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韩松中短篇科幻作品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回荡着它们永不停息的喘振。如水的星光浇落在它们的灰色躯体上,使它们像是梦境中才曾见过的洄游鲸群。”

    探索者曾试图与那些世界取得联系,后来他们也的确成功地进入了对方的起落架舱和行李舱。结果发现,仅仅是我们这个七x七世界的居民,发明了火箭助推器。而其余的世界,还处在史前蒙昧时期。

    “这使我们感到了责任。而最重要的是,毕竟证明了,我们并不孤独。如果说是创造者的放逐,那么,可能是一个族类作为整体,都被放逐了。”二十五e说“因为很难相信这是一种巧合:乘客们虽然彼此分离,但大家都说同一种语言,连卫生间里的涂鸦文字也是一样的类型。”

    十二、机长

    我第一次明白了,我们的七x七并不是全世界,而三百多位乘客也并不是全人类。

    二十五e越来越使我嗅到一种危险。其实,从一开始,这种危险就存在着,而这来自于他对我的有意识接近,以及对我持有的浓厚兴趣。他或许怀抱某种我无法理喻的目的,却不是我一厢情愿渴望着的纯真感情。一个阴谋或陷阱?

    那段时间里,我时而沮丧,时而兴奋;时而惭愧,时而期盼。我想向二十五e提出,能不能借用他们的火箭助推器,亲身飞到外面去看一看,以证实他说的情形(其实是想满足我的好奇心)?却又怕遭到拒绝。

    逐渐地,我预感到,与我有着重大关系的某件事情就要发生。

    终于,有一次,我刚进卫生间,二十五e便挤了进来。他耐心地看我撒完尿,才郑重地对我说:

    “经过历久的考察,已经确定你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这一点,现在,可以正式向你宣布了。”

    “你们一直在找我?我,是什么人?”

    我感到一道湿滑而尖锐的阴影迎面袭来,仿佛要在我那化石般的脑壳上钻个洞,探头进去把脑浆重新搅拌一番,再打捞起一样古旧的东西。我紧张而期待地舔舔舌头,系皮带的手也停住了。

    “机长。”二十五e镇静地吐出两个字。

    这个音节在我的全身,激起一股气旋般的恐慌与兴奋,它似乎有些熟悉,却又格外陌生。我正要好好思量一番,它却很快消减了下去。

    “创造者创造了你来操纵这个世界。你不是普通乘客。只有你能操纵七x七飞向光明。我进入经济舱,就是为了找到你。”

    二十五e鼓励我:“系上裤子,随我再走一趟吧。”

    十三、头等舱

    在公务舱前,我本能地止步不前。这是管制区。但二十五e泰然自若,熟门熟路,牵着我的手走了进去。

    我目睹了以前从未谋面却生活在同一世界里的一群特殊乘客。他们都有着伪善的面容,穿着好质地的服装,集体保持着沉默,仿佛心事重重。

    二十五e冲他们打招呼,他们也对二十五e微笑点头。我想,二十五e到底用什么贿赂他们的呢?

    后来我才知道,是香烟──七x七世界中的违禁品。

    通过公务舱,便开始向头等舱进近。头等舱并没有我想像中的豪华与森严,仅仅是座位宽敞一些。乘客们长得也与我们一样,没有多出一个鼻子或一个耳朵,只是,年龄普遍偏大,道貌更为岸然,服饰更加高尚,且一律都是男人。

    与经济舱不同的另一点是,这里散发着更加强烈的异味。确切来讲,是死人味。我注意到,有的座位上的乘客,用安全带把自己绑得妥妥的,已经高度地腐烂,腔子里显露出一茬茬的白骨。

    但没有人把尸体清理掉,并做成排骨汤。我猜测这大概是头等舱的风俗。座位就是棺椁,人死后也不愿离开。

    不禁想到,这样“飞”下去其实相当可怕。如果头等舱的最后一个人也死了,而他们又不腾出座位给别人,难道就要由幽灵来决定经济舱的出生率么?

