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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谁主沉浮:从八品乡官到省级高官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26

    田方因为要给王步凡安排住房没有走,他叫上乐思蜀到高干楼去看房子。一边走着田方就又和王步凡开玩笑:“寿仙,这回可算是因祸得福,党和人民总算对起你了吧?用杂文的语言形容这叫哭过之后是笑,阴云过后是晴天;用辩证法的语言形容这叫否极泰来,物极必反。按常规应该是焦佩或雷佑谦升任副书记,你只能当个宣传部长,连组织部长都当不了,看来这次上边也打破常规了,一下子提拔了三个副书记,可能也在搞平衡吧。”

    王步凡觉得是于右任的字在李直那里起了重大作用,或者是边关的强硬态度起了作用。雷佑谦和焦佩毕竟都是雷佑胤的人,雷佑胤又是李直的亲信,因此雷佑谦和焦佩的提拔也在情理之中了。“就是,怎么那么多副书记呢?带上秦时月都四个副书记。”

    “不奇怪,其他县也有类似情况。”

    田方和乐思蜀带王步凡来到招待所的后院,这里依土坡建有一座小楼,建筑风格别致,周围满是松竹花草,土坡上栽满杨树和柳树,环境十分幽美,居则清静幽雅,出则可以爬山散步,是个十分理想的避暑居所。乐思蜀开玩笑说:“一楼脏,二楼乱,三楼四楼住高干,不过这座楼只有四层,四楼夏天热冬天冷,我看还是住三楼吧,根据东风压倒西风的领袖教导,就住东头吧,咱也图个吉利。”

    王步凡这时想和乐思蜀开个玩笑:“乐蜜蜜,现在进步不小啊,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看来县委办公室还真能造就人才。田蜜蜜你可小心这小子把你搞掉取而代之,到那时你连个蜜蜜也当不成了。”

    田方长叹一声说:“我巴不得有这么一天呢?我情愿到人大或者政协去图个清闲。听小曹说最近天南流行着一首诗:米贱伤农民难安,温暖从来官不知。川流如斯堤坝危,恶风盛行只为吃。这首诗暗含米达文恶,安智耀贪之意。这说明米达文和安智耀在天南已经失去民心,我这个老丫环再为他们服务不是助纣为虐吗?”

    三个人上到三楼,看了看房间,王步凡还算满意。田方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送走田方,王步凡发现距小楼下边一百米的地方刚刚盖起了两幢新楼,正在搞外粉刷,就问乐思蜀:“那是哪里盖的楼房?”

    “是招待所开发的商品房。怎么,弄一套?”

    “要弄就得弄两套。”

    “房子是有,你要那么多干啥?你哪里有那么多钱?我可知道你是个穷光蛋,别赖账到时候让我下不来台。”

    “你看,我一套,再给老爷子弄一套,不是两套?哎,思蜀,老爷子早年保存了几根金条,你跟开发商联系联系,就用金条换房子吧?如果行的话就给步平也弄一套。”

    乐思蜀先是吃惊,后来说:“行,这事我觉得能办成。这年头开发商手里有的是钱,可能他们还就缺金条呢。”

    这时叶知秋来了。王步凡有些吃惊地问:“这么快就来招待所上班了?”

    叶秋红着脸说:“今天不是来找瑰妍玩没有走嘛。”显然知秋已经知道自己被调到招待所了。她的调动事先王步凡没有征得她的同意,她也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乐思蜀说:“现在南瑰妍也是副所长,以前什么事情都是她说了算。我不想让知秋和她产生矛盾,就先不给知秋安排具体工作吧,让她负责高干楼算了。”王步凡明白乐思蜀的用意,他也知道叶知秋不是争权好利的女人,她不会有什么意见。

    王步凡这时心情很好,就说:“思蜀,你把运成张沉夏淑柏陈孚和南瑰妍找来,咱们今天晚上坐坐。”

    “我还正想说呢,你可说出来了。我这就去通知他们。”乐思蜀刚转身走,王步凡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张沉的号码就说:“思蜀你等等。”他接了电话,那头张沉告诉他:“步平来镇里找你,刚才打电话你的手机一直关着,联系不上。”

    “那你带上步平,让运成带上舒袖,再通知一下夏淑柏和陈孚他们来招待所吧,今天晚上咱们在一块儿坐坐。”步凡挂了电话,对乐思蜀说:“不用通知了,他们一会儿就来,你只管通知一下南瑰妍,安排个大点的桌子,今晚人可能要多些。”

    王步凡和叶知秋走到餐厅门口,乐思蜀已经等在那里,把他们引进为民厅。王步凡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舒爽,不经意间就沉下了脸。舒爽黑黑的脸蛋上涂了很多粉白霜,就像驴屎蛋上撒了石灰,嘴上涂了浓浓的口红,活像个正在生蛋的鸡屁股,让王步凡一看就反胃。王步凡脸色的变化,舒爽早看见了,就有些不高兴,连讽刺带挖苦地说:“王大侠,这官做大了架子也大了啊,见了原配夫人脸像吊死鬼一样难看,你啥意思?嫌弃我了?反正我也是快下岗的夫人了,你当我真想来见你?是儿子有事,他想去天野第一高中上学,我是来向你要钱的。”不等王步凡说话,女儿含嫣就跑到他跟前叫爸爸,钻进了王步凡的怀里。王步凡看着可爱的女儿,心情又豁然开朗起来,刚才的气氛把大家弄得都很紧张,现在见王步凡脸色由阴转晴,大家才松了口气。

    这时舒袖瞪一眼舒爽:“姐,你就不会少说几句,歪嘴骡子卖个驴价钱,贱就贱在嘴上,知道不知道。”

    舒爽不知是生气还是赌气,瞪着眼撅着嘴:“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老了。”说这话时她如同一头斗牛随时准备出击。

    步平知道他二哥和二嫂感情不好,今天没打招呼就把舒爽带来,二哥肯定是不高兴了。急忙解释说:“二哥,今天我二嫂和含愈去镇里找你,我们就一块儿来了。含愈今年知道学习了,很努力进步也快,想到天野去上学。”

    王步凡这才看了儿子一眼,觉得自己有些愧对儿子,对儿子的关心太少了。知秋私下里有点儿替王步凡感到悲哀,她过去只知道王步凡与舒爽没有感情,没想到舒爽的档次竟然会这么低,她确实有点儿配不上王步凡。

    菜早已上齐,王步凡看着时运成和张沉说:“今天上午常委会上决定运成升任党委书记,张沉升任镇长,咱们的叶镇长调到县委招待所当了副所长,夏淑柏升副书记,陈孚升任副镇长。来,干一杯,向你们祝贺,祝你们步步高升,前程似锦!”

    几个人无一不是感激涕零的样子,陈孚心里清楚,如果没有王步凡的举荐,他们这一辈子也许别想升个副科级。夏淑柏没有跑也没有送礼升了副书记,他知道如今不跑不送是不好升的,可是他升了,也非常感激王步凡。

    时运成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酒,放下酒杯说:“还不是托你王书记的福啊。王书记抓组织工作,以后我们的进步还要你多多关照,按理说我和张沉等人得给你敬一杯酒呢。”

    有了上次的教训,舒袖踩了踩时运成的脚。时运成这才醒悟过来,赶紧把端着的酒杯又放回桌子上说:“今天就免了吧,酒这东西不宜多喝,都不要给王书记敬酒了。”

    “运成,这算啥话?王书记是你叫的,咱们是什么关系?是同学啊,现在又是连襟,以后不在公开场合不准叫书记,还和当年一样叫名字多好。真过意不去就叫哥吧,反正我比你大几天嘛,叫书记就嫌得见外了。”

    时运成很不好意思地说:“那就叫哥吧。”

    舒袖望着时运成只管笑,笑过之后说:“官场上就好瞎客气,客气起来似乎人情味都全没啦,只剩官场套话了。”舒袖现在似乎是时运成的领导,在他面前说话总是一种命令口气,又学着王步凡的口气说:“运成,以后不在公共场合不准叫书记,应该叫哥。”

