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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长铗中篇作品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那个时候,我像你一样,还是家族中的最小成员,由于这个缘故,我的祖父也就是你的曾祖父,在他的晚年,时常向我讲他年轻时的奇遇。

    那时的我还无法理解他这段发霉的记忆在他生命中的意义。年幼无知的我根本不是一个好听众,在祖父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的注意力常常被草丛中蚱蜢及伙伴的呼唤所吸引,他本来就支离破碎的回忆一次次被好动顽皮的我残忍破坏。当玩累了的我终于回到祖父的膝前的小板凳上,稚声说:“姥爷,刚才您讲的我又忘了,你能再讲一遍吗?”曾祖的脸上依然浮动一层温煦的夕光,喃喃道:“我讲到哪了呢?前面的?唔,忘了就忘了吧,反正都是一些该遗忘的事情。”时至今日,我回味彼时的情景,恍然明白,也许曾祖根本不需要一个耐心细致的听众,也根本不期望一个能理解他的故事的听众,所以他从他满堂子孙中选择才六岁的我倾吐那些,而懵懵懂懂的我也当真把他“年轻时那档子事”当成了神话来听,可是当我长到不再相信神话的年纪,才猛然发觉曾祖的这段回忆,是他最弥足珍贵的遗产,可惜我整理童年的记忆碎片,这段神奇之旅已像荒废已久的小道漫漶不清。我不得不从浩繁典籍、长辈的支言片语中寻找这些故事的确发生过的证据。有时,在空白处凭添我的主观臆想,在费解处以现代科学知识加以补充诠释。如此,这个故事又变得羽翼丰满栩栩如生起来,就像出土的远古干尸重新恢复肌肉的光泽。可这神奇的复苏却让我忧心忡忡。因为它太过荒诞,荒诞之中又无不是现实的影子。我于是决定以曾祖的口吻以小说的语言把它记录在纸上。我并不奢望小小的你能像从前的我一样手托下巴去聆听一个老得半截入土的老人的回忆,只是隐隐的期望将来一天,心血来潮的你在整理我的遗物触及这些尘封的资料,某种直觉让你在此稍作流连,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曾祖的故事

    那是上个世纪的事了,十九岁的我在青海省某部队服役,这是一支神秘的部队,对外宣称是隶属于垦荒兵团,实际是一支核能武器后勤保障部队。我作为一名新兵自然不能接触核武器的研制机密,大部分时间,我们的作战任务不过是身穿厚厚的防化服对核爆炸区域进行后期勘测。冷战时期是我国的核武实验快速发展的岁月,核武器的爆炸的tnt当量不断升级,实验场也从露天戈壁转为地下。

    我所要叙述的这个故事是发生在一次对核爆炸区域进行的后期勘测任务中,这次核实验似乎从一开始便不正常,测量队伍的规模也是空前,甚至因为人手不够,临时从通信工程营选派一些士兵进行强化训练,以使他们可担当专业的测量任务。我们这样的部队首先接受的训练便是保密,不必知道的便不要多问,尽管如此,耸人听闻的小道消息还是蔓延开来,说是在爆炸的第一时刻,全军所有的同步监控仪器竟然完全丧失对核心爆炸数据的跟踪,以致无法核定这项实验的爆炸当量。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3000名测量士兵散布在2万平方千米的网格测量单元里,就像散落在戈壁滩上的石块很快被广袤的大地淹没了。运载我到指定区域的卡车的辙印,是这片不毛之地唯一显著的人类痕迹。但卡车很快开走了,按照规定,我必须工作一整天,然后应用便携式雷达向总部通告自己的位置,然后被卡车运回基地。

    那天的我的工作差不多就要结束了,在我的测量区域只剩下最后十平方千米的区域,事实上在这个大小的区域只须在我的记录本上增添三个控制点便足够了,可是就在机械性的完成这三个控制点的数据录入后,我愣住了。因为,这是三个莫名其妙的数据,每平方公里0。054居里。这放在普通居民区倒是正常的数据,可这是核实验一个月后的爆炸中心区域,或许因为我是新兵,所以被遣派到最危险的区域——要知道,这三个点的数据与相邻控点相差十万倍。