    我于是意识到了二十五e存在的要紧性。实际上,如果不是二十五e,我就不可能发现这些让人浑身冒冷汗的秘密,而我们的生活还将按部就班进行下去。这多么危险啊。公务舱、头等舱与经济舱是隔绝的,除了秘而不宣的异性服务和人肉买卖,就没有别的往来。而从那里出来的女人都三缄其口──她们肯定收了小费。

    二十五e没有在头等舱多作停留,而是径直带我进近到前部,用不知哪来的钥匙打开一道舱门。

    十四、驾驶舱

    门后面是又一个舱室。我再一次惊异,表面上完整统一的世界竟被分割成了如此多的次元空间,创造者的设计,包藏着什么意图呢?

    眼前这个舱室中空无一人。二十五e称其为“驾驶舱”窗户不再是椭圆形的,而是不规则的矩形,在前方和两侧展开。窗户下面有两个皮质座椅,椅前有六台液晶显示器,屏幕上跳动着闪光的数字和线条。上下左右仅灯泡、仪表和开关就有几百个。这些明摆着的事物大大方方地走入我的眼帘,并在我心中激发出了更为强烈的回忆冲动。但我还是记不起来我到底是谁,而身为“机长”究竟担负着什么使命。

    二十五e指指左边那把椅子:“这才是你本来的位置。”他的脸上突然透露出了某种像是恭敬的神情。

    二十五e掏出一份发黄的证件(飞行执照)给我看。上面有我的照片,照片下面的文字是:

    姓名:王明。职务:机长。

    在七x七中,我们都以座位序号来彼此称呼。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名有姓,我羞愧得说不出话来。

    “你也有名字吗?”过了半晌,我问二十五e。

    “叫我something吧。”

    名叫something的年轻男人又拿出另外一些证件,它们分别属于“副驾驶”、“领航员”、“飞行机械员”、“飞行通信号”和“乘务员”照片上的人其实我本认识,皆是经济舱的乘客。原来他们也都有着名字,分别是“国航”、“驱鸟”、“v一”、“带杆”等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飞行机组。”something说。证件,是不久前才从一个行李箱中搜出来的,这形成了有力的证据。探索者正在努力与机组的其他成员取得联系。

    “飞行机组?”

    “我们推测,这世界早先是由一个机组来操纵的,而你是他们的头儿,你主宰着所有的人。”

    我又看看座椅、仪表和开关。有一种遥远的亲切感油然而生,但又很快离去了。这个奇异空间,真的属于我吗?很久以来,我都与众人挤坐在经济舱里,每过一段时间就轮换一次座位。但现在突然有了这么一个独立空间,而它竟曾被我掌控,我却不自信起来。另外,我们的名字,感觉不太像是创造者给起的。这很让人忐忑。一阵恐惧袭来,我便问:

    “这里,就是世界之首吗?”

    “是的。它现在空闲着,这是一个问题。”

    “世界,难道不是全自动的吗?”

    “从技术上讲,创造者也许最终实现了世界的全自动。但我们并不希望继续这样下去。”

    “为什么?”

    “感到不自然。”

    “难道,是为了光明?”

    “是的也许”

    something的脸色一下子煞白了,在黑暗中荧光四射,淋漓地透出媚人的清秀。我壮了壮胆,把手伸过去,绕过他的腰,搂住他。我喜欢驾驶舱的宁静。

    然后,我们坐下来。黑暗混杂着稀疏的星光从前方的窗户中滚滚涌进。我和something沉默良久。他的脸庞像一粒牙雕,从里向外燃放着透明的绯红。我突然把手搁他的手中,感到那儿是一片冰凉,并打字机一样颤抖。

    十五、速度与航向

    “我们无法飞出黑暗,是因为速度和航向的存在。”something说。

    最初引起探索者注意的,是所有的七x七世界都以同一速度朝一个方向飞行。七x七作为一种左右对称的物理系统,前后布局却并不一致,这显然与航向有着关系。联系到经常遭遇气流颠簸的情况,该设计也符合空气动力学原理(而这究竟又是什么?)。

    something说,通过研究周期率,推测七x七一直在绕着下方的一个球形巨物飞行,只有这样,乘客才能看到特定景观的周而复始。

    但为什么永远到达不了探索者窥见的光明之境呢?这是因为那个球形物也同时旋进,而我们必然飞得还不够快,或者飞得还不够慢,也就是说,七x七的角速度,正好与球形物自转的角速度一致,这里面仿佛有着刻意的设计。