    王步凡又想调侃了:“可惜呀,怕老婆队伍中又多了一员。运成,别那么没出息,处处要听老婆的。”王步凡的话逗得大家都笑了,把舒袖的脸也说红了。

    舒爽却笑不出来,瞪着小眼说:“你王甩子怕老婆吗?没有天天把老婆踩在脚下?我看袖就比我强,能管住男人,我是不行了。”舒爽总爱说刺激别人的话。王步凡心中一股火起,恨不得骂舒爽一顿,但他尽量克制着自己。在场的人都有些尴尬,舒袖狠狠地瞪了一眼舒爽。

    过了一会儿乐思蜀出去了一下,又进来说:“步凡,有几个局的局长来了,想见见你。”

    “来得好快啊,人情就是这样知冷知热,让他们就坐在房子里等着吧。”王步凡去摸钥匙,一时找不到,知秋急忙把自己的钥匙掏出来说:“乐所长,先让瑰妍去招待一下。”乐思蜀出去了。这一切都让舒爽看在眼里,她的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变得很难看,不停盯着知秋的脸似乎要说点儿什么。知秋这时也觉得不妥,她的做法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脸一下子红了,且很窘迫。

    王步凡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就向大家解释:“我现在住的那幢楼八个房间,全归新上任的叶副所长管,她的权力可大了,今晚你们都别走,住住高干楼,哪个房间她都有钥匙。那可是常委们住的地方,不够级别一般是住不了的,可以说是天南的总统套房。”听王步凡这么一说,叶知秋才不那么窘了,她知道舒爽一直在怀疑她,只是没有什么证据。

    舒爽总在关键时刻说些让别人难堪的话:“王大甩子,家花虽然已开败,路边的野花可不要采,当心野花是毒草!”舒爽的话让叶知秋的脸一直红到脖子根,她无话可说。

    王步凡的脸气白了,但又不便发作,只瞪了一眼舒爽。步平和舒袖急忙劝大家快吃饭来缓和紧张气氛。

    吃过饭,王步凡让大家谈谈对工作的想法。别人谁也没说啥,只有步平埋怨着说:“二哥,我跟二嫂你就不管了?现在乡下工资没保证,谁不想进城?你就动用一下手中的权力,把我们调到县城来吧。”

    王步凡没有明确答复:“回头再说吧,啥事总得慢慢来。来,运成,咱们喝酒。”

    大家又喝了一杯,王步平掏出一千块钱说:“来,含愈,你要去天野上学,三姑给你添一千块钱学费。”

    含愈不要,步平假装生气了,含愈才接住。舒袖也添了一千。知秋觉得自己也应该添点,但为了跟别人有所区别,她只添了五百块钱。夏淑柏陈孚都添了一千块钱。

    王步凡不高兴了:“这都是干啥?你们这不是在变相行贿吗?”

    舒爽见叶知秋也掏了钱,儿子又接住了就发火了,抓住叶知秋添的钱扔在地上说:“你是他什么人,谁稀罕你这几个臭钱!”

    王步凡再也忍不住对着舒爽发火了:“你以为你是谁?啥事都想管?你以为你真是个爽美人?把脸弄得像个长了白毛的驴屎蛋儿,嘴抹得像个鸡屁股,还戴了两个金戒指,夸富啊?我看见你这个样子就恶心,你咋会这么庸俗?这么不懂事?”

    舒爽被王步凡这么一说,竟当众哭了起来,边哭边说:“我知道你看见我眼就黑,谁顺眼你看谁。想娶小老婆你就娶,你现在有出息了嘛!含愈含嫣咱们走!我看我秦香莲离了你这个陈世美就不活了。”说罢从王步凡怀里抢过含嫣,拉上含愈就要往门外走,含嫣大哭起来。众人越劝舒爽越来劲,王步凡更恼火:“都别拉她,让她滚蛋!我再也不想看见她,简直是一棵烂白菜,到哪儿都让人讨厌!”

    众人拉不住舒爽,含愈也不愿走,舒爽就哭着抱起含嫣走了。乐思蜀进来问怎么回事,时运成让他派个车送送舒爽,乐思蜀出去了。

    王步凡本想在离任时与这些老同事吃个团圆饭,叙叙旧情,不想让舒爽给搅了,还弄得知秋下不了台,眼泪都气出来了。他用手抚摸着胸口没好气地说:“不吃了,真他妈的扫兴。”说罢就站起来往外走,鼻子仍一阵阵地发痒。

    舒袖本来想去送送舒爽,见王步凡正在发火,也没敢去送。走出雅间后,时运成很担心地对舒袖说:“姐和姐夫的关系怎么这么僵?”

    “都怪姐姐那张破嘴,你没看她简直是个变态狂。我看他们迟早要离婚的,咱们就别掺和了,她是自作自受,有福不会享,今天这么好的场面全让她给搅了。真拿她没办法。”舒袖这么一说,时运成也不吱声了。

    众人随着王步凡到高干楼去。王步凡拉住含愈的手往上走,含愈眼中一直噙着泪,但没有哭,其他人都显得很没趣,叶知秋在后边很不高兴地跟着。

    乐思蜀追上来说:“步凡,其他局的局长等不着都走了,只有教育局的局长和协理员老白还在等你。”王步凡点了点头。

    众人来到王步凡的住室,客厅很大,沙发也不少,就都找了个地方坐下。叶知秋和南瑰妍忙着给大家倒水,老白和教育局的局长急忙站起来和王步凡握手。王步凡心情不好,也不想与他们多说话。他这时看见屋里放着许多烟和酒,就责怪南瑰妍:“瑰妍,收这么多烟酒干啥?你帮着我搞腐败?啊?”

    南瑰妍笑着说:“王书记呀,你就别难为我了,人家非放在这儿,我有啥办法?真让我左右为难,不收吧,那些局长们都是金口玉言,我可得罪不起,收了吧,又要挨你书记大人的批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反正我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王步凡不想跟南瑰妍多说话就不再吱声。乐思蜀给南瑰妍使了个眼色,南瑰妍退了出去。这个女人也是一条变色龙。当初王步凡还是乡党委书记时她竟叫他老王,现在又改口叫王书记了,还百般地献媚。

    教育局长很恳切地说:“王书记,您太忙,我们就不打扰了。有个事情想跟您汇报一下,因为县城的学校里师资缺乏,最近局里准备从乡下抽调一批教学经验丰富的教师,听白局长说孔庙的舒爽和王步平两位老师不错!”

    王步凡苦笑一下,觉得教育局长这个人可真精明,明明县城的教师人满为患,现在却又说缺乏师资。王步凡想,自己现在确实需要教育局办点事,也考虑不了那么多,就叫住步平说:“这是我的三妹王步平,孔庙镇的镇长张沉是她爱人,他们想把家安在县里。另外我不在孔庙了,爱人舒爽仍在孔庙,我们两地分居不方便,就把她们两个调过来吧。思蜀,你爱人的事说好没有?”

    乐思蜀不想凑这个热闹,就说:“她还歇着呢,随后再说吧。”

    教育局长说:“进局里得安县长批准,难度相对大一些,不行就让她们进教研室或生产公司吧,到那里可以不教课。”

    王步凡说:“步平可以进教研室,她工作挺认真的,也有水平。我爱人舒爽的水平不行,就让她到县直小学去教书吧!”

    教育局长点了点头:“那就按王书记的指示办。”

    老白急忙插话说:“正好县直中学还有空闲的三室一厅房子,干脆把舒老师安排到县直中学吧?房子也是大事。”

    “那也行。舒爽的工作和房子就拜托白老师多费心了,回头我让步平把钱送过去。”

    “这是应该的嘛,王书记是我的老上级。”老白很会说话。

    教育局长和老白要离开了。王步凡说:“张沉和步平送送他们,给他们每人拿两瓶酒两条烟,我这儿放这么多哪用得完?”

