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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顺宗登位前的名讳。

    他在德宗皇帝驾崩后,继位为大唐皇帝。

    顺宗皇帝曾耳闻,德宗驾崩前不久,黑猫出现在金吾卫官员,也就是刘云樵的宅邸里,预言德宗皇帝之死。而且,他也听说了徐文强棉花田里传出确定德宗死讯的暗夜谈话,其后又从地底爬出兵俑等等这些怪事。

    后来,长安大街上竖立的布告牌,上面所写的文字,他也知之甚详。

    布告牌上写着:“德宗驾崩,后即李诵。”正是黑猫现在口吐之言。

    “永贞那家伙,恐怕正提心吊胆着吧”黑猫表情愉快地说道。

    “是你吗?果然是你吗?”“是又怎样?”“那么,那个怎么办呢?”老人加重语气问道。

    “哪个?”“梦想。”“什么梦想?”“我和你说过的梦想。我们说过,要改变这个都城”“不是改变了吗?”“还没有!我还一事无成。不是才刚动手吗?不,连动手都还没有。我们之间的约定到底怎样了?”“约定?”“不是约定好的吗?我和你”“我很遵守约定。”“很遵守约定?”“如同我们所约定的,我不是已经缩短德宗的寿命了?”“那么,这回永贞皇帝的事又作何解释?因为有他的存在,我才能改变这个国家啊。”“改变这个国家?不过是懈围棋的人,何时发迹到这地步了?”“你打算如何处置皇上?”“你听好,我所做的承诺,只有一件事,就是缩短德宗皇帝的寿命。至于永贞皇帝,我可没做过任何承诺。”黑猫再次发出低沉嘶哑的笑声。

    老人欲向前揪住黑猫,它制止似地伸出前肢,蹲踞了下来。

    “慢着。”老人情不自禁停下脚步。

    “我教你一个好法子。”“什么?”“你听好,明天到宫里,见到永贞时,你可以这样告诉他:皇上,能解决最近纷扰的人,非青龙寺惠果阿阁梨莫属——”(译注:阿闭梨,佛教中指能教授弟子法式,纠正弟子行为,并为其模范的人。意译为“轨范师”简称为阁梨。)“惠果阿阁梨?”“没错。把那男人拉出来。”“——”“这样就全部到齐了。全部”“全部?”“所有一切。如此准备妥当,就可开始了——”“开始什么?”“盛宴。”“盛宴?”“对,盛宴”黑猫语毕,站起身来。

    “记住,你可要好好传话。现在能救永贞皇帝的,只有惠果和尚一人——”话一说完,黑猫便从窗口跃入庭院。

    老人慌忙赶到窗边,俯视庭院,却已不见黑猫形迹。

    庭院里的树木,沐浴在青色月光下,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冷冽夜气之中,正待迎春的植物,像是为了盛宴的到来而甘美芳香地绽放着。