    如此一来,创造者便使七x七永远置身于黑暗一侧了。换句话说,我们永远追着黑暗在飞行,却永远也赶不上不停移行的昼夜分界线。

    但问题又来了:为什么一定要把我们放逐在黑暗中呢?探寻乘客的原罪,不再是没有意义的课题。

    “不管怎么说,只有引领七x七飞出黑暗,才能找到答案。”something说“毕竟,探索者已经一睹光明。而只有你才能打破世界的匀速。也许,我们终能研制出速度更快、航程更远的火箭助推器,但不能不考虑,仅我们的七x七上就有三百多位乘客,而前后左右、上上下下还飞行着更多的七x七呢。所有这些世界一起飞向光明,才有意义。王明,就由你做起吧。”

    “但这会违背创造者的意愿吗?”

    “或许,这正是创造者期待的。我们有可能并不是被他放逐,而仅仅是自我放逐。现在,是向真正的目的地进发的时候了。”

    突然,我似乎明白了起落架的意义。

    十六、机组

    接下来,在something的帮助下,我与机组的其他成员建立了联系。加上我总共有八个人,四男四女。

    是的,四男四女,形成了固定的组合,这样一种男人与女人间的非常联系,必然建立于非常时期,其程式与模型,均使人尴尬。我们需要努力克服心理上的不适。这个世界上还不曾有过“集体”的概念,而我根本没有做领导者的经验。

    根据中央电子监视器以及飞行检查单的线索,大家努力回忆传说中的“驾驶技术”据something说,这里面包括如何使七x七加速或减速,或者拐弯向其他方向飞行,或者下降高度从而向下方的棋盘或迷宫群星世界进近。

    但是,很快就发现,恢复驾驶舱资源管理的一切努力皆是徒劳。毫无疑问,某种类似于洗脑的过程曾经发生。然后,机组成员被当作普通乘客,悉数被驱逐到了经济舱里,在那儿接受政治课、常识课和自然课教育。这时,创造者已然成功地引入了全自动驾驶技术,或者说,他本人接管了驾驶舱。也许,当时七x七正处于一种极其危险的境地?创造者对我们不再信任。

    ──something是这么解释的。而他和他的伙伴要做的,是让创造者相信,人机对话可以重新建立,七x七可以由“生命件”来操纵。

    但,something说的这一切,要都不是真实的呢?没有人来作裁定。也有可能是创造者正在导演一出戏剧。剧名就叫做“可笑的光明”之类吧。something和他的同伴们担当了道具的角色,怕是连他们自己也不知情。从异教般的起落架底层文化需求出发,他们伪造了我们和我们的飞行执照。其实并不存在所谓的机长和机组。

    ——机组成员里面,有人就是这么想的。

    “本来,我们的世界是安定的,一切都安排得很周详,也不用我们费心,而这不正是我们毕生追随创造者的目的吗?”机组中的那个副驾驶,名叫“国航”的男人说“但我们可以将错就错吗?”

    这话说得仿佛别有深意。我忧虑地看了他一眼。而头等舱的腐臭味已经越来越浓烈了。

    十七、监控

    针对头等舱的叛乱发生在一次强气流颠簸之时。

    发起者,正是国航。他暗中笼络了除我之外的机组其余成员,用锋利的餐具作武器,突袭了头等舱。

    一场搏斗。头等舱早已衰老腐朽,结果,原先的乘客统统被赶入了经济舱,国航坐上了头等舱的席位,而公务舱对结果一致表示认同。

    国航没有邀请我参与叛乱,暗示出对我们之间关系的质疑。我们以前在一起做过什么呢?建立不久的集体便这样发生了蜕变。

    从此,我和something再也没有机会进入驾驶舱了。那道门被国航贴上了封条,成为了真正的管制区。

    副驾驶开始扮演他在世界上的真正角色:监控者。

    而something嗅到了更大的危险。这段时间里,他带着我,偷偷地搜集“救生衣”那奇异的物件原来就塞在每个人的座椅下方,看来用途早已确定。然后,把救生衣交给起落架舱中的居民。探索者把它们拆解开来,进行重新的连接与组装,制作成“降落伞”