    教育局长和老白说啥也不要,王步凡执意要给,教育局长和老白只好接住了。

    知秋把时运成舒袖张沉和步平安排在一楼住,自己住在三楼西头。夏淑柏陈孚说回孔庙有事与王步凡辞别,王步凡给夏淑柏他们每人两瓶好酒两条好烟,二人推辞不过只好收下笑着走了。时运成张沉乐思蜀知道王步凡今晚心情不好,都来陪他解闷。叶知秋本想过来的,她怕含愈有什么想法,就躲起来了。王步凡心里闷得慌,特想喝酒,就让乐思蜀把酒打开喝点。乐思蜀要去弄几个菜,王步凡摆摆手止住了。就这样每人一瓶五粮液,各喝各的,别人只喝到半瓶,王步凡把一瓶酒全喝完了。

    含愈平时就有点儿怕王步凡,怯生生地说:“爸,别喝那么多酒。”儿子的一句话触动了王步凡的感情,婚姻的危机和跑官的耻辱使他百感交集,借着酒劲儿竟放声大哭起来。含愈也扑在王步凡的怀中哭开了。

    王步凡和含愈这么一哭,惊动了其他人,他们都来劝王步凡。王步凡反而恼火了:“我还没有死呢,用不着你们送丧,别来烦我!”

    时运成张沉和乐思蜀没了饮兴都起身告辞,时运成和舒袖走在最后,运成拍拍含愈的头说:“好好陪着你爸爸,照顾好他,有事叫你姨妈或者我。”

    舒袖说:“含愈,都怪你妈不好,惹你爸生气了,要多理解爸爸。”含愈眼里噙着泪点了点头。

    别人都走了,屋里只剩下王步凡和儿子,含愈扶着爸爸让他躺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上发呆。王步凡想到舒爽,想到自己不幸的婚姻就流着泪说:“儿子,我和你妈真的过不下去了,我们现在已经没有感情可言了。她简直不懂一点儿人情世故,今天让爸爸跟着她丢人啊!”含愈十五岁了,已经懂事,沉默了很久才擦着泪说:“爸,真不行就分开过吧,我不忍心让你们分开,也不忍心看着你们一见面就吵架。我真怕你们哪一个气坏了身体。你算算你一年能回家几天,这不跟离了婚差不多吗?妈妈怎么一见你就那样,我都有些想不通。”

    王步凡没想到儿子会说出这种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27

    第二天一大早田方带着两个人来敲王步凡的门,王步凡起床开门,田方进来了,指着戴眼镜的年轻人说:“这是小曹,县委办公室的,是秘书科配给你的秘书。这位是司机小马,车开得不错,你的专车司机。”田方介绍完,小曹和小马都上前和王步凡握了手。

    小马说:“王书记,我们在楼下等您。”说罢见王步凡点了头,就和小曹下楼去,小曹还特意回头对王步凡报以微笑。

    田方对王步凡说:“寿仙,你现在可成新闻人物了,周边各县的人在议论你,天南的干部群众在议论你。你突然升任天南县委副书记,好像在天南丢了一颗重型炸弹,惊天动地啊!有的说你给市委书记李直送了五十万,给市长边关送了三十万,给组织部长雷佑胤送了二十万,总共是一百万。他妈的,这年头谣言真多,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

    王步凡有点儿气愤:“我连边关和雷佑胤的家都不知道住在哪里,送个大xx巴,啊?他们也不想想,我王步凡从哪里弄一百万去送礼?”他说这话时一阵心虚,毕竟自己给李直是送了礼的,于佑任的一幅书法到底值多少钱,他也不知道。

    这时乐思蜀来了,王步凡交代说:“思蜀,这几天就让含愈住在我这里,快去天野上学了,生活上你照顾照顾。如果照顾不过来就让叶知秋照顾吧,她在孔庙的行李搬过来没有?”

    “搬过来了,这点儿小事还用你操心?你放心好了。”

    王步凡见含愈还没有醒,就给乐思蜀使了个眼色,随田方下楼,坐上车向县委去。

    王步凡的办公室在县委办公楼二楼,与组织部相挨。窗外是两棵白杨和两棵雪松,很多鸟儿在树上啾啾地叫着,让王步凡的心情格外舒畅。

    上午快下班的时候,新闻中心主任赵稳芝拿了一篇稿子来找王步凡,小声说:“是关于当年孔隙明贪污受贿死于自杀的反思,要上河东内参,是米书记授意的,米书记说你是内行要你把把关。”赵稳芝说话的样子有些鬼鬼祟祟。

    “怎么现在又把这个事情拉出来了?”王步凡一听就觉得旧事重提肯定是有新意的。县委书记和县长暗中较劲,他不该掺和进去,历来搞窝里斗都不会有好结果。可是现在米达文硬要把他拉上,这样一来他就与安智耀站在对立面了,看来想脚踩两只船是不可能的,但他仍不想参与其中。况且孔隙明的事情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再翻出来抖落也没有什么意思,纯粹是借题发挥。于是他很冷漠地说:“你赵稳芝是天南第一笔,你写的文章还用我把关?我看算了,你就按米书记的意思办吧,我就不再看了。”

    赵稳芝有些进退两难,最终还是拿着稿子离开了。王步凡送赵稳芝走出办公室时,正好碰上安智耀去组织部。安智耀就用怪异的目光看了王步凡和赵稳芝一眼,没有说话走了。王步凡想和安智耀说话看他已经扭过去脸了,就没有说话,心想坏了,赵稳芝的文章如果在内参上一发表,安智耀肯定会以为是他王步凡授意的,但事到如今他又不能做任何解释,也不能阻止赵稳芝违背米达文的意图。只好横下一条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下午刚上班,米达文的秘书小吴来叫王步凡:“王书记,米书记让您过去开个会。”王步凡点点头,没有立即动身,他现在也学着要摆点官架子了。等小吴出去后,他故意迟了一会儿才来到米达文的办公室里。米达文见王步凡进来,仍只点了点头,示意让王步凡坐。王步凡坐下后,米达文又不说话了,仍是先梳头发,接着是左手的手指在老板椅的扶手上一动一动的。他不说话,王步凡也不说话,只管在那里抽烟。王步凡接连抽了两支烟,米达文才开腔:“步凡,这样的结局还可以吧?官场如战场,攻守进退之势瞬息万变,变数很大,高深莫测啊!”王步凡知道米达文指的是他副县长落选又升任副书记的事。米达文旧事重提,无非是要他记住如果没有他米达文就没有王步凡的今天,要他永远不要忘恩。王步凡觉得自己升任这个县委副书记也并不光彩,总高兴不起来,但是仍要装出很感激的样子:“是啊,没有米书记,便没有我王步凡的一切,以后我会在米书记的指导下努力干好本职工作,为县委争光的。”其实他现在不光瞧不起米达文,连李直也瞧不起,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其实都是些跳梁小丑,都是些贪官污吏。

    米达文笑了笑没有说话,又梳了一会儿头说:“唉,现在的官场真是微妙啊,万励耘和傅正奇经过审查没有问题放回来了,李书记还让给他们两个安排到下边去当乡镇党委书记呢,原来不是说当乡长嘛,现在又让安排成党委书记,唉,这个事情你是知道的。啊,步凡,有两个事情我出面说着不太合适,你得替我出面说一说。一个是招待所的南瑰妍不想在那里干了,她托人跟我说过几次了,你看跟哪个局的局长关系好,就给她弄个局长助理当当。另一个是最近要调整个别局委的领导班子,你刚上任,对天南干部的情况还不太熟悉,这次你不要提什么要求,只把马风的事情提出来议议。马风是受了委屈的,好心办了错事,现在提前放出来了,组织上总得给他碗饭吃。”

