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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叱吒风云录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那汤光亭给莫高天挟在腋下,又点了穴道,全身是动弹不得,如此奔波颠簸了几里路,四肢百骸与每一处关节,没有一个地方不是又酸又痛的,他张大了嘴巴想要破口大骂,却又偏偏发不出半点声音。忽然之间莫高天几个大起大落,吓得他紧紧地闭着双眼,一颗心好像要从嘴里跑出来一样。几滴黄豆大的雨点打在他的脸上,也有如被小石子打到一般,热辣辣的直疼。他于是索性闭着两眼,任由莫高天摆布。

    又不知过了多久,汤光亭感觉好像已经在平地上奔跑,雨势也渐渐停歇,这才睁开双眼。只见眼前一派月光淡淡地洒在草地上,抬头一看,四野是无止境的黑。

    极目望去,远远地仿佛可以看到一座乌鸦鸦地山影,正朝着背后渐行渐去。汤光亭一想到这一个什么莫名其妙的老人,正挟持着他一步一步地远离他自幼成长熟悉的家园,心中不免一阵惶恐由然而生。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才一眼发现那一个又凶又俏的恶婆娘,便在自己伸手可及之处。只见她脸色苍白,双眸紧闭,一副非常害怕的模样。汤光亭自幼生长在山寨,从没有见过跟他年纪相仿的少女。尤其林蓝瓶五官端正秀丽,脸蛋白里透红,样子十分讨人喜欢,汤光亭看着看着,不由得傻了,浑忘了自己身处险境。

    林蓝瓶这时也感觉到莫高天已不像初时那般窜高伏低,那样惊心动魄了,便好奇地缓缓睁开了眼睛。在迷蒙的月光下,一张眼便瞧见一个傻头傻脑的小伙子盯着她的脸上直看,仔细一瞧,却不是那个店小二是谁?当下柳眉倒竖,张嘴便骂,一时忘了自己也给莫高天点了穴道,嘴是张开了,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汤光亭见林蓝瓶才张开眼睛,便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嘴里念念有词,却听不到在说什么,随即意会原来她也遭遇到与自己相同的情况,不禁咧嘴笑了起来。林蓝瓶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笑容,心里厌恶,便撇过头去不去看他。

    汤光亭见状大乐,心想:“我老早便想一个人下山来见见世面,爹爹妈妈却总是不准,这下子可好了,不但一路上有个姑娘作伴,而且不管我在外头玩多久,回去也不会挨骂。因为只要我能回家他们就高兴死了,哪还会管我多久回去?”一想到回家,心情不由得又沉了下来,寻思:“我真的能平安回去吗?这死老头子要拿我去换那位公子,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才对。”心里是这么想,但却一点把握也没有。

    隐隐间忽听得似有水流声音,汤光亭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想道:“哎呀,不好,这个死老头要带我们上船走水路。要是真赶起路来,这一夜就可以走上百里,那他根本就是要带我走了,还说什么换人?”他这会儿才当真害怕起来,幸好身上又湿又冷,打起颤抖来,就算给人瞧见了,也不会不好意思。

    渐渐地,只听到滔滔水声愈来愈响。这时林蓝瓶也回过头来看了看汤光亭,满眼都是惊疑不定的神色。汤光亭心中不悦,便想:“你这会儿看着我又有什么用?”

    他想趁机在林蓝瓶的面前表现自己英雄气概的一面,咬紧牙关强做镇定,两排牙齿却反而不听话地打起颤来。

    果然过不了多久,才穿过一道土堤,一片黑压压的河面便横在眼前。大雨后的河水湍急,汹涌澎湃如万马奔腾,再加上月色昏暗,视线不佳,只听得耳中水声隆隆,极目却不能视物,分外有一股骇人之感。汤光亭暗暗祷祝,希望别给莫高天寻到船只。

    那莫高天站在岸边略一迟疑,便沿着河岸一路往北寻去。走着走着,忽然汤光亭只觉得脚下绊了一下,身子一个踉跄往前俯跌而去。他“唉呀”的一声大叫,额头撞到了河边的石块,登时肿了一个包。