    很快,就造出了十顶降落伞。something把降落伞叠成的背心,囫囵套在我的身上。他又在经济舱中挑选了九名乘客,把降落伞分发给他们。这个世界上有三百多人,但目前仅有这么一些人得到了降落伞。时间来不及了。我突然忧惧起来:探索是否已放弃了让所有人飞向光明的想法?

    something说“这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逃离黑暗的最后选择。而你们没有受过专业训练,还不能使用火箭助推器。”

    危险将要来临,这从国航发动叛乱的那一刻起,仿佛已被喻示了。something眼圈有些发红,第一次,像是面对生离死别。他接着说:

    “既然不能恢复对世界的操纵,使之成功地飞向光明,那么就让它坠落好了。”something语调绝望,使我心里一沉。“反正,它这样飞下去总是要坠落的。已经发现,创造者创造的这个世界是有寿命的。七x七的电缆、插头、电路的绝缘性能已经变差。客舱中已发生了三次火警虚警。发动机部件也接近磨损,一旦抱轴将无法挽回。根据分析,最后的大限很快就要来临。没有时间了。如果不能让所有乘客得救,则只能挑选一些代表逃生了。”

    我感到有两股涓涓细流从面颊上淌了下来。

    “那到时,你们这十位乘客就使用降落伞去到下方的那些星座中,告诉他们,这里曾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谆谆叮嘱,努力做出一个微笑,抬手替我轻轻擦掉眼泪。

    “那么,你呢?”我动情地看着他。

    “首先要照顾乘客,你们才是灾难的真正见证。火箭助推器数量有限,连探索者也不是都能逃离的。”

    十八、管制移交

    国航很快建立了新秩序。他把机组遣散了,又在经济舱里挑选了一队男童做乘务员,对全客舱实行最严密的监控。孩子们做这种事情原来很在行,于是,卫生间中令人啼笑皆非而心惊胆战的涂鸦,从此彻底绝迹了。

    然后便开始了清洗。儿童们冲入行李舱和起落架舱,逮捕了下层居民。绝大部分人没有来得及借助火箭助推器逃离,便被带了上来。乘务员用安全带勒颈的办法,对他们执行了极刑。罪名是:无票偷乘者破坏了世界的配平。

    非法贸易被铲除了,贿赂也便没有了存在的基础,女人们回归了正常位置。一个好世界似乎就要诞生了。

    新的这批尸体由公务舱的乘客义务加工,不分经济舱、公务舱和特等舱,每个人都可以平均分到一匙免费排骨汤尝尝。以后也要这么做,这世界本没有特权,公平正义是国航倡导的最高准则。

    缴获的火箭助推器,作为违禁品,由小孩子们高举着,在公共区展示。这是颠覆七x七的工具,也差点动摇了波音的合法性。

    十九、逃逸机动

    something死后,我的下身再也硬不起来。

    我没有被处死,但被软禁,上卫生间,也有乘务员跟着。我无法与那九名通过秘密方式获得了降落伞的乘客建立联系。所幸的是,国航还没有注意到降落伞的存在。

    我越来越多地思考着“坠落”的问题。

    “你们就使用降落伞去到下方的那些星座中,告诉他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something的遗言回响在耳边。“他们”──是些什么人呢?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望着早一些见到那些陌生的、不是生活在七x七世界中的居民。

    监视我的乘务员也有了名字,唤做“尾流”十二三岁的年纪,很早以前曾有一次与我是邻座。

    “王明,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搞了他们的女人?”

    “尾流,你这样认为吗?”

    “嗯,她们好吗?”