    五身形瘦削的惠果,悄悄进到屋里,老人还掩着面。

    白色灰泥墙壁。

    一扇圆窗。

    那是极少家具的素朴房间。

    地板以方石铺就,其上有一木桌。

    隔着桌子,对放两张椅子。

    老人坐在其中一张。双肘撑在桌面,把脸埋在双手之间。

    “到了——”带领惠果来到这房间的人,招呼一声后,便把门关上了。

    门一关上,老人缓缓抬起脸。

    “抱歉,劳驾您过来——”老人打算起身。

    “您坐着别忙了”惠果制止老人:“身体不适吗?”“不,没事。”老人起身,示意惠果坐到对面椅子。

    “请坐——”惠果坐定后,仔细端详老人。

    老人此刻正慢慢坐回原来的椅子。

    王叔文——对惠果而言,并非初次会面。

    当今皇帝还是太子之时,老人便随侍在侧。

    他是个奕棋高手。

    除了教奕棋,也深得皇太子李诵的信任。

    德宗皇帝正月驾崩后,皇太子李诵便登上现在的皇位。

    现任皇帝背后,正是这位王叔文在操控着。

    或者可以说,他是大唐帝国幕后的最高权力者。

    新朝体制的人事、政策,他都可以出口干预,并付诸执行。

    各种宫廷仪式时,惠果和他打过照面,也曾交谈过无数次。

    不过,在这种地方,如此单独见面,却是头一遭。

    王叔文应已支开旁人。四周不见人影。

    惠果并不讨厌这位老人。

    或者说,他喜欢这位老人。

    他看似野心勃勃,其实态度温和,待人接物圆融周到。

    惠果也猜测得出,王叔文掌握幕后实权,到底想做什么。甚至打算,倘若情况允许,盼能助他一臂之力。

    虽然自己没野心,这男人却有,而且还隐藏得很好。

    然而,眼见王叔文的脸孔时,惠果为之一惊。

    他似乎一口气老了十岁。

    身形憔悴。

    在惠果来到之前,似乎受到极大的苦脑折磨,脸上皱纹加深许多。

    惠果心想,他应该比自己年轻些。

    现在却面呈青色,满脸病容。

    “要不要叫人过来?”惠果问。

    “不,不用。”王叔文举起一只手,左右挥动。

    不知是否睡眠不足,他的眼球上缠着几条血丝。

    凹陷的眼圈下一片暗黑。

    “您的身子似乎欠安——”“我的事情,我完全明白。旁人怎么看我,我心里也明白。所有事我都很清楚,所以才找你来的,惠果阿阁梨——”“是的。”惠果点点头。

    今早,马车载着一名使者来到青龙寺。

    带来了一封王叔文的密函。

    打开信函,上面写着:要事待商,务请拨冗见面。如果可能,请与使者前来府下。

    喔,原来有事找我。

    惠果心想。简单打理一番,将其他事交代弟子后,便乘坐使者马车,来到王叔文宅邸。

    只是,他完全没料到,王叔文竟会如此憔悴。

    “总之,您有何事呢?”惠果催问王叔文。

    王叔文深呼吸数次,调匀气息之后说:“宫里发生的一些事,惠果阿阁梨想必已耳闻——”“若是皇上身边发生的怪事”“嗯,没错。就是为了那事,才请惠果阿阁梨来的。”王叔文向惠果简单说明了皇帝身边发生的怪事。

    “那事之后,皇上十分烦恼,渐至食不下咽了。”“这样不好。”“所以”王叔文用衣袖拭去额头上冒出的无数细微汗滴:“所以,宫里有人认为,怪事的起因,是有人施咒欲危害皇上。”“嗯。”“若是如此,我想请惠果阿阁梨施行法力,保护皇上,让皇上远离诅咒——”“此事义不容辞——”“那就万事拜托您了。”“不过,我也不能贸然前去宫里。您找我来的事,皇上可知情?”“皇上知道。关于这事,宫内都认为要破解此咒术,非惠果阿阁梨不可。这事也传到皇上耳里了——”“速度真快。”“皇上也认为,只有青龙寺的惠果阿阁梨才办得到。找您来,其实也是皇上的意思。”“可以的话,能否拜谒皇上?”“随时都可以。”“我想先亲自看看,到底是哪一种咒术造成的?之后,准备妥当再到宫里去。”语毕,惠果颔首致意。

    果然——惠果低头暗忖。

    事情和白龙预言的一模一样。

    “宫里早晚会传唤你——”果然没错。

    虽然不知道自己还剩几分法力,但也只有尽力而为了。

    当他抬起头那一刻,便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既然如此,今天可以觐见皇上吗?”惠果以低沉安稳的声音如此问王叔文。

    六王叔文现在的官职是翰林学士起居舍人。

    工作内容为以文字记录皇帝的言谈。

    早先他只是与皇太子对奕的棋手,如今却已贵为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了。

    从官位看,起居舍人只是从六品,不算高官,可是,他的职务是记录皇帝的“言”

    与它相近的职位是起居郎,主司天子的政事及行动记载,也就是记录皇帝的“事”

    起居舍人、起居郎记录下的文字,日后便成为编纂正史的主要材料。

    浏览中国历史时,从学术层面来看,那些记录便是“历史”而所谓史书的编纂,则是国家事业。在世界史中,没有任何民族如同中国民族那般,将所有精力都花费在记载民族历史这一项工作之上。