    我立刻检验了我的仪器,很明显它工作正常,指针的确动了,只不过幅度非常之小,比我手掌的自然震动还轻微,我终于放弃折腾我的仪器,直起身来环顾四周,我的腿不禁哆嗦了一下,全身僵住了,不知何时我已完全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远处黛色的山峦连绵起伏,近处一片茶蘼花海,一条九曲小河蜿蜒至天边,两岸垂柳嫩黄,乔木青翠。暖风拂煦,一幅塞外江南之景象。我手臂前伸着,恍若去触摸一幅精巧绝伦的画,而我因久久伫立而麻木的双脚也不禁向这奇景移去。我的世界陡然光亮起来,大漠飞砂走石的阴霾天空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拭得纤尘不染,明净澄澈。幻觉?海市蜃楼?我摇头眨眼,沉重的防化服成了我要验证这奇景的障碍,我急不可待的脱掉了它,把它放置在一个高地,我这样做是因为测量显示此处,放射已对我构不成危险,二来它醒目的橙黄色也可当作一个定位标志。可是后来发现这是个错误。我扑向那条晶莹碧透的小河,它并没有像我怀疑的那样退去,它真实的浪花让扑打到我脸上,让我浑身一战。冰凉彻骨,这是雪山的融水吧?我狐疑的回头张望,我的橙黄标志不见了。我疯狂的朝认定的方向跑了几步,又神经兮兮的站住。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记得来的时候是这个方向,可是那刺目的标志却已荡然无存。大漠的风也许能带走它,可那也不可能把它底下的地皮也刮走吧。映入我眼帘的早已是陌生的风物,我沮丧的认定,自己的确进入到一个崭新的世界。手腕上的军用手表上的指针忠实的定格在六点三十分,那是规定的收工时刻,此刻,成为一个莫大的讽刺。

    我被夏殊儿发现的时候,我已经饥肠辘辘神志昏迷,但我却清晰的记住了她初见我时的发音:“呀啊卡噻噜呐。”后来,当我学会这里的语言,才悲哀的发现,她是在说:“哇,好大一头猎物。爽!”一开始,我是作为聋哑人来观察这个崭新的世界,因为我完全不懂得这里的语言,我服役的部队驻扎在青海藏区,在我看来,这里的语言与藏语的发音类似,参照我进入“这里”的位置,这种语言与藏语有渊源我并不意外,我诧异的是,当我用完整的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表达时,他们全都一脸茫然的望着我,而我尝试用西北方言表达电报式的简短词组,他们却露出会意的微笑。

    夏殊儿出身贵族军官家庭,女王赐夏家一块百里猎苑,我不幸在她贴身男仆的大呼小吆中,闯入她的视野,我于是沦为她的战利品,西女国的法典里有这么一条,在贵族领地里出现的“男”的人,领地的主人有权将其没收,纳为私有。夏殊儿在捕获我的时候并没有向我宣读此明文条例,她采取的是简单而有效的方式:暴力。我虽然是个新兵,可也在部队里摸滚爬打了好些年,自然不甘心束手就擒。可是她二话不说,就一箭在我的耳朵上穿出一个夸张的耳洞,我立刻缴械投降了。因为,士兵野外生存手册上有这么一条:无论在何种恶劣的环境下,士兵首要做到的是活着。爪牙们嚣叫着扑了上来,兴奋异常的把我绑了个结实,他们已经发现我面容殊异,衣着奇特,所以,他们眼睛里燃烧着发现珍稀动物的惊奇。

    夏殊儿勒马过来,用马鞭抵住我的下巴,企图把我的脸庞稍稍抬起,以方便她验货,我冷笑着啐了一口,偏过脸去“咯咯咯咯”高高在上的她笑得花枝乱颤,本是少女的银铃脆音,笑声却又夹带一份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得意与傲慢。

    她突然止住大笑,桃面霎时冰封,鼻子里喷出一股冷风,杏眼圆瞪:“嗯!”这无须翻译,我明白,她在威胁我。我面不改色的直视她,眼眶里燃烧着怒火,她的目光却的弯了,像是冰棱被烈火销融了锋芒。也许她不曾料到男的人胆敢与她对视吧。