    “啊,你要这么说,那还真是不错,与经济舱的女人大不一样。可惜,都被你们给弄死了。”

    “成了排骨汤吗?那是有些可惜了。”

    尾流咯咯地笑起来。我突然意识到世界正在发生极为深刻的变化──经济舱中的平民孩子开始对异性感兴趣了。

    每次,尾流都缠住我,要我讲下层女人的故事。我便把在行李舱中目睹的色情场面,有选择地向他讲述。这孩子听得气都喘不过来,粗硕的脖颈上泛出一层紫色痱子。他终于当着我的面脱下了裤子。

    “你来。”他说。

    “不是这样的啊”我大失所望。这早熟的家伙于是飞快地车转身,恶狠狠地做出了要揍我的姿势。但他并没有真的打,而是又扭回去,吃吃笑着扶在洗脸池上,把琴弦一样的屁股高高举起,冲着我的鼻子。

    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积习,在孩子们的身上得到了最后传袭。尾流本来已获得了祛除的机会,以彻底与我们决裂,去找寻真正属于他的那一半,但现在没有机会了。这是一个充满遗憾的世界。

    我持着一把不锈钢餐叉,从他的肛门捅了进去。油墨一样的血从那里喷出来,弄了我满脸。

    我尽力想像着,是为something报仇了。

    二十、损毁

    我看了一眼“禁止吸烟”的标志。这时我却犹豫起来。

    这,不管怎么说,正是养育我的惟一世界。我从来没有想过,竟要破坏它的秩序。而不同于我们的、对异性有了兴趣的,并且有了真名实姓的新一代,毕竟已经成长起来了。

    外面的世界,真的还值得一去吗?

    但something的脸在镜子上浮现了。确切来讲那面孔就是一副飞行仪表,正从自动驾驶仪的夹缝中漏出来。

    “你是谁?”something诡异地对我说。

    “我是谁?”我不示弱,对着镜子里那张血淋淋的人脸大声喝问。

    我确定不能再犹豫了,于是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两件物品。这是something留给我的:香烟和瓶装酒精。我抽出一支香烟,用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搁在那死孩子的头发上,又在他头上和身上浇泼了酒精。然后,我洗干净脸,走出卫生间,回到我的座位。

    过了一会儿,警报响了,浓烟从后舱弥漫开来。一群乘务员抱着灭火瓶噢噢叫着冲过通道。这是七x七创生以来,世界上的第一把火。孩子们并不显得惊慌,只是做游戏一般相当快意。

    混乱中,我呼唤那九位乘客的座位号。他们中有五个人朝我跑了过来,缺血的脸蛋上扑闪着粉白的渴盼。我带领他们闪进一个厨房,在这里,给他们布置了任务。有的人,要去到客舱中,找到特殊的红色标识处,撬动紧急舱门;有的人,要潜入液压舱,破坏对于平衡起着关键作用的管路;还有的人,要爬进翼部地带,在油箱上凿出窟窿来。

    我则一个人朝驾驶舱方向迈开脚步。我并不能确定自己要去做什么,只是觉得仿佛该这么走。这时,我突然看见,一只浑身着火的蟑螂也在往同一个方向吃力地爬行。我顿然泪流满面。

    客舱中发出砰砰的爆破声。火光、黑烟和碎片迸射。乘客们在惊叫。这是大家从未经历的现场。我把哆嗦的双手揣进裤兜,不成曲调地吹起了口哨,这时我记起这首歌好像叫做向往神鹰。我一步步跟着勇敢而不屈的蟑螂前行。世界边缘的蒙皮吱吱地翻卷开来,出现了一些不曾见识过的裂口,翻锅的星光哗啦啦地溢入。氧气面罩从座位上方吧嗒一个个掉落。寒风卷着烟焰嗖嗖地乱蹿。我喘不过气来。我不知道即发生什么。

    这时,七x七开始仰俯振荡。

    二十一、决断

    是的,最为宝贵的稳定和平衡都失去了。

    something预言的“坠落”开始发生。

    在失压、窒息和寒冷中,我对自己喊叫:“不能昏迷!”

    这时,我在烟雾和气浪中看到了国航,正影影绰绰、歪歪扭扭地迎面走来,一副困惑并疲倦的神情。

    “你这时还要去驾驶舱?”他像是关心地问。

    “我”

    “你做了你最不该做的事情。”他悲伤地说“作为机长,你没有尽到保障世界安全的责任。”他无精打采地一边说着,一边用脚狠狠碾碎了正在努力前行的蟑螂。那东西响亮地哀鸣了一声,身体里滋出一股浓黑的汁液。

    刹那间,我感到自己的一捧混浊脑浆也被挤压了出来,就此污染了这个世界。我这才一懔,好像从长梦中醒来。是的,我究竟做了什么呢?这真的是我应该做的吗?我于是产生了罪感,并失去了向驾驶舱进近的意志。我向侧旁看了一眼不断扩大的裂口,犹豫了一下,便朝它移动过去。国航慌张地向我伸出爪子。

    决断的时刻到了。我朝外纵身跳去。

    但我没能飞起来,而是立即下坠。我隐约觉察到,似乎还有人跟着跳了下来。是那五名乘客,还是国航?