    汤光亭急忙爬起身来,右手搓揉着额头,气极败坏地道:“死老头,你干什么摔我?”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已能出声说话,接着动动手脚,四肢也已可以恢复活动了。汤光亭喜出望外,只见莫高天整个上半身弯了下来,右手放开林蓝瓶,抚着左胁部,肩膀剧烈地震动着,仿佛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那林蓝瓶双足一落地,马上机灵地打了个滚,跃开丈外,深吸一口气,让内息在体内运行一周,发觉并无异状,当下二话不说,是拔腿就跑。汤光亭见状,叫了一声:“喂!你”想起林蓝瓶未必会把他当一回事,也赶紧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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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才跨步,忽地一粒石子从身后飞去,正巧打在林蓝瓶左小腿弯上的“合阳穴”上。林蓝瓶“哎呀”一声,俯身跌了一跤,挣扎了几下,就是爬不起身来。

    汤光亭顺着小石子的来势望去,只见莫高天两腿交叉端坐在地上,双眼紧闭,一动也不动。

    汤光亭当然知道这是他搞的鬼,但见他端坐良久,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未动,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快步走近林蓝瓶的身畔,明知她不能动弹,也不管她愿不愿意,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故意催促道:“那老贼秃受伤了,现在运功疗伤,还不趁这个机会快走?”

    林蓝瓶实在是不愿意让这个臭小子碰她,但她此时此刻只想趁早躲开莫高天,走得越远越好,只道:“可是我的脚被点中了穴道,整只脚都麻了,实在走不了”

    汤光亭佯道:“可惜我对这种高深的功夫所知不多。这么吧,你把解穴的方法告诉我,我来替你解解看。”其实这种以内力点人穴道的功夫,是一种上乘的高深武学,别说汤光亭对此根本一窍不通,就是练过两年正宗玄门内功的林蓝瓶,也只是知道有这门武功罢了,如何能指导他替自己解穴?不过林蓝瓶倒是知道解穴之法不外是推血过宫,心想,说不定这个莫名其妙的臭小子真的会解穴,在自己的腿上摸来推去的,岂不糟糕?忙道:“不了!不了!你你还是扶我起来吧”

    汤光亭见她着急的模样,心下大乐,说道:“你的脚不方便,就算扶着你走也走不快,我看不如这样吧!我来背着你走好了!”说着便在她的身前蹲下身子,做出一付要她靠上来的样子。

    林蓝瓶自小生长在大户人家,恃宠而娇,脾气古怪,从来没有男子敢在她的面前讨她便宜。她今年才十四岁,对男女之间的事情也只是似懂非懂的,见这令人生厌的臭小子趁机占她便宜,便想一脚将他踢翻过去。但她随即想到自己现在有求于人,这顿脾气倒也不便发作,只嗔道:“不好!不好!”汤光亭逗得兴起,接着道:“背的不行,不然用抱的好了!”林蓝瓶一听,回答得更坚决:“不要!”汤光亭佯怒道:“你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要,你到底想怎么样?干脆你自己留在这里好了!”说罢转身作势要走。

    林蓝瓶见他生气,不由着急起来,忙道:“小二哥!小二哥!”汤光亭大声道:

    “我不是店小二!”脚下更不停步。林蓝瓶心道:“奇怪了,你刚刚明明就是店小二嘛!”嘴上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汤光亭道:“我姓汤”

    一回头,却见到莫高天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正一步一步地向他们靠近。汤光亭大叫一声,撇下林蓝瓶掉头就走。才迈开几步,冷不防便一头撞进一堵肉墙之中。

    由于去势过猛,整个人都给弹了出来,摔倒在地上。

    只见莫高天不知何时挡在他的面前,冷冷地道:“汤大侠倒有这个闲情雅致与女子调笑。”那汤光亭一跤跌坐在石砾上,痛得他屁股仿佛要裂开了,但在林蓝瓶面前又岂能轻易示弱?反正命悬人手,不如放胆开骂一番,便道:“老贼秃!你到底想带我们上哪去?”