    王步凡一边点着头,一边在想,南瑰妍哪会托人跟米达文说,只怕枕头边上早把话说尽了,万励耘和傅正奇的事情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李直绝对不会不关照他们。倒是马风的事情比较棘手,米达文给他出了一道难题。但他与马风的个人感情还是不错的,这个事情他还真得说说,一是为了友情,他们毕竟同事一场;二是马风确实有点儿倒霉,住了两年监狱,现在穷得很,还真让他有点儿同情;三是当初就有人说他王步凡耍滑头,孔庙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一点儿责任也没有,还升了官,甚至有谣言传说是他搞阴谋诡计把马风整进去的。因此马风的事情如果能得到妥善解决,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解脱,谣言也会不攻自破。

    这时副书记兼组织部长雷佑谦进来了,见王步凡也在,就迟疑着没有开口说话,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米达文先开口说:“步凡,关于局委班子调整的事情,那天我和雷书记商议后拟了个名单,准备提交常委会上研究。你抓组织管干部,先看一下吧,然后咱们再交换意见。”

    雷佑谦犹犹豫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王步凡。王步凡本不想看这东西,按照官场上的游戏规则,历来调整班子都是县委书记说了算,在下边已经把戏编好了,常委会上常委们只是兑上两只耳朵听听。出于礼貌他还是接住了名单,他感觉到雷佑谦好像还有话要对米达文说,就起身告辞。

    回到办公室里,他拿出那个名单看,先找他熟悉的人,其中有四个是他高中复习时的同学,这次一个任文化局局长,一个任城建局局长,一个任农牧局局长,乐思蜀兼县委办公室副主任。有一个是王步凡的学生,原来在县委办公室任副主任,下乡当了三年乡党委书记,现在调到交通局当局长。县委办公室提拔了一个副主任,县政府办公室的两个副主任下乡当乡长,政府办又提了两个副主任。组织部有两个人下乡当了副书记,纪检委有两个人下乡当了纪委书记,人大和政协都有人下去当副书记和副乡长,宣传部有两个人提了副科级宣传员,万励耘和傅正奇都拟任下边的乡镇党委书记可谓照顾到了方方面面的关系。其他局委的领导没有大的变动,只有个别调整。孔庙的班子已经调整过了,名单上不牵涉孔庙的其他干部。名单上也没有马风的名字,让他不知道怎样安排马风为好。米达文也没有向他交底,自己心里就更没有底了。他觉得自己这个管干部的副书记就像个木偶,别人让抬手他就抬手,别人让踢脚他就踢脚,完全是个摆设。尤其是雷佑谦是副书记兼组织部长,组织工作让王步凡简直没法插手。

    刚刚看完提拔干部名单,夏瘦梅打来电话,以一个社会活动家的口吻说:“王大侠,我们的同学都在等着你请客,你这个吝啬鬼就是一毛不拔。我实在耐不住了,就和我们那个贾盛蛋商量了一下,以政协的名义把咱们的同学都招来了,不知你赏脸不赏脸。”

    王步凡对夏瘦梅的话有些反感,又不好表示反对,沉默了一阵子才说:“那好吧,下班后看情况再说吧。你老姐的话就是圣旨,我敢抗旨吗?”

    “哈哈,那么抬举你老姐?说好了啊,不见不散!”说完话夏瘦梅压了电话。

    王步凡其实不想去和同学们聚会,人情他算是看透了。当初他在困难的时候,谁也看不起他,连借钱都没人敢借给他。现在他当了副书记,好像一下子同学关系就亲密了,这些人也有点儿太势利了。

    下班后王步凡和小曹走到办公室楼下正准备上车回招待所,发现高中同学夏侯知从一辆皇冠车中钻出来,很热情地让王步凡坐他的车,王步凡只好让小曹和小马自由活动。他坐了夏侯知的车来到海鲜城,到这里一看高中的同学们都已经到了。大家都站起来欢迎王步凡,王步凡一一和他们握手,大家让王步凡坐上席,王步凡说同学聚会不是开常委会,建议按年龄坐,推夏瘦梅坐上座。夏瘦梅也不推辞,毫不客气地坐下了。

    王步凡坐下后问夏瘦梅:“俺那盛蛋姐夫咋没来?又把他甩了?”

    “同学聚会让他来干啥?一脸皱纹像核桃皮似的影响市容。”

    “用词不当啊,应该说像人的蛋皮,核桃是植物,人是动物,并非同类项。”在学校时乐思蜀就爱与夏瘦梅开玩笑,现在又来了。

    “乐大头,你都快当县委办公室副主任了,还那么没正经?可别不搞文明专建妓院啊,对吧大头?”夏瘦梅一直把乐思蜀叫乐大头。令王步凡吃惊的是他也是下午才知道乐思蜀要当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夏瘦梅竟比他知道的还早。看来现在的常委会和干部任用已经没有秘密可言,有些没有研究人们就已经知道了。

    吃着饭大家各自谈了这几年的情况,夏侯知这几年搞建筑发了财,已经在天野注册了公司;夏瘦梅仍然停薪留职跑茶叶生意,利用贾盛的行政干预,各局委和各厂矿用的茶叶几乎都是夏瘦梅供应的。

    王步凡趁去厕所的机会给农牧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长使了个眼色,他跟了出来。在卫生间里,王步凡和他谈了南瑰妍的事情,并说是米达文的意思。他当时就拍板让南瑰妍到种子公司去当副经理,外加一个局长助理的虚衔,享受副科级待遇。

    王步凡回到雅间里刚坐下,夏侯知倒了酒要敬他:“王秀才,在下敬你一杯,啥时候打个招呼给咱弄个政协委员当当。”现在的大款有钱后都想当政协委员。

    王步凡没有想到他现在还不是政协委员,接住酒杯还没说话,乐思蜀先说了:“你猴子钱挣够了又想捞政治荣誉是吧?政协主席的领导瞎酥美就在这里,还用别人去说?这杯酒应该让瞎酥美这个母夜叉喝。”王步凡听乐思蜀这么一说趁机把酒送到夏瘦梅面前。夏瘦梅在学校时有两个绰号,雅一点的是瞎酥美,俗一点的是母夜叉,而夏侯知的绰号猴子正是夏瘦梅给起的,乐大头也是夏瘦梅最先叫,后来就叫开了。

    夏瘦梅就像自己是政协副主席似的一拍胸膛说:“没问题,这事包在老姐身上了。”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乐思蜀又开玩笑说:“听见没有?猴子包在瞎酥美身上了。瞎酥美,你怎么连猴子都不放过?”大家一阵大笑。原来夏瘦梅说是她请客,末了是让夏侯知出血她卖乖。今晚的饭总共花了八千八百八十八元。夏侯知不用报销,夏瘦梅没有付账却要了九千元的餐票,说不定她要打着招待王步凡的旗号到贾盛那里去报销。

    王步凡刚回到招待所,他的一个学生来了,一进屋就王老师长王老师短地叫个不停。当初在学校时这个学生学习成绩优秀,尤其是作文写得好,王步凡很器重他。但他自从当了县委办公室副主任之后就开始瞧不起王步凡,已有十年没来往了,后来王步凡当孔庙镇书记的时候才偶尔有些来往。现在王步凡升任天南县委副书记,他赶紧来攀旧情,还提了烟和酒。王步凡尽管心中有想法,他还是很热情地接待了这个学生,并没有说到他将要出任交通局局长的事。他知道人家已经走了上层路线,这种消息也用不着他去透露,恐怕人家早已知道了。至于这个学生是米达文圈子内的人还是安智耀圈子内的人,他一时也搞不清楚,因此也不想谈论政事,只敷衍着叙谈旧情。

    那个学生坐了一会儿拉了些家常话就告辞了。王步凡这时终于能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静一静了。他有个毛病,愁闷时想喝酒,高兴时也想喝酒。他这回能峰回路转当了副书记,心里总有一种做贼的感觉,自己想起来都脸红。今晚酒没尽兴,他想给乐思蜀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再陪自己喝两杯。一看表已经十一点了,就没打电话。自己打开一瓶酒又喝了多半瓶。