    因此,上述二者官位虽然不高,所扮演的角色却极为重要。

    而且,起居舍人因为要记录皇帝的“言”必须经常随侍身边。

    他和皇上说话的机会,自然远多于起居郎。

    这时期,最接近顺宗皇帝的臣子,排第一的是女官午昭容(译注:“午”是姓氏“昭容”为女官名,汉代开始设置,唐代列为“九嫔”之一,属正二品。)其次是宦官李忠言。

    再来是左散骑常侍王坯。

    接着就是王叔文了。

    资治通鉴记载,李忠言和午昭容,负责照料顺宗的生活起居,有关政治或人事的定夺,则落在王叔文和王体身上。

    和王叔文一样,王坯早先不过是太子李诵的艺事导师,教授李诵书法。德宗死后,李诵登基成为顺宗皇帝,王坯如同奕棋导师王叔文,也被拔擢重用。

    去年——也就是空海入唐的贞元二十年八月,李诵中风病倒了。

    目前总算恢复了一些,身体却还无法自由使唤,左手几乎无法动弹。

    虽然能用言语表达,可是口齿并不灵活。

    王坯是吴人。

    他说的是吴语——也就是今天的上海话。当时吴语是一种方言。他常因口音而遭人讪笑。

    个子矮小,而且其貌不扬。

    自然而然,也就精于笔谈了。

    也可以说,病倒的李诵正是看中他的笔谈之才。

    不过,实际研拟新政策的,却是翰林学士王叔文所属的翰林院。

    换句话说,王叔文是掌握大唐王朝实权之人。

    不论是王伍、李忠言或午昭容,他们都只是中介角色,负责将王叔文的意见传达给皇上。

    王叔文曾下令废止恶名在外的宫市,也罢免过相当于首都市长的长安京兆尹李实。

    王叔文想做的,正是如同决堤洪流一般,浩浩荡荡顺流而下地彻底改革大唐王朝。

    资治通鉴上有这样的记载:叔文颇任事自许,微知文义,好言事。

    他是个很有自信、有学问且辩才无碍之人。

    这个王叔文在午后,陪同惠果来到了紫宸殿。

    七顺宗皇帝躺卧在四周都是丝绢帷幕的寝台上。

    上半身不能自由移动,口齿也不清晰,加上最近的怪事,确实身心交瘁。

    地板上铺着胡国地毯,窗口也垂挂着丝绸布幔。

    紫檀木桌上,搁着一只美玉与玛瑙镶成的凤凰。

    一座雕工精细的象牙——上面镂刻着神仙国图案。描绘自古知名仙人羽化成仙后所在的国度。

    胡国壶具、南海贝壳、黄金佛像。

    盛装水银的水盘之上,有一只黄金打造的乌龟泅泳其间。这是由被视为长生不老仙药的水银,和象征长寿的乌龟组合而成。

    极尽奢侈的寝宫。

    寝宫正中央,就是寝台。此刻,顺宗皇帝单独躺卧其上。

    帷幕上扬,隐隐可见顺宗的身影。

    站在寝台旁的人,是宦官李忠言。

    “惠果大师、王叔文大人觐见皇上。”带路的女官低声通报后,随即安静退下。

    王叔文和惠果缓步走进寝宫。

    宫外有几名士兵守卫着,里面只剩王叔文、惠果、李忠言和顺宗皇帝四人。

    之前已先行通报惠果入宫之事。

    “臣已将惠果大师带来。”王叔文在入口处停下脚步,恭敬禀报。

    “好”顺宗皇帝不太灵活地说道。

    病倒以来,顺宗只能以简短话语应对。一旦对方无法领会他的意思,顺宗便心情大坏。

    在这情形下说“好”是表示来人可以靠近。

    王叔文向惠果示意,两人往前走近。

    “皇上龙体无恙?”停下脚步,王叔文问李忠言。

    李忠言恭敬行礼后,说:“皇上的心情”王叔文重新转向顺宗。

    “叔文啊”顺宗以不灵活的舌头,结巴说道。

    “臣在。”“做得太过火了。”顺宗说。

    王叔文立刻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顺宗的意思是说,皇位更替后改革做得太急促了。

    “是——”王叔文沉默地低下头。

    “做得太急了,不是吗?”顺宗重复说了一遍。又说:“应该很十艮吧”这意思是指,那些因改革而被罢黜贬谪之人。

    “尤其是李实”李实是前皇帝德宗时代——也就是两个月前的长安京兆尹。

    他是荼毒百姓、横行长安、渎职收贿的中心人物。

    可以说,李实是改革派王叔文、柳宗元、刘禹锡、陆淳、吕温、李景俭、韦执谊等人的死对头。