    莫高天“哼”地一声,并不答话,张目四处探望,口中喃喃说道:“我记得这附近有座祠堂”忽地转过头来,对汤光亭说道:“喂,姓汤的小子,看你活绷乱跳的,精神倒好。你就扶着林姑娘,一步一步的跟着我走。”汤光亭心想:“这老贼秃武功这么高强,他若要杀我,我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他杀,反正今天晚上是逃不掉了,只要他不下毒手,总能找得到机会逃命。”心里打定主意,更何况他要自己去扶这一位千娇百媚的小姑娘,正是求之不得,嘴上却兀自不甘示弱地道:

    “扶就扶嘛,有什么了不起!”走到林蓝瓶身畔,伸手往她腋下穿去。林蓝瓶一个手肘往后一撞,正中汤光亭的胸口,喝道:“干什么?”

    汤光亭胸口吃痛,闷哼了一声,心里骂道:“臭小娘,要不瞧在你的面皮上,要我一个晚上吃你这么多拳脚,门儿都没有。”嘴巴凑近她的耳朵,却轻声细语地说道:“林姑娘,我这可不是有意的。老贼秃武功高强你是知道的,我们现在暂且顺着他一点。不是有句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反正我们再找机会开溜就是了。”林蓝瓶心中气苦,啐了他一口,道:“还都不是因为你刚才拖拖拉拉的”

    汤光亭无赖地道:“姑娘说的是。”左手拉过她的左臂,往自己的脖子上绕了过去,右手便腾了出来去搂她的腰。这一手是他常在山寨中看到的。寨里的兄弟出外打劫受了伤,常常就是这样两两相搀着回来。要是受的伤再重一些,那便是要用抬的了。但话又说回来,虽然他常看这景象,做倒是第一次。尤其这也是他头一回碰触到年轻女子的身体,尽管他平日胆大妄为,此时也不由得脸红心跳。一会儿,忽然忘情地脱口说道:“林姑娘,你的身子好轻喔,倒像没生骨头似的。”

    林蓝瓶将绕在他脖子上的左臂用力一收,勒住了他脖子,怒道:“你再跟我说半句疯话,瞧我不勒死你!”其实林蓝瓶这一收意在警告,倒也不怎么用劲,反倒是汤光亭藉着她这么一收,搂在她腰间的右手也趁机用力一揽,口里同时嚷道:

    “哎哟,勒死人啦!勒死人啦!”林蓝瓶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身子一被抱紧,仓皇之下只有尖叫以应。两人打打闹闹,浑忘了有莫高天这么个人在旁。

    只是莫高天没空理会他们。他早上经过此地,明明就勘查了一座荒废了的祠堂,以备不时之需。可这会儿已经是半夜了,四野漆黑一片,什么地形地物都瞧不出来,哪还能找到白天的祠堂?

    三个人便这么摸黑在河边的石子上走路,老是跌跌撞撞不说,汤光亭与林蓝瓶的身上又湿又冷,简直苦不堪言。

    又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找到了一座河边渔民的船坞,虽然空气中隐隐地弥漫着一股鱼腥味,但至少是个遮风避雨之所。三人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莫高天复又起身寻了些凳子,船桨之类的东西,随手一扳,无论何物皆应声而裂,点了火熠,当成柴火烧了起来。众人疲累,煨着火堆,莫高天运气打坐,汤、林二人便各自歇息了。

    第二天一早,汤光亭便给莫高天给踢醒了。少年人重睡眠,昨天晚上闹到大半夜才睡,迷迷糊糊中才惊觉自己身在何处。定眼一瞧,天还没亮。汤光亭正要发一顿牢骚,没想到便听莫高天说道:“快将林姑娘叫起来,我们要赶路了。待会儿起得晚了,要是碰到渔民,那就有得纠缠不清了!”

    想起林蓝瓶,汤光亭的睡虫便全都醒了。见林蓝瓶蜷缩在另一边的角落,秀发盈盈披落一地,正兀自睡得香甜。汤光亭实在不愿叫醒她,但毕竟还是缓缓走近她的身畔,伸手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她的肩头,轻轻道:“林姑娘!林姑娘!”过了一会儿,林蓝瓶毫无动静,他手上又加了些劲,继续道:“林姑娘!林姑娘!”莫高天在一旁瞧见了,冷笑道:“你这么轻力,倒像是怕摇死了她一样!”