    王步凡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头有点儿晕,心里有点儿乱。他想到副县长选举的闹剧,不禁仰天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又想到自己不幸的婚姻,不由自主地又小声哭了。他心中有太多的委屈和遗憾,仕途上的坎坷让他心中愤慨不平,不幸的婚姻让他快要烦死了又没有勇气离婚。

    王步凡的笑声惊动了叶知秋,她正和天西那个表姐在说话,并要留表姐住下。她见王步凡屋里灯光未熄,她们也没敢休息。等她和表姐走近王步凡的住屋时,竟听到了哭声,她知道王步凡肯定是又喝多了。见门虚掩着,她就赶紧推门进来,一边给王步凡倒水,一边柔声细语地说:“酒喝多了伤身体,以后别喝那么多。”叶知秋的表姐在王步凡的住室前踌躇了一下没有进房间,她诡秘地笑着又回叶知秋的住室去了。

    王步凡睁眼一看是知秋,就说:“知秋,我自己来,不能老让你伺候我。”说着话他的眼睛又产生了错觉,误把知秋当成扬眉了,叫了一声眉,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准备和知秋握手,忽然一阵头晕,重重地倒在地上。叶知秋一惊,水就烫伤了手。她顾不得疼痛,赶紧去扶王步凡。王步凡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两条腿却站不稳。叶知秋简直是费尽力气才把王步凡抱到床上的,胸脯紧贴着王步凡的胸膛,王步凡已经感觉到她那两个丰腴的rx房有些硬,他又清醒过来。

    王步凡躺在床上,叶知秋才又把半杯热水中掺了些凉水让王步凡喝,王步凡爬不起来,叶知秋扶他慢慢起来喝了水。这时王步凡发现叶知秋的手烫伤了,红肿了一大块。他拉住叶知秋的手说:“知秋,你待我真是太好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我一定要好好待你。”叶知秋竟无端地流泪了。王步凡这时清醒些了,急忙松了叶知秋的手,望着她傻笑,将错就错并没有说明他与扬眉认识的事情。过了一会儿他情不自禁地再一次拉住叶知秋的手说:“我真想娶你这样的淑女为妻啊!可惜我”王步凡醉了,并没有征得叶知秋的同意就说出了这番埋藏心底已久的话。他见叶知秋脸红得像红布一样,又有点儿后悔“我酒后失言,你你别介意,就当我啥也没有说我一直把你当作妹妹,当做一件珍贵的玉器,不忍心伤害你,你你不同意我不会强强求你的,就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说。”

    叶知秋这时鼓足勇气说:“我不忍心拆散你的家庭,那样是不道德的,但我心里也很矛盾。我一直在等你,我我以为你不爱我呢。”知秋说罢用热辣辣的眼光看着王步凡。

    王步凡笑着摸摸叶知秋的头发说:“我很爱你,但我在没有离婚之前绝不会碰你一下。张老师对我有大恩,我不能干对不起他老人家的事情。知秋,我十万分想离婚,但是人言可畏啊!连儿子含愈都劝我离婚了,只怕离婚是迟早的事情啊。”

    叶知秋叹道:“那我就傻等着吧,反正已经等了快四年了,我我还要继续等下去”

    王步凡这时想吐,叶知秋急忙去拿了痰盂,王步凡吐着,叶知秋用心地给他捶背。吐完了,叶知秋又让王步凡喝了水,他这时才觉得好多了,头也不晕了。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拉着叶知秋的手闭目养神,不一会儿竟然睡着了。叶知秋见王步凡睡着了,才慢慢把手抽出来,先去倒了痰盂,然后很细心地整理房间。房间整理完之后,她发现王步凡的脏衣服放在床头,就拿到卫生间里去洗。

    28

    田方通知五月十五日的上午八点钟召开常委会。常委会一般是书记一到会议就开始了。米达文先讲了一通天南目前的形势和任务,都是不着边际的大道理,像葡萄酒厂这个敏感的具体的问题他却避而不谈。他喝了口水重重地放下杯子又讲了调整乡镇局委班子的必要性,接下来米达文又讲了召开党代会的重要意义

    米达文正讲着话楼下就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田方闻声急忙出去了。不到五分钟田方又摇着头很无奈地进来了,说:“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啊,葡萄酒厂的人又来集体上访,已经把县委门口封了,真不像话,太不像话。”

    米达文倒是很能沉住气,对群众上访的事情只字不提,也不表态,说只管继续开会。于是会议按程序先通过干部任用名单。因为是事先商量好的,已经照顾到了方方面面的关系,所以安智耀不提什么意见,其他常委谁也不会说啥,就算通过了。

    会议继续进行,接下来米达文给王步凡使了个眼色,王步凡明白米达文是让他说马风的事情。他清了清嗓子开腔了:“有个事情大家是否议一议,事先我也没有向米书记安县长和秦书记请示,我只是随便说说,是关于马风同志的事情。马风这个同志我还是了解的,工作有热情有魄力,就是方法有些欠妥,性格有些急躁,因此有些时候就难免好心办错事。当初盖孔庙办公大楼时,我曾力劝不要那样做,但他没有采纳我的建议。这件事情细想起来我也有责任,没有及时向县委县政府汇报,没有采取有效措施制止,最终让马风同志犯了错误,蹲了两年监狱。现在马风同志提前放出来了,我想咱们本着人道原则也不能一棒子把人打死吧,总得给人家一碗饭吃。当年葡萄酒厂的效益还可以的时候,马风同志从芙蓉镇把妻子调到天南安排在葡萄酒厂,现在下岗了,每月只有一百元生活费。马风同志呢,一分钱工资也没有,他的大儿子去年考上大学因为没钱放弃了。一家人为此愁得整天哭哭啼啼,孩子甚至想到建筑工地去当农民工。前天我去马风同志家里看了看,家中穷得连一般农民都不如,一家四口连捞面条都吃不上,全靠亲戚朋友接济着过日子。当初有人传言说马风同志在盖孔庙办公大楼时收了包工头夏侯知十万块钱,我当时就不信,后来也没有查出他有经济问题,现在的事实恰恰证明马风虽然工作方法简单些,却是个廉洁的同志。我的意见是看能不能给马风同志安排个工作,总得让他有碗饭吃,孩子能够上学。”

    牵涉到敏感问题了,会议室里显得出奇的静,谁也不说话,不表态,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有些人只管喝水抽烟。安智耀虎着脸望着窗外,烟一支接一支地抽,让人觉得他有话要说,好像又不急于说。

    匡扶仪打破沉寂首先表示赞同:“我们一定要明晃晃做事,正正派派做人,步凡同志的提议我看可以考虑一下,我们既要反腐败,又要关心干部。马风同志一家四口每月仅凭一百块钱怎么生活呀?再说他儿子又有什么错呢?年年报纸上都有救助贫困学子的事例,我们总不能让马风同志的错误影响到下一代,影响了孩子的前途吧。”

    其他常委都不置可否。这时安智耀把烟屁股一扔十分恼火地拍着桌子说:“我坚决不同意这种无原则的做法。我们确实要明晃晃做事,正正派派做人,有错误就是有错误,有困难再说困难。马风是谁的同志?一个劳改释放犯该不该称他同志?当然我也非常同情马风,但是同志们想一想,情和法有时候是不能两全的。如果现在把马风重新安排了工作,那不恰恰说明当初我们处分他是处分错了?以后再有刑满释放人员安排不安排?我倒有个办法,咱们常委们每人资助马风两千块钱,田主任负责转送到马风手中。他儿子的大学还是要上的,不能误了下一代。我们共产党人不能搞株连政策,父亲有罪不能让儿子承担。关心下一代也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嘛!”