    李实深得德宗宠幸,所以拥有莫大权力,正是在李实的威名下,五坊小儿才会进行榨取、残暴之事。

    为政猛暴。

    旧唐书留下如此记载。

    他是虐政之主,大量屠杀阻碍他或看不顺眼的人。

    德宗一死,李实权力尽失,新取得权力的王叔文等人将他罢黜,贬到通州。

    他在通州的位阶是正六品。与京兆尹从三品相较,算是重大降级。

    这是迟早会被“赐死”的左迁。

    李实的党羽宫市及五坊小儿中,有不少人因恶行暴露而被诛杀。

    唐朝子民为此改革莫不鼓掌大叫快哉。

    “即使在‘谅暗’之中,李实杀害之人不下数十。”王叔文压低声音说道。

    所谓“谅暗”是指皇帝驾崩之后举国服丧期间。

    在这期间,杀人被视为重大罪行,一律死刑处罚。

    想到此事,有关李实的人事处置,一点也不出人意表。

    “李实失势,百姓欣喜雀跃。”“我明白。”顺宗答道:“朕所说的,不管是李实或被诛杀之人,大概都很怨恨朕”“当有可能。”王叔文斟字酌句答道。

    “是他们这些人做的吗?”顺宗问。

    顺宗是以大家都知道宫内所发生的怪事为前提,而说出这句话。

    顺宗想问的是,自己周遭净发生些不吉祥之事,难道这是因改革而遭诛杀者,或李实党羽所为?“是谁对朕施咒?”顺宗又问道。

    “这事暂且”出声的是一直默默聆听顺宗和王叔文谈话的惠果。他跨前一步,低下头说道:“贫僧惠果。”“喔,是惠果阿阁梨啊”“是。”“你终于来了”顺宗从寝台抬起上半身。

    李忠言拿来两个丝枕塞在顺宗背下。

    顺宗以撑起上半身的姿势,环视众人。

    面容憔悴不堪。

    因左半身无法行动,连表情也显得僵硬。

    他的左半边脸也无法动弹。

    脸颊凹陷,肤色干涩而苍白。

    虽然包裹在金银丝线刺绣而成的华丽衣裳里,其精气尽失的身躯反而更加引人注目。

    眼眸暗淡无光。

    乍见之下,不由得令人错愕,这是帝王之尊吗?怎会如此虚弱。

    眼前是皱纹浮现,宛如即将死去的病人。

    四十岁上下。

    未老先衰,完全是一副老人模样了。

    “惠果啊,你怎么看这事呢?”顺宗问。

    八“皇上,您是指,施咒的人是否是为被整肃而心怀恨意的人吗?”“是的”“这也不无可能,不过,我认为还有更深一层的根源。”“惠果,你是否得知什么?”顺宗的问话,让惠果痛苦地闭上双眼:“是——”颔首答后,再度睁开双眼。

    “你知道些什么?”“这个”“说吧。”“目前不过是我的想象,现在说出来,恐怕皇上会因此心烦。”“想象的也罢,说吧。这是我自身的事。”顺宗不太灵活地说道。

    不知是否因为兴奋,他全身竟微微颤抖起来。

    “明白了。今天来觐见皇上,贫僧早有觉悟,要将这件事说出来。不过,在说之前,我能否先确认一件事?确认过后就可说出来了。”“你想确认什么?”“我想确认的是,是否真的有人向皇上施咒。”“噢”“假如没有的话,那我即将要说的事,皇上就当它是笑谈吧。”“如果真有人施咒,那又如何?”“那皇上就当它是大唐的秘密,请用心倾听。”“秘密?”“是的。贫僧也非全盘知情,并无把握说得条理分明,总之,请听我陈述。”“此事旁人可知情?叔文啊,你听说过吗?”顺宗将视线投向王叔文。

    “不,臣未曾听闻。”王叔文额上冒出细微汗滴,行礼致意。

    “贫僧从未向旁人提过此事。惟一知情者,是贫僧师父不空阿阎梨。不过,不空师父也和其他人一样,已入鬼籍——”“已入鬼籍?”“如玄宗皇帝、晁衡大人、高力士大人”“这”顺宗低呼出声:“这”惠果说的,是如此出入意表的名字。

    “距离今日,那已是五十年前的往事,包括其他人,应该都已作古——”“为何说是‘应该’?”“是的。如果还有依然健在者,那么,该人可能就是今日令皇上烦忧的施咒者了”“你是说,有人施咒?”“这正是我讲述事件之前必须确认的事。”“能确认吗?”“能。”“如何确认?”“可以取皇上一根头发吗?”“朕的头发?”“是的。”“要做什么?”“人的头发一向对咒术敏感,要向某人施咒时,只要利用头发,效果可以倍增。

    而被施咒者,其头发也一定会受到咒术影响。这就是我现在要确认的事。”“朕准可。要拔十根、二十根都随你。这太容易了。”“是。”惠果颔首继续问:“可以靠近皇上吗?”“无妨。”顺宗答道。