    汤光亭不去理他,只是林蓝瓶依旧没有动静,禁不住大著胆子去扳她的肩头。

    林蓝瓶整个身子翻了过来,脸色潮红,倒似喝醉酒一般。汤光亭忍不住好奇偷偷捏她的脸蛋,但觉触手灼热“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莫高天听见,问道:“干什么?”汤光亭说道:“林姑娘的脸好烫呵”莫高天一听,不禁皱起眉头,走近林蓝瓶的身旁欲一探究竟。才弯下腰,林蓝瓶忽地抬起左腿便朝他的胸前踢去。他毫不闪避,冷笑声中“波”地一声,这一脚正中他的胸口。汤光亭跟着“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莫高天自持身分,只当做浑然不觉,依旧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细查她的脉搏。

    林蓝瓶哪里挣扎得开?几番使力,脸蛋涨得更红了。汤光亭见两人都使上了劲,忙替林蓝瓶开脱道:“老头不,不是,老先生,林姑娘神志不清,你可别当真”

    莫高天白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说道:“嗯,你练的是无极门一派的道家内功,看这个样子练得也有两三年的光景。按理道家玄门内功,练一天是一天的功力,不该只淋了一场雨就病成这个样子。”话锋一转,忽问道:“昨天的那个宋镇山,是教你武功的师父?”

    莫高天的语气虽然平和,然而不知为何隐然有一股威严,令林蓝瓶不敢不答。

    林蓝瓶迟疑半晌,嗫嚅道:“不是,是宋先生的大弟子教我们的。不过他说他教的只是一些入门的基本功,练来自卫强身,不让我们以师父弟子相称。”莫高天略一沉吟,道:“嗯,你满嘴他呀他什么的,殊无半点敬意。那是因为你的父亲名头大,又是朝廷命官,不让你叫他师父,却又做师父的事,还不是存心巴结。那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长剑门想攀附官府?对了,你刚刚说:‘我们’嗯,那自然是你的兄长们也都跟着练武了。”

    这一段话莫高天自言自语的讲在嘴巴里,汤光亭自然是听得一头雾水。倒是林蓝瓶听见他提起自己家里的父兄,就有如燃起了她脑海中的导火线一般,不但让她忆起了前些天的家族遭遇,也连带地让她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而如今,仅存在这个世上的唯一亲人,却也在昨儿个夜里分离,生死未卜。一想到这,眼眶一红,泪水便不住夺眶而出。

    原来这林蓝瓶的父亲,便是江都留守、南昌尹林仁肇。

    却说宋太祖赵匡胤自陈桥兵变,崇元殿受禅以来,已经先后定荆湘、破西蜀、平南汉。而南汉既平,比邻的南唐自然全国震动。南唐主李煜毫无与宋逐鹿之心,急忙派遣他的弟弟李从善为使,自称“微臣”上表宋太祖,通篇卑躬折节,曲意奉承,不但愿意自去国号,改传国玉玺上的印文为“江南国主”还请宋太祖赐诏呼名。然而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那时宋太祖早已与弟赵光义、宰相赵普议定“先南后北”的政策,对江南是势在必得,但却仍应允了李煜的要求。这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林仁肇。

    林仁肇的身材高大,胸口纹了一头吊睛白额大老虎,人称“林虎子”端的威猛无比。当年后周入侵淮南,他援兵厮杀,不但一举收复寿州,接着又乘胜攻克濠州,并率领敢死队借风纵火,焚毁正阳桥,立下了战功。他骁勇善战,夙负勇名,为江南诸将之首。宋太祖亦闻他剽悍,所以未敢轻举妄动。

    宋太祖当然不可能就此罢休,时时亟思除去林仁肇之策。那时正好李从善又奉了李煜之命,赴汴京入朝。宋太祖灵机一动,一面便假托要重用他为名,把李从善留在汴京,不但盖了华厦巨宅给他,还封了他一个“泰宁军节度使”的官做。一面派人至南唐传诏,只说:“从善是个人才,朕要重用他的能力,既然你也上表说今后南北一家,那就更不要分什么彼此了”云云。李煜无奈,亦只得顺从,只多派人手,南北往来于李从善的住处,打探消息。于是从此南北通使,往来便频繁了。