    后来,我成了她三千男奴中身份最优越的一个,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可以不吃鞭子,自然,我知道,鞭子的降临意味着我触犯了非常严厉的规矩,可是我颇委屈的是,仅仅是因为我坚持一项十九年曾怀疑过的事务:站着拉尿。

    “蹲下!”她劈头抽了我一鞭子,我的事务还只是进行到一半,无法闪避这一下,灼痛让我一个哆嗦,像一泡长尿后的一个冷战,便欲强行中止了。

    我十分愤怒,几乎要掉转龙头对准她。

    “忍住!”我对自己说。岂不知一项神圣使命已然在我的腹底生根发芽:侦察这个见鬼的世界,屈辱的活下去。

    “人站着拉尿是极其没教养的表现。”后来,夏殊儿和颜悦色的向我灌输她西女国的文明观念。

    “这是我的权利!”我说。

    “权利?我们‘男的’是没有权利的。”一个男奴忍不住开导我。

    夏殊儿挥手制止了他,只是面带含蓄微笑望着我。仿佛在期望我的“自省吾身”是啊,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自己的来历。一头被捕获的猎物谈何权利!我用求知若渴的目光望着她,嘴微翕着,似在无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善睐明眸滴溜一下,似洞彻了我的心思,慢条斯理说:“男的不过是(女)人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这就宣告了‘男的’一出生便是(女)人的私人财产。”

    我无言以对,不知什么时候,善解人意的她悄然离去。留下我独自潸然泪下自怜自悯。一个男奴安慰的拍拍我肩膀:“在西女国,我们‘男的’天生只能被拥有,而不是拥有。认命吧外乡人。”

    我抬头审视这位好心的“难兄”他与所有的男奴一样衣不遮体,仅有一块粗麻布盖住私处,肌肉滚圆,腹部棱角分明,周身线条硬朗,皮肤黎黑。在这西女国,白昼到是干热,可一到晚上,便冰寒彻骨。待遇优厚的我裹了条厚厚毛毯,仍旧牙齿战战,缩成一团。可这男奴的嘴唇已然冻得发黑,却仍麻木不仁的伫立着。我向他坦陈了我的同情与不平。他憨憨一笑:“外地兄弟,你有所不知,在西女国,男的是不允许被衣袍严密包裹的,以暴露为美。女主人喜欢我们的胸肌腹肌,多少男奴为了取悦主人,恨不能赤身裸体,鼓起团团肌肉以吸引主人的目光,像我,就是因为身材完美而被夏家挑为贴身男奴。”他不无得意的自顾其体,面庞浮出羞赧的红润。见我以愤懑的目光瞪着他,他连忙从顾影自怜的美妙中恢复谦恭的神态,自作聪明的撩起我的毛毯,粗糙手指滑过我的腹部,像滑过钢琴键般优雅,献媚说:“兄弟你的肌肉也不错,怪不得少女主会喜欢。”他已经认定我是夏殊儿的红人,所以一个劲的巴结我。我一阵恶心,狐假虎威的喝道:“滚!”

    在掌握西女国的语言之后,我在与广大被压迫的同类们交流中,逐渐了解到这西女国的概况。原来,这西女国座落于葱岭以西崆峒以北,群峦环抱,雪积冰封,鲜与外界通,更不闻达于中国。虽山海经?大荒西经中有只言片语载曰:“西北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女子之国。”然其地域不可考。但是,中国却素有女儿国之传闻。