    黑暗,无际的黑暗。无依无靠的外部世界像是一个谎言。我听见头顶传来滚雷般的隆隆声音,摆脱了拘束而清晰地震响,似乎要把宇宙连根掀翻。一千个,不,一万个,可能有十万个七x七世界,正在上方列队整齐通过。我猛一抬头,看到了亿万闪烁的舷窗,撒开来的粒粒珍珠一样,正耀武扬威地布满天穹。

    我不禁深深地可怜起它们来。

    七x七们仍在预定的轨道上与黑暗同行,而我作为“机长”则自甘坠落了。

    这是一个从未经历过的漫长历程。我看到了下面的星群,也梦见了远方的光明。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身体一轻,我好像被一只手拎住,往上升腾而去。

    二十二、着陆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正挂在什么物体上,身上还缠绕着救生衣做的降落伞。

    挂着我的是一些枝条状的绿色柔软物,而在下方十几米处,朦胧地铺展着仿佛是坚硬而广延的黄褐色实体,与我们习惯的七x七世界的双通道完全不同,也没有一个接一个紧挨着的座位。

    这就是我曾通过舷窗看到的棋盘或迷宫状群星世界吗?

    但它并不是球形的。

    第一次,与生俱来的黑暗在慢慢消逝。有一种微亮的色调在远方浮动。记忆飞快地苏醒着。我终于意识到那便是“天际”我吓了一跳。一切正是something形容过的异域。

    绒毛般的紫红光线,湿漉漉地透过水汽,弥散在我的周遭。的确是另外一个世界。它出奇的平稳,毫无气流的颠簸,却孕育着磅礴的活力。

    从前向后,世界正变得越来越鲜艳,但不是七x七中的那种人造灯火。

    ——这便是光明吧?

    一个浑身闪烁的滚圆物体,从那或可称作光明的深渊里,摇摇摆摆跳将出来,很快就让我不能直视了。这一刹那,我听见时间的箭头,日地一声,擦过我的耳边射走了。

    我惭愧地低下头,看到水渍一样的光云中,浮出了破碎的人类尸体。随我跳下的五名乘客,身上还绑着桔红色的、未能打开的降落伞。

    不远处,匍匐着一大堆金属碎片,在噼啪地用力燃烧。人的断肢残臂四散着。在一块较大的梯形残片上,我看到了一个“x”字母。我记起了,那是我曾经生活的世界,而x代表不确定──确切来讲,我现在才明白了,在时间的方向上,它其实代表未来。

    刹那间,我的每一个细胞中都充满了世界已被破坏的痛惜。一个尚未诞生的新世界,就这样被我破坏掉了。

    而something,真的存在过或将会存在着吗?

    然而,摆脱了速度与航向的束缚,而将要坠落下来的,只是这个世界。其他的千万个世界呢?我那些仍将在黑暗中飞行着的同族呢?

    二十三、波音

    下一步,要去弄清楚那些个根本的问题:

    ——究竟是谁把我们放逐在黑暗中飞行?真的是我们自己吗?而谁又是创造者波音?

    我着急地要把自己解放出来。我试着从降落伞中挣脱,准备下到那坚实而广延的黄褐色地面。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响起了刺耳的笛声。很快我就看到了一大群飞转着四个圆轱辘的、蟑螂似的黑色金属壳体,正朝我高速进近。它们停下了,环着我围成一道散兵线,金属壳里跳出许多头发金黄、皮肤锡白的人类来,哇哇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

    是“他们”吗?

    他们把一种金属棍子模样的玩意举起来,对着我,瞄准。

    保佑我吧,波音。

    阿弥陀佛。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