    惠果走近顺宗寝台,停住脚步。

    “皇上,请将头靠向这边。”“唔。”顺宗语毕,将头靠向惠果那侧。

    “失礼了。”惠果伸出双手。左手轻托顺宗的头侧,以右手拇指、食指夹住一根黑发。

    “要拔了。”惠果拉回手指,从顺宗头上拔下一根头发。

    他以右手食指和拇指捏住这根毛发,往后退了几步。

    接着,惠果走到紫檀木桌前,将放在桌上的那只玉制凤凰挪开。

    他将左手伸进怀里,取出一尊可搁在手掌上的佛像。那是一尊黄金打造的小佛像。

    开屏的孔雀上,安座一尊明王。

    原来是佛教尊神孔雀明王像。

    “看不清楚。朕也想看一看。”顺宗在寝台上说。

    王叔文和李忠言闻言,两人合力将紫檀木桌搬到寝台边,方便顺宗观看。

    因李忠言将凤凰像撤下,桌上仅剩下黄澄澄的孔雀明王独坐着。

    擦拭净亮的桌面上,映照出黄金色的明王尊像。

    “此佛像搁在我每日诵经的房内。在我之前,是不空师父诵经——”惠果以手示意黄金打造的佛像,如此说明:“这尊佛像是不空阿阁梨自天竺带回来的。”“用佛像做什么?”“先把皇上的头发,搁在佛像前,然后开始诵念孔雀明王真言。”“喔”“如果皇上没被施咒,头发就不会起变化。”“如果被施咒了呢?”“毛发会移动。”“移动?”“是的。如果毛发受到恶念或诅咒的影响,便会因为想远离佛像而移动。”“当真?”“确然。不过,由于毛发极为细微,所以当我开始诵念真言时,任何人都请不要动。人一动,会扰乱房内空气,使这根毛发移动。

    为了避免混淆,请大家都不要动。同样地,也请不要热心探看桌面,或大力呼吸。这事得先和大家说明白。”“明白了。”顺宗一本正经地点头。

    孔雀明王原是天竺——印度本地的神祗。

    孔雀这种鸟类,能吃毒蛇、毒虫,乃以这种能力的象征而被崇拜。

    因此,孔雀明王是以具有驱逐象征恶鬼、恶魔的毒蛇及毒虫的能力,而被引入佛教,成为尊神之一。

    “那么——”惠果将手中头发,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

    双手结了个象征孔雀明王的手印之后,便开始低声缓诵孔雀明王真言。

    惠果念的是孔雀明王咒。

    谟曩悉。谟曩悉。摩诃谟曩悉。阿多拔他。阿伽多拔他。摩怯他。努摩伽怩。

    摩怯娑怩正当诵念真言时——“喔”出声的是王叔文。

    “看哪。”搁在紫檀木桌上的头发动了。

    毛发扭动身子般细微地震动了一下。那动作,似乎要远离黄金孔雀明王像一般。

    并非因人的气息或风的吹拂而动。

    虽然极其微弱,却的确像是出于自我意志般地震动了。

    崦。摩庚迦兰帝。娑贺。

    随着惠果持续诵念真言,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毛发震动愈来愈大。像一条细长小蛇欲远离火焰般,在紫檀木桌上扭摆,明显地蜿蜒爬行。

    “唔——”诵念真言中,见到这景象的惠果也脱口而说:“没想到如此严重——”他大概也没料到毛发的反应如此激烈。

    肯定是极强大的咒力在作崇。

    让顺宗看到这一幕,惠果瞬间闪现后悔的表情,随即又继续诵念真言。

    这时,毛发有如在铁板上烘烤,在桌面上蠕动起来。

    正在观看之时,更令人更惊悚的景象,再度映入众人眼帘。

    本欲逃离的毛发,像是突然改变意志,想要挑衅金身孔雀明王,开始朝佛像挺近。

    宛如毒蛇扬起镰刀形的头部,毛发在桌面蛇行,还缠绕金身孔雀明王,用力紧勒。

    “啊?!”王叔文吓得手脚瘫软。脸上露出深度的恐惧。

    此时——缠绕在金身孔雀明王像的毛发,突然发出噗哧声响,冒出蓝色火焰燃烧了起来。

    不过是刹那之间的事情。

    毛发一下子燃烧净尽,化成一缕白烟。

    众人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没想到”惠果也只能如此喃喃自语。

    顺宗皇帝则瞪大眼睛,牙齿直打哆嗦,全身颤动。

    “我,我”顺宗说:“我将会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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