    西女国女王持政,国中设大祭司、大司马、大宰等职,均由女性担任。大祭司、大司马、大宰从贵族阶层择优推举。

    “男的”生而为奴,强壮者外充兵营,孱弱者内填宫闱。女人生而为贵族,一妻多夫,可从后宫任意择男临幸。女人对家男拥有生杀予夺之权力,不驯者轻则鞭之,重则刑戮。国中”男的”多遭兵焚杀戮,数量趋减,故西女国常对临邦进行侵犯,以俘虏”男的”以充国用。将军多有赏赐,多则千人,少亦百余。各自带回圈养,烙以族徽,以作为财富象征。男奴可市场交易,没有贬值的危险,闲着的黄金不会增殖,闲着的男奴却可以干活。所以,男奴是比金币更受欢迎的硬通货,是比铁器更受欢迎的商品。“男的”的价值并不是均一的,按“男的”的体质年龄面容身材差异,好的“男的”价值倾城,孬的比一头猪还要廉价。倾城之男是贵族们争夺的对象,女人对“男的”的痴迷并不亚于男性社会对女子的爱慕。为佳男一掷千金都有之,为佳男倾家荡产者有之,为佳男大动干戈者比比皆是,但是举国上下没有人能比过女王对“男的”的占有欲。强权女王设立一个专门机构为她在全国物色佳男。女王的审美情趣如千里流沙般浩大广博,传说她的后宫佳丽之中,既有虎背熊腰之巨人,又有娇小玲珑之侏儒,既有膀大腰圆之猛男,又有瘦小孱弱之病秧,既有紫髯碧眼之西方行者,又有面如冠玉之东土文士然则女王陛下的喜好又如大漠气温般变化迅猛。某段时日,女王偏好大胸男,引领全国一代审美潮流,举国男奴投其所好,苦练上半身,于是国中多畸男,体形如泰岳倒峙,空有上盘雄峻奇伟,下盘却岌岌可危,不堪其重。某段时间,女王心血来潮,癖好袖珍男,于是有谋求功名的多心人,以小笼饲养初生男婴,缩其食量,束其筋骨,强阻发育,终成“笼中巧男”模样乖巧,神态楚楚,唤作巴儿男。女王爱不释手,贴身携带,终日亵玩,又公陈于大殿供大臣使者赏玩,于是举国闻风而动,纷纷培育巴儿男,每年举办巴儿男选美大赛,蔚为大观。梦想被女王垂青的小男奴们纷纷忍饥瘦身,自残断骨,负重缩体,以求玲珑身段。结果国中多饿死、残疾。大多数巴儿男既不能得到贵族、女主们的宠幸,又无法充当劳动力,因而成为女主的累赘,而被替为上贡的牺牲,或为主人陪葬。

    不管女王的审美感是多么变幻莫测,有一项审美指标却是亘古存在,举国认同。那就是“男的”应该拥有一个小的脑袋。“男的”拥有知识被认为是大恶的非道德的,所以,作为知识的容器,也应该越小越好,所以,对男奴进行“束脑”是这个国家的历史传统,男奴们也对自己拥有一个小头而骄傲。谁家要是培育出了大头男奴,就会被舆论讥笑为有失家教。这项传统从目前看来似乎是有其理论根据的。(女)人的脑袋比“男的”小,所以成为了这个国家的统治者。

    “束脑”是一项严厉而冗长的工作,男婴一出生,便被重重白布缠住头部,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就像一个打了绷带的重伤者。不少男婴因为无法承受缠布的勒压而窒息死亡。她们认为无法挺过“束脑”的男婴那便是应该被淘汰的,男婴一出生便应学会承受痛苦和重压,这是上帝赐予的“洗礼”勿庸说,上帝也是女儿身。从“束脑”中捱过来的“男的”也多半颅骨发育畸形,面部肌肉因长期处于痉挛之中而变形。不仅生前智力低下,反应迟钝,寿命也相当短促,大多活不过三十岁。

    我初临此境,见”男的”脑袋如削,面容狰狞,耳朵萎缩,似一朵枯苞,还以为是人种差异。也怪不得我被夏殊儿带回国中之时,该国民众也视我为怪物,前拥后堵,以争睹为快。我常常想,我特异性的大头大耳,是不是夏殊儿对我异样对待的缘由呢?其实说我是大头大耳实在是冤枉,我只不过长了个自然发育的脑袋和耳朵罢了。尽管夏殊儿面对国人的非议时总是极力否认,但她还是有意无意对我的头和耳朵表示出非凡的兴趣。似乎是为了加强我对“大耳是罪恶”的认识,她时常揪住我那只被她射出一个孔的耳朵,喝斥道:起来!坐下!滚一边去。捂着灼疼的耳朵,我强吞怒火,眼睛却不容控制的冲她射出炽热的火光,她一愣,旋又神情大变,慈祥一笑,搂住我的大脑袋,作安抚状。她以为我会像她身边的巴儿男一般接受她的柔情,摇尾示欢。好笑!