    过了几个月,宋太祖便秘密安排几个皇宫画匠,混充在前往南唐的使者当中,四处拜谒南唐的文武大臣,这其中林仁肇自然是主要的目的。这些皇宫画师们靠的便是丹青妙笔吃饭,所以不多久便已偷偷地将林仁肇的形貌、面容一一临摹下来,绘成了好几大卷,托人快马送回汴京面呈太祖。太祖收了画卷,就中挑了一幅叫工匠裱装起来,另寻了一处宫室,将它挂起。接着便借故派人宣李从善入朝觐见。

    君臣面谈许久,太祖佯称身体不适提前退朝。李从善与一班廷臣退出,其时日色尚早,诸臣便有意无意地引着李从善,来到悬挂着林仁肇画像的别室之内。一入室中,李从善一眼就看到了林仁肇的画像,廷臣见他神色有异,知道他认出了画中主人,却故意假装问道:“大人认得此人吗?”李从善心中满腹疑窦,正要找人排解,见僚臣问他,便趁机追问道:“这不是敝国的留守林仁肇将军吗?怎怎么会有他的画像在这儿?”一位侍臣便道:“林将军是江南猛将,生平从未到过江北,我们久闻其名,却始终未能亲睹将军一面,如何能绘出他的肖像?这幅画像是林将军自己托人呈上来的。”

    李从善听完自然是大吃一惊,急忙追问细故。这位侍臣故意推托半晌不肯说,最后才嗫嚅道:“大人既然已经在朝中为官,算来大家也都是同朝的臣子,我就不妨直言相告。皇上对林将军仰慕已久,前些日子特赐诏谕,命他前来。他覆旨愿意来归,只待事机成熟,唯恐口说无凭,便令人奉上此像,以作为信物。”说完,又领着李从善到宫外附近的一处豪宅大院,指着说道:“听说皇上已经打算将这座宅第赐给林将军。只要他真的奉旨归附,依皇上的恩典,到时候还怕弄不到一个什么节度使当当吗?”

    李从善嘴里虚应了几句,便匆匆告辞。回到住所,连忙修书遣人星夜驰回南唐,呈报他的兄长李煜知晓。林仁肇树大招风,朝中执掌兵权的朱全斌与皇甫继勋等人,早就因为他的英勇过人,而忌恨在心。得知了这个消息,便趁机向李煜大进谗言,说林仁肇暗中连络宋廷,拥兵自重,意图自立为王。

    论当皇帝,李煜的才能不及他在诗词书画上的万分之一。打从一开始,他便从来不准备问鼎中原,他所预备的,是做好宋朝的籓属国。他几乎年年进贡,最高记录是一年四回。太祖生辰进贡送礼,高楼落成也要献上贺礼,绫罗绸缎与黄金白银都是数以万计的从南唐运出,直至国库空虚。到后来甚至因为物资缺乏,为了节省开支,竟然动脑筋到铸造铜钱的原料,也就是铜的身上--改用了铁去铸造钱币。

    李煜自贬国格,牺牲民生,几乎能放弃的都放弃了,为的只是苟且偷安,这会儿居然听到有人意图造反,坏他的美梦,那还得了!便找人传来林仁肇,质问他是否曾接受宋诏。

    枢密使陈乔,素与林仁肇交好,在得知了这方面的消息后,暗中告知了林仁肇,要他多加留心。林仁肇根本没有受过宋诏,对于这样的流言丝毫不以为意,不以为然地道:“林某问心无愧,惧着谁来?”便把陈乔的话当成耳边风。及至李煜果然召见询问,当然也就一口答称:“没有!”李煜只道他刻意隐瞒,也没多说什么,只吩咐设宴款待林仁肇,却暗中叫人在他的酒中下毒。林仁肇不疑有他,吃饱喝足后告辞回家,没多久便在家中毒发身亡。

    这一天夜里,早已是休息的时候了。林蓝瓶独自一人待在房间,虽然全身裹着棉被,两眼皮却睁得大大的。忽听得厅上乱哄哄地闹成一团,心想不知又是哪一个叔叔伯伯喝了酒,跑到大厅去嚷嚷了。岂知过了一会儿,伺候自己的小丫鬟便慌慌张张地闯进房来。林蓝瓶见她冒失,小姐脾气正待发作,倒是小丫鬟先开口道:

    “不好了,小姐!不好了!”林蓝瓶气她说话口没遮拦,娇叱道:“放肆!什么事这么大声嚷嚷!”那小丫鬟嚷了半天,只道:“不好了!老爷他老爷他”

    林蓝瓶心想:“这个丫头平时很怕自己,现在这么晚了,她胆敢闯进房里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道:“我爹他现在在哪里?”那丫鬟道:“在大厅

    他他”林蓝瓶懒得去听她再说什么,赶忙披了件外衣,道:“我瞧瞧去!”