    王步凡脑袋里嗡地响了一下,似乎有人打了他一闷棍。王步凡细细揣摩安智耀的这番话,觉得他明显是冲着米达文来的。他也会猜测出给马风安排工作是米达文的意图,只不过是借王步凡的口说了出来罢了,因此他就来了个一箭双雕。既很讲原则,很坚持正义地否决了王步凡的提议,又很讲人情地让常委们资助了马风。这样似乎把情和法兼顾起来了,马风的事情也被否决了。然而两千块钱买个好名声,在安智耀身上如同拔了一根毫毛,他乐意这样做,而其他人未必愿意。他这么一说,不愿意的人也不好表示反对,谁反对谁就会背上不关心下一代的罪名。

    米达文见安智耀把话说到这份上,就开始和稀泥了:“马风的事情我看就先放放吧。安县长的建议很好,再苦不能苦孩子嘛!这事情由田方同志负责吧,一定要让马风的大儿子能够上大学”

    会议的议程进行完毕,本该散会了,但楼下的吵闹声仍然没有停止。米达文又开腔了:“咱们临时商议一下葡萄酒厂的事情吧,工人们总这么闹下去也不是办法。葡萄酒厂坏就坏在盲目扩建上,现在光外债就有两千万,这个坑谁又能填得起呢?可是我们的工人兄弟姐妹也不能不管啊,他们也需要生活啊”“那就让它破产,不要再背这个包袱了。”匡扶仪很轻松地打断了米达文的话。

    安智耀和焦佩这时也竭力附和,米达文却沉着脸没有表态。

    大家都知道葡萄酒厂是盲目扩建给弄垮的,当初主张扩建和负责扩建的又是安智耀,当时他是天南的常务副县长,本想通过扩建酒厂捞点儿政治资本,树立一下自己的形象,能够顺利当上县长。可是事不遂愿,扩建的厂房还没有全部建好,酒厂就因外债过多,形势急转直下,一天不如一天,为此也影响了安智耀的前程。据说在考虑安智耀的提升时市纪委书记廉可法提出了质疑,他提拔的事情就算搁浅了。两年后他才当上县长,后来想当县委书记又有人提出异议,于是米达文临危受命,从天西县县长任上调到天南来当县委书记。安智耀虽然官没升上去,却发了财,谁都知道在葡萄酒厂扩建工程中安智耀捞了不少好处。尽管赵稳芝那篇天南葡萄酒厂假若不扩建的文章发表在河东内参上,上边也有领导过问此事。但这个事情时间太久,情况太复杂,天野市纪委和监察局并没有派人下来查处这个事,据说是李直不让查。究竟李直从中得没有得到好处老百姓不清楚,只知道他弟弟李爽当时就参与了酒厂的扩建工程,赚了不少钱。现在酒厂不死不活,或者说几近倒闭。安智耀一直是主张让它破产的,焦佩也竭力附和。不知什么时候,焦佩已经和安智耀穿了一条裤子,上了安智耀的船。雷佑谦秦时月都是李直和雷佑胤线上的人,也总和安智耀保持一致。米达文也算是李直线上的人,似乎他与李直的关系不如安智耀与李直的关系好,他来天南是原市人大常委会主任边际点的将,张问天推荐的,边际现在已经退二线了。

    关于酒厂破产的事米达文不同意,他不想在他担任县委书记期间让酒厂破产,那样他就扮演了败家子的角色,成了天南人民的罪人。因此尽管酒厂职工年年告状,已经成为天南最大的包袱,但米达文抱定决心,只要他在天南当一天县委书记就不会让酒厂破产。另一个原因是安智耀在酒厂扩建中有经济问题,酒厂一破产,岂不让安智耀万事大吉了。酒厂一日不破产,这个定时炸弹他安智耀就得背着,不管啥时候爆炸都能把安智耀炸得粉身碎骨。可以说酒厂问题已经被政治化,它成了米达文和安智耀官场较量的一把双刃剑,米达文想一剑封喉,置安智耀于死地,安智耀想利用酒厂下岗工人的上访把米达文搞臭,甚至逼他走人

    其他常委见书记和县长意见不统一,谁也不说话,会议陷入僵局。

    匡扶仪是个心直口快,富有正义感的人,况且酒厂一直有人给纪委写信反映扩建时的经济问题,他曾经请示过米达文要立案审查,但这事直接牵涉到安智耀,米达文迟迟没有同意,一直闷着。他既不想跟安智耀闹翻,也不想落个县委书记整治县长的恶名,又想利用酒厂问题来钳制安智耀。匡扶仪现在终于憋不住了,就说:“酒厂在扩建中存在严重的经济问题,工人们一直反映这个事,既然不让它破产,我看很有必要立案审查,群众意见大得很,要不查个水落石出,我这个纪委书记就没法当了。”

    “这个事情多少年了,恐怕一时也查不出什么结果吧?现在告状的人都打着经济旗号做文章,经济问题也不是说不可能存在,但真正存在经济问题的人又有几个?我想我们的队伍中廉洁的干部毕竟还是占多数的。有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好在乱中混水摸鱼。我在此声明一点,我安智耀是过得硬的,是经得起审查和考验的。大家也知道当初酒厂扩建是我倡议和主抓的,但当时正遇上全国各地都在搞建设,物价飞涨,经济失控,当时酒厂扩建预算资金是四千万,可后来追加到六千万也下不来。大气候所致,也不是某个人的责任。我建议由匡扶仪同志牵头组成调查组,认真查处酒厂所谓扩建中的经济问题。如果查出我安智耀有经济问题,枪毙我也可以。”安智耀越说越激动“我也听到了一些不负责任的谣言,说我在酒厂扩建时贪污了几百万,河东内参上文章也登了,反正我是里外不是人了。”安智耀说着话还不停地怒视匡扶仪,眼神中既有责备又有抗议。好像这话是匡扶仪说的,其实安智耀有点儿欲盖弥彰,没有米达文那种低调处理问题的技巧。

    匡扶仪也火了:“我们一定要明晃晃做事,如果不让酒厂破产,也不让纪委查处,那么以后谁再说查处我也不查了,谁再说破产我偏要去查,我就不信酒厂没有经济问题,难道是职工们在说瞎话?那么好的一个厂子为什么说垮就垮了?不是人为的难道出鬼了?”

    “如果你认为酒厂确实有问题,你去好好查处嘛,你这个纪委书记不就是专门查案的吗?你不是强调明晃晃做事吗?那么以后任何事情咱们都要明晃晃地做,我看今天研究的那些人事问题先放放吧,等党代会开过之后再说,现在似乎时机还不成熟。”安智耀反驳了匡扶仪,连今天常委会上研究的人事任命也否决了。

    米达文见安智耀和匡扶仪都这么激动,就又开始和稀泥了,每逢遇到问题他总能表现出能容天下难容之事的肚量。“我看酒厂的事还是放一放吧,由安县长负责再给酒厂拨点钱,给工人发三个月工资。说到谣言,有些同志就是不负责任,我也听到有人说我的谣言,说我收了万励耘和傅正奇的钱,才推举他们参与副县长选举的,证据呢?说这话的人有啥根据?纯粹是造谣中伤嘛,但我不以为然啊!好说是非者,必是是非人。”说到这里米达文看了一眼办公室主任田方和副书记兼宣传部长焦佩,焦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把田方看了一身冷汗。

    散会后,田方跟着王步凡进了他的办公室,一进屋就气呼呼地说:“寿仙,你说今天米大闷的话是啥意思?还看了我一眼,好像是我说了他什么坏话。怪不得这几天看见我爱理不理的,那天我到天野有点儿私事,跟他请假他也不准。简直是疑人偷斧,其实是自己做贼心虚嘛!我啥时候说过他的坏话?”