    夏殊儿每次出游狩猎都不忘带上我,西女国的女主人们都经受过严格系统的军事训练,不仅指挥才能卓越,格斗实战能力也不逊于”男的”相形之下,西女国之”男的”比较低能,只会机械服从命令,作最低贱的体力格杀。夏殊儿出身军官世家,本领自然非同小可。弓马娴熟不说,角力搏斗也是令人赞叹。她已不屑与男仆们比试射术马术,主动要求与虎背熊腰的力士比试角力。不知是对女主人心存畏惧,还是有意献媚,上前的男仆多半一触即溃,摔在地上直哼哼。女主人们哈哈大笑,用马鞭指着横七竖八的男奴说:“废物!小脑废物!”

    我早已按捺不住,上前拱手道:“臣仆愿与主人一较高下。”女主们愣住了,夏殊儿正在兴头上,不假思索的答应道:“好,我正要试试大耳美男的身手,险要之处,美人儿要手下留情哦。”随从们哄然大笑。

    我不动声色的伫立着,心里却骚动不已。要知道,论弓马之类远古之技我自叹不如,但这摔跤蛮力,我一个经过现代军事训练的军人会怕她一女子吗?我只是需要一个恰到好处的结束方式。

    夏殊儿迅如闪电,扑到我腹下,朝我双腿袭来。她个子娇小,重心低矮,所以在下盘进行战斗是她的优势。她的确是个技艺高超的摔跤手,任何忽视她纤细双臂爆发出的力量的对手都会惨遭倒栽葱的恶果。我不敢轻敌,俯身压在她背上,反抱住她小蛮腰,如此,她摇撼我双腿的力量转移到她的自身。她暗蓄劲道,伴随几声压抑的喝声,企图倒拔我扦在地上的双腿,没有成功。倒是我趁她力道衰竭的瞬间,猛然把她抱起,半举在空中,然后侧身向地倒去,本来我可以轻易的用膝和肘抵住她的腹部和喉部,让她不能动弹,从而制服她。但我还是就势一滚,把她摞在我身上,制造出她得胜的假象。她的脸紧贴我的颈部,滚烫滚烫的,大概她羞得面红耳烧了吧。她还真重,怪不得那么大力气呢。我想。

    四周爆发雷鸣的叫好声“将军神勇”的呼声不绝于耳,我在她身子下装出无济于事的抵抗状,其实是我想多抱她一会,她少女的身体里散发的原始的野性的体香让我陶醉。我心里正美间,那只曾遭受过重创的耳朵传来一阵剧痛,我嗳哟一声松开手,捂住耳朵,掌心湿漉漉的,这一口被她咬得不轻。她从我怀里挣脱爬起,冲我恶狠狠的啐了一口,那森森白牙上还残留着我耳朵的血沫肉渣。四周陡然静寂,众人用疑惑的目光望着她,她已经得胜了,应当得意才对,为什么还要惩罚地上那个不自量力的家伙?我捂住耳朵作委屈状,用眼角的余光偷窥她的表情。其实我对她为什么恼怒心知肚明。

    “将此厮打入杂役丁!”夏殊儿无视我的作态,冷酷无情的宣布,没有对她的命令作任何解释。我全身凉透,杂役丁是男奴中最低等下贱的阶层,终日与牛马为伍,干脏活累活,苦不堪言。我看见人群中那个被我骂滚蛋的大胸男阴冷一笑。我却表情坦然的接受了,因为我知道我越是表现得绝望哀苦,她便越是愉快。

    “大耳男,负我如厕。”夏殊儿坐在床榻上,光脚丫子冲我喝道。仿佛她是一个衣来伸手的黄毛丫头。我忍气吞声的跪行过去,载上她。她却在背后勾住床架,我顿觉千斤压顶,两腿发软。我咬牙一使劲,她又突然松脚,我刹车不止,往前跌了个狗啃屎,顿时满天金星,一嘴咸腥。她踩在我屁股上,用脚踢我的大头,说:“蠢货!”