    还没来到厅上,只听到大厅里已经乱成一团。林蓝瓶的一颗心不禁怦怦地跳了起来。当下三步并成两步,抢进大厅,只见家里的人,不知何时都已聚在一起哭成一团。她用力拨开人群,将身子挤了进去,赫然见到自己的父亲就躺在地上,嘴角、眼里、耳里不断淌出鲜血,看样子气绝已久,已然身亡了。

    林蓝瓶大吃一惊,父亲是个武官,今日若说是战死沙场,固然仍是令人伤心,但有道是:“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中亡。”早有这么一个心里准备。而今惨死家中,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够接受。林蓝瓶痛哭失声,扑过去抱住父亲的尸身,大叫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时林延秀亦在一旁,只说道:“爹下午进宫,一直到刚刚才回来。我和大哥等了老半天,爹进门后,还跟我们说了一会子的话,怎想到我才一转身,他老人家忽然口吐鲜血,就此倒地”说到这里,语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林蓝瓶听完又是一阵哭嚎。纷乱间,忽然门吏来报,说是宫里的潘佑,潘大人求见。林仁肇的大儿子林延龙霍地起身,说道:“快快有请,我们正好有事请教!”

    那门吏应命而去,一路上多嘴地向潘佑细述了一切情形。潘佑闻言大骇,急急忙忙赶向大厅。林延龙见潘佑到来,迎出跪地再拜,道:“潘大人深夜忽然造访,想来是有预感吧。您向来在宫里当差,家父今日奉旨进宫,是不是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还望大人告知一二。”

    潘佑赶忙扶起他来,颤声道:“林将军怎么遇害了?”林延龙便引他去见父亲的尸体。潘佑见林仁肇七窍出血,死状甚惨,知道是中了剧毒,不禁动容。众人见他悲伤,又是一阵大哭。

    一会儿,潘佑才缓缓地道:“皇上昨天晚上接到消息,说将军曾受过赵匡胤的密诏,阴图谋反”那林仁肇的二儿子林延春性格急躁,听到这里不禁脱口大叫:

    “岂有此事!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林延龙出言制止他,道:“二弟稍安勿躁,潘大人是在跟我们陈述这件事情。”转向潘佑道:“舍弟个性冲动,潘大人勿怪!”

    潘佑道:“是!”轻咳了一声,续道:“朝中大臣知道了这个消息,有人主张马上将令尊拘捕入狱的,也有人主张应该仔细调查的。”林延龙素知潘佑为人慷慨正直,便道:“潘大人不畏权势,独排众议,小可在这此代替先父向潘大人谢过。”说罢,长揖为礼。

    潘佑顿首回礼,续道:“事关重大,皇上还是决定先诏将军进宫问话。林将军在皇上跟前听到这样的事情时,神情十分激动,极力否认。众人七嘴八舌闹了一阵。

    我见圣上不置可否,又下旨赐宴,总道皇上虽不至就这么算了,但至少也是觉得尚须仔细调查,所以才摆宴安抚林将军的情绪。席上更赐酒一盅”林延春大叫:

    “遮莫不是这个没用的皇帝,竟然下毒将我父亲害了!”林延龙斥喝道:“二弟不可胡说!”潘佑泪湿眼眶,哽咽道:“席上我与令尊比肩而坐,除了这御赐的酒,我们所吃的食物并无二致啊!”林延龙听完欲言又止,半晌说不出话来。林延春怒不可遏,嚷道:“岂有此理!