    “事出必有因,你回忆一下,看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王步凡很平和地说,同时示意田方坐下。他见田方不高兴,自己肚子里的气竟消了。

    田方想了想说:“对了,那天工商局的局长和技术监督局的局长在我那里大谈万励耘和傅正奇行贿的事,正好焦佩也在,工商局长说万励耘和傅正奇给米书记送了钱,技术监督局局长则说米书记现在经常服春药,在天南养了四个情人,因情人太多都累成肾炎了。我当时只笑了笑并没有说啥,焦佩倒是附和了几句,这种随便议论领导隐私的事我田方从来就没干过,现在竟然把脏水泼了我一头。”

    “这就对了,政治谗言,刃不见血,政治小人,奸诈无状,有些人可是奸诈小人呢,你要千万当心。他们也许怕你主动跟米书记说,就恶人先告状给你上了烂药,人心叵测,防不胜防啊。”王步凡颇有感慨地说。田方从王步凡的话语中受到启发“看来是有人在米大闷那里打了小报告,我这回真的要倒霉了。唉,可能那个交配暗箭伤人啊”王步凡打断田方的话安慰道:“老田,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田方的为人在天南谁不知道?不争权不夺利,是公认的好人。时间久了,米书记会明白你老田是受了冤屈的。他收不收礼,服没服春药是他的事,关你老田屁事?再说你也是老资格的咪咪了,他们谁还能把你怎么样?”

    田方长叹一声,说:“你说的也是,只好如此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吧,反正我老田问心无愧。”说罢又小声对着王步凡小声道:“赵稳芝那篇写孔隙明的事登在河东内参上了,你看没有?”

    王步凡惊叹:“没有啊,我还不知道呢。”

    “你抽空看看,够安直腰喝一壶了。”田方说着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从田方的表情上王步凡悟出田方与安智耀的关系也不怎么好。

    王步凡在政治上很有悟性,很多事情能够举一反三,对一些牵涉政治人事的事情又特别敏感,他听田方这么一说,心情却一下子阴郁起来。他下意识地感到安智耀知道赵稳芝的文章登在河东内参上之后必定会恨他。王步凡揣摩了一下,看样子田方事先是知道这个事的,但罪名却要让他王步凡来承担。米达文是有意要让他王步凡牵涉进去,堵死他的后门,让他永远站在安智耀的反面。其实这类文章只能起到恶作剧的作用,是一种拙劣的儿童手法。而政治上的事情要在斗争中求团结,在团结中求取斗争的胜利,否则就不是一个官场高手

    田方走后,王步凡隔着窗户往楼下看,见酒厂的工人已经撤退了。天南县委门口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为人民服务”几个字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这时他才去翻看天野内参,翻到赵稳芝那篇文章一看,简直把孔隙明说得一无是处,其中牵涉到安智耀的无非是因为孔隙明是安智耀重用的人,负有用人失察的责任。大概是赵稳芝没有什么根据,并没有提到给安智耀送礼的事。由此王步凡觉得赵稳芝写文章是很严肃的,无根无据道听途说的事他从来不写,要写必定有事实根据,经得起调查。

    第二天上班后,没有什么事情,王步凡就在办公室里看报纸,天南报上一个醒目的标题吸引了他:县委领导的情怀。

    文章对县委领导支持马风的大儿子上大学的事大写而特写,对县委县政府给酒厂下岗职工发三个月工资的事,也写了不小的篇幅。其中还特意对安智耀赞扬了一番。王步凡隐隐觉得有种什么异味。看来焦佩肯定在私下里交代了什么,不然报社不会连米达文的名字也没提。

    再看天野日报,又让王步凡吃了一惊,头版头题竟是天南经济腾飞的秘诀,文章对米达文几年来在天南的成绩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把天南经济说得简直成了天野之秀。据王步凡掌握的情况看,天南现在在天野二区十县中排的名次还比较靠后,何至于这样标榜?他突然心中一沉:看来米达文不是要调走,就是在为党代会张势。他这么做正好说明他心中发虚,不然正常的一次党代会用不着这样去宣传自己。这只是他的一种猜测,还没有得到证实。那么米达文走后谁将成为天南的新主人?他想到了安智耀。安智耀只要不调走,这一次肯定该提拔了,他在天南已经干了十四年,再不提拔就说不过去了。安智耀一旦在天南主政,对他王步凡来说绝对不是好事,他心头阴云骤起,两眼看着报纸发呆

    米达文到底还是没有调回天野市,也不知是上边没有空闲的位置,还是他的活动能力不够。王步凡这时觉得自己猜测米达文要调走是猜错了。现在看来米达文在天野日报上为自己歌功颂德,无非是要为党代会的召开造造声势,说明他这个县委书记还是称职的,对天南的经济建设是作出了巨大贡献的。

    最近天南的形势有些反常,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傅正奇和万励耘给米达文行贿的事,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傅正奇竞选副县长时扛了一袋大米送给米达文,米达文嫌礼薄就是不开门,后来他老婆不忍心让傅正奇傻站着,笑着开了门。傅正奇笑着说自己送的大米很好,让米书记一定看一看大米。傅正奇走后,米达文解开米袋子一看,里边有很多钱,米达文夫妇高兴异常。说到万励耘送礼时故事编得更是离奇,说万励耘给米达文送钱是把钱装在火腿肠箱子中的,万励耘走后,米达文嫌万励耘送的礼薄,骂骂咧咧地把火腿肠箱子摔了,等他老婆去收拾垃圾时才发现火腿肠箱子里装的全是钱,一数整整五十万。说赖才是把钱装在两条香烟盒中,米达文不吸烟,把香烟赠给他的小舅子。他的小舅子嘴馋当场就拆开要吸烟,一拆傻眼了,里边装的全是钱。刚刚说完傅正奇赖才和万励耘三个人,没过几天天南又开始传说新近常委会上研究要提拔的那个县委办公室副主任,说他有一次给米达文送钱是装在一条鱼的肚子中的,米达文的老婆手笨,不会做鱼,把鱼给放臭了,就顺手扔在垃圾道里,被一个捡破烂的发现,一下子发了大财。

    党代会之前天南总有不利于米达文的传言,这些传言多是秘书小曹说给王步凡的,王步凡听后只是笑一笑,不作任何评价。但他心里清楚这肯定是政治变色龙焦佩的杰作。尤其是在党代会召开之前,这些传言多了,对米达文是很不利的,王步凡很想找米达文谈谈这个事,提醒他引起重视。白天去找他不合适,晚上米达文又总是到天野去,很难见着面,因此一直没有机会说这个事。

    进入六月份,关于米达文的桃色新闻又传开了,先是说米达文把县委办公室的一位女秘书搞怀孕了,做流产时弄了个大出血,差点儿要了人家的命,正好那段时间那个女秘书请了假,人们就越来越相信谣言是真的。接下来是说米达文与种子公司的副经理南瑰妍暧昧已久,南瑰妍给米达文生了一个儿子,比他的小孙子还小两岁,叔侄俩到一起时米达文的小儿子总向他的小孙子叫哥哥。谣言的发祥地又似乎就在县委大院里,传得特别快,且日日翻新,花样繁多。这个传言刚被老百姓津津有味地传着,第二个谣言就产生了,而最离奇的是米达文服伟哥的剂量是每晚三杯伟哥酒,南瑰妍用了电动性器具

    六月五日是星期五,晚上时运成回县城来过周末,拐到王步凡这里看望他,闲扯期间向王步凡透露了一点消息,说乡下的一些党委书记们正在串联,准备在这次党代会上搞一些动作,据有人说是准备把王步凡的副书记选掉。王步凡一听这话头晕了一下,闷着头抽了好几支烟都没有说话。他觉得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当年他在石云乡时,乡党委换届,有人在下边做了动作,硬是没把一位党委副书记选为党委委员,连党委委员都不是的人,怎么还能当党委副书记?那位副书记只好调到其他乡去当了副乡长。那么这次县委换届谁想取他而代之?他想到了雷佑谦和焦佩。又用排除法来排除,雷佑谦是天野市委组织部部长雷佑胤的弟弟,据说雷佑胤就要当天野市委副书记了,他真想让弟弟当抓组织的副书记,随便说一声就成了,用不着搞这种大的动作。剩下的就只有焦佩了。焦佩现在是雷佑胤的亲信,按照常理亲戚有远近,朋友有厚薄,如果提拔的话,也是先提拔雷佑谦而不是焦佩,也许焦佩已经有些急不可待,才铤而走险的,就目前的情况看,他不采取非常手段还难以压住王步凡。当然搞这种大动作必须有后台支持,事后组织上还得认可。那么焦佩的后台又是谁呢?王步凡想到了安智耀。如果焦佩与安智耀合起手来整治他王步凡,他很可能要在天南再丢一次人了。县里的几个县委常委大多是安智耀线上的人,与米达文离心离德的早已貌合神离。算来算去也只有匡扶仪和王步凡会站到米达文这边来,而他王步凡刚从孔庙的镇党委书记任上升了天南县委副书记,根基还不牢固,本来就有人不服气,甚至嫉妒他,现在只要安智耀暗中一煽动,把他选掉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