    “大耳男,倒夜壶。”

    我毕恭毕敬的遵命行事。

    “怎么洒了出来?”她指着地上一滴水渍。

    那分明是她的口沫嘛。我申辩道:“那不是的。”

    “不是?那是什么?”她摇着夜壶,地上顿时又增添了不少污点。她扔掉夜壶,按住我的头往地上贴,说:“你说不是,那你舔掉它验证一下!”

    天底下哪有这么蛮不讲理的女子!我梗着后颈,执拗着对抗她的臂力。

    哟!我的反抗让她一怔。她勃然大怒,使出全身蛮劲按我的头,我忍无可忍,反身钳住她的手腕,多日的屈辱酝酿成喷薄的火山,我狠狠的把她摔倒在地,虎口卡在她纤细的脖子上,一幅鱼死网破的拼命状。许是她第一次面临这种险厄,美眸里流泄出恐怖的苍白色。侍卫们蜂拥而入,一阵乱棍打开了我。那个大胸男急于向主子表现他的忠诚,提了尖刀对我腹部再来。

    “住手!”从惊魂中镇静过来的她厉声喝道。大胸男闻声失色,尖刀脱落,一脸惶恐的望着女主人。

    “你还是作我的内侍郎吧,杂役丁不适合你。”夏殊儿平静的对我说,仿佛刚才的事不曾发生。

    众人愕然,大胸男更是一脸沮丧。我与他一样困惑,我的大逆不道不仅被宽恕,还因祸得福,重新被列为内侍郎。我又惊又喜。

    在作杂役丁的岁月中,我曾有大量机会与最底层的“男的”打交道。一直以来,我所疑惑不解的是在西女国,是什么造成女人统治了男人?在生产力不发达的时代,男人的体质本可以成为他们最可依赖与发挥的优势,他们可以作为士兵攻城掠地,为什么不可作为勇士反抗女人的暴虐统治呢?所以一有机会我就处心积虑的向他们灌输男女平等的革命思想。我本以为,我此举必将向卢梭的“人生而自由”的口号一样彪炳史册,必将一呼百应,被广大被压迫民众推为起义领袖。可是男奴们却让我自讨没趣。他们冷冰冰的回答我:“反抗?凭什么反抗?‘男的’拿什么反抗伟大的女主?”

    “力量!用思想的力量与搏斗的力量!”我自认为自己的语言铿锵有力,情绪饱满。我慷慨激昂的姿态在观者无动于衷的漠视里却显得滑稽可笑。

    “力量?我们甚至连思想都没有,谈何力量!”一个年长和男仆在黑暗的角落有气无力的说。

    无疑,这本身便是一句有思想有力量的语言,可是,我却为这句话来自一个心力交瘁的老者而悲哀。也许,在他年轻时,偶尔也撞击出大逆不道的火花,可这火花如电光火石,一闪而逝,终被现实之尘埃无情扑灭。我打量那个老者,他全身漆黑,团坐不动,惟有一双贼亮的眼珠不曾被黑夜吞没。

    我恭敬的询问他的年龄。

    “三十五了,老啰。”

    我心生悲凉,三十五岁之“高龄”在他的同类中,他堪称寿星,可是他的双鬓他的眼神中那青春的色彩分明过早的被漫无天日的苦役褫夺了。我向他请教为什么男的思想被认为不如女人强大。

    他静静的站起来,感情饱满的吟唱一首古老民谣:

    呵,宇宙啊,你从何而来?玄牝之门。到何处去?玄牝之门。

    呵,尘埃啊,是什么吸引你不致脱落?大地母亲。

    呵,星辰啊,是什么牵引你周行不殆?致密黑体。

    呵,男奴啊,你们从何而来?玄牝之门。你们到何处去?大地母亲。

    是谁赐予我们粮食的种植方法?是万物之母,嫫娘。

    是谁主宰气候变化寒暑变迁?是众神之神,嫫娘。

    是谁预测我们旦夕祸福生老病死?是上帝,嫫娘。

    是什么作为大地万物的测量准绳?两仪神坛。

    是什么变幻无穷幽深隐晦?坤衍之数

    他大声吟唱的同时,其余的男奴也悚然动容的跟随他的节拍低和。我成为这神圣庄严的气氛中最不协调的那一分子。

    等他们歌唱完毕,我诚恳的向他们打听什么是嫫娘、玄牝之门以及两仪神台,他们情绪激动的向我骄傲陈述,七嘴八舌声音颤抖杂乱,却难以掩饰他们感情对这些神圣名词的崇拜敬畏。原来,这嫫娘便是他们宗教里的始祖、上帝、造物主,她生育了大地、星辰、宇宙中的一切。大地又孕育了众女神,女神们生下女人,女人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而男的是女人的产品,自然是属于女人的财产,是最低等的阶层。这玄牝之门是传说中拥有最强大引力的玄洞,是爱的象征,宇宙万物淋浴在她爱与拥抱里,逃到天涯海角宇宙之边也无法逃脱她的召唤。同时,玄牝之门还是西女国最高祭祀神殿的称号。两仪神坛是玄牝之门里一种神秘工具,坛底画有两条平行线,坛顶开有一孔,灵女们从顶孔处掷下长度一致的木杆,然后记录下杆与平行线的相对位置。这项工作与中国的蓍草占卜类似,空洞,毫无意义,可是按照他们的口头传说,这项仪式已经进行了上千年,用作纪录的典籍汗牛充栋,纪录数据是这个国家最珍贵最权威的档案。

    我久久凝视这群心满意足的奴隶们,连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绪也无可发泄了。

    “大耳男,可敢与我一试鞠弋?”有时,夏殊儿突发兴致,鞠弋是一种比试下盘功夫的游戏,但比角力要温和得多,人站在画好的圈内,被挤出圈外者败。

    上次吃过亏,我于是学乖了:“主人神力,奴仆不敢。”

    可是我却听到她失望的讶异声。自从夜壶事件之后,夏殊儿对我突然宽容和蔼了许多,可不知为什么,当我也报之以桃,对她百依百顺,她脾气却又变得暴戾无常,时常因为我一些鸡毛蒜皮的小过错而破口大骂甚至大打出手。我诚惶诚恐的承受着体会着与那个老年男奴类似的从男孩到“男的”的转变过程。而夏殊儿对我的刁钻虐待终于在福红日这一天达到极致。西女国有这莫名其妙一条民俗,每月福红日,女主人们对男奴们尽情痛打以排忧遣闷,这一天不闹个鬼哭狼嚎天翻地覆誓不罢休,实为全国之狂欢日。原来福红日的纪念意义在于:女人生产“男的”的这一天是受难日,所以男的也要对女主人感恩,让她们尽情殴打自己,只是回报的次数被无限度翻倍了,每个月的福红日都要进行。

    “福红日是什么日子?”我傻乎乎的问同胞们。

    “嘘!”大胸男立即捂住我的嘴,神经兮兮的说:“瞎问什么?你不知道那是我们男的应当避讳的么?”

    我云里雾里,一个好心的男奴帮助我穿上护垫,不久挨打盛宴就要开始了。他在我耳边轻语:“那是与月亮周期有关的日子,专属于女主人的日子。”

    哦。我若有所悟。难怪女人们要在这一天发泄。这福红日哪里是什么领取福利红头,分明是过索要催命利息啊。可是我不禁疑惑了,难道西女国的女人们的那一天都在同一个日子吗?我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一顿暴风骤雨般的棒打笼罩了我,夏殊儿仿佛与我有深仇大恨,一上来便追打我。我用肘臂护住头部蹲了下去,尽管全身包好了护垫,但关节突兀处仍被打得皮绽肉裂,脑袋大果然是罪过,成为被攻击的焦点,被打得鲜血满面嗡嗡作响。起初我还能听见她牙缝里挤出的恨声:“我叫你反抗!我叫你不服!”后来,我已经听不清她的吆喝了,等我清醒过来,狂欢已经结束了。我躺在她柔软的怀里,耳边的吆喝也变成嘤嘤啜泣:“你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躲?”泪水漫满她清幽的眸子,她没有觉察到我的苏醒,我于是静静的端详她关于我的哭泣。她紧贴耳根的修长鬓角,她低垂的长睫毛上晶莹的露珠,她因哽咽而凸显的纤巧锁骨,她楚楚的神态让我不能自制,忍不住伸手去拂拭她的泪珠。