    真是岂有此理!”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作声。

    潘佑忽然一拳打在左手的手心上,叫道:“糟了!”一把抓住林延龙的手,急忙道:“刚才我从宫里出来,不小心见到皇甫继勋在校场上点兵。”林延龙道:

    “那便如何?”潘佑道:“皇上鸩杀林将军,足见猜疑已深。那皇甫继勋是‘神卫军都指挥使’,夤夜点兵所为何来?更何况皇甫继勋一向与令尊不合啊!”林延春虽是个莽夫,但心思却较乃兄为快,怒道:“他若敢来,我叫他来得去不得!”林延龙听他二弟这么说,总觉得有些不妥,却又不知该说他什么。只听潘佑道:“如果与皇甫继勋刀枪相向,那便是公然反叛了,情况只有更加不利。”林延春恨恨地道:“这皇帝决定要毒害我父亲之时,就早已认定我们林家谋反了,哪还有什么有利不利的?”潘佑道:“皇上一时受奸人蒙蔽,误杀忠良,总还算是个冤屈。但林家若是起兵反抗朝廷命官,那便是承认通敌卖国,永陷万劫不复之地了。”

    林延龙道:“那依先生看,我们该当如何?”潘佑道:“事不宜迟,还是快走吧!走得愈远愈好!”林延龙正色道:“不行,如此一来,与承认谋反有何差别?”

    林延春亦同声附和道:“我与我哥哥一个意思。”潘佑急道:“此间差别十万八千里”正待解释下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阵撞门声,同时有人高声道:“圣旨到!

    南昌尹暨江都留守林仁肇接旨!”一句话都还没说完,整片大门几乎都要给不断地撞门声给弄垮了。潘佑铁青着脸,口中喃喃道:“大家都别争了!已经来不及了”

    门吏匆匆来报,说门外人马杂沓,个个执刀抡枪,鼓噪喧闹,硬是要闯进来。

    众人脸色大变。林延春怒道:“爹都给他害死了,还能起来接圣旨吗?这狗皇帝分明是故意派人来打探爹死了没有,顺便抄我们林家的门!”林延龙道:“兄弟勿慌,林家今日终难逃此劫,惟死而已。只是潘大人是林家的客人,这次好意前来报信,却无端卷入这场劫难中。无论如何我们得保护潘大人离开这个地方。”

    林延春果见潘佑神情大变,魂不附体,便道:“潘大人请放心,我们兄弟定保你安然离开此地。”话是这么说,但是林延春只觉自身都已经难保了,能否保他离开,实在毫无把握。却听潘佑黯然道:“国势如此,而残杀忠臣,我今天若死,总算还能知道死在这里,他日国破,却不知道要死在哪里?”竟无意逃走。

    林延龙以为他吓傻了。便与林延春道:“二弟,别收拾了,带着三弟、么妹,一同护着潘大人先走吧!”林延春与林延秀都不肯先走,林蓝瓶道:“大哥!我们带着家仆家兵,一起冲出去岂不是更好!”林延龙摇头道:“我是家中的长子,父亲过世无法接旨,当然是轮到我来接了。”门外此时又传来数人异口同声的声音道:

    “林仁肇!你要是一直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我们就一把火烧了你的乌龟洞!”说着,许多人哈哈笑了起来。

    林延龙接着道:“你们听,这皇甫继勋欺人太甚!我们要是都这么走了,以后林家要拿什么跟人家在江湖上立足?”林延秀眼泪不住落下,哽咽道:“我们自过我们的,与别人何干?”林延龙笑道:“你这是孩子话。再说皇上派皇甫继勋来抄家,焉无万全的准备?我去接旨,也可以分散他的注意,争取一点时间。”

    林延秀、林蓝瓶听大哥的口气,竟是要牺牲自己,双双垂泪,只是不允。林延春道:“延秀、瓶儿,你们年纪已经不小了,也都练了几年功夫,自己应该可以照顾自己。尤其是延秀,你是哥哥,要好好照顾妹妹,知道吗?”林延龙听他话中有话,说道:“二弟你说什么?”林延春笑道:“凭什么是长子接掌一家之主?爹在世的时候,常夸我英勇足智,是他的衣钵传人,可却从没提过你!”林延龙愠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跟我吵这些吗?”原来林延龙与林延春只差了一岁。而接下来的林延秀、林蓝瓶与两位哥哥的年纪却差了十来岁,日常在家,当然都是听从大哥二哥的教导。倒是林延春早已跟随父亲东征西讨,他天生好逞勇斗狠,冲锋陷阵,往往奋不顾身,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兄弟俩性格不同,平日争执,亦所在多有。

    林延春道:“大哥千万不可误会。贼人见你孤身一人接旨,还不是一样会起疑心?既然要做,就让我陪你把这戏给做足了,咱们一搭一唱,时间拖得越久,瓶儿她们越能离开险地。万一不成,我功夫比你好,说不定临死还能拖皇甫老儿垫背!”

