小泉眼分布其中。这里的人民也许是食物不足的缘故,体形异常矮小,以植物纤维编织的粗陋小帽遮头以躲避炽热阳光。

    一日,嘉禾在一棵孤伶伶的老树狭窄的荫凉下研摩着他磨损严重的龟甲,懵然发觉,新的冬至日来到了,莫非记错了?他茫然四顾,这四周烈日炎炎,哪里是什么冬至景象?

    嘉禾心事重重的再次检查自己的记录,确认无误。正午,他迫不及待的在广袤无垠的流沙中树杆测影,大汗淋漓的他倒吸一口冷气:杆下无影!陛下曾推断南方未知之境,当存在一块与帝国相对应的新大陆,冬至日杆无影,亦为世界中心。嘉禾手抚长杆的手变得颤抖而凝重,他决定在这纪念意义非凡的地心处留下帝国远征军的永恒标志。可这根细杆在浩渺无边的流沙之中是如此渺小不堪,似乎一丝风吹草动便可让黄沙吞没了它。甚至,在刺目的阳光下,它卑微的影子都消失了。嘉禾惊叹于世界之广袤无边,他想起帝国的智囊元老们的谬论与妄断,他们抱残守缺,闭目塞听,对海外的讯息充耳不闻,自以为是天下之中心,还宣称什么“德不远播”相对于王的视野与胸怀,是多么孤鄙浅薄啊。

    嘉禾转而忖道:若脚下这块赤红色的大陆真的与神州故土相对应,且气候相反。那么物种的生长属性是否也对应相反呢?与矮小民族的简短手势与短语交流中,嘉禾证实了他的推断。冬至日正是植物繁荣生长的之时机,而夏至时流沙之中寥寥几块绿洲也会枯衰。嘉禾于是郑重的在龟甲上纪录道:有小人,名曰僬侥,长三尺,冠带,其国草木夏死而冬生,去九疑三万里。

    “僬侥”是嘉禾根据土著小人的语音以巨龙国语音译记之,小人族语言简洁,近乎粗陋。词汇不外乎是事物名称,少数是对事物性质的描绘,若要描述动作,则活用名称词为动作词。比如用“斧”表示“砍斫”用“犬”表示“咬”掌握这种简单的语言对于嘉禾而言并非难事,只是过多的应用名称性词汇来交流,让嘉禾吃吃艾艾齿舌龃龉。我若有一天回到故土,该不会也丧失对流利语言的掌握而沦落到像婴儿的咿咿呀呀吧。他苦笑。

    但是嘉禾对这种处在婴儿期的低级文明并无鄙夷之意,他对善良的小人族文化恭敬有加。要知道他在故国亦是受人轻视的南蛮身份,在不多代以前,祖先还被嘲笑为冥顽不灵的“化外异族”

    小人族人非常喜欢这名风尘仆仆的远方来客,他们感谢外乡人教给他们利用星象与指南神石辨别方向的知识。在外乡人到来之前,他们还从未走出过这片不毛之地。祖祖辈辈流传着一个说法:天底下无处不是与脚下这块土地一样的赤红沙漠。在大旱的季节,曾有饥饿的冒险家向流沙边界发起挑战,他们要么化为森森白骨横尸荒野,要么绕一大圈子回到原处,精疲力竭。他们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方圆五百里的土地,掌握的知识也如这荒漠的植被寥若晨星,日趋绝灭。处乡人的到来颠覆了他们头顶这块巴掌大的天空,那曾经被尘沙蒙蔽雍塞的视野顿时豁然开朗。

    嘉禾在小人国稍作休顿,便又振作精神,奔赴南方之南方,那是王的梦想:纯阳之境,那是一片光芒璀璨的极乐世界。土著小人们却惊恐万状的告诫他,在南方是野蛮暴虐民族“棒人”的领地,这个民族嗜杀成性,茹毛饮血,残暴的欺凌奴役这块大陆的其它生灵。

    嘉禾礼貌的谢绝小人们的好意挽留,义无反顾的一路追逐自己的影子奔向远方。在流沙深处,他与一只怪兽不期而遇,许是怪兽也是第一次遇见生人,竟也木立不动,闪动黑亮的眸子新奇的望着这远方的来客。

    这兽前足象鼠爪短小,后足似兔腿粗壮,其高比驴,嘉禾稍凑上前,怪兽便受惊跳走,后足强健有力,一跃逾丈,去如电逝。这怪兽跳远了后,便又回首观望,它的腰间竟又长出一小头,并立着偷望着他。嘉禾极力搜刮脑海不多的记忆。在他的家乡,荆湖之地草木繁茂,滋养生灵众多。祖辈传下的关于上古、远方异兽的传说浩如烟海,嘉禾终于回想起一位族中长老的只言片语:北方有兽,其名叫厥,前足象鼠,后足如兔。与他所睹这异兽惟妙惟肖。难道在邈远的洪荒年代,就有神州祖先造访此境?想到此,他不禁心潮澎湃,热泪盈眶,西斜的红日拉长了他的身影,余晖笼罩着他单薄的身子,正如长辈摩挲着的目光。天高地远,茕茕孑立的他却不再孤独。