    王步凡的脑子快速运转,思谋着对策。他先想到了米达文,就急忙给米达文打电话,手机关着,办公室里没人接,家里老婆说他没有回去。王步凡又给乐思蜀打电话问了南瑰妍的手机号码,给南瑰妍一打也是关机。他这时想到了李直,然而还没有打电话自己就把自己的想法否决了。现在只是听到一些谣传,如果听风就是雨,李直会怎样看待他,是说他思想肤浅?还是说他政治上不成熟不堪大用?此时他反复告诫自己沉着应对,处变不惊,可是又觉得自己的心理定力不够王步凡思来想去没有良策,只好以不变来应付万变,甚至抱定再丢一次人的决心。看来这次党代会不平静是肯定的,而米达文最近又沉溺在女人的怀抱中,只管与南瑰妍缠缠绵绵,有些越老越风流的味道,把许多正事都抛到脑后了。党代会是很严肃的事情,他竟然不管不问,交给雷佑谦和焦佩去筹划,身为县委书记连关也不把,是粗心还是糊涂?本来党代会应该由王步凡来筹划,米达文又一次耍了小聪明,他也许认为这样能够安抚雷佑谦和焦佩二人,使其支持他。王步凡心中特别烦恼,就又给乐思蜀打了电话,邀请他来喝酒,他想用酒来麻醉自己的神经,忘掉这些烦心事,甚至做好了下台的准备。下台就下台吧,不就是一个县委副书记吗,又不是多大的官儿,不让当就不当吧!

    今晚的酒倒是喝得痛快淋漓,时运成和乐思蜀都喝醉了,只有王步凡稍微有些清醒,三个人就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已经没有贵贱的界限了。叶知秋怕他们几个喝酒喝出什么毛病,没敢离开王步凡的住室,坐在这里整整守候了一夜。

    第二天叶爱春来找叶知秋,说她在宣传部已经听说有人要对王步凡采取行动,要王步凡小心一点。叶知秋正要去告诉王步凡,叶爱春突然昏倒了,叶知秋急忙让小马把爱春送往医院,一检查,医生说爱春患有心脏病需要住院治疗,不过爱春没有住医院治疗的意思,说过几天把手头的工作忙完再说,叶知秋只好提醒她注意劳逸结合,抓紧抽出时间来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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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王步凡时运成和乐思蜀喝酒的时候,天南县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安智耀亲自带领纪检检察部门的有关人员和电视台记者去突击曝光那些用公款大吃大喝的干部。记者罗寒冰扛着摄像机把天南县城各大酒店搜了个遍,说是县政府要落实县委文件精神,大刹吃喝风,凡是见到吃饭的人就录像。这一夜天南县城像翻了天,弄得干部们人人自危,老百姓却拍手称快。这年头干部们确实存在公款吃喝的风气,上级曾三令五申不准用公款吃喝,天南县委和县纪委还专门为此联合下发了红头文件。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吃喝风总也刹不住,因此安智耀今晚的行动就特别得人心,顺民意。平时办好事的人争着上镜头,而用公款吃喝,用公车办私事的人又最怕上镜头。现在罗寒冰像个反贪勇士,把一个个正在吃喝的干部录在了镜头里,他们真的害怕了,唯恐因为吃了一顿饭丢了乌纱帽。

    突击行动结束后,罗寒冰的住处和安智耀的住处彻夜灯火通明,来送礼求情的人络绎不绝。来罗寒冰这里送钱求情的有十几个人,这些人原来是米达文线上的人,在上次常委会上研究他们的任用也是米达文的意思,当时安智耀就很有想法,但他是县长,不便插手人事问题。后来正好借酒厂的事情把他们的任用也搁置起来。现在终于抓住了他们的把柄,这些人害怕了。出事后又与米达文联系不上,情急之中他们想到了罗寒冰,因为罗寒冰和安智耀的关系天南人都知道。于是这些人只好玩起破财免灾的老办法,拿了钱来求罗寒冰为他们说情。

    罗寒冰是那种看上去不是十分靓丽却很有气质的精巧型女人,眼睛不大不小,嘴唇不薄不厚,皮肤不白不黑,个子不高不矮,一切都很平常,她的诱人之处全在于她的独特气质。她只是天南电视台的一个记者,平时这些正科级干部也不怎么瞧得起她,现在一个个拿了钱来求她,她就显得有些高人一等,粉嘟嘟的脸上挂满得意,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一个一个地审视着面前这些官员们。她不做声,在住屋的客厅里踱着步子,高跟鞋清脆地敲击着地板,她那富有魅力的大腿在人前晃来晃去,一副坚持原则不徇私情的样子,把这些人弄得挺紧张,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一个局长忍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我的姑奶奶,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只要安县长这次放我们一马,以后我们就是安县长的人了,安县长指东我们打东,指西我们打西。”

    其他人见那个局长跪下了,都一齐跪下表示愿意倒戈过来追随在安智耀麾下。这时罗寒冰终于笑了,笑得很开心很自豪。她似乎一时间成了慈禧太后,而面前跪着的这些人都是她的臣子。她笑过之后把跪在面前的这些正科级官员们一个个搀扶起来,很江湖地拍着他们的肩膀说:“别怕,别怕。只要你们今后和安县长一条心,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不就是吃了一顿饭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走吧,都回去吧,安县长那里我去替你们求情,保证你们不被曝光,不受处分就是了。”

    听罗寒冰说了这话,跪着的人才一个个像得到封赏那样从地上爬起来,忐忑不安地离开了。这些正科级干部走后,罗寒冰粗略地清点了一下,今天晚上她接见了十个人,竟意外地收了二十万块钱,她笑着把钱锁在保险柜里,很有些成就感。她还要去见安智耀向他汇报有关的情况,就到卫生间里打扮了一番,又穿上那套能够显示女人性感和魅力的连衣裙,往身上喷了些香水,迈着猫步走出广播电视台的大门。

    微风吹拂着罗寒冰飘逸的长发,她把头一昂好像自己就是天南县的县长。广播电视局与县政府毗邻,她来到县政府门前,远远望见安智耀的住屋里灯还亮着,下意识地拢了一下秀发,把红唇抿了一下,面带微笑溜进县政府的大门

    第二天是星期六,本来天南报是星期五出版的,好像是事先安排好的,天南报故意推迟了一天,上边刊登了题为安县长昨夜检查大酒店罗寒冰镜头对准贪吃虫的头题新闻。

    王步凡星期六也没有休息,到办公室去,是在办公室里看到这篇报道的,看着报道他就慢慢从中品出些味道来,被曝光的这些人都是平时紧跟米达文的人,没有一个是安智耀圈子内的人,事情就有些微妙了。安智耀显然是在党代会之前要大刀阔斧地清除异己,看来是要搞些大动作了,不知米达文对此如何看待,如何处理,这一军把米达文将得不轻。王步凡顿悟:如果安智耀与他王步凡玩政治游戏,不需要掀起这么大的波澜,看来安智耀的目标肯定是米达文这艘大船,绝对不是把矛头指向他的突然间,电话响了,铃声特别刺耳,把王步凡吓了一跳。他一接是米达文打来的,说是让他过去一下。以往米达文有事都是让秘书小吴来叫王步凡,今天亲自打了电话,像是事情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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