    林延龙本来只想到自己拚着一死,以换得亲人周全,至于有几成的把握,却是不敢多想。听得林延春设想较自己周延,知他心意已决,便道:“好吧!就这么办!”

    林蓝瓶一听,哭得是更加厉害了。林延龙不理,一面派人去应门,一面命人准备香案接旨,而林延春便去暗中准备兵刃。纷乱间,一道黑影翻过围墙,直闯进大厅。

    林延龙定眼一瞧,失声叫道:“先生可你来了,我心上的石头终于放下了一半!”

    闯进来的那人道:“大公子,外头围了一大批人马,高举着火把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不断高声嚷嚷,这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林延龙遂将整个事件大致上说了一遍。那人听完大惊失色,直道:“林将军忠心如此,想不到居然会遭到这样的下场。那门外那些人只怕是不怀好意了!刚才我要进来的时候,先是几个人挺枪拦住我的去路。我没空理他们,便直接翻墙过来。那几个人本来还要啰皂,却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随他去吧,将军吩咐了,管出不管进,他想进去,就让他进去吧!’”林延龙叹道:“昏君佞臣当道,又何止林家有此劫数,我江南百姓,只怕自此难逃颠沛流离之祸。”说着,便将刚刚与林延春商议的结果,一五一十道出。

    那人听了扼腕道:“只可惜我门中师弟们不在此间,否则定护着林家上上下下,全家大小周全!”但林延龙死志已决,那人的师弟们来不来对他来说并无差别。只道:“我与延春决心留下,以性命来维护我林家的声誉,只盼先生保得潘大人与延秀、瓶儿安全离去。如此祖宗声誉与血脉延续皆得两全其美,若先父在天有知,亦必感先生大德!”说罢长跪下去。那人急忙伸手搀扶,连道:“林公子不必如此。

    但教我宋镇山有一口气在,便绝对不负所托。”

    那人正是宋镇山,长剑门第三代的大弟子。

    长剑门素与南唐地方官府关系良好,两年前他受了掌门之命,带着徒弟来到南昌林家,负责教导一些基本的武术给林家子弟。由于宋镇山是近年来长剑门中不世出的练武奇才,为人沉稳干练,又善广结江湖豪杰,已渐渐成为第三代接班人的头号人物。现任掌门姚奉达生性恬淡,亦乐得将门中帮务逐渐交付给他协办。因此宋镇山只带着徒弟往来奔波于两地之间,并不是固定待在林府。这一日他恰在南昌邻近处理要事,返途耽搁了时辰,便打林府而来。一到门外,只见兵马森然罗列,各执火把将林府团团围住,一片肃杀景象,便命徒弟在远处等候,自己一人仗着绝妙轻功,翻墙而入。

    林延龙听得宋镇山此言,犹如吃下一颗定心丸。直道:“好,好,好!”其时中门已开,皇甫继勋领着神卫军鱼贯而入,催促接旨的声音不断传来。林延龙纵是不舍,亦无可奈何。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潘大人,林家冤屈,日后还有劳大人伺机平反!”潘佑只是垂泪顿首,说不出话来。林延龙将手一摆,说道:“快去吧!”

    言毕,迳自转身而走。

    于是宋镇山便拉着潘佑打头阵,林延秀携着林蓝瓶随后,一前一后从刚才宋镇山来的地方翻墙而出。那几名“管进不管出”的兵卒,见到头顶黑影一闪,纷纷喝道:“谁?”长矛长枪便刺了过来。宋镇山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要是给某个人缠上了,千军万马一起靠拢过来,那便任你是武功天下第一,也决不可能还能保得了旁人离开,当下更不打话,长剑递出便是杀手,只听得长枪大刀铿铿锵锵掉了一地,几名兵卒竟连哼都没哼一声,尽皆毕命。

    潘佑是个文官,从未见过如此的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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