    “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手太重了。我不该打你。”她见我醒了,呜咽着道歉,头垂得更低了,脸几乎要贴在我胸上,清香扑鼻的青丝撩挠着我的脖子。

    “主人,你言重了,我没事。”我故作轻松的挥动胳膊舒展筋骨。

    “真的?”她破涕为笑。

    “真的。”我坐起来,大声说。

    她似乎觉察到我的洪钟大声里难以掩饰的那份虚怯,灿烂脸庞迅即黯淡,握住我的手说:“你打我吧,你打我吧,打我你就可以解恨了,我也会安心。”

    我甩脱她的手严肃说:“男人怎么能打女人呢?男人生而高大强壮,是要作为女人的保护者。”

    她一愣,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话里有大逆不道的邪恶思想。

    不过,她并未介意,用幽幽的声音说:“唉,不知为什么,你在我心中与其他的男奴不同,也许是因为你来自化外,来自愚昧的父权社会。”

    我不寒而栗。立场不同的人说出的话是多么令人惊愕啊。

    “你身上有一种其它男奴所没有的气质吸引我,我不知道自己对你是一种什么感情,”她继续说“大概是一种比对财富的占有欲更猛烈的喜好吧。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的,我心里轻声说,这就是爱,傻瓜。可是她拒绝承认这个词,或者,在她们女主的词典里没有爱这个词。

    她解释说:“反正与对财产的爱慕不同,因为作为财产,男奴们多多益善,而出于这种感情,有你一个就足够了。而且,我不想任何人染指于你,你的第一次、你的身体、你灵魂全属于我!”

    乖乖,这不是爱,这是赤裸裸的占有。我吐了下舌头,反问自己,我有第一次吗?但我还是配合的谦卑的垂耳恭听着。毕竟,当一个女人用她熟知的权力色彩的词汇来表达她并不能理解但满怀憧憬的爱时,我应该珍重这份感情,虽然它强烈到有点霸蛮。

    “你接受吗?”她半仰着脸问我。我却听出了挑衅意味,出于逆反心理,我回答:“不。”

    “该死!”她习惯性的一掌劈来,这下我却敏捷的挡住了,把她的手腕扣在我掌里,她执拗了几下未能挣脱,顿时满脸通红。

    “你找死!奴才!”她情急之下羞恼喝道。

    我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松开了手,屋子里顿时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闷。

    “啊!”突然,她惊惶莫名的扑进我怀里。双肩耸起,全身颤抖,伸出一根冰冷的手指指向屋子一个角落,用战战兢兢的声音说:“蜘蛛!”

    我感到好笑,大脚一踏,踩扁了那小虫。这穴室多阴冷潮湿,蟑螂蜘蛛老鼠太多了。平时敢在野外空手搏虎的她竟然吓得花容失色,我既觉意外又觉情理之中。

    “没什么好怕的。”我拍拍她肩膀,她的身体却没有传达出从我怀里逃走的意向。我想起上次假摔风波,耳朵一怵,心有余悸的稍稍松驰我环住她腰的双臂。她却往我怀里贴得更紧,轻声说:“把我抱紧一些。”

    我愣了一下,便心安理得的把这句话当命令执行了。我可以感觉到她纤细却坚强的骨骼的铮铮作响,更可以感受到她胸脯的柔软和急促起伏。良久,我脖子上一阵潮湿与暖热,她颤声说:“可是,我预感到你属于我的时日不会长久,我很快就会失去你”她顿时泣不成声了。

    “不会的,主人。我是您的财产,国家明令保护私人财产的。”我自认为回答得高妙。

    “可是你知道是谁要夺走你吗?“她手臂勒得更紧了。

    “奴仆不知。”

    “是女王陛下。”她大声恸哭。

    我愕然,旋即恢复常态:“怎么会呢?我听说女王陛下后宫纳有佳丽三千,个个倾城倾国,体态风流,陛下怎么会看上我呢?”

    “但愿吧。”她从我肩上滑落,就像一袭洁白的裙纱轻飘飘的。“可是,你是不会理解的,你不会明白女人的直觉。”

    直觉?后来我才知道,女人用直觉统治了这个国度。

    “跟着我你受苦了。”她抚摸我残缺的耳朵,眼神像太息一般幽长。

    “不,这没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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