    嘉禾激动的在布满累累痕迹的龟甲上补上简短的记录:南海之外,赤水以西,流水之东,有兽,前足似鼠,后足似兔,左右有首,名曰双双。

    流沙之边,绿洲渐渐多了,日光也不似小人国那般毒辣。可是荒野之中,动物的尸骸也渐罗布。有时,嘉禾的脚下那被蹂躏的土地上,还汩汩流淌着不知名兽类的鲜血,被生剥了皮的躯体还在微微颤抖,躯体上参差的砍斫口清晰可见。嘉禾似乎已经望见那个传说的凶暴民族的狂欢场景。从创口的深度与切割的断面看,猎人们武器相当锋利,有的切口甚至深达骨髓。嘉禾从脚下括起一拇指盖大小的黑泥,放鼻下轻嗅,他闻到了这干土里那烈火舔过的焦烈味。这是一种狂暴不羁的气味,它蓬勃有力,吞噬一切。相对于锋利的武器,火是更可怖的。在愚昧的蛮荒年代,在这骚热不安的荒原,两颗燧石间激射出的火星足以吞没一切。

    嘉禾不禁对这片正在扩张的狼藉脚印忧心忡忡,但他绝无后悔反顾之意。

    掌握了武器这门简洁语言的民族,是不屑于费嘴舌来解决问题的。训练有素的棒族人在一人高的草原里潜行,迅速包围了嘉禾。嘉禾奇异的装束、殊异的面容在野蛮人的眼里无异于一只珍稀猎物,他们鼓噪前进,虚张声势的发出有节奏的号叫,手举着黑亮的石斧,聚拢上来。嘉禾冷静的微笑着,做着手势,嘴里重复着从小人族那学来的简单词汇:“朋友,朋友。”可猎手们没有理会他的友好示意,就像他们对猎物的垂死哀号视而不见。数只强壮的手臂把嘉禾摞倒,高举在头顶,急急向他们的营地行进,渐渐像蘑茹般丛生的茅寮矮屋映进嘉禾的眼帘。他还看见全身赤裸的女人,欢呼着迎向满载而归的男人,胸前的黑乳像鸽子般扑腾。嘉禾被扔进一个天然石洼子,里面蓄满了水。石洼子被几块巨石支立着,底部黑黢黢的,下面堆积着干柴。在嘉禾的右侧,也同样支着两口大石洼子,同样泡着一个全身赤裸的人,一大一小,小的不过七八岁,黑漆漆的眸子里溢出洪水般的恐惧,令人心悸。那大人到是面容平静,神色自若的俯瞰着石洼子下载歌载舞的人群。从模样看,这两人肤色较浅,身材颀长,面容清秀,与身材粗壮肥唇塌鼻的棒人显然并非同族。

    嘉禾突然闻到空气中一股呛味,他心怦怦直跳,环顾四周,只见一个男子手执长棍,小心的挑动一堆寂静的灰烬。上面覆盖着一大篷枝叶,他手执长棍的手战战兢兢颤抖不止,仿佛正在撩拨一只熟睡的猛兽。突然树枝间发出毕毕剥剥的燃烧声,一朵偌大的火焰嗖的窜了出来,差点燎着那男子的眉毛,他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发出惊恐莫名的哀号。四周围观的棒人们却兴奋异常的跺动双脚,喊着号子,杵着木矛,围着火堆跳起来。一个头顶戴着火红藤蔓编织的王冠的首领高举石斧,口中胡乱喊叫一声,人群便安静下来,匍匐在地,对火堆行五体投地之礼。火堆里偶尔蹦出的一个木节的爆裂声也会让低垂的人头一惊一乍。首领下了个命令,还是先前那探火的男子把长长的木棍点燃,哆哆嗦嗦的高举着,来到嘉禾临近的石洼子前,把下面的木柴点着了。石洼子上的异族男子平静如初,他旁边的小孩却哇的哭出声来,绝望的挥舞着手臂,扭曲着修长的十指,似在作着什么手势。这绝望的姿态极大的烘培了棒人的的情绪,他们大呼小叫的围观着小孩的“张牙舞爪”有的笨拙的模仿着小孩的动作,惹得周围人群嗷嗷大笑。现场气氛达到鼎沸。

    嘉禾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小孩的手势,不可思议的摇摇头。因为那小孩的手指十分灵活,似乎每个关节都在活动,连同他的手臂,以夸张的姿态扭动着,更像是一种舞蹈。

    这时,火堆上炙烤着的成年男子也冲小孩做了几个手势,那小孩便停止哭号,双臂垂下,安静的抽泣着。嘉禾目瞪口呆的目睹这一情景。这男子嘴一直是紧紧闭合的,可他只是作了几个手势,那绝非无谓的垂死挣扎,也绝非恐惧前的张牙舞爪,而那小孩也真的从他的动作中明白些什么,懂事的安静下来。

    棒人见小孩不再“舞蹈”凶神恶煞的呲牙威胁着,木棒整齐的杵着地面,石洼子里的水面也为之震悚。男子身下的熊熊大火更盛了,火堆里的爆裂声不绝于耳。水面蒸出腾腾热汽。男子静坐在白汽里,神态安详,一言不发。一直静默不动的嘉禾猛的从水中冲出,像一只豹子跃进攒动的人堆里,棒人大惊失色,本能的退却,在嘉禾的身旁形成一个矛尖斧刃构成的小圈子。嘉禾凛然无畏的向前一步,那人潮便后退一步。尽管他们嘴里威胁的嚎叫片刻不息。嘉禾冷不防一转身冲向“神圣”的火堆,拾起地上一根小树枝,点燃了,大张旗鼓的举到棒人们面前。他们像被烫着的猴子那样尖叫着退却。嘉禾嘴角轻蔑的一撅,便张大嘴巴,把燃烧着的树枝伸进口中,迅速闭上双唇,把火焰吞没了。四周一片静寂,棒人面面相觑,两股战战,双腿一软,便俯倒在地,嘴里颂唱些什么。

    这只是个小把戏而已。嘉禾心想。对于蒙昧的民族而言,一点点浅薄的知识也会被奉为神明。他想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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